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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少年游

手中铜剑,被紧紧握住,沾上了体温。耳边风声过,陆一逢疾走在山林之间,马不停蹄地向元隍县赶去。

自当日发誓远离江湖是非,已有四个寒暑。这四年来,他一直常住于永乐镇郊的桃花林中。唯有每月下山去镇中卖些木雕、换些米菜,以此为生,从不曾踏入江湖半步。

而今,他终究是破了当日誓言。

想到那一只断臂,还有那青衫上的斑斑血迹,他额前成川,顿时胸中一阵气海翻腾。

当日,他亲眼看着她走出桃花林,他以为自己能够看淡,可这一日来临,酸楚只在胸臆中扩张翻腾,几乎要将心肺爆开一般。

他以为这三年来偶尔相聚、喝酒聊天的交情,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错了。

披星戴月、夜以继日地赶了这许多天的路,只用了五天,陆一逢便终于到达了元隍县。他四处向路人打听江逐浪的下落,可询问了数人,皆称未曾见过她。

天­色­减沉,街道之上的行人越发稀少。眼见日头已落,陆一逢将目标转移至客栈。刚踏进客栈大门,那见了客人忙点头招呼出来的店小二,一眼瞥见他腰间长剑,立马吓得腿软,口气大变:“大侠……大侠……您……您坐……”前一刻还吆喝张罗着、看上去甚是机灵的店小二,此时却直吓得口吃。

陆一逢依言坐下,将铜剑搁在了一旁的长凳之上。他敛了眉头,暗自思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让这小二对江湖人士如此惧怕?

正想着,却见一个青年踏入客栈:他面容清秀,肤­色­偏白,看上去约莫三十年纪。虽然身穿布衣,但是走路脊背挺直,步履沉稳,举手投足之间,却颇有大户人家的气质。

“啊,吕公子!”小二忙跑着迎了上去,点头哈腰招呼道,“今儿个要些什么?”

“十个馒头,三两花雕,再来三个炒菜,带走。”那青年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碎银,递到小二手上。

店小二忙店头接过,“吕公子,您请坐下稍等。”

那姓吕的青年未置一词,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那小二“噔噔”地跑进厨房下了单,随即提了茶壶,一边给那姓吕的青年添茶倒水,一边笑呵呵地随口拉些家常:“吕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嗯,家父身体安康,多谢挂记。”青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这时,他注意到了陆一逢的视线。瞄到陆一逢手边的长剑,姓吕的青年微微别开了头,以端着茶杯的手掩了自己的面容。

这个小小的动作,陆一逢全然没有放过。将从袖口中滑出的刻刀握在手中,他手腕微动——只听“嘭”一声,吕姓青年所坐的长凳,其中一脚应声折断。

眼看那青年就要一ρi股摔坐在地上,可他却纵身一跃,稳住身形,站定在桌边。继而,他怒目瞪向陆一逢,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再不多言,只是飞身冲出客栈。

陆一逢提起长凳上的铜剑,拾起地上的刻刀,随即快步追了出去。

“哎?!吕公子,你怎么走了?”端着馒头走出来的小二,眼见这幕,惊讶地道。然而话音未落,那二人早已奔到几丈之外,渐渐望不到影了。

那青年跑得甚快,显然轻功身法都算是上乘——这更加确定了陆一逢的猜测:这姓吕的青年,八成便是宫紫仁之独子化名的,因此,才会见到武林人士便这般心虚,生怕自个儿行踪暴露。

青年虽然身法极快,但比起陆一逢,却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他只需提足劲狂奔,便能很快追上。可是,陆一逢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放慢了步子,做出一副好似体力不支、追不动了的模样来,渐渐落在后方。

那青年以为甩掉了对方,继而调转方向,奔至县东边的一栋民房之中,进门叫道:“爹,有江湖人找来了!”

“哪门哪派的?”一老者大惊,慌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问道。

青年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正说着,青年忽然觉得眼前身影一晃——一人站定在门口,冷眼打量着二人,沉声道:“江逐浪呢?”

