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哈里曼,”麦克阿瑟用困惑不解的口吻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知道,杜鲁门总统要和我谈些什么?我想你会给我先露点口风的哈里曼。”
“噢,据我知道,恐怕要涉及许多问题,诸如朝鲜战争胜利后的政治计划,日本和平条约的签订,以及有关远东的一切问题……”
“好吧,”麦克阿瑟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么总统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是的。”哈里曼答。
这时候,杜鲁门乘坐的“独立”号专机已经飞临威克岛上空了,奇怪的是飞机没有马上降落,却在空中盘旋了一圈。
原来,杜鲁门总统在飞临威克岛之际,为了搞清楚麦克阿瑟将军是否已先他到达该岛,便命机组人员与威克岛地面机场用无线电通话,当他确知麦克阿瑟已到达该岛,才让飞机开始降落。他担心麦克阿瑟这个妄自尊大的家伙会故意推迟到威克岛的时间,如果自己糊里糊涂地降落后而麦克阿瑟并没有在机场迎接,那么,摄影记者们将会拍下多么难堪的场面,因为按照常理,麦克阿瑟应该先总统到达该岛,迎候总统的到来。
“独立”号着陆后,天已破晓。飞机缓缓滑行到停机坪。舷梯推过来后,舱门打开,两名航空警察走下舷梯,分立于舷梯底端两侧。接着,经过数小时睡眠并刚刚在飞机上用过早餐的杜鲁门走到了舱门口,挥动着帽子向人们致意。
杜鲁门慢慢地走下舷梯,他看见,那位传奇式的五星上将从人丛中走上前头,头上戴着一顶油渍斑斑的旧军帽,衬衣的领口也敞着,脸上流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微笑。
不知是由于疏忽还是有意如此——麦克阿瑟伸出右手,但没有给杜鲁门敬礼,而是上前握住杜鲁门的手,说“你好,总统先生。”
“你好,将军!”杜鲁门微笑地说:“我很高兴见到你,我久已期待着见到你……”
“我希望下一次见面不会等这么久了,总统先生。”麦克阿瑟说。
按照美国宪法规定,总统兼任美国武装部队部司令,所以,麦克阿瑟见到总统应当敬礼,然而在场院的许多人十分惊讶地注意到,麦克李瑟没有这样做。
许多年以后,杜鲁门卸任很久了,一位当年曾做为哈里曼的助理并一同飞赴威克岛的名叫沃克特斯的人去独立城拜访杜鲁门,他问杜鲁门:“总统先生,我可否向您提出一个很轻率的问题?”杜鲁门答道:“沃尔斯,从来不存在什么轻率的问题,只有轻率的回答,我倒是惯于作轻率的回答。所以,请你提出你的问题吧。”于是沃尔斯特说:“总统先生,那次您到达威克岛,走下飞机舷梯时,您是否注意到——”没等他把话说完,杜鲁门就打断的他的话,说:“我是否注意到了麦克阿瑟不向美国总统敬礼。你说得对,我注意到了……我当时感到遗憾,我意识到我们两人将闹纠纷,后来果然如此。我解除了麦克阿瑟的职务,我早就应该这样做。不论正确与否,他终究不了解美国的治国之道。”
——杜鲁门和麦克阿瑟亲切地握手致意,摄影记者们乱哄哄地包围着他们,抢拍一通照片,之后,两人共乘一辆民航局提供的“雪佛莱”牌圭式双门轿车,驶向海边一个半圆屋顶的活动房屋进行私下交谈。
杜鲁门和麦克阿瑟单独谈了近一个小时,讨论了日本和朝鲜的局势。麦克阿瑟向杜鲁门保证:朝鲜战局是赢定了,而且中国共产党不会进攻。麦克阿瑟临来威克岛之前,有人对他说,杜鲁门脾气暴躁并有成见,但是当他见到杜鲁门后,发现这位总统向他表示了极好的礼貌和热情,而且口才机敏,谈吐幽默,这使麦克阿瑟感到很放心。甚至,麦克阿瑟为了回报杜鲁门的礼貌,还提出了他向海外作战老兵大会发表的那篇后来被总统指导令收回的讲话,他说,那篇讲话中有关台湾问题的声明,给政府造成了诸多不便,他表示歉意。杜鲁门则表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必重提。麦克阿瑟则一再强调说:
“我希望总统先生能理解,我绝对无意Сhā手政治……一九四八年我让政客们给愚弄了,让我去竞选,妈的,这件事再不会发生了……”
“我充分理解您,将军,并且相信我们会很好地合作的。”杜鲁门回答。
谈话将结束的时候,麦克阿瑟忽然有点冒失地问杜鲁门:
“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总统先生,一九五二年您是否打算再度参加竞选?”
杜鲁门一愣,即该反问道:
“那么将军您在这方面有什么抱负吗?”
“一点也没有,”麦克阿瑟回答道,“如果有一名将军同您竞选的话,那他的名字一定是艾森豪威尔,而不会是麦克阿瑟。”
“艾森豪威尔吗?我认为他对政治一无所知……”杜鲁门随口道,“那么好吧将军,让我们同大家一起谈谈吧,如果我们单独谈得太久了,也许会有人神经过敏地猜疑,不是吗,将军?”
