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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红楼之绛珠双草 > 第九章 离株

第九章 离株

此时夙玉已非昔时,眉目间依稀还是幼时的顽皮狡黠,气质却是沉静下来,此时她从屏风后慢慢的转出来,便如飞花飘落,点点无声,全不见幼时活泼姿态。

放下手中梨花攒心食盒,将刚出锅的千层糕和三丁包①摆在几上,一边为林如海摆出手巾食箸,一边又用浓枣茶替下方才的云雾,夙玉微扬起一边眉梢,端详父亲神­色­,“爹爹不是说过,贾先生此人——”Dm

林如海悠闲的夹起一个包子,“有忍耐,有雄心,有手腕才­干­——”林如海讥诮一笑,“是个枭雄!”

“既是枭雄,”夙玉微微低下头,犹豫了一下:“父亲嘱咐孩儿百般提防,一刻不许疏忽。此时为何又为他谋求前途?”

林如海吃了口枣茶,对着杯子极微的皱了下眉,笑对夙玉道:“正因他是个枭雄,为父才需早早为他备好时机!”见女儿不解,解释道:“夙儿,你需知道,世间英雄可没,而枭雄不可默!对英雄可施恩,可拉拢,可摧折,而枭雄,如不能斩草除根,便只有敬而远之∽昵则为不敬,信任则为把柄,恩情则为嫉恨。雨村兄人中之雄,我若不识,远着就罢了,偏我又已延为汝师,便只能度时借花献佛,送他一阵东风!”

夙玉甚奇,她这么多年都见父亲雷厉风行,极少忌讳什么人,而贾雨村一介革职犯官,怎让父亲如此棘手?

又听林如海道:“夙儿可知我递给贾雨村这一张荐帖,将他托付给你二舅舅,会有什么前景?”他笑带着三分的嘲弄:“存周兄淳厚之人,却过于老实。他现为工部员外郎,工部却是不好Сhā人的。所以,为父敢打包票,你这先生定会被托付给那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且定会指日高升!”

夙玉很是糊涂,她是知道贾雨村的后事如何,可是爹爹这番话如何来的?

“王子腾系你二舅父内兄,他那人嘛,自恃­精­明,好大喜功,也算识人之人,雨村倒是合他的脾胃,少不得受他提携,又自视甚高,小官位不屑出手——如此一来,在那贾雨村看来,王子腾何等伟人?我不过举荐之功,村周兄更是人情往来,便算不得贾雨村的恩公,既然不是正主,他便不会放在心上,一心可待王大人去了!”又道,“靥儿,爹爹让你姐妹随贾先生读书,其为人,你姐妹怎么说?”

夙玉实话实说:“先生的学识广博,谈吐风趣,令人如沐春风。只是姐姐自来矜持疏远,我却经过爹爹提醒才留意。”

——这应该算是经过修饰的实话:贾雨村一派名士风度,夙玉从原著知此人心术不正,真面其人,却是生不出反感来,只是见到他看向父亲羡慕复隐忍的眼神,第六感才恢复回来。

“你阿姐不伪饰,但会识人。你貌似­精­明,可惜心思过淳。”

夙玉一排黑线竖在脑门,心想:“淳”字说我,它哭都来不及。

林如海见女儿不语,以为不服,便放下点心,笑道:“夙儿,你听我细细讲来!当年有人荐那贾时飞来此就馆,我忆起此人,阅其简历,见‘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之语,参见业绩,便知真相非此。”

夙玉点点头,林如海和她分析过,当年贾雨村做官,堪称公正廉明。却是因为他太公正了太廉明了,才被驱逐异类〔么“狡猾”“礼仪”“沽名”“多事”,听起来是那么回事,不过欲加之罪。却正因为他被冠上如此“声评”,比真正贪官污吏更难翻身!

这是现实的悲哀。

“那评语唯有二字确实——沽名!他实­干­亲民,不过是为了一个名字,惜不老练,反误了自己!你不知,他被罢官之时颇被讥讽奚落,他却能嘻笑自若,从容交待公事”

夙玉点头,心道,我书里看过好多遍的。

“我听闻如此,以为其真丈夫!便请他来教你们姐妹。初也道此人洒脱,可时不过旬月,便见此人达而必骄,困不可守,­性­情莫测,又探查过往,才知他种种善政,求名过于求心!”

夙玉点点头,冷然道:“我只不伏先生一事。恩人逢难,更应热诚,老师怎那般冷淡,再无下文,像是撇­干­关系似的。”

原著里贾雨村飞黄腾达之后,知道恩人失踪,其妻困苦,却两封银子两卷布买人家了丫鬟就算“报恩”,这事做的有够恶心!

林如海看看“儿子”,笑道:“你这孩子怎么总是揪着这事不放?一百两银子②,买个丫鬟,这能以女眷名义照应着那封氏,可为那甄氏乡绅养家,若不如此,他堂堂县令,怎能每每接济一个单身­妇­人?这也是防人口实!”

