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诶呀,诶呀,要不要开坑呢,要不要呢………………
只想开坑,不想填。古代路匪,管杀不管埋。
我觉得,我可能有这种倾向!!!“祝贺我吧,我要结婚了。”修长的手指放在盛着红酒的玻璃杯上显得如此儒雅,他悠长的舒了口气,将要完成|人生一件大事的轻松般道。
“唔,恭喜。”挑了下眉,满脸的喜色,举起酒杯,朝天递了递,却始终没有递到他面前跟他面前的那只杯子碰到一起。因为,一切已经无须再说、也不可挽回。那么,就当做不再有任何交集也好。
这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始终放不下的一段感情。路蒙蒙说的对,我很傻,思想保守得跟八十岁的老人家一般,思维方式还停留在封建社会,根本无法与时俱进,不过,这是放在心底里的东西,已经成为习惯的东西,恐怕也是无法改变的东西。
我看着眼前这个30岁意气风发的男人,恍如隔世般的竟然想起了22年前的那个少年,那个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卡其色长裤,一只黑色斜挎扣带书包,只要一走,少年飘逸的发就会被风吹开,浓墨般的,如同山水画。
那个时候的我,在哪里看到的呢?因为是老旧的楼梯口,我正跟邻居家的女孩玩着简单的跳房子的游戏,两幢楼房中间狭小的空间就是我们玩乐的场所。我却在那一瞥之后抛下了小伙伴迅速跑出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奔出了巷子口,正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俊挺的背影,正看到风将他墨染似的发和洁白的白衬衫扬起,如同山水画。
后来才知道,他比我长一岁,是军区大院里非常出名的孩子,那个时候我才搬家到这附近,父亲只是普通的工人,当然住不进那么高级的军区大院里,我们只是军区大院的附近一个小区里租了一间房而已,赶上工厂裁员,父亲也成了下岗一员,为了养家只好在附近的菜市场卖点菜,母亲则操持家务。也许生活过得很清苦,但我的童年却很开心。有朋友,有玩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足够了。
可是,那一天,我却被那道背影吸引,那个如山水画般的背影,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背影。
那天回到家,我就央求父母让我去附近上学,父母最后实在熬不住我的恳求,于是找了楼里的一个熟人,托他去找附近学校的老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成功入学。不过,当我背起书包高兴的走在那道背影身后进入学校的第一年时,他已经是二年级。
他在学校里很出名,长相好,学习好,家世好,他有很多的朋友围绕在他周围。而那个时候的我只是小学一年级的豆芽菜,那个时候对于他和他那道背影仅仅只是单纯的欣赏和崇拜,有点象是妹妹崇拜哥哥的那种。
军区大院里多是三层小楼,也有几户是二层小楼,听说二层小楼里住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那个少年当时就出入其中的一间二层小楼里。大院很气派,警卫也森严,看着门前站岗的武警都觉得那里是充满了威严的所在,而那个所在离我的生活圈子虽然很近,但其实却很远;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里面的一切都是未知,也感到好奇,尤其看到门前的武警背上背着威风的冲锋枪的时候,那种复杂感情就更明显。
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们几乎不出门,每个人都很少抛头露面,偶尔露面也是参加大院里的集体活动;大人们的工作性质是严肃的,导致里面的孩子们也跟着严肃着。但那个时候的我好崇拜那些孩子,看着那些孩子故做严肃的样子,穿着整齐的衣服,那种优越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孩子们没有统一的服装,坐没坐像,站没站像,看着就是一盘散沙,用我爹的话说就是,“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都是人生父母养,差距就那么大!”孩子世界里的所谓“差距”只是单纯的有没有好衣服,有没有好吃食,很简单的比较,对于那些更为复杂的身世背景似乎并不关心,但崇拜和羡慕的成分是有的。
其实也不能说军区大院里的人跟外界一点关联也没有,人穿的再好、再整齐总得吃饭吧?!那门前的菜市场就是大院里的主妇们经常去走动的地方,偶尔也会带上大院里的自家孩子们。
穿着和身份并没有区分等级,区分等级的是人类本身自己。我也得承认,这话说得对。要不怎么看不到菜市场贩菜的买卖人对叫花子献媚呢!?而当看到军区家属从那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贩菜的都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得到了一次洗礼和升华,身份在那摆着呢,他们只是小老百姓,而住在那里的人们才是九宵天外的鹏鸟。
谄媚的存在是代代相传的,并非与生俱来,但绝对代代相传,孩子们有样学样的,从小也沾染了大人们世界观里的一些东西,被感染了,被熏陶了,也自然开始适应这种代代相传。小眼睛里虽然写满了好奇,总想比较自己和大院里走出的孩子们到底有啥区别,但崇拜感已经先一步被大人们熏染了个半生不熟;我也如此。
急迫而好奇的想知道自己和人家的差距到底在哪里,更想知道那个如画似的少年会不会突然落入菜市场这个凡间。
不愁没机会,那天,远远的走来一位妇人,高佻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如墨似的发,从打扮到气质都不象是普通人,见了大院前的警卫就微笑的打个招呼,微笑得体又到位,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感受到了她的高贵和气度不凡。门卫赶紧回礼,并迅速打开大门。她身旁还牵着个孩子。那孩子只简单的穿了件白衬衫,可那白皙的皮肤,如墨的发,粉嫩的脸颊,长长的睫毛,黑白分明的大眼都象极了旁边的妇人。那孩子很乖巧,元宝似的红润嘴唇轻轻一翘,唇边就沾了春风似的,他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大人朝警卫微笑打招呼。然后两人就朝菜市场走过来。
菜市场里鱼龙混杂,来自天南海北的人,能让你听到天南海北的调调。
隔壁卖鱼的大婶赶紧瞄上一回,手里还拎着一把剖鱼肚皮的快刀,穿着一件脏污的大围裙,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来,上头飘着油光和水光,泛着鱼腥味,大婶穿着水靴,快人快语,“看见么?那是丁师长的老婆,后讨的,前一个死得早,没留下一儿半女,这一个原本是军区部队的医生,嫁过来第二年就给丁师长添了个画似的儿子。啧啧,看看人家那福气,都是女人……”
她家掌柜的不高兴了,“怎么着?!你还想去攀高枝是怎么的?就凭你?也就能嫁给一个卖鱼的!安心做你的鱼婆儿,少给我丢人现眼!”
这话说的不轻,但却是粗俗人表达感情的方式,直接、痛快、率性;他这话一出果然惹他老婆一顿狠骂,骂完之后还接着该干吗干吗,生活就在吵闹中、痛快的对骂中度过。
那如画似的呣子俩很快就走过了马路进了菜市场。东挑西看的并不急着买。市场里的小贩们却是殷勤得紧,“诶~看看吧,我这菜是今天新到的,看着就水灵,绝对便宜,价格公道又合理。”
“看我这只鸡,鸡冠又红又大,精神头又足,赤头黄脚,哪找这个好的鸡,买一只回去吧?!现杀现吃,保证好汤头!”
“看咱这鱼,塘里活捞的,贩到这不出半个钟头,活蹦乱跳着呢,买一只回去啵?!”
我爹也凑起了份子,多一个人买菜我们家的生活也就好过一点。但他原本是工人,半路贩子,自是比不得人家的那套说辞专业,人又老实不擅言辞,眼瞅着那对呣子就要走过去了,我站在台子后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情急之下高声的吆喝起来,“诶,婶子,别走,看看咱这菜嘛!多新鲜、多水灵,整个市场您哪儿找去?掐掐这菜茎,脆生生的一掐就断,您还真别说,什么菜卖给什么人,碰上这水灵漂亮的咱就卖一卖,碰上那瘪头土脸的我还就真不卖给她?为啥?因为她吃了也是白搭,浪费,还给咱这摊子丢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了咱这菜弄的。……”一堆废话全是胡诌,嘴巴里头说的是啥已经不知道了,只知道不能错过这单买卖,更不能错过跟那个如画似的少年唯一的近距离的接触。把原本菜市场里头的浑人浑话都拉了出来。
说实话,从一个孩子嘴里冒出这些话里委实有点怪异。周围的贩子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有跟着起哄的,“老周,您这女娃行啊~比你可强多了”
“可不?!这女娃利落爽快,是个女中豪杰,今后是要代父从军做花木兰呢~”
很明显,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暗暗上下打量着我,带着好奇和审度。我这一吆喝也成功的将他的母亲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那妇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些菜,折个身过来开始选菜;我以为是我吆喝的说辞起到了关键,却听那妇人问我爹,“这么小的孩子就跟着您卖菜,怎么不去上学?!”
原来,只是关心同情来着,用他们那个九宵云外鹏鸟的方式不动声色的给予一个似乎是上不起学的孩子的默默支持。
关于我的生活
“上着呢,作业写完了才让她帮我看会摊子。”
那妇人点头,挑了几把青菜转身就去买鱼去了。
妇人带着孩子一转身我爹就开始数落我,“平时怎么不见你帮忙?这个时候强出什么头?……”爹是觉得丢脸了。毕竟,再怎么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也是有尊严的,若要他牺牲自己的尊严他二话没有,但若是牺牲掉儿女的尊严和一个父亲不让孩子上学去的自尊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他觉得那是一种侮辱,对他能力的侮辱,而且这种怜悯的方式似乎是我要求来的,是我沾惹来的,更是他的自尊所不允许的。
我被拉到角落狠狠的数落了一通,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和若山水画似的少年背影却烙在了我的心里。那孩子始终不发一语,似乎也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他的一点点优越感——在他母亲问了那番话之后。他只是充满了好奇的看着我。
一来二去的,我倒是成了这里的常客,每天得了空闲写完作业就往菜市场跑,许多贩子看到我就笑,“周非,又往这边跑?!你老子不打断你的腿我看你是不罢休哇~”
“打断就打断,等我长大了,我就打断你的腿!”我挑衅的再把话挑回去,那人一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被占便宜了。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狠骂。我就乐,乐得开心了就拍手,看他跳脚骂。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我这性子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养成的,想改也改不了,市侩又粗俗,跟那个似画般的人能有所交集也是巧合而已。
有的时候如画少年也被吩咐跑腿,偶尔进个菜市场买点菜回去,他也学着大人样,先逛上一圈,然后才挑选其中的一家或几家买回去。其中的那一家或几家里必然有我家。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偏偏选中我家的菜,但买卖做成又能看到山水画似的背影我已经无暇他顾,只是一味的满足和开心。
择菜、码菜、捆菜的初级学徒逐渐掌握了称菜和报价一口清的高级工种,只要我在菜摊上我爹基本上就不用干活,只看着我忙活就够了,我一个人足以应付全部。我爹也常感慨,“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话真有道理。周非,你这辈子就毁在我手上了,估计也就是个卖菜的命!唉,看看人家!”他都不用说那个“人家”是指谁,我也猜得到。
“卖菜怎么了?我碍着谁了?”脾气来时也跟爹吵几句,我娘就在旁边打圆场。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她她也要听才是。再说,咱们没偷没抢,平平安安过日子,谁也说不出什么去。”
“唉,怪我这名字都没给你起对,好好个女孩叫什么周非,男不男、女不女,就连这性子都透着古怪。这不是古代,你也不需要做花木兰,更不需要做孙二娘,看看人家的闺女都在干啥,再看看你这样子……唉!”他还是喜欢叹气,似乎叹气之后就会舒服点似的。
我也不说话,只琢磨着什么时候那个如画似的少年能再去菜市场,前两次除了简单的介绍一下蔬菜然后就是“一块二”、“二块四”的报价了,根本没跟他有进一步的交谈,在学校里他也是高高在上似的人物,再说他在二年级,我在一年级,想交谈根本没可能。即使如此,我也是满足的。
学校里他是个风云人物,家世好、成绩又好当然很得老师的欢心,学年的荣誉榜上总有他的名字:丁染墨。那大大的字体透着鼓励和喜庆,看着那字我就舒服。听说他这名字是有来历的,据说他出生的时候他那个平时非常喜欢舞文弄墨的师长爹正打算为一位老部下写一幅字,听到夫人顺利产下一名男婴的时候手上的笔落下一滴墨在雪白的宣纸上,老头子高兴得哈哈一笑,“行了,也别费心起名字了,就叫染墨吧!”