麦克阿瑟开心地笑了。
七点半以后,正式会变在另一座海边小建筑物里开始。当杜鲁门和麦克阿瑟来到这座建筑物的一间会议室时,众位政府和军方要员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会议室是临时布置的,一第长条桌四周摆了些椅子,桌上蒙了新台布。
杜鲁站指着他右手的一把椅子对麦克阿瑟说:
“您就坐在这里吧,将军。”
接着,哈里曼、佩斯、布莱德雷、雷德福、腊斯克等相继入座。一些随行官员和助手们坐在靠墙置放的一些椅子上。摄影师和新闻记者们拍了些电影镜头和照片,之后,会谈开始。
会议从一开始就让麦克阿瑟理所当然地充当了主角,因为,随着他对朝鲜局势的汇报,不断有人Сhā进提问,结果,一个多小时的会谈基本上是麦克阿瑟在不停地回答众人的提问。
首先是杜鲁门提问,他说:
“将军,我们的情报界人士都指出,中共将参加朝鲜战争。我想了解您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当然,还有苏联进行干涉的可能……”
“总统先生,我认为中共无意参加这场战争。当今是我们强大而中共孱弱的时代,倘若中共部队渡过鸭绿江,我就要使他们遭受到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屠杀。”麦克阿瑟不紧不慢而又铿锵有力地说,“至于苏联,我相信他们不会直接出面干涉,而是企图利用他们的盟国Сhā手。因为苏联在远东几乎调不出什么地面部队,他们的空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只有一条铁路线通向朝鲜边境,我们的空中力量可以随进摧毁它。在目前唯一的可能是苏联的空军和中国的地面部队联合干涉朝鲜,便是据我的判断,苏联的空军和中国的陆军根本无法配合,可以预料,苏联的飞机扔在中国陆军队伍里的炸弹会比扔在我们头上的还要多……因此我预言,在任何情况下,朝鲜战争也会在感恩节前结束。”
“那么将军,在朝鲜战争结束后,您能否抽调一些兵力用于欧洲方向?”布莱德雷问。
“当然,”麦克阿瑟毫不置疑,“到一月份我可以抽出一个师,最好是把训练有素的第二师调往欧洲,这样是否会给参谋长联席会议一个好印象?”
“请相信将军,”布莱德雷补充道,“我无意说亚洲战场不如欧洲方面重要……我是想说,既然远东战事结束了,那么当然要将兵力集中在欧洲方向。”
“一旦朝鲜的抵抗力量全部被消灭,我们的部队将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哈里曼问。
麦克阿瑟再次重申道:
“我坚信,在整个南北朝鲜,正式的抵抗将在感恩节前结束……那么,我将于圣诞节前把第八集团军撤回日本,留下第十军;新年前,我们可以在朝鲜举行总统选举,之后我们应该撤出所有的占领军,因为对一个国家的军事占领是不会成功的,我们应代之以保持一支出供应充足,装备齐全的大韩民国的军队,用以保卫朝鲜。”说到这里,麦克阿瑟从衣兜里摸出一支新制的欧石楠根烟斗,若无其事地装上烟丝,叼住烟斗,掏出一盒火柴,正要划火柴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看看杜鲁门,似乎有些犹豫地问:
“我可以吸烟吗?总统先生?”
妈的,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杜鲁门愣怔了片刻:在总统面前吸烟当然是不礼貌的,可是他已做好吸烟的准备,甚至火柴都取出了一根,准备划着了,却又问可不可以烟?这难道能算了请求吗?如果不高兴他吸烟,那么就显得总统有些专横和缺乏必要的风度……咳,这个总是要表演的五星上将!
杜鲁门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麦克阿瑟说:
“请吧,将军。别人吸烟时喷到我脸上的烟雾,比喷面任何一个美国人脸上的烟雾都多。”
会谈在上午十点以前结束了。按照杜鲁站的想法,准备在威克岛与麦克阿瑟共进午餐,之后下午继续会谈。但是麦克阿瑟却说,他要急于赶回东京,指挥朝鲜的战事,于是再一次使杜鲁门窝火难堪,不过杜鲁门再一次忍耐了——一切都是由于仁川的胜利,对于这位上帝的宠儿,美国总统也只是迁就一些。麦克阿瑟当然不会料想到,杜鲁站对他的这种迁就不久以后便因他军事上的失利而变为苛责,于是后来杜鲁门所有对麦克阿瑟的新仇旧怒一齐爆发,果断地挑选麦克阿瑟再一次擅自发表什么与杜鲁门口径不一致的对朝鲜战局的声明时,将这联合国军的总司令痛痛快快地撤了职,尽管此举给杜鲁门的政治声誉带来了巨大的不良影响。而麦克阿瑟呢,充当了杜鲁门武装干涉朝鲜政策的牺牲品或是替罪羊。
然而在威克岛会谈结束的时候,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在机场灿烂的阳光下,杜鲁门亲自为麦克阿瑟授勋,将一枚橡叶勋章佩在麦克阿瑟的胸前。记者们为这个热闹的场面尽情地拍了照片。之后,杜鲁门笑容满面地蹬上了“独立”号座机,飞赴夏威夷。而他在起飞不久,麦克阿瑟便踌躇满志地踏上了他的“斯卡普”号座机,在晴和的日光下飞往东京。
这是一九五四年十月十五日发生的事。
四天以后,麦克阿瑟便乘着“斯卡普”号飞临平壤上空,从空中观看美军攻占平壤的激烈战斗。战斗结束后,麦克阿瑟的座机在宽阔的平壤机场降落,那时候,他得意洋洋地走下“斯卡普”号,面对硝烟滚滚、废墟死垣的平壤,摆出一种姿式大叫道:
“有什么大人物来欢迎我吗?金日成在哪里?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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