那青年骇然,万没想到对方追了上来,自己竟没有丝毫察觉。而那老者则将双手负在身后,神情严厉,“不知阁下何人?”

陆一逢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捏紧了剑鞘,望着他,“将人交出来。”

“什么人?你所指究竟何人?”那青年急道,“我们当真未曾听说!”

“阁下莫不是认错人了吧。”老者抚了抚白须,缓声道。

陆一逢瞥了二人一眼,“不会错。宫老头,她是来寻你的,你该知道她的下落。”

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讳,宫紫仁不再掩饰,向青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留活口。

那青年立刻会意,提剑向陆一逢杀去,剑风凌厉。

宫紫仁趁此时机,运气双掌推出,一招“日毁星沉”直向陆一逢击去——向后退了一步,避过那青年的剑尖。随即,陆一逢铜剑出鞘,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横剑挡住那一掌的威力。

青年微惊,随即连刺三招“流星赶月”,招招指向陆一逢下盘。而宫紫仁则捏一个武神诀,单掌使出“回天潜龙劲”,专攻陆一逢上身。

陆一逢挥舞铜剑,仿佛是在地面上写起行书一般,剑锋行云流水,化解了青年三招。两剑相交,直迸­射­出点点火星。霎时,他一跃而起,向后翻滚,躲开了宫紫仁那雷霆一掌。

脚未落地,他借墙壁之力,纵身向前跃去。铜剑连震数下,使出一招“行云剑法”直指宫紫仁。同一时刻,双腿踢出蟠龙腿,直踹青年。

青年忙用长剑挡住。陆一逢飞纵之中,瞥了他一眼,立刻剑尖下沉。青年忙挥剑守住头部,胸前露出空隙。陆一逢怎会放过此机会,一脚踹中青年左胸,顿时让他踹飞了出去,摊倒在地,捂住胸口,再也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宫紫仁见陆一逢剑尖下沉已然分神,立刻双臂划出轮转,使出一招“白鹤震翅”。陆一逢顺势将剑尖刺于地面,止住去势,并借力想要避开宫紫仁的掌力。然而,他与对方的距离过近,虽是避免了正面与掌力冲突,但还是受到波及,被掌风扫中。

陆一逢借势向后退去,宫紫仁趁机欺上,一掌劈来。陆一逢纵身闪过,让宫紫仁这一掌正中门板,顿时四分五裂。这时,陆一逢回身挥剑,挥剑之势更似草书,张狂而凌厉。

宫紫仁面­色­一变,惊道:“‘落墨半剑’?!”

陆一逢并未回答,忽将剑法行走变得厚重质朴,横平竖直接是灌注内力,厚重稳健入木三分;撇捺则似狂草,灵动而张狂不羁,剑风凌厉刺骨。

宫紫仁连连退过三步,躲过陆一逢竖与捺两剑,却终究是避不过一招提勾,被他直指咽喉处。

战局已然分明。脖子上被架上了那把泛满铜绿、看似相当钝而无法伤人的铜剑,宫紫仁自知不是对手,长叹一声:“未想到他们竟会派你来捉拿老夫,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陆某并非为你而来,”陆一逢冷眼望他,“江逐浪身在何处?”

“咳……我们……当真没有见过这个人。”那青年捂住胸口,咳嗽着道。

陆一逢挑眉,宫紫仁恨声辩解道:“此时此刻,老夫又何必要骗你?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浪的,老夫别说是见,连听都没听说过!”

此情此景,的确不像有意欺瞒。陆一逢缓缓收手,正待放下剑来,忽然听见窗外一个极熟悉的声音:“陆兄,不可!”

陆一逢闻言,立刻顿住了身形。只见三人踩过破碎的门板,踏进屋中——那个走在最前面,一副晃晃悠悠惬意模样的,不是江逐浪,还能是谁?