有的时候我也在感慨,人和人出生就不平等,看看人家的名字看着就透出雅气,一看就出自文人之手,再看看我那名字,都不用我爹在旁边感慨,我自己都要撇嘴,周非,周非,哪怕叫个周飞咱也能飞翔飞翔不是?见不了蓝天白云咱也能停在树梢上故做风雅不是?就算不叫周飞,弄个周菲咱也能跟花田里的芬芳有点关联不是?那么多的FEI,非要取这个非么?看看人家那名字取的……
盯着上头的喜讯大字报,我都快哭了。差距,就是从小的地方比较出来的,然后才能扩大开伤口,最后成为鸿沟。
可是,那个时候的我还很单纯,不明白那名字里是有许多玄机的,更不知道那个叫染墨的如画少年会有一段怎样的人生。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染墨,染墨,不知是谁在雪白的宣纸上染上了黑墨,留下些许遗憾。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
路蒙蒙是我铁竿闺蜜,这小妮子古灵精怪的,古灵精我没看出来一点,但怪我倒是看出来了,这女子从小就不平凡,脑子装的东西都跟正常人不一样。我从没想过一个出身中等收入家庭、相对来说生活比较优渥的女生会跟我这个市侩小民扯到一起,还扯得很自然,用她的话说:她欣赏我。至于问到她到底欣赏我什么,她有不肯说,最后被问急了也只说,“我欣赏你不做作,我欣赏你的市侩作风,我欣赏你的真实,也即将欣赏你失望之后的表现。”用她的话说,七岁看到老,从我们七岁那年相交她就知道我这个人骨子里传统得跟马王堆古墓属于同一时期,市侩的作风却是引领了当代潮流,矛盾得莫名其妙,和谐得一塌糊涂,明明讲不出四书五经,却甘愿做苦行僧,明明一肚子荤却常伴青灯。她说她等着看我如何受伤,等着看我如何自救,等着看我如何死亡。
我说不出什么,我也不知道她说这番话是何用意,因为她本身就够怪异,思维方式也总是脱线,不过听她话里头的意思,似乎是多了点玄机和宿命论的调调。
当然,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并非七岁那年,但她对我的关注、我们友谊的初始却是从七岁那年开始的。
有人拍我肩头,我回身去看,正是路蒙蒙,“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我看一下咱们的课程表。”
“开学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抄一份放在文具盒里?”她惊讶。
“我不是懒么。”
“那你怎么带课本?”她更为惊讶。
我一拍书包,很江湖气,“这不全带着呢么?想上啥课咱就拿啥课本!”
“你宁可背着这么重的书包来上学也不肯抄课表?”她的眼睛本身就大,如今更成了牛眼一般。
我只能点头。我这个人记性不大好,越强迫自己记住的东西就越记不住。每次都强迫自己路过学校大厅的时候为自己抄一份课表回去,但一到下课的时候就一门心思冲出去,连大厅里的橱窗长什么样儿都忘了。
路蒙蒙无奈的一翻白眼,随手将一份课表递过来,“给你,这是我的,你我是指望不上了,我还是另外抄一份自己带着吧!”
“救人命的美妞,让我如何不爱你~”我一扑就扑了上去,却被她轻巧躲过,扑了个空。
两人笑闹的朝教室走,那个时候我的潜意识还一点都没开发出来,只知道只要早上去看一看课表就一定能看到课表上头贴着的大红纸头,那上头的名字:丁染墨就会让我舒服上一回。
单纯的崇拜而已,并无其他。
卖菜、有样学样的跟着父亲去批菜、讨价还价、我的触角已经伸到了父亲用以维持生计的大本营中心,每当看我轻车熟路的跟那些比我大许多的成年人中还价的时候他总是感慨着“差距”之类的话题。孩子的世界里逐渐沾染了许多关于出身、关于差距的世俗看法,单纯的崇拜变成了彻底的崇拜,那个叫丁染墨的如画少年真成了我的一段如画岁月,少有的没沾全世俗的如画岁月。柴米油盐中他只是我的一段崇拜憧憬而已,只是偶像。至于说为什么会成为偶像,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山水画似的背影吧!光影交错中,那个背影真的很美……
种在骨子里的离经叛道
赶上风雪天,菜价很贵,偶尔遇到丁染墨来跑腿买菜来到摊子上,我就会多给上一两,一来多个回头客,二来总觉得多给他一点我心里舒坦。看着他穿着黑大衣戴着白色的毛绒耳套,忽闪忽闪的长睫毛上沾满了掉落的雪花,那只种享受,这种感觉,一般人不会懂。伸出沾满泥污的脏手接过白皙细嫩的手指递过来的钱的时候我也会习惯性皱眉,但是,很快就兮溜下鼻子,嘿嘿乐着道“下次再来再给您优惠!”等这类买卖人常用的说辞。
碰到这种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乖巧的笑一下,算是一种无责任性质的承诺。
然后我就会目送黑大衣、毛绒白耳套直到过完马路,走进军区大院。
他的到来也总能在菜市场里掀起不小的波澜,人嘛,都爱看美的东西,能不能欣赏得上去是一回事,爱看是另外一回事。他的每次到来总能带来许多的感慨和惊奇,他走过去之后就会引发许多人的议论和更多的感慨,“看看那长相,怎么生的呢?既不女气又俊俏,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浓一分则浓,淡一分则淡,长的真叫恰到好处!啧啧~这就是差距!”
“可不?再看看人家那出身,那身世背景,可不是普通小老百姓孩子的气度呢。”
气度是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身上有种气场,只要一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我就会被感染到。舒服、爱看,估计是我这个太俗,想不出什么是气度,什么是气质,反正,就是舒服、爱看。
路蒙蒙经常到我家的摊子前晃悠,被她带动,她家里的菜也都在我家买。为这事还引起不少纷扰,有竞争者说我不懂规矩,拉客人也不讲究,我就一翻白眼,“我拉客人来怎么了?那是我本事?有本事你也重新回小学再念一遍啊,多认识几个同学不就有客人了吗?”许多人当我是孩子,听我笑闹似的浑话一出惹笑不少人,看看热闹、发点牢骚,倒也不真生气。谁能跟个孩子过不去呢?再说,我这人平时也很照顾大家情绪,能少占一块地方就少占,这样便于大家把货铺开,因此,这种对话只能做为玩笑时的牢骚而已,做事讲究分寸,不占人便宜才是成功混入这个菜市场里的关键。
人家先进的小学生一年级就有戴上红领巾的,路蒙蒙和丁染墨就是其中之一,我每天泡在菜市场里没时间先进,看着人家先进我也挺眼红,但事事都落后,多落后几次也就习惯了。路蒙蒙说我这人油盐不进,明明是女娃,怎么这么轴呢?!我也不知道,我归因于我这名取得不好,非男非女,非正非负,非阴非阳,正派和邪教,我就是那中间的灰色地带。不过,我也是有自己的执着心的。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又有一批加入红领巾的仪式,这次的仪式办得很正规,说是要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清明节祭扫烈士墓的时候举行仪式。
我对仪式举行的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都不感兴趣,我只对那张大红纸上公布的仪式上为新加入的同学戴红领巾的名单感兴趣,那上头赫然写着丁染墨的名字。
我在心里头想了许多遍,如果是他为我戴上红领巾,那个瞬间我将会是多么幸福,不,是多么先进,还想再看一次如墨的长睫毛在风中抖动的样子呢,还想再看一遍他粉嫩的嘴唇微抿上翘似元宝的模样呢,还想再看一次那俊美的眉峰是如何浓淡适宜的消失在鬓角呢,还想再看一次那晶亮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黑珍珠似的光泽呢。
说起来,我这个人是挺俗的,那个时候完全没想过红领巾是革命先烈鲜血染红的国旗的一角之类的,反而满脑子的丁染墨,那个离我很近其实很远的丁染墨。
那个时候加入少先队是要经过层层选拔的,不过到了三年级还没入队的也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路蒙蒙作为先进同学的代表郑重的过问我“周非,你还打算入队吗?”
“为什么不打算?”我的兴致正被心里想到的画面吸引,立刻表现出了先进思想。
她看我那副样子就如同看着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似的,长叹了一口气道,“想先进一下总得写点感想吧,你连一次都没写过入队申请,让我们怎么批准你?怎么能让你先进上?”她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
我一笑,“把你的申请书借我抄一份行不?”
她不客气的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周非,你以为抄一抄就先进了?!”
“抄是不代表先进,可不抄却让人无法知道我先不先进,所以,还是抄得好,至少比我写的东西能看不是?你看~凡是我写的,最拿手的还是帐簿不是?”我拉回耳朵揉了揉,接着做我的滚刀肉。
“我呸!”她简直气到跳脚,对我的油盐不进真真没办法,小手一拍,一张纸轻飘飘的拍在了我的书桌上,“周非,我认识你这个朋友还真是我倒霉,好,好,好,我倒霉我认了,给你抄就给你抄。”
“其实,你是舍不得我落后不是?”我涎着脸过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菜市场混得更是市侩到了极点。
“哼。”她也不承认,更不否认,转身就走了。
我急急如律令似的一番苦抄,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张申请书,那几个落后学生看到我竟然有抄申请书这种捷径,干脆也都找身边人拿来申请书狂抄。
班主任将最后几只落后的小猫也送上了先进的行列里才算是完成一件教育大计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名单被统一报上去,不久之后,写有我名字的大红纸就出现在那张大红纸的下面,看着丁染墨的名字在上头那张纸上,而我的名字在下面的那张上,但却同时出现在一张墙壁上,还是让我舒服了很久。
清明节,学校组织祭扫烈士墓的活动,初春的风很是料峭,我裹着挂满泥污的暗色大衣等待着那个幸福时刻的到来,不,是先进时刻的到来。
老校长讲话又臭又长,但我却听得频频点头,不管怎么说做个虚心求教的学生总是没错,然后是政治主任上台讲话,麦克风在春风中刮得呼呼直响,鬼知道他在讲个啥,但即使我没听清仍是虔诚到了极点的频频点头,眼神却不老实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尤其是在四年级的人群中寻找着。
其实,用不着找,因为丁染墨本身就有一种气场,让周围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自信的那种气场,让他轻易就成为焦点的气场。
黑大衣、黑裤子,黑色的运动鞋,没戴白色的绒毛耳套,一头墨染似的发在春风中飘扬舞动,一张白皙细腻的侧脸、一截白腻的颈项,就算只有半个背影也如同宣纸上的水墨画似的。
我在三年级的队伍里看得有点出神,后头的人一推我,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政治主任正在念名单,叫到名字的同学登到前面的台子上去等待佩带红领巾加入少先队。我看着庄严肃穆的英雄纪念碑前那张大红色地毯的台子,实在是觉得没有脸面登上去,不是因为我觉得我这个人太落后还需要再先进几年,而是因为,那个台子搭在这里实在是有点扎眼,再加上还要让我们登上去面对下头的观众,有点象犯人被游街。
10岁的孩子羞耻心还是有的。不想被人游街,更不想被人看到那身沾满泥污的大衣,上头还染着绿色的菜汁,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底下一群根红苗正早就入队的少先队员扎着红领巾看着我们这群最后一批的后进份子,那场面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堪。突然间,我就有点后悔了,俗气也就俗气了,谁让我这名字取得不好,可如果再丢脸那就让人无法容忍了。我宁可顶着全学年最后进生的帽子也不想在他面前丢脸。再加上,基本上我认为这种爱国政治教育跟炒冷饭一样无聊。
俗气之外加上离经叛道。我觉得我是没救了。
路蒙蒙在底下给我加油打气,可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非我所愿
政治主任为了凸显这次仪式的隆重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宣读入队申请书的环节。在几个后进份子里找到一份看上去能看的申请书拿了出来,有点羊群里头找骆驼的意思在里头。
“下面,请周非同学来宣读她的入队申请书。”底下的掌声一片。
啊?我?我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着我那身脏衣服丢脸?赶鸭子上架估计跟我这种状况也差不多了吧?!我胡思乱想的走到前头,对着麦克风咕哝了半天才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片念着,“尊敬的老师、同学,敬爱的少先队员们,你们好,今天,我在这里郑重的写下我的入队申请书是受到了鲜艳的五星红旗的召唤,是受到了革命先烈的召唤,是受到了祖国和人民的召唤……”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路蒙蒙这找抽的,你什么时候受到过这么多人的召唤过?又不是灵魂附体?!酸不拉几,牙都被你倒完了。硬着头皮接着念下去,我念得极慢,不是为了如同先进份子同学们一样摇头摆尾的拿腔做调,而是因为稿件不熟,非我所写,看一字读一个字的一片茫然。
念到最后,赶紧收尾,结束这段丢脸演讲,也没仔细琢磨研究,只眼睛余光扫了一眼最后那五个字就拿下了稿子,故做有礼似的深深一鞠躬,“谢谢!路蒙蒙!XX年四月五日”。
