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虽然是白天,但却同夜晚无异。我仅能凭借微弱的光线分辨着脚下的路,不至于让自己从陡坡上滑落下去。就这样一直到我来到一间巨大的房子面前。
横梁大概有三米多高,这样的房子现在不多见了,非常破旧,而且是纯木制的,我猜想可能是以前的人们在山上修筑的祠堂,或者是专门供人避雨或住宿的。你知道有时候大户人家祭奠的过程非常繁琐、麻烦,步骤很多,人数也多,在山上修筑一间临时住宿的地方倒也不足为奇。房子的门外有两根极粗的大红木支柱,即使是一个成年人也难以环抱住,只是油漆早已经脱落了,败落之色尽显,我甚至可以在粗大的柱身上看见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裂缝和虫洞,一些小虫正忙碌而飞快地爬进爬出。
迈过几乎到我膝盖处的门槛,我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出人意料的干燥,我很难想象在春天里,木制的房子居然比我们现在用钢筋混凝土建的砖瓦房还不容易潮湿,一进去你就可以迅速闻到一阵只有木制品才能散发出来的奇特味道,它让人想起晒过的被子散发出的气味,清爽、舒适。
不过里面什么也没有,偌大而空旷的房间和身材幼小的我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我喊了声"有人吗",回应我的却只有一阵阵自己的回音。
虽然进去后一眼就能看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可我还是不放心地到处走了一遍,最终确定,这里的确荒废很久了,因为每个地方都有层厚厚的灰尘。
我回头望去,自己湿湿的脚印从门槛处一直延伸到房间的各个地方,足迹越来越淡,犹如在地面上画了幅奇妙的图案。我暂时忘记了与父亲走散的恐惧,居然好奇地开始观察起这间空房来。
门外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听长辈说,清明的雨下得越是大、越是长,就证明那年死的人越多。
清明雨啊,死者的眼泪。
(我听了这话,竟忘记了将橘子放入嘴里,因为我的长辈也是这样对我说的。纪颜没有注意我的举动,他仿佛不是在讲故事了,竟忘记了周身的一切,整个人都沉醉在儿时的记忆里。)
忽然,我听见身后有声音。那时我记得自己是一个人胡乱走到这里的,难道还有别的过路人躲雨吗?
当我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过膝长裙的女孩。
女孩看上去似乎比我年纪稍长些,长而密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膀上,仿佛洒落了一块黑色的绸缎。她的肤色很白,白得几乎透明,因为背对着门站着,光线几乎透过了她的皮肤。
不过我没看见血管。
从始至终,我都没觉得这个女孩的脸上有一丝血色,可我非但没有害怕,还觉得很高兴。
因为终于有人陪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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