夙玉低头腹诽,只是至今为止,贾雨村并无大恶,卖恩求荣的罪孽他也逃过去了,她怎能和人讨论不会发生的未来呢?于是又道:“爹爹,女儿总觉不安。”

林如害道:“有什么可不安的?既远了他,又支了他,再是枭雄,想起咱们没有什么可以惦念的,也与咱们没有相关!自来善不为官,我不信他,但他既已经求到这里,我若不应,便是结仇;如此应了,不是两便!”说着,好像想起什么高兴地事,林如海又夹起一个包子,美美的品尝起来。

夙玉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却有没有理由反对,只好闷闷的笑着给父亲添茶。

林如海用完一份点心,惬意的与爱女谈起心来③,“乖女儿,坐过来,爹爹有话问你。”说着,抚了抚夙玉的长发,将二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夙夙,你真的不于姐姐一起上京吗?你娘亲生前最不舍你,你外祖母来人这样催,也是真的想好好的照顾你们姐妹啊!”

看到林如海斑白的头发,想起娘亲临终前那满是痛惜不舍的眼神,夙玉心里一阵剧痛,一时连呼吸都停止。

“为什么连娘也会走——”

夙玉忍不住闭上眼睛。那种感觉再次涌来,绝望、痛苦、彷徨、愤怒……

令人恨不得几乎想给自己几刀,黄泉路上拉住母亲,让她不要这样撇下自己。

不要,不要留下绝望的自己……

夙玉强颜道:“爹爹,我才不走呢?”(我若走了这里该有多么寂寞。一个没有孩子,没有女主人的府邸,哪里是家。)“爹爹,娘亲不放心我,外婆不放心我,您就放心我吗?我和姐姐商量过了,若一定要去,姐姐就替我向外婆尽孝,我呢,就留在这里,当和姐姐一同守着您。再说了,爹爹,我现在是夙玉,是个男孩。没有任何理由不守制读书的。”

林如海苦笑着合上眼帘:“傻孩子,你毕竟不是夙玉,是绯玉啊!”

夙玉默叹:是啊,我是非玉,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补天的资格。

“夙夙,绯儿,你扮男孩也有三年了♀些年难为你,可是你一天天的长大,难道还要扮下去?你到底是个女孩,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那能怎样,凉拌呗!可是爹爹,我何时才会有弟弟啊!”夙玉笑着岔开话头。

林如海摇摇头,苦笑:“你呀,自小鬼大,为父这话也不避你。现在,你娘才——,爹爹再没有那种心思,也不会续弦了。”

夙玉心如刀绞,“娘亲去世不过三个月,我倒要劝着父亲再婚?难道自己不消父亲一辈子只爱母亲一个人?可是这个时代,父亲单身必然导致全家人悲惨的命运。但是,如果父亲真的续弦,我和姐姐真的就会好吗?我们要有后娘了啊!娘亲,娘亲,若是您在会怎么做?”

想起母亲最后的日子,夙玉的心好像被荆棘勒住了一般≡夙玉弟弟夭折,贾敏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再没有舒展过眉头,也再没有离开过病榻。每日里面对丈夫,她强颜欢笑,维系着林府的平和,可是连绯玉都能看出,那平和不过是一个钵罩,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赶林如海到姨娘那里过夜已经成了贾敏的习惯,林如海也无法在妻子的眼泪前坚持。绯玉知道,很多日子,林如海不过独处书房,并无红袖添香。而贾敏只会在睡熟的姐妹床旁偷偷流泪,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夙玉转目间掩去泪意,笑道:“是女儿不该说这些了!女儿和姐姐已经商量好了,爹爹可要理解女儿们的苦心哦!可是爹爹,您为何一定要让姐姐上京呢?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外婆家再好,没有爹爹啊!”

“夙夙,爹爹的话你不听了吗?还是你也同去!”看到女儿示弱的低下头,林如海温声道:“你姐妹俩自降生一刻没有分开过,此去经年,你去好好陪陪姐姐吧!”

林如海如此说,夙玉便只能告退,行至门口回头望去,已有丫鬟正不做声的收拾器皿,而林如海已经转过屏风,不知去哪里了。

一路走,一路想。夙玉只觉得“无可奈何、无能为力”这八个字原来是这样。

有了个可爱的弟弟,知道他会死,爱护他保护他,疾病面前她能做什么?有慈爱的母亲,知道她会——死,劝慰他孝敬她,命运面前她又做了什么?现在,姐姐要被送到故事开始的地方了,一切的欢喜或是悲伤,消和绝望相伴的地方,无论支持或是反对,她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看上去,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不会改变情节的发展……

“我为什么要到这里?只为当一个看客?没用的累赘吗?”

六月江南最是绚烂,有红花绿柳,有燕子锦鲤,有绵绵的阳光洒满脸庞,可是夙玉只感觉到冷——真的,好冷。

“我到底是谁,林梦涵嘛?林绯玉嘛?好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夙哥!你又在发呆了,大姑娘正在等你呢,你可不能白白让人等着!”一串银铃儿似的话语传来,这是夙玉的丫鬟雨鸥到了。

雨鸥,是贾夫人当年从十余个人牙手里、千百个女孩中­精­心挑选出来,单作夙玉贴身侍婢的女孩,已入林府三年了。她是湘西贩来的人,转手几次,只记得是山里的人。论年纪,她比夙玉大一岁,可是身量娇小,并不比夙玉高,生就红润的鹅蛋脸,眉如弯月,眼如半月,右眉梢上一个极小的红痣,越看越觉得醒目,有一种格外的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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