再抬头时,路蒙蒙在底下已经彻底石化,人群中发出爆炸般的笑声,政治主任的脸都铁青了,校长也开始坐不住板凳的扭起了ρi股。
我则一头雾水的愣了半天,突然缓过神来:天!我把路蒙蒙的名字都给抄上去了。不仅我没有检查,就连我的班主任和学校政治主任都没检查过我的入队申请书。愣过之后还想补救,“呃……我是说,我想感谢一直帮助我的同学路蒙蒙,我……我……”我在犹豫我该不该把我的名字叫出来。
政治主任终于缓过神来立刻走上来接过话筒接着仪式的下一个环节。
丢脸丢到地球另一边的蒙大拿去了,政治主任用眼光剜了我一眼,似乎彻底将我列入到了后进份子的黑名单里去了。我也为革命队伍里竟然混入我这种学生而感到内疚。怎么就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入队呢?怎么能为了自己舒服希望丁染墨为我戴上红领巾的YY这种不纯洁的思想而加入这么纯粹的队伍中去呢?怎么能在一片又红又先进的人面前变相抖出自己并不先进的事实呢?幼小的心灵第一次觉得丢脸,第一次觉得难堪,抬起眼睛迅速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群,人群中那个挺拔的十一岁少年似乎并不关心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别人在说什么他也不参与,别人笑他也没笑。
看,这就是我说的差距。看看人家这觉悟,在革命烈士墓面前就是一贯的严肃,这才是军区大院里飞出来的九宵云外的鹏鸟,跟其他交头接耳的土鸡就是不一样!我心里愤愤的,但我不对在先,也怪不得别人。
一阵混乱之后政治主任又开始念上台为新加入少年队的队员戴红领巾的名单,里头就有丁染墨的名字。一听到丁染墨的名字我就舒服,先不管他会给谁佩带红领巾,只是听一听名字都如沐春风。
台子上风很大,刮得我东倒西歪,头发也乱糟糟一团,等政治主任念完名单我人都冷透了。然后就是大音箱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行军进行曲这类的音乐声,几个被叫到名字的同学光荣的走了上来打算为我们这些菜鸟佩带红领巾,其中就有那个丁染墨。
刚才我宣读入队申请书时闹了笑话,此时那些学生走上来都不敢为我佩带红领巾,仿佛沾到我的边都象是不先进似的。怪不了别人,只怪自己确实找抽,路蒙蒙在底下还没石化完,等音乐响起她才回过神来,神是回过来了,拳头也对着我在空中扬了扬。我跟着在上头苦笑。身边左右的同学都被光荣的戴上了红领巾,只有我还扮演了光杆司令的角色,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壮。突然,那个水墨画似的人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条红领巾,似乎在寻找没有佩带上的人,结果,他只找到了我。
那一瞬间似乎他的嘴角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也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走上前来默默的为我佩带着红领巾。我却傻傻的不敢抬头。YY过N次,看到他之后怎样怎样,真到了实际操作阶段,我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我想红领巾的红色一定让我的脸发烧了吧。他的手指白皙好看,熟练的为我打着结。我却难堪的双手紧紧攥着裤子上的布,一手的汗,不想让他看到我脏污的衣服,不想让他看到我丢脸的模样,但却样样事与愿违,没一件事是对的、是顺利的。我深埋着头,他是最后一个为我打结的,但是却是最快完成的。我为他的手法熟练而感到开心,却为他的神速而感到些许遗憾。却见他打完结后并没有离开,反而细心的为我整理着衣领,翻着我脏着的大衣领子,我想我连头发都要烧起来了。
一个我所崇拜的偶像为我做着这些事,可我却尴尬得连头都不敢抬。
然后,他退开一步等着其他人,等其他人也完成了才一起走下台去。他很讲分寸,也很懂礼貌,怪不得老师疼同学爱,这是有道理的。
我也仿佛完成了人生的一件大事般长舒了一口气,下台的时候被路蒙蒙骂得天昏地暗的,还被班主任训斥了一顿。别人戴上红领巾都是充满了骄傲和自豪的,可我只在人群队伍后头听着别人的骂。怪不得别人,怪不得别人。
班主任仍在数落,我的余光却已经瞟到四年级的队伍中去了。其实,即使丢脸和尴尬,我还是想说,那个瞬间,好幸福……有的时候人真的很傻,一个小小的动作、一次小小的邂逅都能让人幸福到不顾任何事,不畏惧任何人,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勇敢呢还是胆小如鼠呢。
既然戴上了红领巾,正式的成为了革命队伍中最小的队员,也算是革命队伍的后备力量,因此我把我的骄傲和自豪发挥得挺彻底,走到哪都戴着红领巾,我爹看我那样倒是一愣,半天才冒出一句“你那个……是打哪儿来的?”敢情,拿我当打劫的了。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我也能先进上一回,我也能戴上红领巾,我也能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路蒙蒙借我戴的。”看他拿我当鼠辈的样儿我就生气,干脆说了个谎,其实也不算说谎,本来就是路蒙蒙的入队申请书,本来当时我念的也是她的名字。
我爹就在旁边摇头叹息,仿佛看不到希望似的。
我戴着红领巾去菜市场帮忙的时候里头的大婶大叔就拿我开玩笑,“哟~周非,行啊,连红领巾都戴上了,先进了啊!你这是代替你爹领了从军证,等着当花木兰呢吧。哈哈~”说完就有一群人跟着哈哈笑。
我也笑,“先进是谈不上,花木兰也没啥。我就是当我也不当花木兰,当个孙二娘卖起人肉包子来不知道比卖菜好多少。”听完我的浑话他们就乐。正赶上丁染墨跟着母亲来买菜。我的一番玩笑想是听了个完整,顿时就气瘪了三分,赶紧收拾摊子,连脸红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吆喝上了,“来,来,看看咱这菜,新鲜水灵的蔬菜没农药,绿色健康好消化。……”
那个如画似的母亲带着如画似的儿子就站到了我家的摊位前,我就一乐,标准地道的商人模样,但仍不忘将胸口往前挺了挺,让来人看到我胸前的那抹红,“婶子,来看看菜吧,保证新鲜,价格公道分量足,怎样?来一点?今天的黄瓜是新进的,油菜也是刚到的,您看看,才拆封。”
妇人点点头,挑了两根黄瓜,我称过重量熟练的将黄瓜放在她的篮子里,熟练爽利的报着价,“黄瓜一块一一斤,您这些是一斤三两重,总共是一块四毛三,抹了那三分,您给我一块四就成。”那妇人一笑,从口袋里掏钱。
“小小年纪算帐倒是很快,抹帐也抹得痛快。”
其实,我这个人挺没原则的,如果是她儿子单独来,也许我能抹一毛以上也说不定,还得给足了分量。但我的没原则却只针对那个叫丁染墨的人,一直都是。
我一笑,“没出娘胎的时候就先会算小九九了,这东西也没啥,熟了就好了。”
那妇人被我的粗俗吓了一跳,但随即就笑了一下,然后牵起乖巧的丁染墨的手点了个头转身去买别的东西去了。
我看着那对呣子,却突然想起路蒙蒙跟我讲的那个什么孟母三迁的故事,总觉得这里头透着那么点玄妙的等同性质。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红领巾,再抬头看一眼那如画似的呣子,总觉得自己的世界离人家的,差距好大!
红领巾只戴了三天就被老爹强行拉了下去,因为……因为我甚至为了那条丁染墨为我戴上的红领巾而不肯脱掉衣服睡觉,老爹抽着烟,一脑门子官司的看着我,犯着愁,“你说你象谁吧?!弄条红领巾炫耀,结果吧~还是路蒙蒙的,天天戴着从别人那弄来的东西你高兴是么?你觉得脸上有光是么?”
我是觉得脸上无光,可无关我是怎么戴上红领巾的,而是戴上红领巾的过程中发生的那些个倒霉事。懒得跟老爹说,既然红领巾已经被老爹强拉下去了,今晚也只好这样睡觉了。不过,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看着挂在书包上的那条红,心里觉得既尴尬又期待……突然,我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腾~的一声坐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我的床发出一声吱呀~声,我父母在那头也翻了个身,就听老爹在那头唠叨,“这死丫头又折腾什么呢,这么晚了不睡觉……”似乎打了个哈欠,然后重归平静。
我却坐在黑暗里想得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妈呀,谁告诉我,这红领巾到底是打什么结才能围在脖子上的?死结?活结?当初光尴尬了,连丁染墨是怎么给我戴上的我都没看清!这、这、这,我这少先队员当得也太那啥了……
一架泯恩仇
早早爬起来,随便耙了口白粥,两口干萝卜条,转身就搂过书包顺便把书包上的那条红领巾也抓在手里,急三火四的跑出门去了。连老爹在后头喊我有没有忘记带书我也没空应答。等跑到校门口,焦急的等着路蒙蒙,想在丁染墨到来之前把红领巾戴上,好象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我对红领巾对他为我戴上红领巾的重视似的。说实话,那个时候挺傻的,无论从思维方式还是行为方式上来看都如此。但,那个时候单纯的我真的认为那只是单纯的崇拜,希望自己的偶像不要看到自己不积极、不先进的一面。
结果,刚一转身,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回头,正看到从我跑来的那条路上走来一个身影,清晨的雾霭让他的身影忽隐忽现看不清,但从体态上来看绝对是他没错。
我啧~了一声,倒霉,倒霉,真倒霉,这个时候最怕遇到什么人偏偏遇到什么人,由于来得太早连大门也进不去,只能傻乎乎的蹲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条红领巾,不知如何是好。
身影渐渐近了,最后停留在了门口,似乎朝里面看了一眼,仍然没有人出来开大门,他也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前耐心的等待。而我,则连头都没敢抬。
“要我帮你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清晨的雾霭中飘了过来,混着一抹不真实。
我的耳朵和脑部神经是在反应了至少十秒之后才明白原来是有人在跟我说话。“诶?”迅速抬头看向四周,傻的跟条猪仔没啥两样,四周一片安静,现场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则站在离我不到两步远的地方,似乎正意有所指的伸手想拿被我紧抓在手里的那抹红。
我一个震惊,突然抬头,才发现他正弯腰打算拿过红领巾,我毫无防备,被那个声音及声音的主人吓痴呆了,一ρi股坐在了地上,早就没了在菜市场里跟一群成年人吆三喝四时的那种游刃有余和八面玲珑。
他似乎又指了指那抹红,然后蹲下身来伸出手,我反应了老半天才想到也许他是想拉我起来。我呵呵一笑,伸出手去,却突然看到自己的手已经彻底因为扶住地面而脏掉了,再加上平时的户外运动(贩菜)导致身体的颜色是健康的蜜色,跟人家那一身细皮白肉的根本没法比,想到这,手又缩了回头,一拍ρi股站了起来,嘴里还逞着能,“你看,没事,我ρi股肉厚~”这话一说出口,怎么听怎么粗俗。
张了张嘴,卡壳了……
他则一笑,从我手中将红领巾抽了出来,然后耐心的道,“我帮你戴上吧,你这么早来学校是想找朋友帮你戴红领巾的吗?”虽然是问话,但似乎并不指望我回答,也许,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我尴尬的站直了身子仔细看着他白皙细腻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在我的胸前打着结,虽然灵巧熟练,但这次却非常缓慢,似是想让我看清楚他是如何打结的。
我也低头认真求教。待他打完了仍是认真的帮我整理领口,然后才站定在旁边,不再看我。
我努力了半天才敢开口,“谢谢。”
“唔,不谢。”
晨练的看门大爷已经跑回来了,见门前站着两门神一愣,“怎么这么早?”大爷怀疑的看了我一眼,一看就不象是个会用功的学生,怎么可能来这么早;再回头看丁染墨的时候那眼神立刻一变:看看人家,一定是来早早预习或背英语单词的。大爷赶紧开了门让我们进去。连看门大爷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差距”二字,我立刻低头装乖,跟着长我一年的学长后头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之后那大爷还在门口嘟囔,“三年级这女娃怎么来这么早?平时不都是不踩点不进门的吗?……奇怪!”您老大不小的了,不毁我的光辉形象您不舒坦是不?为老不尊的家伙。我恨恨的回头瞥了一眼那死老头,然后装乖的转身进了学校。
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响成一片,而她则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
直到走到一个门口,他停了下来掏钥匙开门打算进去,然后回过头来似乎是在忍笑道,“这里是我的教室,四年A班;你……是三年级的吧?!”
是,三年级的放牛班。我在心里头默默认了,突然琢磨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原来我竟然傻乎乎的跟着他的脚步直接打算进他的教室去……这脸丢的,都丢得没边了!
我一笑,即使尴尬也要笑,“啊~我就是想看看四年级跟我们三年级有什么区别。”说完也不等他答,遁了~实在是没脸跟他继续说下去。
一溜烟到了自己的教室门口,正赶上为教室开门的同学开锁头,我一股脑就钻了进去。路蒙蒙放下书包,看着我有气无力的趴坐在椅子上,下巴顶着书桌一副蠢样子她就笑开了,“诶,怎么一大清早就变成乌龟了,趴在沙滩上是打算下蛋还是打算晒壳?”
