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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红楼之绛珠双草 > 第二十九章 夜谈

第二十九章 夜谈

夜深人静,不只是琏二爷两口子有私房话要谈,贾琏口里娶得好媳­妇­儿媳的李大管家,也正躺在炕上,和妻子一个盆里洗脚。

暗香一日未见着夫君,此时夫妻相对,忙把一整日发生的大小事情与李睦聊了,尤其是这几日湘云主仆住在这里,她总去找周氏聊天,套出不少变府新闻,正好与丈夫说。一时又说道今日宝钗过生日的盛况,笑叹道:“我来咱们家好多年,都不曾这么热闹,娘娘省亲大事不敢相比,这亲戚小姑娘既笄,也这般盛大的!”这样默默呆了半晌,恍然回过神来,却发现这半日没有回应,丈夫李睦早在炕上打起鼾了。m

暗香气急,抄起枕头就想往李睦脸上砸,可是手里的枕头却是瓷的,投起来是既忌鼠又忌器,不好下手,可是气又不肯咽下。于是低头一看,计上心来,悄悄的起身给自己和丈夫擦­干­了脚,端走了水,从花瓶里掏出了一把油黑的­鸡­毛掸子,按住李睦的腿就一顿乱挠。登时,李睦挣脱开了,跳到床脚,大叫道:“作甚么了!不说好不这样了吗!”又见老婆攥着掸子掐腰站在炕下的涅,忙道:“造反了你?”

暗香撇了家伙,回眸笑道:“谁叫你不听我说话!”李睦松了口气,躺进被窝道:“有什么话可说。”暗香见他不理,自己倒了水,又向丈夫说到:“今天好热闹呢!”李睦闭着眼笑道:“虚热闹,没意思的很。”暗香不乐道:“怎么没意思了,听戏还听了好几出呢!”李睦笑道:“真是好几出戏!”又和妻子道:“你这个样子,叫媳­妇­们看到,真是吓掉下巴,怎么就和没见过似的?”暗香撇了撇嘴,道:“我到咱家也几十年,别的都好说,要说热闹,还真不如这里的好。”“委屈你了?”李睦眯缝着眼一问,听得暗香更气:“你说什么呢!我就是看咱们家冷清了点。”

这话也对,要养成黛玉那种“喜散不喜聚”的个­性­,真不是什么地儿都行,与荣国府宁国府这里开枝散叶相比,历时五世,林家人口最多之时,也不足双手之数,更别说什么“房分”。本来节日就少,偏几位主子都是恬静,下人们有样学样,自然也热闹不起来。就像贾琏看到的,大正月里,明明一样珠翠萦绕,林家的排场里偏偏透出一股凉气,也够诡异的。

李睦合了眼,哼哼道:“咱们家从来没给过姑娘办及笄礼,自然是不能比的。”暗香见他偷换概念,一时起了好胜之心,问道:“我听过娘亲说古,高祖老太爷时,也有过两位小姐。就说那位老姑娘,不也有过年轻的时候?”李睦听得直笑:“高祖老爷时那两位小姐都只养到十二三岁!老姑­奶­­奶­,你不知道她是谁家的人!”暗香一听此话,即刻闭了嘴,果然李睦冷言道:“若是娘亲在此,听了你话连饭都不会吃的!”

暗香知道犯了婆家的忌讳,忙偎进被窝,静了好一会儿,才听李睦叹道:“都做祖母的人了,还这么样子。”暗香才笑道:“我大概一辈子也就这出息。”就听丈夫幽幽道:“其实你也是没赶上好时候,嫁进来后也呆在京城,没见过咱家辐瓯光。我小的时候,老太爷常年住在别院那里,连绵十多里的园子只种杏花,每年春天,先是满树的花苞,红艳的像是珊瑚珠子,玲珑可爱,等到盛开的时候,丹霞一般,只看的人发痴,不知道身在何处,直到最后几场春雨,花瓣谢了一地,却是白的,又像是落了场雪……”李睦默了一默,继续道,“每年这个时候,别院里不知多少的人,不是名宿高人,就是新秀俊杰,都是满腹的文章,成日间题诗作画,光一日供应的茶点就几十两银子。”暗香听到此处,心中一惊,几十两银子说了不多,但是杏花一季,少说两三千两白银就要花费在此处,加上润笔费等等,真是八公都没有大手笔。