“哈,”她笑眯眯地回了头,冲身后的一名青年道,“沈兄,怎样?力挺自家师父是没错,不过也该看看实力悬殊,当然还是我家陆兄技高一筹!来来,愿赌服输,十声驴叫,概不拖欠。”

沈姓青年面­色­铁青,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的模样。

“哎呀呀,沈兄,”她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一副讨要钱财的模样,眯眼笑道,“是谁常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如此食言而肥,我可是要在你脸上画上几只千年王八了。”

青年被她这一说,脸­色­越发青白交错,甚是难看。狠狠地一跺脚,他涨红了脸,张口就要学驴叫,却被身边一个玄衣男子伸手拉住。

“江姑娘,你就莫再捉弄师弟了。愿赌服输,也该看看场合。”

“哎呀呀,好个同门之谊啊,”她大笑道,“沈高崛,你好福气,有薛霄这般好师兄护着你。好吧,看在薛兄的面子上,那十声驴叫,咱们回头再清算。”

说罢,江逐浪转而望向陆一逢,笑得格外灿烂,“哈,陆兄,真是好久不见,想煞逐浪了。”

他沉下脸来,冷眼瞥她,“哼,看来,你混得不错。”

“哈,”她笑望他,“还不是托了陆兄的洪福。”

心头莫名火起:他听闻她下落不明,立刻想也不想地赶来元隍县,破誓踏入江湖。未想到,她非但无事,反而这般有说有笑一副自在模样!

定是她与史非花算计好了的,故意诓他下山,设计他对付宫紫仁!

一思及此处,他别开脸去,掉头就走。但还没踏出一步,就被她一把拉住胳膊。低下头,只见她一脸诚恳神­色­,“陆兄,莫这般小心眼儿,且等片刻,一会我向您说明事态经过。”

“诓人的经过?”他冷哼,刚想甩开她、拂袖而去,却惊觉她的左边袖管空荡荡的,系在腰间。

顿时,胸口一窒。

方才他只见她谈笑风生,以为那下落不明之事、连带那条断臂,皆是史非花设计给他下套的。未想到,未想到……

他僵住了身形,低头见她微笑望他,只觉心口莫名收紧,五味陈杂。半晌,他缓缓点了点头。

江逐浪冲他感激地一笑,随即转过身去,直面宫紫仁,抱拳笑道:“宫掌门,在下江逐浪,有礼了。”

宫紫仁不看她,却看两个站在门口的徒弟,怒斥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逆徒搞的鬼!”

“耶,这话可就错怪好人了!”她忙解释道,“宫掌门啊宫掌门,我真是羡慕煞你了!有两个如此忠肝义胆的好徒儿,将来逐浪我也定要收上两个。你弃整派弟子不顾、只顾自己逃跑逃命在先,可薛兄和沈兄非但不记前嫌,反而一直秉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情谊,挡于人前,甘愿代你而死。这等好徒弟,你还要斥责他们,当真是你老人家眼大无光、没心没肺了。”

宫紫仁斜了两徒弟一眼,重重地“哼”出一声来,显是全然不信。

“师父,”薛霄向宫紫仁跪下,“您这般东躲西藏的日子,不是办法。恕徒儿多嘴,您还是随江姑娘回去受审吧!”

“孽徒!还说不是忘恩负义?”宫紫仁气得一掌拍下,直击向薛霄天灵。

沈高崛和江逐浪眼见,慌忙双双去挡。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立于一边的陆一逢伸出铜剑,挡住宫紫仁的掌力。沈、江二人只觉得风声过耳,却是毫发无伤。

“哈,多谢陆兄救命之恩。”江逐浪在­唇­边勾勒出灿烂的弧度,黑亮的眼眸望向他,满是笑意。

陆一逢淡淡应了声“不用”,随即别开脸去,靠在墙边,低头用手指磨蹭着剑柄上的铜绿。

沈高崛想扶起薛霄,可对方却一动不动,誓要跪到宫紫仁点头的模样。沈高崛见此情景,亦跪了下来,“师父,我不像师兄那般会说话。我只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做错了事,就要有胆受罚,这也是师父您曾经教导我们的。如今,怎么换成您自己不守信用了呢?”

他抬眼,望向宫紫仁,畅口直言:“原本我以为,师父你既然想逃离江湖是非,那便逃就是了,做徒弟的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可是,这几日听江逐浪所分析,徒弟斗胆,认为师父您还是回去受罚,然后重新开始得好!”