“不损我你就不舒服是不?唉~”长叹了一声,我也为自己的蠢感到脸红和尴尬呢。
“别装孙子啦,知道你什么底子。”她笑着道。
“我也不是自己愿意,这不是倒霉嘛~”
“哟,还学上大家闺秀来啦,行了,别装了,当我不认识你?!”她用手肘一推我。
“其实……不是……就是……如果今天一早就倒霉当然心情会不好……”
她似乎来了兴致,问了又问,可我却一点都不想说,趴在书桌上装死还来得快点。路蒙蒙一看实在也问不出什么倒也不再问。一拍我肩头道,“你呀,就算是真的倒霉还能丢到哪里去?没啥大不了的!”说完坐在了我的旁边。
等我同桌张放来了就看到我有气无力的还趴在那,连他的地盘都占上了,于是一放书包道,“喂,周非,你别太过分哦,这边是我的地盘。”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一上三年级同学中就开始划起了三八线,男生女生多说上几句话都有人在后头说三道四。许多同学还把书桌上划上了线,男女各处一边,不准过线,谁的位置都不准侵占。有点撒尿划地盘的意思。
“诶,诶,算了吧你,就这德行还划什么三八线,当我不知道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一翻白眼,不理他。
“周非,你别太过分哦~回你那边去!”
“我还就过线了,你能把我怎么地?”说完我胳膊一伸就占了整张桌子,挑衅的看着他。一大早就没好事,说我自找倒霉我也认了。
“你,看你是女生……”
“女的怎么了?你妈不是女的?你还要跟你妈划清界线?我可从来没跟我爹划清过界线!”
张放自觉理亏,但也瞪起了眼睛,面子上挂不住了,“好,我争不过你……”
我看他拳头攥得死紧,一副想要揍人的样子也来了脾气,一骨碌爬起来,娘地,看来今天出门没烧香,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赶上今天?我也是有脾气的。
两道身影滚成一团……然后,就一架泯恩仇了;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和张放就是在那个时候重新认识彼此的实力的,然后这段孽缘一直持续了20来年,想想都觉得够窝火,当年我的淑女形象在那场打架之后彻底毁灭,不仅上了教学楼一层大厅的通报批评的黑名单,还被记了一次过,这个耻辱几乎要伴随我的一生,形象已经不高大了,再让那张红纸黑字透着喜气的荣誉榜和白纸黑字的批评榜放在一起对比,一上一下,一男一女,一个叫丁染墨一个叫周非,那差距,就别提了……
先入左道再进旁门
第N次抱怨那张纸什么时候能撤下来,第N次照镜子琢磨着什么时候脸上的淤青能消下去,第N次妄想什么时候我的光辉形象能恢复。白纸黑字的黑名单足足挂了三个月,教育界的各位同仁才认为足够起到了震慑效果,连后续治疗都可省去;脸上的淤青是在两个礼拜之后好的,三个礼拜之后再也找不到踪迹;但我的光辉形象,算是毁了,如同把地球上全部核武器同时引爆之后的地球,想恢复,我看难……
尤其是赶上丁染墨为家里跑腿到菜市场的时候,当他看到我脸上连隐藏都没处藏的淤青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做何感想,只知道他似乎愣愣的看了我的嘴角和眼角的伤一眼,然后就低下头去翻钱,最后神色如常的将钱递给我拿了菜转身走了。我也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的形象算是完蛋了!
张放在那一役之后也彻底形象破灭,许多男生认为他竟然跟个女生打架实在是掉份子,可是只有我知道真正破灭的原因:他竟然跟个女生打架,而且竟然一点便宜都没讨到——这,才是重点。
他郁闷之后倒也容忍了男生们对他的排斥,反正形象的重塑本身也是个长期的过程,但他跟我却建立起了一种朋友关系,打个比方,就象铁哥们,勾肩搭背都说不出别样感情的那种哥们。他还算仗义,人看着也很顺眼,多认识个哥们倒也不错,因此,一架泯恩仇之后,我们彻底做了朋友。不过,我心里头一直有个怀疑:我一直认定他想跟我做铁哥们的原因是出在路蒙蒙身上。不过,这是后话,那个时候我可是单纯的很,而且只是个小屁孩,除了卖菜和看背影什么都不懂……
对了,目前,我多了个爱好。既然全校人都知道三年级出了个女拳击王,而且都认识了那个净做蠢事连入个少先队也要抄袭的周非,那么,我倒开始破罐子破摔了。老师这个职业并非人们捧出来的那么神,老师也是人,是人就喜欢不挑刺、安静乖巧又学习好的学生,而我,好象一件事都没干对过,能得班主任老师的关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哀悼完自己的蠢和孤寂不被人理解的内心情感之后我的确是多了个爱好——看他的背影。
每天早上早早起床,早早背起书包,早早跑下楼,但并不急着去上学,反而是躲在两幢楼中间那个狭窄的过道胡同里盯着外面的。只要那个如画少年从这经过之后,我才从胡同口里慢慢走出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头,永远保持着大约15米的距离,不近,但也不远,就这么跟着,既可以欣赏到他完整的背影,又可以欣赏到他完美的走路姿势,更可以看到那如墨般的发随风摆动的样子。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的恶趣味使我快要转变成跟踪狂了,心悸之后,我甚至怀疑今后也许我有成为杀人狂魔的资本——因为年幼的时候跟踪人的“基础”就打得牢。先入左道再进旁门,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没救了……
冬天的时候天气非常冷,我依然将自己裹成个球,然后蹲在巷子口吹着西北风,等着看他远远的走过来,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为了那个声音,我甚至研究过到底是牛皮鞋底还是橡胶鞋底踩在雪地上才会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有的时候也自觉自己很无聊、研究的内容也很可怕,但,却慢慢成了习惯。有的时候走在他后面,远远的看到他在雪地上脚底下打滑心也跟着他趔趄的动作一颤,等发现自己似乎比平时矮了半截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坐在了地上,ρi股接着一疼,才知道自己摔倒的事实。他的衣服永远是整洁的,他的白色绒毛耳套也永远是白白的,戴在他头上,配上他精致的五官,如同一只可爱的兔宝宝。再看看坐在雪地上愚蠢的自己,浑身沾满菜汁洗也洗不掉的自己——差距。
感谢教育机构的英明决策,为了防止学生们经常坐在同一个位置会导致眼睛斜视等问题,因此,每周都会轮换一次座位。我最喜欢的位置还是靠窗,不为别的,只为上体育课的时候能在操场上看到他的身影。赶上冬天下雪自由活动的时候他也会开心的跟着他的同班同学跑到雪地里打雪仗,玩得很开心,笑得很明媚。而我,那个时候,多半坐在教室望着窗外走神,连老师叫我的名字站起来回答问题都不知道。张放看我那副蠢模样估计是忍不下去了,一把捏在我随意搭在椅子上的手背上,顿时,我疼得一激灵,突~地跳了起来,眼睛瞪了好大盯着张放,“你干什么?”明亮一吼。吼过之后才发现周遭气氛的怪异,回过神来看看四周:妈呀,饶了我吧!班主任老师的语文课,我正在她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走神……这、这、这不倒霉催的嘛~
回头瞪一眼张放,怪他没有给我及时提醒,反正,我把我的责任是推了个干净,但,班主任老师脸上的铁青却是我想骗自己说没事都难的……
被人揪着衣领去教师办公室的倒霉形象就别提了,还真赶上下课时间,三、四年级的课代表来办公室取东西,其中就有乖巧的丁染墨,我不相信他看不到我,但我不相信他曾经注意过我,于是我躲在墙角独自品位着我所谓的孤寂,我的浪漫细胞不多,神经粗得跟电线杆差不多,但在那个时候仍是在为数不多的纤细细胞里找到了一丝落寞。我,为什么总是丢脸呢?还总在他面前……
日子在我的浪费中划过,我在贩菜和学校中间来回往来乐此不疲,原因无他:因为这两个地方是离那道背影最近的地方。
路蒙蒙还是那副样子,看着我如同看一团烂泥,还是毫无前途的那种,而张放则在那场打架之后慢慢的被曾经排斥他的男生们接受,开始了自己混迹的新生,但他却仍然跟我保持着朋友关系,偶尔也会彼此说说彼此的烦恼。不过,多数是他在说我在听。反正我的烦恼不多,大多数烦恼都来自于自己的蠢笨行为,而那些行为关联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因为牵扯太远、太复杂,因此我从不曾跟他提起过。诉苦大会在我这里彻底变成了倾听大会,反正他说我就听,多是些鸡毛蒜皮无关痛痒的小事。日子就那么过着。
军区大院里经常组织一些类似于培养革命下一代的活动,比如穿上统一服装弄个大合唱之类的,不过内容多空泛,教育性质太浓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但,我对人群中那个唯一看上去比较柔和的身影比较感兴趣。是的,一群军区大院里的孩子站在一起,穿着清一色的服装,但我仍能在或紧张或严肃的表情中轻易就找到他的。他的表情既无穷紧张又不过分严肃,反而显得柔和,似乎是游离在军区孩子们世界外的一个存在,但也够特立独行的。他并不需要特意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就已经能够轻易抓住人们的注意力。他,无论从身材到长相,都太特殊了……
军区大院里的事原本是没我们这群在外围混迹的孩子们什么事的,但院内的活动办在了大院门口,似乎是为了迎接八一建军节,为了展现军人下一代的风貌而特意选在了那个位置上,正对着门口的大马路,前头还拉着横幅,想让人不注意都难。一清早,我就爬起来跑过去看热闹。大门是进不去的,只好趴在墙头上寻着那个特殊的气场方向,找到了人群中的他。一身迷彩服,戴着迷彩帽,在孩子们中他显得很安静乖巧,孩子们在一起打闹,偶尔他也跟着笑上一回,周围的孩子似乎将他也当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对他似乎很尊重,即使再吵闹也不敢去打扰他,即使在玩乐也不敢跟他随意玩笑,有的时候一个人拥有一个完美的外貌就注定了他在人群中受到的崇拜和憧憬是带着类似于拜神的感觉的,很不真实。虽然占尽了先机,但却游离在群居动物之外,总显得被孤立般。恐怕丁染墨自己也是了解的,他在人群中并不想要特殊表现,别人问他问题他也耐心回答,遇到好玩的事他也会笑,但,还是感觉很孤立。旁边的一个孩子拿给他CD让他听一首歌然后问他这是谁的曲子,他听过之后也耐心的回答,那孩子谢过之后就象看神似的看着他,让他觉得不舒服。但,不舒服也没办法。这,已经成了习惯。
我则趴在墙头上毫无形象的露着脑袋仔细的盯着他略显不合群的样子,很着急。好在,不一会,大合唱开始了,指挥也走上了台子,大音响里传出战争时期的革命歌曲,而丁染墨是领唱。他的嗓音很清亮,似乎还未到变声期似的,也许在一群孩子中他应该不是唱的最好的,但他的外貌为他加分不少,再加上有个当师长的爹,那领唱的地位就此确定。从小就沾染市井气息的我并不在乎他是如何得到领唱这个位置的,但多多少少有了些感慨:原来一个人的容貌和外在气场真的可以感染人们,个人魅力也不能小看,一个人的外貌对他一生的影响真的太重要了,重要到从小的时候就可以轻易感染那些大人们的世界观,继而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我不是路蒙蒙,也举不出什么象样的例子,但听说书的经常说西施怎么美,如何影响到了国君和一个国家的命运,说卫玠怎么少年英俊,英俊到众人听说来了“如玉璧人”纷纷去观看,一连几日他都得不到休息,于是好端端一个孱弱美少年呜呼去了极乐世界。看看这些历史上的美人儿,尽管多少有些是杜撰,但却因为容貌问题或他们影响了人们的一生,或他们的一生被人们影响。这,才是事实。
我看到那样的丁染墨,真的有几分担心;但又不敢上前,心思矛盾纠结却毫无办法,只能趴在墙头上做我的登徒子,登徒子这个名词也是通过路蒙蒙知道的,说是出自宋玉那个美男子的典故,但我对个古人实在没啥兴趣,只是借用一下有妇人曾经窥他美貌在他家墙外三年之久的故事,如今看来,虽然我对故事本身没啥大兴趣,但却做着真实的登徒子的事呢。
唱完了他们就撤下来,还有些女生上去表演舞蹈。看到那些翩跹得跟一只只美丽蝴蝶似的女生,我突然间开始羡慕,并有了第一次的危机意识。看看墙头上做着登徒子的自己,那身上的万年菜汁,尽管绿色又健康,但委实有碍观瞻,再看那一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怎么看都是……差距。
初尝惆怅
但,我也实在是想不出如果我也穿成那样,效果图会多么让人惊叹,差距这个词似乎是为我而生的,如果不是遇到那个如画背影,如果不是遇到那个如画般的美少年,一切应该会不同吧?!也许,我也可以有些自信,也可以有一个完整而顺遂的人生,也可以不必饱尝各种滋味,会是另外一番样子吧?!