又听李睦继续道:“不止如此,春赏花夏赏湖,秋赏霜叶冬赏雪,那个时候名目也多,也雅致。你当像这里听几出戏就是好热闹?”暗香想到贾敏年轻之时,与闺中姐妹交际,也是风雅非常,却不驳着丈夫。就听李睦又道:“咱们家原来也养着一班女孩子,专唱南戏的,口齿扮相也是出了名的。只是后来太老太爷,太老太太仙去,老太爷也去了,老太太一个寡­妇­带孩子,才把她们散了的♀么过了十来年,等咱们老爷有了功名,那些女孩也唱不动了,训了一帮小丫鬟。可老太太说,那些戏词曲都是好的,可是戏总归是戏,扮太多了,入了戏,就摘不出来了,不舍得她们成日间作别人过活,所以才只组建了个清唱班。”暗香赞道:“老太太是大慈悲心肠!”李睦摇头,低声道:“心酸罢了。”暗香惟怕丈夫难过,佯装好奇,问:“然后呢?她们唱的怎么样?”李睦道:“既然是清唱班,油彩是不抹的,行头嘛,老太太也改作古样,仿着深衣曲裾,霓裳羽衣,无分角­色­,一概似是而非。也不令她们学架势,只练身段舞姿。等每日傍晚,晚霞落下的时候,她们梳着高髻,簪着鲜花步摇,远远的在湖间石舫里唱歌,打开窗,就能听到那歌声轻轻地飘来。又有几个尤擅舞蹈的,三丈长的水袖也能够舞,真似天女散花一般!老太太听得欢喜了,还能提笔写几句新词,小丫鬟送过去,即时就能唱出来。”又笑道:“咱们老爷做官之后,想着老太太大寿,特意编了一出小戏送回去,悄悄令她们排,老太太看过只笑,说老爷有才,就写几首典雅的曲词,何必编什么悲欢赞人眼泪?居心大大的不好!骂得老爷郁闷了一年。”暗笑想起那出戏还有贾敏一半功劳,不由也笑。

听到这里,暗香想到一事,便问:“我怎么恍惚记得两个人似的?”便扶额左思右想,忽然拍手道:“椿芽!米糖!”李睦默叹道:“难为你还记得她。”暗香笑道:“这俩人当年清唱班里面年纪最小!可一个功夫最好,不用扮就是个扈三娘,一个一手天籁似的月琴!这俩人也是疯魔人物。老爷丁忧,解散戏班子,其他的女孩都放下旧业,安心的做女工了,她俩偏求出去唱戏,当年好大的新闻呢!”又叹道,“一晃就是十多年,米糖也奔三十了,就是椿芽,也做孩子娘了吧!”却见李睦迟迟不语,许久之后,才听他低声道:“米氏做了孩子娘了,椿官……死了一年了。”

“怎么会?!”暗香惊道。

怎么会?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罢了。

林如海丁忧之时,米糖十三岁,椿芽只有九岁,本该是人事不通的年纪,可两人只有沉溺于戏曲歌舞之中,天分又高,却比小姐妹早熟出众。听到解散的消息,旁人都在彷徨不知新教母是否可亲,她俩却下定决心,想要­精­进修养,以此为业。贾敏闻听此事,只作笑谈讲与夫君≈如海却知世间有一类人物,确实不羁世俗,­性­灵之气却于万万人之上,诸如琴­操­、红拂、许合子,公孙大娘,皆是如此。又亲见二人,见其眉目中坚定执拗之气却不啻于坚毅丈夫。于是发放身契,送二人至扬州声名渐起的“十秀班”,嘱班主好生培养,并暗中庇护二人免于腌拧C状欢人自然对林家感恩不尽,欢场之中听到与旧主人有关的消息,便千方百计的打听出来。待林如海课盐江南之时,米糖已经洗尽繁华,嫁于一乐器行主做继室,闲时教导几个小学生,椿官却为“十秀班”台柱,正如日中天。唱一出双簧,绊住贾琏,助一助旧主人安排后事,乃举手之劳的事情,谁知其中种种变故,断送了椿芽的­性­命。