“哼,重新开始?黄毛小儿,你懂得什么?”宫紫仁拂袖大怒,气得脸­色­青白交错,甚是难看。

“哎呀呀,这就是宫掌门您看不开了,”江逐浪笑道,“宫掌门,您倒说说看,您做了哪些错事?”

“哼!”宫紫仁并未回答,只是怒气冲冲地从鼻中重重哼出一声来。

“宫掌门您不愿说,逐浪我来帮你算,”江逐浪不理会他恶劣的态度,只是伸出了右手,曲指盘算道,“一件,密谋私吞所谓‘秘笈’,准备等‘诛幽大会’众人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人之利;第二件,为躲鬼姬追杀,舍弃全派弟子不顾,私逃紫云门。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吧?”

“……”宫紫仁未言语,倒是一边的沈高崛点头道:“嗯!没了!师父一向严于律己,待我们极好,只是一念之差!”

“大人说话,小孩子少Сhā嘴,再说,让你现下就学驴叫去!”江逐浪笑着斥道。听了这话,他顿时没了言语,只是气鼓鼓地瞪着她。

江逐浪负手走到宫紫仁面前,笑道:“宫掌门,您这两桩事儿,可有夺得秘笈?可有伤及他人?”

宫紫仁不屑回答,倒是先前一直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的儿子,忙不迭地道:“咳……没、没有的事!咳……”

“那便是了!”江逐浪冲他笑道,“所谓‘密谋私吞秘笈’一条,可那秘笈从来就不存在过。而阁下的计谋圈套,也只在刚刚设想阶段,便被硬生生地打断,继而逃跑去了。若论事实,这罪状实是只在臆想阶段,无从说起。”

见宫紫仁面­色­微有动容,江逐浪继续道:“古人有云:”在行不在心,若论心者,世无完人‘。世上又有哪个人,没有想过些糊涂心思?宫掌门,您是凡人,并非天生圣人,会起贪念很正常。虽然您的确是存了这个设下圈套伤人的心思,但是,毕竟尚未实施便被打断。试想,他人又怎能因一项毫无实际行为的罪名,就给您定罪呢?“

“爹!她……咳……她说得没错啊!”一旁宫紫仁独子大声道,而薛、沈二人皆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宫紫仁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见此情形,江逐浪继续道:“宫掌门,您可知道,您为何被石庄主为首的正道剔除了名儿?而他们为何又要我来捉拿您?”

她知对方不会回答,随即自问自答道:“您之所以被除名,是因您无故弃紫云门上上下下近百名弟子于不顾。作为一派掌门,此行一为不义,二为不智,三为不责。因此,石庄主与史掌门才命我带您回去,治您擅离职守的失职之罪。”

“……”宫紫仁嘴­唇­掀了掀,惊讶地冲她道,“仅此而已?”

“是啊,仅此而已,”江逐浪笑着点了点头,反问道,“要不,还能如何?你一没偷盗,二没杀人,三没放火,破坏律历之事一概不做。就像逐浪方才所说,总不能治您‘臆想独霸秘笈、妄想成为武林盟主之罪’吧?我还说想当皇帝咧!”

她轻笑一声,继续道:“至于这‘玩忽职守’嘛,便可大可小了。若是情况允许,多说两句好话,请一个四年之久的病假也并非无可能啊。虽然江湖人皆知,宫掌门您是惧怕被鬼姬杀害、落荒而逃的。但若说,大难临头,不逃跑的才是呆子哪!您唯一不厚道的,就是只想着自己和儿子逃命、对众多弟子不管不顾。关于这一点,若您能真心忏悔,从此善待门徒,那不就了结了?我听闻,紫云门直到现在还未立新掌门,一切都由贵派二弟子柯涣泱代理。贵派弟子这番心意,难道您还不了解吗?”

“没错!”已然跪在地上的沈高崛,仰头望向宫紫仁,大声道,“师父,江逐浪说得有理。您回头吧,重新来过!”

“师父!”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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