他唱完歌,远远的就走掉了,进了那幢二层小楼,夏天还未结束,二楼的窗口打开,隔着纱窗就能听到里头不一会就传出钢琴曲,丁丁冬冬响成一片,我这个粗俗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声音很好听,在我听来,天籁也不过如此。
正当我自行陶醉的时候,突然脚踝被人拉住,人一扯就失去了平衡,接着就摔下了墙头,我愤怒的回头去看到底是谁竟敢公然破坏我的好兴致,结果,一回身,正看到路蒙蒙那张好大的脸几乎贴近我的。吓得我往后一跳,“做,做什么……离这么近?……”不知道为什么,我骨子里有点怕路蒙蒙,即使她是我的铁竿闺蜜,我也还是怕她。
“呵~,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吧?要不怎么吓成这样?”
“哪,哪有鬼?”我一拍ρi股上的灰,站了起来。边起来边问,“你怎么来了?”
“废话,我刚到摊子那想买点菜回去,结果,你菜也不卖了跑到这学人家趴墙头,你还敢问?”
“呃……哦。”我这才想起来,那头的菜摊子还没人看呢,千万不能让老爹知道,知道了非狠骂一通不可。想到这,赶紧拉着路蒙蒙往菜摊上跑。
我爹正站在台子后头向这边张望,一见到我就要脱鞋、操鞋底子揍人,我就抱头鼠窜的四处乱跑。人小,也灵巧,在个菜市场里闹得人仰马翻的,那些贩子都停了手底下的活看着我们笑,“老周哇,你这女娃真厉害,三天两头上人家军区大院的墙头上当墙头草。我看,她是真要从军去啦……哈哈……”
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挨打,多数时候人们都想找些圆融的说辞,既可让孩子免去皮肉之苦又可以让父母心里头好过些;我边跑边喊,“我、我同学……她还要买菜回去呢……”一句话,将老爹定在了原地,象中了定身咒似的。
外人在场,他老人家当然不好再发作,只好赶紧帮路蒙蒙称完菜,将路大神送走,然后才抄起称杆子接着追我,边追边嚷,“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可他也不想想,如果我是兔崽子,那他是个啥?!可这种时候,谁敢这么问啊?又不是真傻了……
正闹腾着,丁师长家的保姆来买菜了,站着看了一会热闹。我一看有人来买菜了,赶紧招呼爹,“我去看摊子。”然后就一溜烟的钻进了台子后头,将老爹锁在了外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堆菜,他进不来,我出不去,僵持着。
那妇人也不着急,边走边逛,还是个爱聊天的,“刚才你们吵什么呢?”
“还不是老周在教训他们家那个花木兰么。哈哈……”
“花木兰?”
“可不?天天跟演戏似的来上这么一回,老周家的那个女娃在这片菜市场都快成名了。”
“哦……给俺来一斤水芹菜。”
“婶子,今天怎么是你来买菜?师长夫人呢?”
“太太医院里有几台外科手术排着号呢,丁师长组织演习迎接八一,一时在部队上忙也顾不上家,这几日几乎天天都是只有俺跟他们家的儿子两人吃饭。”
“那孩子长的可真好……”卖菜的感慨着。
“可不?还弹一手好钢琴呢!这要在我们村儿,那是烧几辈子香都烧不出这样一个儿的。每天丁丁冬冬的也不知在弹啥,听说是个啥世界名曲,那名可长着呢,俺可记不住!”
“就你们两人吃饭,那也好啊,省得麻烦,少烧几个菜也能应付一顿。”
我在旁边撇着嘴巴不乐意了,凭啥没有大人在的时候就要少烧几个菜啊?丁染墨可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吃的不好?万一那粉雕玉琢似的红润脸颊变了菜色谁赔得起?!
“那可不敢,少烧一个菜若是太太问起来了那才糟糕呢,再说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按俺们那儿的规矩天天都少不了肉菜。每天都得吃上一斤肉呢,俺那孙子养的可壮实了……”
您可打住吧!懂不懂饮食搭配?一天吃一斤肉?我没见过您孙子都可以知道您孙子的体态是多么直逼吉尼斯最胖的记录了……您可千万别毁了那道如此美丽的背影;我听得额角抽着那么疼。
“啊?吃那么多肉?”对面卖菜的也有点吃惊。
“啊,可不?不过,俺说的是俺孙子,看到肉就跟看到亲爹似的,不比这城里的孩子,生得都娇贵了,这不吃、那不吃的,再说,太太也不让俺做那么多肉菜给她儿吃,还要俺多做鱼、熬鱼汤喝,俺就不明白这城里人怎么都喜欢喝根本吃不饱饭的汤呢?……”
买了鱼又买了点菜,那妇人转身走了。我们家的菜除了卖给路蒙蒙一小撮之外一捆也没卖出去。我爹站在摊子外头还在生气,远远的看到我娘喊他回去说是批发市场的人来跟他结帐来了,他才转身走掉。我也长舒一口气,省了一顿皮肉之苦,估计等到了晚上,他气也消了,估计这事也忘了。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乡下女人,即使她很实在,也很健谈,但就是不喜欢。因为她的存在使得丁染墨很少有跑腿的时候,也使我少了许多欣赏美丽背影的机会。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们偶尔也跑出来找外头的孩子们玩,但我从来都没见到他出来过,也许是家教太严,或是他本身并不想出来玩,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但我却能在我家的小楼上看到军区大院里附设的篮球场。从我那黑暗的小房间里偶尔可以看到他在篮球架下或一人、或三五人打篮球。有段时间,我就疯狂迷上了美国NBA的篮球明星,房间的墙壁上贴着全明星阵容的大海报。我爹几次都认定我买的那些画没有年画来得实在,是在烧钱,但我坚决不肯摘下来;偶尔我也会叫上几个人陪我一起去打篮球,但多数女生对此却并不感兴趣,傻乎乎的一个人在破操场上打篮球,其实挺傻的,但我总觉得好象离他很近,虽然我用的这个操场不能跟军区大院里的相比,但我仍然十分满足。
偶尔我也会招呼上几个朋友一起去打篮球,除了路蒙蒙就是张放,要么就是附近的几个孩子,但多数是男生。进入五年级之后,我发现让我犯愁的又多了两件事:一,是我的身高,根据我抽长的身材来看,我很怕看到那个如画背影的身材的停滞不前;二,如画背影即将面临着毕业。
前一个犯愁是我的基因和运动所致,想修改回去估计很难,所以只希望如画背影能天天多喝牛奶,补充钙质,就算不长到篮球明星那么高但至少也要在我之上才好,问我为什么要他长到我的身高之上,我一时也答不上来,只是心里的一种愿望。不过,看他家的基因,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见过丁师长,很高大,很挺拔,如画背影的娘的身高也不差,身材那叫一个好,就象没生过孩子似的少女模样。不过,见过丁师长本人之后我又发了个感慨,原来如画背影不全象他母亲,原来他爹也是个英俊人物,而并非我脑子里的当官的都是肚大肠肥的惯有形象。不过,我真的希望他能多出来晒晒太阳、打打篮球,对于长身高很有帮助。
第二个,也是我无法阻挡的,比他晚入学一年,年龄差一岁,这也是注定改变不了的事实。因此,我也无法改变他比我早一年毕业的事实。
不想别离,但终究还是要别离,人类无法阻挡时间的脚步。六年级终于在考过毕业试之后宣布正式结束他们的小学生涯,成功进入半个青春期的初中。而我这颗豆芽菜还得在小学里混上一年时间才能读初中。不过还是要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我和他住得很近,在同一校区附近,因此我们中学也将在一所中学。
我们学校的毕业典礼举办得很隆重,还嘉奖了几个表现突出的学生,其中就有丁染墨。他的毕业考试全科满分不说,而且算下来他的六年时光还真是没白费,各种比赛的奖项他拿到手软,奥数、演讲、游泳、作文大赛、钢琴比赛、篮球,似乎没有他不擅长的。有种人生来就要成为众人的焦点的,他就是一例。
大讲台上,他领了小学时代最后一个荣誉证书:优秀毕业生证书,然后光荣的结束了他的六年义务教育。
而我,还要苦熬一年时间。
看他离开校园,心里头什么滋味呢?酸,真的很酸。毕业典礼结束后已经是夕阳西坠,我看着他的如画背影远离,看着他和同班同学做最后的道别,心里头就是酸。眼光追随着他的脚步,从校园的那条小路一直追到了校门外,他的身影在拐过石墙之后再也看不到,我甚至想用眼光将石墙烧穿。酸过之后就是惆怅,那个时候还不懂什么叫惆怅,只知道在无人的空教室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什么东西丢失了之后再也找不到一般。
路蒙蒙是我唯一的安慰,不过这小妮子嘴巴不饶人,每次都把我损得彻头彻尾的,张放那个家伙也指望不上,多数时候是我在听他发牢骚。因此,那道如画背影成了我的秘密,属于我自己的个人的秘密。
熬过整整一年,我也顺利毕业了,路蒙蒙和张放也住在附近,令我高兴的是大家到了初中也不必分开,同一学校里当然会经常见面,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分配到同一班级里。
我的期待却又多了一层,希望能在新学校遇到已经一年几乎没见过面的如画背影。说是几乎,因为我偶尔还是可以见到他,偶尔他也来跑腿,但机会不多,但我仍是可以在窗口看到军区大院里附设的篮球场上的那个潇洒身影。
篝火晚会
初中学校开学,我赶了个大早,早早就等在家门口附近的巷子里,很长时间无法平复胸口乱做一团的鼓动。军区大院里走出一个人,那人拐了个弯直接往左侧的人行路上走去,我也赶紧跑出巷子口,过了马路,追着那道背影而去。仍是间隔15米左右,仍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心里多了些满足,曾经的酸涩和空落落也似乎被一瞬间就填满。
秋日清晨微凉的空气很清新,我整个人都舒服得几乎飘起来。
赶到学校,一进门就扎进人堆里看着外面的宣传栏上贴出的班级分配名单,一年级一共七个班,找到我的名字的同时也找到了张放的,都在四班;而路蒙蒙由于成绩优秀被分配在了前三个班级里。说是义务教育不排名次,但这种暗排名次的方式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前三个班级是学校要重点培养的学生,配备的是最好、最有经验的老师,教学设备也是提供最先进的,而后四个班级,用点新鲜的讲法是:放牛班;用点不新鲜的讲法是学校基于教书育人的目的帮我们完成只剩余三年的义务教育而已。当然也不全是让学生放牛,中间的四班、五班在教育者们的眼中是“还具备挽回资质”的那类学生。
我虽然顽劣,但成绩还算不错,关键是经常算帐和讨价还价,数学成绩挽救了我的整体形象。如果考试不考数学,估计凭我那惨不忍睹的文科成绩得直接进六班或七班。
找到教室,看着教室里的新同学,我寻找着熟悉的面孔,张放的个子很高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而我也因为身高原因而和他并排而坐,但不再是同桌。给张放递了个眼神过去,他也递了个眼神回来,纯哥们式的点头示意就算打过招呼。
我这个人吧,可能别的优点没有,但就是非常容易融入集体的怀抱,不出半日我把我周围的人的底细都摸得清楚明白,还跟他们混得熟到不能再熟。原本开学第一天的拘谨竟然被我两三句浑话给打开了局面,气氛一时热络起来,下课时也呼朋唤友的坐在椅子上说着话,聊着当下时尚的话题,虽然所谓的时尚我并不能完全领会但也有样学样的胡吹乱侃一通,张放不久之后也加入了话题。
我爹曾经说过,我这个人适应力太强,放在北极都是一打不死的小强、冻不死的北极熊,我倒宁愿他老人家把我比喻得更神圣一点,比如:人神合一这种境界,人与自然和谐统一这种说法我也能接受,就是这打不死的小强,怎么听都有点那啥……
通常象我这种适应力太好的人也是有烦恼,因为擅于拉三拢四,招呼朋友,还爱说话,不出一天我就成了老师那里“名人”,多半时候班主任都不喜欢学生搞小集团,如果遇到,那么小集团里的核心人物通常都会成为教育工作者优先打击的目标。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一个。被班主任一下子就划归到“刺头”那一行列里,还是永世不得翻身的那种。
不知道别人对初中生活是如何看待的,我倒开始觉得初中生活很普通,要学习的科目从简单的一科、两科变成了七门、八门,而且门门都要考试,是要当成正经东西去学的,有的学生开始不适应突然多了这么多门课,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数学分成几何和代数。总之,焦头烂额的忙着适应。能否适应这种变化从期中考试就能看得出来。我在所有学生中考了个中游的成绩,不上不下,不高不低,但有些人的落差就显得非常明显,明明入学时是在班级的前十名,考试过后发现自己的排名掉到了后二十名的也大有人在。我能混得如此高不成低不就还是拜我的理科成绩所赐,否则……不敢想象。反正就是这么个爹不疼妈不爱的成绩,跟我这个人似的。
初中入学第一年的中秋节学校组织在操场上举办一场篝火晚会,我当然兴奋得很,一来是能再看到丁染墨,二来是我喜欢同学们凑在一起围炉夜话的气氛。虽然中秋节不能在家跟父母一起过,不过就算跟父母在一起估计也是那老一套,毫无新鲜感。我们班的班长决定中秋节那天让同学们在家里炒好一道菜然后带到学校里跟同学们分享,当然是要自己动手做菜,因为这样才能有一种似乎是迈向成|人的感觉。成|人不成|人的我是不在乎,我倒是爱吃,而且同学们凑在一起吃起东西来才好吃。我做了最拿手的炒三丝用保鲜膜包好然后带到学校去,我爹就在我身后喊,“这死丫头,带着菜跟盘子去哪儿?我还没吃上一口呢?我的馒头怎么吃下去?……这别扭丫头,我还以为她是为我炒的呢,结果,抱了盘子就跑,看等你回头不打断你的腿……”他在我身后喊,我也不回头,抱着盘子脚底生风,每次都说要打断我的腿,也没见哪次打断过,哼!