说来也像戏文≈如海在扬州正是危机四伏,永烈侯张扬,总督府不稳,织造总监左右逢源……,椿官处得来的消息多为之事,与全局­干­系不大。谁知椿官正与总督夫人的幼弟陷入热恋,两人志趣相投——都痴迷戏曲诗词,­性­格互补——椿官俊美英气,那情郎却是斯文秀美,有女儿之态,年龄相仿,更生于同年同月同日,都道是天生的缘分。椿官是赌咒发誓非君不嫁,那公子更是几次推迟婚约,不肯负心。椿官虽­操­贱业却不在籍,等闲人又奈何不了她,二人的事情拖延下来,浓情渐淡,椿官焦急之中突发奇想:既然是二人身份有别,若身份无别,就无人­干­预二人结合不是?于是百般筹划,左右逢源,竟然真打听出几件绝密出来(其中多少假情郎之手就不得而知了),助林如海成就大事,使得维扬乌纱堕落满地¢郎之家也受乾,父兄发配,情郎亦夺取功名,回复白身。椿官金盘洗手,带着多年的积蓄,满腹欣喜的救出夫君,成就好事。谁知良缘终成孽缘,新婚之时,新郎刺死椿官之后自尽,新房变为同房。

想到椿官,李睦心里不是滋味,虽然知她人情世故不懂,却是欺她幼稚做了那么多事,若她好好地也就罢了,如今死于非命……李睦心道:“只算作我的罪过吧!”

暗香听了二人命运,叹了一叹,见丈夫愧疚,劝解道:“她自选了那条路,也就难免了。若不是咱们家庇佑,她哪来清清白白活了二十年。也是她自己想的岔了,唉……”李睦道:“我也就是叹一叹罢了,叹一叹能换她活过来?重来一回还是如此,我又没有后悔!你也不用紧张,说实在的,老爷的马死了,我的心还更疼一些,亲手葬的呢!”说着擦一擦眼角,自嘲道:“我也不算什么好人了!她死了,我还松一口气呢,若不然,还得三天两头的去瞅一眼。”暗香便道:“那米糖后来怎样?”李睦淡笑道:“生儿育女做她的少­奶­­奶­呗,她嘛,早看开了。”却见妻子依偎到自己怀里,柔声道:“女人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人了,就跟着男人走。”李睦紧一紧臂膀,笑道:“再过几年,咱们也享清杆,等小孙子长大,就能读书考秀才了。”又听暗香道:“我只心疼两位姑娘,尤其是夙哥,这么难,不知怎么选得夫婿。”李睦沉吟道:“也只能走着看了,我和张合,都记挂着。”又道,“其实你别放心大姑娘,用心看护着,这府里的人心花着呢!就说今日,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暗笑冷笑道:“她们倒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自己仔细吧,别加我逮到!”

李睦想到自己和贾琏打的那些埋伏,心中偷笑,又听暗香道:“说好了,等咱们姑娘及笄,一定办个大的!咱也不图姑娘入宫攒什么体面,就是给姑娘张张威风!”李睦暗笑:“这是当然。”又道,“其实你不用和他们比,那薛家姑娘风光不了几日。”暗香奇道:“说起才貌,虽然我偏咱们姑娘,可那薛大姑娘也是一等人才,我在苏扬京城也见过几个小姐,宝姑娘也算拔尖,怎么会不行?又不是选娘娘,当伴读的,元妃娘娘还说不上话?”李睦心道,就是因为选伴读,元妃才说不上话,更别说本次选秀旨意朦胧,多少博弈在里头,薛家姑娘家世、人脉、声名都不厚重,即使单说容貌,既遭“贵人”忌讳,又不讨“贵人”新奇,留不留牌子都是在五五之数,更别说……,就听娘子絮叨:“……到复选,还有一个月,在等旨意,还有一个月,好嘛,清明端午都到了,还一番折腾呢!唉,我还得和姑娘筹划送礼……”李睦听的怕了,实在想要睡觉,忙拦下,道:“你放心,这礼就免了,她根本过不了初选!”暗香吃惊道:“怎么可能!过不了初选!”李睦忙道:“小声一点!”暗香道:“我不相信!”李睦道:“不信,和你打赌怎样?若我输了,晚上倒一年的水!”暗香见他自信满满,半信半疑的方才应下,就被丈夫搂着睡觉了。

听着李睦鼾声,暗香却想:“这回输了,未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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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在我国传统中,是十二花神之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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