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玉那天早起正往议事厅的路上。进了腊月,家务总是很忙的,不过喜鹊一早儿就叫个不停,说不定一切都会十分顺利,正想和前面匆匆忙忙的张合管家(这时张老妈妈还在)打个招呼,谁知张管家竟然向这里没看一眼,径直向角门走去,而且没带一个人?
好奇心起,夙玉拉住陪着自己的青鹭,也往那里走去(途中青鹭一直主张让夙玉先去议事厅,找个小厮小丫鬟传话),还未转过屋角,张合已经往回走了,脚步匆匆,神态焦急,身后多了一人,挎着大大的木箱,四下看了一下,便往一个一直空着的院落走去。
“大夫?有谁病了吗?”夙玉凝望着那里,微微一笑,举步跟了上去。
“夙哥?!要不要我找妈妈们来?”青鹭一见夙玉往那里走便悄声道,一边暗悔方才不能答应夙玉让姐妹们各忙各的,只自己一个人跟来,哪怕只雨鸥一道现在自己也能轻松些。姑娘现在半垂了眼帘,长长密密的睫毛遮了眼仁儿,是还没动怒的样子,要是真有脾气了夙哥便是笑吟吟的不出声儿了。不过是张叔请个大夫,夙哥儿怎么就恼了呢?
夙玉行动轻巧伶俐,举止柔静自如,脚步好似花落无声,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玉动静之间如同拂柳闲花,夙玉颇沾了些光。于是跟踪这种事,夙玉虽是第一次做却没出丑。漫步到荒芜的院落,推开虚掩的院门,万幸的,院门叫过油,没有“吱嘎”声来煞风景◆青鹭守在院外,夙玉独自转过照壁,却见一件小小的厢房门口,书言张大了嘴看着夙玉说不出话来。
夙玉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言在,就说明林如海大抵也在≡己老爹要看医生没必要躲着自己啊――难道!
夙玉一条腿好像软了似的,差点站不稳。而这个时候,林如海的声音透过纸窗,被夙玉极灵敏的捕捉到。
“――若是有事急着要说,我问你答,我猜得对,你便点点头――”
“小少爷?”书言终是找回机灵劲儿,先出言示警≈如浩开门扉,肃容以对夙玉:“夙夙,你到这里做什么?”萧疏轩举,并无憔悴之意。可是这个样子的林如海――不似平常。
“夙玉,你这个时候到这里做什么?”林如海微笑的,又对夙玉重复了一次,“还不带人来一个人溜达?我和你娘不是告诉你不要一个人出内院,你忘了?”
夙玉红了眼圈,颤声道:“爹爹?您可是要看大夫?爹爹怎的不告诉孩儿,连请大夫也不叫孩儿知道?”说着真低了头,方才的情绪一时不能恢复,夙玉也不算作假,可也没指望以此瞒过老爹。
林如海对两个女儿都没办法(小孩子不如夫人讲道理),见女儿伤心,温颜道:“爹爹没有生病,丫鬟在哪?快快回院子里去吧,晚上爹爹教你下棋。”
夙玉虽然犹有惊异,但也不好继续探究,好奇也会生是非的,比如现在。便擦了眼睛正想告退,里面忽然闪出一人来,跌跌撞撞呼呼啦啦的扑向林如海,伸出一双血淋淋的手要抓林如海的脸。夙玉大惊,飞身上前要拉开这个陌生的家伙≈老爹一见女儿,一手抓住这人的腕子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女儿,一边疾声道:“夙儿快快退出去不许抬头!”夙玉一听,本能的抬起头来看着爹爹,正看见林如喉后那人也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夙玉。
“嗡”的一声,夙玉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一倒,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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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过光怪陆离的梦,夙玉比跑过三千米都难受,更不用说耳边还有“嘤嘤”“呜呜”的生物在活动,夙玉不胜其烦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见身旁鸥鹭两个女孩都哭肿了眼睛,张合家的坐在床沿上,不住的抹眼泪,红绵抚着她的肩,也不时的抽一下鼻子。还未反应过来,鸥鹭就喜声嚷道:“哥儿醒了,哥儿醒了!”好几个人一齐凑上来询问夙玉感觉如何,有没有哪疼,要不要吃什么?青鹭一边哭一边道:“都是――呜呜――我不好,不该让哥儿一人进那里,先下哥儿――要不然,呜呜――”只听得夙玉脑仁儿是嗡嗡嗡――,恨不得再昏过去才好。
等等――方才我是昏过去了,是因为――一想起来,夙玉的脸上好像爬了十万只蠕虫,受不了了。
“妈妈姐妹们别急,大夫给开的受惊吓的药,让夙哥先喝了,小孩子身体娇弱,吃了药,不碍事儿的!”紫绮端着药盘进到屋里,看到众人激动忙与夙玉解围。夙玉虽未释然,也回过神,扯出笑容:“姐姐们都别忙了,夙玉惹张婶伤神了,我只是吓了一跳没什么大不了了,这要还是不用喝了嘛――”张合家的连连道:“这是不成的呦,夙哥不要任性,大夫给药加了甘草不苦的唠,夙哥儿听话把药喝了,张婶给夙哥松子糖吃――”
心里撇撇嘴,“谁还是小孩子要糖吃?加了甘草就不苦?”一边乖乖的喝药∴鹭本来想要喂药,被夙玉坚持,奉过小小的药碗,看夙玉一口一口,全饮尽了。
夙玉小口的喝药,很苦,却是在以此理清自己的思路。
因为昨天忙得不像话,所以今儿提早出发,为的避免忙中出错。看到张合跟上本是一时好奇并不上心,可见了大夫出现却是让夙玉警醒。
没听说家里有谁生病,再说即使有家人病了,大过年的,管家忙都忙不过来,这请大夫的事除了主人病了,哪用得着张合?可是说起来,家里还真是有一个病人,说不定还是有两个。
内院里的女子翻不出风浪,但如果勾结家人,那就说不定了。
想到被李姨软禁在自己房里的白姨娘,还有正意得志满,越发温柔可人的张姨娘,夙玉的心里不由得不郁闷。脑子一时发热,便跟了上去,真想捞出点鱼虾自我娱乐一番。谁知院子里见到的是跟着林如海比自己时间都长的书言大哥,联想到原著中的时间,夙玉自然就想到了林如海。
幸好,看来自己看着爹爹养生并不只是表面功绩,看病的不是自家老爹。
可是――
夙玉一想到方才自己看到的“人”影,脸上的小虫好像爬到了身上,恶寒啊――
“这是谁呢?”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林府?由爹爹亲自安慰?有张叔亲自请医生来――医治?”
“两眼――两眼被挖出,眼皮都没有――满嘴是血――两手,手指好像,没了――”
“这样的人出现在林家――林家,爹爹,不会有什么事吧――”
夙玉放下碗,由鸥鹭服侍着漱了口,喝了蜂蜜水。定了神,笑问:“爹爹怎么不见,方才夙玉鲁莽惹爹爹生气,夙玉是要赔罪的。”
青鹭道:“老爷到衙门去了,夙哥,老爷是等到大夫说夙哥没大碍醒来就好才走的!嘱咐夙哥好好休息等老爷回来的。”低下头来喃喃道:“方才老爷好吓人啦,奴婢从没见过老爷这么生气,大人一向很和蔼的――是青鹭不好,应该陪夙哥一道进去的――”
“鹭姐,没事了,是夙玉不对,一会儿我和爹爹说。”夙玉面露不忍,抬头问向张合家的:“张婶,那个人――是谁呢?他的伤――有救吗?”
张合家大别过头去,叹了口气,“挨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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