同学们把在自家炒好的菜一一端上来,我在心里头一一品评着:小胖家太抠门,小小一个盘子弄了个小咸菜,就看他那体型他家平时也绝对不是吃这种鸟食的;张放做的是四喜丸子,端上来之后小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那道菜;我的菜色在众多同学中也属于高不高低不低的那种,好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算不错。
我来了兴致,一把捞过张放的那盘四喜丸子,香喷喷不说,那颜色,那肉的质感,简直是极品。我端着盘子左右晃荡就看着小胖的视线也跟着我手里的盘子左右晃荡,还不敢上前说他想吃,躲在人后但眼神却肉上瞄来瞄去。我心头一乐:要你不出血,弄盘鸟食糊弄我们,今天你能吃上一口肉菜我周字倒着写。三两口解决了大半的肉菜,然后才招呼周围的朋友把剩余的解决掉,那小胖气得跟我直瞪眼。我也一瞪眼,用眼神挑衅回去:怎么着?就吃了,你还能把我吃了?
然后就把我那盘炒三丝也拿出来炫耀,一班的路蒙蒙也因为有我罩着的缘故跑到我们班蹭吃蹭喝。等吃得差不多了就一抹嘴巴上的油,转身去了操场。
操场上已经架起了一堆柴火,老校长拿着火把正准备点火,班主任组织各个班级的人员集合听那老头讲了半天古,然后才将那堆火点燃。
火一下子就烧得两人多高,火苗还在不停的朝天蹿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火烤得很热,我觉得我刚才吃下肚去的那点肉要变成油流出体外了。路蒙蒙没回她的班级,反而在我们班混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而我的眼神却在人群中不停的寻找着、寻找着……
再遇离愁
从一年A班开始为篝火晚会献节目,怪不得路蒙蒙躲那么远,原来她们班弄了个什么小合唱,还是唱革命歌曲,跟时代脱节得太严重。我对节目质量到底如何并不感兴趣,我倒是对这种在篝火中的表演形式比较感兴趣。尽管我在班级里朋友很多,但不代表我会参与班级的活动,因此我们班有什么节目我还一点概念都没有。我的全部注意力只停留在人群中是否有那道我所熟悉的身影上。
身后的班长推了推我,“诶,周非,听说你这人挺能的?!”
“什么意思?”我的注意力还没回来,这个时候就是谁给我捅上一刀,估计我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我是抵抗力最低的时候。
“咱们班……咱们班文艺委员家里有事突然不能来了,你看……”如果有突发状况首先要找的就是班级里的小集团首脑,搞不好还能弄个死马当活马医,不,是救人于水火。
“我看?”我终于回了神,警惕的回头看了一下难得谄媚的班长大人,“班长,这事不应该是你看吗?我看什么?”把皮球再推回去,避开重点比较安全。
“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的,这么短的时间,实在是有难度啊……”开口说着自己的无奈。
找我就有用?我那小集团是胡吹海吹比较厉害,让他们出节目?那还能看么?一耸肩头,“我也没办法。”
“眼看就到咱们班了,怎么也得有点集体荣誉感不是?”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后面躲的老远的亲爱同学们,想来谁都不想这个时候上去丢脸吧?!“班长,按您这号召力不应该这么难办吧?”先给他戴个高帽,能推则推。
“号召力?……跟你比,差太多了。”能捧则捧,这个时候不拉着个陪死的他也不甘心。
“我又不懂那些文艺,我可搞不出来那些个劳什子节目。”
“没关系,上去混一下下来就行。”
“你小子要求倒不高啊?!~既然要求和标准都不高你怎么不上去?”我对踢皮球还是很在行的,关键是我非常想看别人矮身子求我的样子,很有成就感。
“我?我这不是五音不全么。”
“我就全?”我一指自己的鼻子,差点没一拳头上去把他的鼻子打歪。
“你们那堆人里头一定有能唱会跳的……”他用下巴指了指后头的人。
他这是打算让我在我那个小集团里陷我于不义啊!这找抽的。我一乐,“班长这个职务是大家选的,选你是为了啥知道不?这是民主的力量。遇到屁大点儿事就一推六二五,你当大家吃干饭的?”在小集团里生存的关键在于遇到需要决策的时候不动摇的意志力,而眼前这位通过班主任暗示才推选出来的班长,他的能力还真是……除了老爹有点本事之外,他本人根本就是一扶不起来的阿斗。
班长脸上的肌肉僵硬,抖了几抖,仍是凑过头来商量,“多几个人一起准备一下节目就算上场也不会怯场的,而现在只有你们才能团结一致。”
“哟,承认我们团结一致了?班长,这可不行哦,您可是班长,怎么能容忍咱们这种小集团的存在?更何况还公然承认小集团里的团结一致。这可不好。”我见他脸色变了几变,一笑,“嘿嘿,放心,放心,节目还是会出的,不卖谁面子也不能不卖班长面子不是?”
见我松口原本想咬我一口的话似乎也硬生生的打住。其实我也知道,就算不出节目,估计以后这家伙也会给我们小鞋穿,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这种家伙能力不够,但耍手段却阴狠起来无人能比。
随后,转个身招呼几个朋友蹲到后头商量去了。张放也在其中,他还不时的回身看一眼不远处盯着我们的班长。“你还真的受到他的鼓动了?”
“不受鼓动也不行不是?他手里有权利,以后不给咱小鞋穿已经算是万幸了,现在拿了个不顾班级集体荣誉感的帽子压咱头上,咱能如何?”
“他爹是附近工厂里的一个局长,手里有点权利,听说你们班班主任老师的妹妹的工作就是由他爹办妥的。”旁边的路蒙蒙道。那厂子我知道,是个有名的国有企业,能进工厂的都是有点门路的,没门路的也早早的就被请回了家吃自己,象我爹。
“说那些废话没用,时间有限,赶紧想辙。”我打断这些人的八卦消息,接着头碰头的研究起来。
前三个班级的节目很快就演完了,轮到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上场。唱歌是来不及了,但跳舞还是可以的,只要有音乐就没问题。还好,今天晚上我们都穿着自己的衣服而没有穿学校傻得可以的校服。我穿着皱巴巴的牛仔裤,上头穿了个简单的T恤,在播放音响的工作人员那里随便找了张节奏比较明快的音乐,然后几个人就赶鸭子上架似的上去了。
张放模仿迈克尔很有一套,小杜的嘻哈也跳得有模有样,小胖虽然跳的不大好但笑料十足,看在他跳的满头大汗又惹笑众人的娱乐精神的份上我决定回头请他吃饭,让他吃足了肉,至于我,别的不会,穿Сhā在其中做点引起小□的动作还是可以的,比如空翻,比如单手撑地倒立。反正我一头短发,发育也不好,基本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混在其中,倒也不错。舞曲结束后我们每个人都一头大汗,赶紧下来远离篝火吹了半天风才算缓过气来。
我是一点都没敢耽搁,等歇够了,赶紧跑到人群中再次寻找那个如画背影。二年级的节目里没有他,但我却在人群里看到了他,他在篝火的后面,一个角落里坐着,看着前面表演的同学,偶尔也对着篝火发呆;而他旁边,坐着一个一头长发的女生,很活泼、很健谈,不时拉着他指给他看她认为好笑的事,不时的笑一下。
初中时,许多人开始对男女关系感到好奇。我也不例外。朦胧的感情似乎刚刚萌芽,就被人套上各种符号,有的赞扬,有的讽刺,有的关注,有的不在乎。但小圈子里总有些八卦传出来,什么谁跟谁在一起交往啦~,什么看到谁跟谁放学一起回家啦~,什么谁为谁中午去跑腿买东西啦~,仿佛一点点小细节就能放大开来。我一直对这种八卦嗤之以鼻。要么不信,要么信也不全信。只是没想到,当被我看到那样的画面时,我的心还是会抽疼。
不明白,为什么心会疼,明明没有生病,明明刚才还很高兴、很开心,为什么一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女生一头秀发,真的很美,而且还透着少女的单纯可爱,柳叶眉,水汪汪的杏眼,皮肤白皙,美人坯子,可以想到她的未来是什么样。一定更美吧。
篝火晚会之后,我特意很晚才走,教室的灯关闭了,人也走光了,我远远的能看到两道影子从学校里走出来,高的那个身材颀长挺拔,背影很如画,矮的那个娇小柔美,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同一方向走去。
我关上教室的窗子,飞快的跑出门,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经过其中的一个巷子口,他们分手了,女生往一条胡同里拐了进去,如画背影仍朝前走,不紧不慢的。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背影时而缩成一团时而拉得长长的,我看着那背影,想着刚才那个画面,没有嫉妒,没有空落落,突然只剩下了平静。的确,原本就是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对那道背影只是单纯的崇拜而已,他也只不过是我的偶像而已,再无其他,再无其他。我尝试着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事实证明,尽管已经接受,但心里头还是莫名其妙的感到别扭,我开始尝试着不去追随那道背影,早上早早的就出门,出了门直接就往学校的方向走,不去等待那道背影从军区大院里走出来,晚上也不再刻意的按照他的作息时间放学,该混的日子还是在混,跟三五好友趁着课间休息在学校的篮球架下聊天,放了学也去菜市场帮忙,但如今心里却没了期待,再说自打他升了初中之后都是由家里的保姆出门买菜,他几乎是不再跑腿了,我一直认为是我的粗俗举止让他母亲也开始效仿孟母三迁,省得她的宝贝儿子沾惹了粗俗举止而有碍他的成长。却原来不是。
是的,却原来不是。我低估了青春期的荷尔蒙的自然分泌,我忽略了初中时期许多人已经一脚迈入青春的大门,远远将我这种如同豆芽菜似的人抛在了后头,我忽略了美丽的人儿原本就是众人的焦点,吸引什么样的人都不是意外。也许,他不来菜摊的原因只是简单的没有时间吧,毕竟,他有个那么美的——红颜知己。
偶尔实在躲不过了,我也远远的会跟在他们身后,放学时分,看着他们在路灯下分手,然后我再陪着那如画背影再走上一段路,但从前的雀跃心情却平添了灰暗。
同行
路蒙蒙第N次盯着我的脸,如同在看一个怪物,瞪得我发毛,“我脸上长出花来了?”
“不是,但比花更有看头。”
“别恶心我了,你一天不损我都浑身不舒坦,怎么?A班压力太大,损损我能释放压力?”
“不是。我只觉得最近的你好象变得怪怪的。”
“怪怪的?”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因为卖菜的缘故弄得一脸菜色?应该不会啊?
“只是感觉啦,感觉你最近真的很怪,唔……怎么说呢?……就是,很‘少年欲诉风流,却遇离人忧’这种感觉……”
“你不把我满口牙酸倒你就不罢休是不?”我的牙真的开始酸起来了。回瞪了那小妮子一眼。
“应该不会啊,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尤其对象是你。”
“诶,打住。你的直觉最好用在张放身上,用在我身上也是浪费。”
“切,懒得理你。”
“怎么一提张放这个话题你就岔开?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我逗她。
她瞪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什么想法?”
“用我毫不近视的眼睛看得很是清楚呢,我只看到‘少年欲诉风流,却遇无情人’这种的……哈哈”
“你这油盐不进的轴样儿到底是象谁呢?我见过你爹娘,没一个是你这样的。”
“诶,别岔开话题啊。”我提醒她。
“岔开话题的恐怕不是我,而是那个满脑门子官司的你吧?!”
