“说到怡然,有谁比得上我们古墓杨少侠?倒是我这几日风采露宿为恶人做牛做马,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在他人援手下来到这里,杨昶兄,以你之睿智,怎可因着此刻所见便盖棺定论、冤枉于我?”听得那道声音,莫声谷唇边已带上一点浅淡笑意。他转身看向来人,便见一袭温暖的鹅黄|色倚在树边,细碎阳光打在他脸上,映得那一分浅浅倦意都染上几许独特的风采。
“是吗?”杨昶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低哑,似是因许久不曾饮水而染上的喑哑,“那为何我方才见你在林中四处忙碌十分自得,更是对峨眉那些弟子眉开眼笑?”
“眉开眼笑?杨昶兄,你不要说得我像是个欲求不满的登徒子。”看着杨昶难得一见的倦意,莫声谷猜测他此番前来是为寻失踪的自己,心中大为感动,言语中更是下意识地放低姿态,只是他的玩笑却没有换来杨昶的好心情。
他冷冷地扬眉,以神色令莫声谷靠近自己。待到莫声谷走到他身边时,却是握住对方的手腕,确定对方没有受什么内伤后才问道:“你不告而别,可是有意外之事突发?”
“我是被迫离开的。”莫声谷极度无奈地摊手,将前事道来。
听此一番简单述说后,杨昶眉心微拧,“我便是猜测此事与苗疆有关,才一路西行。只是我从不知苗疆的势力竟能影响中原,令我一路不得你之讯息,几乎以为自己猜错了方向。幸得前两日终有人发现你的模样与我要寻之人十分相似,否则我真已换了寻找方向。”
“我怎么觉得是你手下寻错了方向?”想到自己这几日的生活,莫声谷悲愤不已,洋洋洒洒间已将自己的遭遇重新描述一番,“虽说我身边的蓝溪哲是个变数,但我这个十三少年,以及我身边那跑来跑去的小白犬,难道不是最好的标识?”
看着莫声谷不断变换的生动表情,杨昶的神色间带上一抹趣味,松开对方的手腕后,突然心血来潮地抬起右手,以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对方的下颔,轻笑道:“你可是在怨我?”
“怨?”看着面前那人唇畔那一分意味深长的浅笑,以及那笑容中写满的奇诡味道,莫声谷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在那一瞬整齐划一地倒立,随即后退两步,挣开这一分突来的暧昧。
看着莫声谷这般反应,杨昶心中无丝毫恼怒味道,竟然愈发喜悦,之前看见他与丁敏君语笑嫣然时的淡淡不悦早已消失殆尽。
难得见杨昶笑得这般洒脱欢快,莫声谷微抬头看着他,只觉得四周阳光都在那一刻沦为眼前人的背景,难掩其眉眼间透出的灼灼光华。怔忡了数秒后,莫声谷才含笑开口道:“在我被蓝溪哲掳走之后,虽我可从其间自寻一份从容,但若说我心中不曾忧惧却是不可能的。杨昶兄,看到你出现,我真的很开心。若我所料无误,你可是一路从古墓赶来此处?”
杨昶面上微微一僵,那神情似是被人看破心中秘密而漾起淡淡尴尬,方才的耀眼笑颜也荡然无存。
见对方收起方才的笑颜,莫声谷心中略微有些失落,此时才反应过来对方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先去为你取水。”
“不用了。”杨昶摇头,伸手拽住对手的手臂,一句话在喉间翻滚两圈后终于吐出,“你难道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我不是说你被掳走一事,而是我无法探寻任何有用的线索。”
莫声谷本非笨人,缺的只是一点江湖经验。他看着杨昶,清楚听出对方话中的未尽之意。他既然知晓古墓在江湖中虽不显山露水,却还是颇有几分隐秘的势力,便能明白有能力在古墓势力的努力下仍将一切踪迹隐藏的对手是一个足够强大的存在。只是……苗疆能有这般力量吗?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掠过相似的疑惑。只是莫声谷是真的不解,但杨昶却将猜到的答案掩藏在眸底深处。
“江湖从来都是看似平静,但你却永远不知这平静的假象下掩藏的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杨昶淡淡说出这句话,眸底终究染上一分冷意。会隐藏莫声谷行踪的人,除了苗疆五毒教,便只有同样知晓此事并有利益冲突的范遥!此刻想来,范遥必是为了阳顶天,而期望莫声谷顺利进入五毒教,再通过莫声谷向五毒教求助。他看着眼前仍在蹙眉思索的少年,深知对方对“情义”二字在乎程度的他终是不忍将自己的猜测吐出,只能提点道,“正如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测最不可捉摸的东西,隔着一层肚皮,你又怎能知道那颗跳动的心是什么颜色?”
“每个人的心都是红色啊。”莫声谷盯着杨昶,若有所思道,“你是否猜到了什么?”
杨昶不言,却暗自懊恼方才说得太多了点。
莫声谷却是摸着自己的下巴,一点点将线索串起,“我在江湖中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扣除同门,会让你这般遮掩的人不过一二。而观你之神色,不似是碍于对方的身份,更像是不愿我多心,抑或是……伤心?”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眉眼轻抬,纤长的睫毛映着那一双灿若星子的黑眼,简单却犀利。
“我常觉得你聪明得不似十三少年。”
莫声谷只是微笑。
“你不想追问那人之事吗?”
“他这般做必有他的理由,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我何必在意?真正的朋友,是绝不会为了某些遥远的理由而背弃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