“我哪有?”
“啧,啧,真的不象你呢……你知道如果是平时的你我一损你,你马上如同上了发条似的,嘴巴都不代闲着的给我打击回来,如今却只扔出三个字‘我哪有’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小妞,想瞒我?你道行还不够啊~”
“是,你是修炼万年的大魔头,看我这小鬼在你跟前折腾你还看得很乐,反正就是爱看戏嘛。”
“不说就算了,我看逼你也是没用,反正你这样我看着倒挺乐的,难得那个又轴又愣的周非能有点女孩家的样子,说实话……挺让人想吐的,哈哈……所以,还是赶快恢复成原来的周非的好……”
我笑着朝她扑了过去,这小妮子,竟然敢说我的感性是惹人呕吐的模样,活得不耐烦了。两人滚成一团,从教室里一直滚到了门口,正撞在代数老师身上。代数老师姓黄,鼻子上架着一个黑框大瓶底,我们暗地里都叫他“黄掌柜”,因为此人的面相象极了万恶旧社会里的当铺先生,再加上这个家伙以铁碗著称,错一道题绝对的体罚,经常拿根教鞭啪~的一声打在讲台前的桌子上,对学生也极其严厉,经常一句“基本功练习”就一个学生一个学生的提起来问问题,回答不上来或回答的慢了都要挨上一教鞭,打在手心上生疼,越躲越疼。所以有许多学生都怕上他的课。但,他却是少数几个对我极好的老师,因为我的理科成绩算是绩优股,永远飘红;上次期中考试的时候最后一道题非常难,出的也非常刁钻,据说全年级只有一个人做出来,而那个人就是我。所以,他是唯一对我非常宽容的老师之一,但即使如此他也经常象征性的拿着教鞭鞭挞鞭挞我,然后一笑置之,打也不真打。
见我拉着路蒙蒙撞到他身上,他一扶自己的眼镜,“周非,你又调皮!路蒙蒙,你又跑到四班来。”
路蒙蒙怕他,极怕他。我有时候也在感慨,原来路蒙蒙在这个世上也是有怕的人的。因为路蒙蒙的理科成绩普通,而黄掌柜也代她们班的代数课,估计这小妮子没少吃教鞭的厉害。
路蒙蒙吓得赶紧扔下我就逃离现场,我就乐,这妮子刚才还一副非要问出个五四三来的样子,现在跑得比兔子都快。真是一物降一物呢。
不过,留在现场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领子被黄掌柜的提起来,一扔就扔进了教室,“快进去,马上就上课。”
晃三晃四,还是做回我的周非吧,果然,那种“平添许多愁”的角色是不适合我,我还是适合做那个市场上贩菜吆喝得比谁都清脆利落的周非呢。苦笑一下,坐回了椅子上。
基本上,经过半年的认识和磨合,老师和同学们都开始互相了解,也同时在学生中分成两党,被任课老师喜欢的一类学生,比如我,被班主任老师喜欢的学生,比如班长那类。反正井水不犯河水的事,也没人在乎自己处在哪类集团中。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黄掌柜虽然可恶,但他的教学方式的确是适合我,紧张的等着他随时问出刁钻问题,如果回答对了那种成就感算是那段岁月里唯一的安慰,如果回答错了,大不了挨上一教鞭,而这种机会却少之又少,多数时候是看班长为代表的那一派学生挨打,看得过瘾;也因此,爱学理科的学生更爱学,不爱学的更不爱学了。简直是极端的发展状况。但那个时候的我只把理科当成是我的唯一支撑和精神安慰,否则,我连看到那道如画背影都似乎有些不敢了,只怕在他身旁看到那个娇小柔美的影子。我的全部自信,也只能来自理科老师对自己的爱惜了吧?!
但我认为我的理科没什么天赋,全部天赋都来自菜市场里学习算帐的“启蒙”,小学时就如此,当同学们还在十个数以内计算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接触乘法,当他们都开始学习九九乘法表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学习多位数乘法,然后一切都顺其自然了,总被数学老师表扬,就自然总是希望比别的学生再往前走一步,学的也更多,学的也更好,这是种良性循环,虽然循环的开始只是菜市场而已。
晚自习的时候,我提着笔看着当晚的测试卷,三两下就填好了答案,然后转身交给了代数老师,第一个结束了晚自习,走出了学校大门。
初冬了呢,天黑得早,一股西北风吹过,差点没把我吹倒。身体向后栽了栽,被身后一个人给接住了,我一愣,立刻回身,昏暗不明的路灯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正微笑着看着我。然后指了指我站的位置,这才发现,我几乎将出入校门的大门堵了个严实,赶紧让出通道来,尴尬的朝来人一笑,就差做个“请”的姿势了。
“你这么早就回家吗?”他并没有立刻走出大门,反而问我。
“唔,晚自习是考试,卷子交过就可以走了。”我咕哝了半天才补问了一句,“你呢?”我不想马上就结束谈话,最好能让他跟我一路谈着走回去才好。
“我也差不多。”
我很想问“你的女知己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却想了半天也没问出来。
等了一会他就问,“你要回家吗?”
“是呀。”本想再问“你呢?”却赶紧封住嘴巴,问了也是白问吧,估计他是要在门口等他的红颜知己的,那我、那我还是尽快消失比较好吧……
想到这,赶紧想道完再见然后走上那条回家的小路,反而他先迈开腿向前走,看我没跟上,迟疑的回过头来奇怪的问着,“你不是要回家吗?我也要回家。”
反应过来,立刻跑上去,跟着他并排走着。原本以为酸了、麻了、空了的心似乎又开始有了温度,感觉从冰冷的地方重新回到了有阳光的地方,我嘴角挂着笑,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微笑,即使是冬日的夜晚,但我的心里却住进了阳光。
“这段时间经常看到你在我前面走呢。”他陈述。
也对。因为我不再走在他的身后,也压根不敢在意他在我的身后跟谁走在一起,估计那个时候他是经常走在我身后才看到我的吧?!
“哦,因为走的比较早的关系。”我点头承认。
“是吗?”他似乎并不指望我回答,不等我回答就接着问,“你适应了初中的学习了吗?”
“怎么说呢,我的文科实在是不适应,理科倒是适应得很好,呵~”
他就笑,“那说明你的理科一直都很好。”
“你呢?一定早就适应了吧?”
“我?”他一笑,“都初二了,不适应也该适应了吧?!”
“我……我看到学年排行榜了,你的成绩似乎总是在前几名呢。”不敢明目张胆的说我每次都关注他的成绩,于是只好强调“似乎”。“这说明你不仅适应得很好,而且是好到成了前几名的地步,而且,说明你没有偏门偏科的状况。不象我……”
“等到了高中就好了,高中开始就有了文理分科。”
“可是,初中开始就面临着升学问题了吧?!成绩太烂会影响报考学校的。”我也恨我这文科不通的脑子。
“你才一年级就开始烦恼了?!”他似乎感到意外而且意外的让他笑了起来,显然觉得我烦恼的太早了。
他哪知我的烦恼,我如果现在不愁,那……等他考走了,考到一个非常难考的重点高中,而我只能混在普通高中,怎么才能再看到那道如画背影啊?!……不敢多说,说了就是白说,眼下能跟在他身旁放学路上一起走回家去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甚至能开心上很多天,当做一段美好回忆珍藏也说不定。
我的奋斗
正走着,身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女生追了上来,边跑边喊,“丁染墨,等……等等我……”
我们回身,寻着声音望过去,正看到那个平时跟如画背影走在一起的女生。我退了一步,将身旁的位置空出来,她跑到跟前自然而然的填进那个空间里,然后问着,“怎么不等等我?”
“唔,我走得很慢啊。”他微笑了一下,很暖的那种。声音刺得我眼窝一热,似乎有什么正酸酸的从鼻子里升起来直蹿眼底。幸好,路灯不明,而我站在暗影里。
“你怎么作题做那么快,害我也要赶紧做完。”女生嗔怪,但责怪只是形式而已。
“哦……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师妹,叫……周……周……”丁染墨似乎在努力的回忆起我的名字,估计在他脑海里先是回忆起菜市场里我老爹喊着我的名字追着打我的样子了吧,估计是想到小学时那愚蠢的入队申请和跟人打架的通报批评了吧?!
“我叫周非,你好。”我被西北风吹得很冷,肌肉都有些僵硬的给对方一个笑意。对方似乎正努力想要看清我,然后评估一番。
“你好,我叫甘泉,是丁染墨的同学。”似乎看到了我脏污的大衣,也似乎看到了我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大概也看到了我那一身晒得太过健康的皮肤。然后,她对我和蔼一笑,估计是觉得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的一种放心的表示。
然后,他们两人并排而行,在狭窄的小路上,他们看上去很美,再加个我上去显得很拥堵,而且也破坏了整体画面的美感,于是退到了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前一秒还认为自己在天堂,后一秒就被人无情的踢入了地狱。
丁染墨本是跟我走在一起,突然换成了他的同学,估计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觉得这样很没礼貌,于是不时的回头看我一眼,见我走得慢了就停下来等我一会;而他那个同学似乎并不想等我。
一条经常走的回家小路,走得波澜起伏的,心思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很没用,如果我也多长一岁,也能做他的同学该有多好?
在那个熟悉的巷子口,甘泉拐入了那个胡同。而我还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走着。
丁染墨就站在路灯下耐心的等着。最后,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而且不想让他站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太长时间,赶紧快走了几步赶上他。两人仍是并排走着,这次我心里头多了丝别样的情绪,于是难得我这么擅长胡吹海侃的人倒沉默了下来。他也似乎并不想开口说话。
两人默默走了一路,然后道别,我看着他走进军区大院,自己才过了马路回家去。
估计,他也再也不想跟我一起走了吧?不仅要跟那位美女姐姐抢那么窄的一条路,而且一路他一定觉得我很闷,都不会找话题来聊天,估计他也觉得又闷又尴尬吧?!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师妹我也会觉得倒足了胃口,巴不得再也没有交集才好。
我开始有了宿命论的想法,不去刻意的追随着他的背影,也不再刻意的跟他保持距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他就毕了业,以他的成绩考取了重点实验高中,离家很远,但每天早上都有一班班车从军区大院前面经过,我经常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他站在路口等车,或炎热的夏日或寒冷的冬天,四季轮换,他手里经常拿着着一本书,或是英文或是文史,偶尔抬头看到我从旁边经过也会收起书本朝我笑上一回,点一点头。我也几乎头发烧着似的回个礼然后低头迅速离开。我总在想,我那为数不多的羞涩感是从什么时候拥有的呢?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结果来,但,因为他的存在,却让我真实的感受到了那种羞涩感,还真是奇妙的感觉,在我看来恐怕是八辈子都跟我没啥关系的感官竟然真实的存在于我的体内。
以我的成绩想混入普通高中绝对没问题,但重点实验高中就非常勉强了。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去那个高中才行,因为,在人生的道路上他不会等我,而我也不打算让他等我,只有我追过去,追着那道如画背影才能让我稍微心安。
我的文科实在是破到家,没办法,只好找路蒙蒙帮忙,而路蒙蒙经过两年多数学老师的荼毒她的理科成绩也不大妙。正好互补,可以互相学习,而张放也被我拉进了学习小组,多个人也许就能多会点东西也说不定。我经常一个人闷在教室里温书,路蒙蒙也经常把她们班的课堂笔记拿给我看。一看之下我才知道,原来学校是真打算将我们变成放牛班,教的内容无论从深度还是广度来说都差太远了。娘地,害我现在才补起来,能补得起来才怪!
没日没夜的拼命读书,我的模拟考试成绩竟然成了全年级议论的焦点,从百人榜之外的不知名的旮旯胡同里一跃进入了全学年前三十名。班主任都开始拿我当楷模、当模范,当初看我象是看后进分子的模样终于得到了改观,但我知道,想成功考入实验中学这个成绩根本不够。我必须要拿到全学年前五名才行。娘地,前五名,在曾经的过往中我连想都不曾想过的问题,现在却让我去实践?!正所谓前三十名的名次好拿,但前五名……看看平时那前五名的名次里的名字,有谁曾经被人拉下来过?根本没有!想挤到他们中间根本就没可能。妈呀,我真的在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模拟考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名次靠前,终于进入前十名的时候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进入前五名。路蒙蒙和张放也被我带动的拼命努力,但进入前十名之后他们的名次也开始徘徊不前。
为了达成我的目标,我必须要不择手段。学校为百人榜的同学安排小班授课,原本应该没我们四班什么事的,但因为我的成绩关系还是努力的挤了进去,进入小班授课之后我就开始有意识的接近那五个人,看他们是怎么学习的,看他们是如何复习的。我发现我的问题仍是出在文科上,没有感性的认知能力,不具备人家所具备的浪漫细胞,好吧,既然天生咱就缺乏那种细胞,那么我就后天培养。也学着人家面对明月咏叹,结果没咏叹完人就睡过去了,也学着人家对着夏日里的风感慨,没感慨完就琢磨着还是吹电风扇比较凉快,情绪的培养无法到位就只能另外想办法。用我比较强的逻辑分析能力尽力找出文科的突破口,不用靠死记硬背也能找到的突破口。
日子就在我的努力和寻找中度过,接着就是混乱的报考,我的班主任主张我报考一般的重点高中,但我是有目标的人,绝对不能在这倒下,大笔一挥,写了实验中学的名字。我的命运掌握在我的笔下,那种感觉,似乎很神圣,也似乎离成|人长大也多了些关系,想想我混过来的日子,想想未知的未来和前途,有的时候我真的感到一丝茫然,但,毕竟在我的前面15米的位置上还有个如画背影在等着我,因此,那丝茫然很快散尽,那道背影就成了我的灯塔,无论多大的风浪,无论有多黑暗,我都能找到回去的路……
我爹娘对他们的女儿已经就此决定自己未来的人生并不知情,就算知道也提供不了任何帮助,甚至他们都不大关心我的成绩,反正成绩再糟糕他们也有办法养活我,甚至就算他们不养活我,我也可以靠卖菜养活自己,所以,他们压根就不愁,也压根就不知道关心。我也只是在饭桌上夹一块土豆片的时候跟他们提过我想报考的那个学校的名字,在他们的概念里,所有的学校还不都一样?因此,我爹在夹一块烧肉时说了句话,“能考就考,考不了就回家卖菜。”算是给我减压(?)。他们也不知道报考是个什么玩意,更不知道面对那只铅笔和机读卡应该怎么处理,所以,还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的好。
叫我考神
考完试,我就去了菜市场,那天正赶上丁师长家请几个老部下吃饭,所以几乎是全家出动来买菜(除了丁师长之外)。那个保姆仍是絮絮叨叨,丁夫人则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和礼仪,不时停下来询问着,而丁染墨显然只是负责提东西、出苦力的,因此在旁边一言不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由于要复习的关系,根本没时间来菜市场帮忙,当我也象普通考生一样满脸菜色的进入考场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我也要变成了书呆子了。长时间不晒太阳,我的皮肤也有一点点恢复了,也见了白色,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是只白兔子来着,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只黑兔子。再看到那个身影时,心里除了激动还多了抹沧桑,天,想想我复习温书的那段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生活。再看到他的时候,只见他的身量又有所抽长,估计有一米八了吧?肌肉匀称结实,似乎正要摆脱少年气质步入成年阶段,但仍是显得青涩的,白皙的皮肤未变,容貌脱了原来的稚气,多了些沉稳,但眼神中开始有了叛逆。少年人必须经历的叛逆,原来那个乖巧的丁染墨也开始经历。不能怪他,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说人家的借口和理由,因为我的叛逆期是从六岁就开始的,自从六岁开始见到那道背影之后我好象就没听过我爹说的一句话,他不让我去菜市场我偏去,他不让我去批发市场我偏跟着,他不让我出头露面讨价还价我非凑上去并成功拿到心理价位的菜价。因此,我没资格评论别人。
少年人走到我家的菜摊前,看了我一眼,然后才问,“黄瓜多少钱一斤?”
“一块一。”其实早就涨到一块五了,但我的没原则只为一个人存在。
他挑了下眉,没什么别的表示,然后接着问,“你……该毕业考了吧?报的哪所学校?”
我一愣,真的没想到他会关心我报考哪所学校,没来由的眼眶一热,赶紧压住,呵呵一笑,“还不就是那么回事,我爹说如果我考不好就回家帮他卖菜。”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刚刚考完,我心里底气不足,只有前五名才能考上的学校,我却非要去报考,估计……也是个惨败的命吧?!真若碰得满头包,也怪不得别人,是我自己造成的,明明不切实际却非要去做梦。
他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你以后……想做什么?”手里拈了把芹菜放在旁边等着称重,他的母亲还在旁边的摊子上买鱼和虾,保姆跟着参合着提着建议。
“以后?”好遥远的词;如果我真的没考上,估计我的以后就此确定了:卖菜呗~,可是如果我真的考上了……以后……以后吗?我还没来得及想。
我的迟疑和迷惘似乎让他开心了一下,“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如此认真的去想。”
“不是,我觉得有必要去好好考虑,毕竟这是自己的人生。”我赶紧抓住为数不多的跟他谈话的机会补充道。
“自己……的人生?”他似乎一愣,抬头仔细的看着我,红润的嘴唇张了张,半天没说话。我以为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吓得也一愣,傻傻的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脸看,虽然不明所以,但我的脸是红一阵烧一阵的。
赶紧低头称好菜,抹了零头,报了价,他才缓缓的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他的母亲走了过来,看了看已经称好的菜,然后微笑的问我一共多少钱,我报了个数她就把钱递给我,然后丁染墨提着那些比较重的东西,三个人一起出了菜市场,走进了军区大院。
路蒙蒙招呼我去看榜,我已经提不起精神,心里忐忑,一整晚都没睡好,眼皮都浮肿了。早饭也没吃,拉着路蒙蒙就往外跑。我爹在后头抱怨着什么我压根就不知道了。
学校门前早就聚集了许多人围着一张大红纸头嗡嗡的说着话,我只觉得头晕,连挤进去看榜的勇气都没有。路蒙蒙见我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连生气都懒得,一推,把我推进了人群中,我回头朝她苦笑,这妮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她的底细?估计是她也没勇气看榜吧?!好吧,两个人的神经比起来我的似乎更粗一点,只好我去看了。
大红纸头上斗大的两个黑墨字:喜报,那两个字看得我晕眩非常,接着矮下目光,去看底下的名单。名单不长,全是考上重点高中的人的名字和成绩单。我在列在最上面的实验高中的名单中找到了六个人的名字,其中之三:周非、路蒙蒙、张放。
天!我一蹦就三尺高,踩了谁的脚已经不知道,只知道,天,他娘地,我一个天生注定要去卖菜的竟然考上了实验高中?!而且,还是以本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的……我……我有考试的天赋!?怎么可能?!好没天理!
我挤出人群,两眼发直,嘴挂怪笑,路蒙蒙看我那样也傻眼了,“周……周非?!你……你别吓我啊~……难道是……莫非是……”她越说声音越小,语气里有着哽咽,似乎快哭出来了。
“娘地,路蒙蒙,够朋友就掐我一把……快呀!”我等了半天都没有疼痛感,以为是做梦,却发现这小妮子根本就没动手,一副看傻瓜一样的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忧。
看我催促,她用力一掐,疼痛感袭击全身,直达脑细胞,最后刺激末端神经,“疼!他娘地!真疼!……快,姓路的,快叫我考神,他娘地,快叫我考神……哈哈……”
“完了,完了,我这么防范,那么防范,周非,你果然是疯了……早就发现你不正常,你果然……你果然……”
“我疯了?哈哈……我疯了……我他娘地才不疯呢,我他娘地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学校,我才不疯呢,快叫我考神吧,我是第一名哦……哈哈……”我胡言乱语,都知道自己在说啥。
路蒙蒙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然后抱着我大叫,接着一推我,问到,“那,那我呢?我呢?我考上了吗?”
我表情一窒,摇头沉默,她一凝,推开我朝人群中挤去。
不一会,另外一个疯子挤出人群,新鲜出炉……
暑假过到一半的时候我考上实验高中的消息没长腿就在菜市场里传开了。那天据说看完榜,我脚底下的步子都是飘的,踩着风回来的,嘴角还挂着怪笑,吓得我爹愣了半天不知道是该一巴掌揍下来还是应该出声安慰。我娘更是担心,努力找着安慰的话,无外是什么“考不上就卖菜”之类的,也说不出别的去。
我考上实验高中的事还是张放那个大嘴巴在菜市场宣扬出去的,张放也成了我家菜摊上固定的客人,只要来买菜必定买我家的。那天他走后我再进菜市场立刻有人高声问着,“周非,行啊,听说你考上实验高中了?”
“听说实验高中很难考,你考第几名才考进去的?”
“行啊,周非,菜窝里要飞出金凤凰来了,哈哈……”这些家伙似乎都比我爹娘明白,他们家里也早就有了升学期间的孩子,估计是听孩子回家说的,说实验高中多么难考之类的话题,不过,看看人家,我还是有点羡慕,人家的父母估计再怎样都会为子女的未来出谋划策吧?!哪象我的爹娘,啥事都不问也不管,诶,算了,算了。
听这些贩子的话,似乎还有点羡慕成分,如今说话也不是拿我当个孩子般了,似乎还多了些尊重,听得我怪不习惯的。“你们家菜窝子里能飞出金凤凰来?你家的菜窝子镶金边的?”我嗤笑。
众人看我态度寻常也立刻收了那些无聊的尊重,开始哄堂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考第几名不打紧,关键是我考的好,酱汁洒得也均匀,盐放得量也够,辣子也提味道……”
“周非,你当你是烤肉呢!?……哈哈……”
笑声从市场里头飘出来,我也跟着乐,我喜欢粗人间的爽利,哈哈一笑,万事不愁。
班车
“你……考上实验高中?”某个跑腿的日子,如画背影问着,手边还挑着菜。
“是呀,估计实验高中的校长也要开始犯愁了,我这个人果然还是做不来乖学生。”我语气轻松。
他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但没说话,停了半天才问,“为什么选这所学校?”
因为那里有他,有那道如画背影,但我终究还是没胆子说出口,“我发现我这个人还是很有考试天赋的,我非常想看我们班主任在看到那张大红纸上的名单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为了看那个震撼表情,于是就考了呗!嘿嘿……”
他听完之后好象听到什么令他开心的事般,“你到底是为谁去参加考试的啊?!”
为你啊~,当然是为你。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无法开口,“为谁去的不打紧,关键是我考上了,而且成功看到了我们班主任老师的表情,想知道她什么样不?”我故做神秘的凑过头去问他。
他也似乎来了兴致,凑过头来表示想听,两人中间隔着菜摊子,我就笑,“我们班主任一会傻笑一会沉思的,估计半疯了。”我无良的形容着那个很势力眼的半老女人,很痛快。我看到榜单的当天就看到了她,她站在那看着我激动了半天,搓着手,不知道该对我做何表示才好。
我记得我拉着路蒙蒙走上去,笑着看班主任,然后道,“看来班主任老师这一年的奖金也是靠我争取来的,就不知道老师能不能拿钱拿得心安。”我知道班主任老师的奖金是跟学生升学考试的状况挂钩的,以她当四班班主任的情况来看能拿到奖金的概率很低,但,四班里不仅出了个全学年第一名,还竟然出了个张放,而这两个刺头学生是全学年公认最能混的。估计她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两个学生会拔得头筹吧?!
她明显一愣,张了半天嘴说不出什么话来,我也没打算接着听她絮叨,接着道了声再见然后就走了。后来听说张放也去刺激了她一番。别怪我和张放太过恶劣,实在是许多所谓老师根本没什么师德,我们四班的班长靠着他爹的关系风光了三年,还处处打击我和张放,说我们搞小集团不服从指挥和命令。娘地,当他的指挥和命令是皇令?我还就不听了,你能拿我怎么地?吃亏吃了三年,一朝痛快了个干净。其实也不是我想吃亏,凭我这身本事,阳奉阴违的事也干过不少,一般是不会被人捉到把柄的,但那个班长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为人也很差,但他老子毕竟是官场上混下来的,他也多少有些熏陶,因此我的那些花花肠子别人看不透但却免不了让他生疑,所以,他经常看我不顺眼也在情理之中。班长的成绩只够混个三流普通高中,不过听说他爹正打算将他送进实验高中,靠金钱关系……
有钱有权就能读好高中,享受一般学生无法享受的优秀教育资源,享受九年义务教育之外理所当然的享受。九年义务教育之外的教育的确是额外,正因为是额外,所以才沾染更多的世俗。我没那么高尚,差距在我的人生中始终贯穿如一,早就没了那些比较,但也不自卑,你在鸿沟那头,我在鸿沟这头,你永远也不愿意跨到鸿沟这头来跌得满身是泥,但我却可以通过努力跨到鸿沟那头去混个风生水起,因此,我比鸿沟那头的他们幸运,因为,我没什么好失去,努力了,就只会更好而已。也因此,即使再看不惯那些有钱有权人将他们的子女送入高级中学,但我仍是接受,还心平气和地。
张放就多了些牢骚,“看那姓胡的样子,猥琐得跟只猴子差不多,真拿他那个当局长的爹当万能的了?不就是国企的一个破局长么?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