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哭差不多了,自己收住声,说你看我这老糊涂啊,大喜的日子都让我给搅祸了。你妈要是在啊,看你今天出门,不定多高兴呢,看见你这样我就想起了你妈啊!一旁的赵仁虎赶紧着打岔说,亲娘大喜的日子您别念旧了,趁太阳高咱们赶紧着送新娘子出门是真的,海淀的新房离这儿可不算近呢,别赶晌午前到不了可就麻烦大了。遇翠也说奶奶,我以后不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星期都回来看您,您放心吧。老太太又把遇翠新盘上的大辫子给整了整,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塞到遇翠的手里,说是让她收好了晚上没人时候再看。遇翠知道这是奶奶给的出门子的念想,眼泪又止不住掉下来。
赵家的亲戚除了老太太腿脚不方便也都过来了,送过来赵老太太亲手绣的一对枕套,上面绣着五彩的鸳鸯戏水,大荷叶边儿也是赵老太太一针一针收的布边,摆在那一堆嫁妆的最上面,煞是好看。赵仁虎两口子,把前些年过年的时候,领导发的年终奖励先进工作者的大红缎子面相册送了过来,里面的扉页给剪了去,这礼看着又大方又不俗,透着赵家是有文化的人。
和大家伙作了别,遇翠在两个哥哥和表兄的护送下,往新家的方向走了。老二常遇夏蹬着一辆三轮,常家的陪嫁都放在车上。临走临走,他大舅赵仁龙急匆匆走下台阶,把陪嫁的毛主席像压在了赵老太太那对鸳鸯戏水的枕套上,一边摆一边说,老人家放在最上面,这样稳妥,这样稳妥。常老太太打趣说,还是亲家大舅觉悟高啊!在众人的笑声里,遇翠风风光光的离开了这个养了她二十年的胡同,谁想到二十年后,又丧眉耷眼的搬回来。至于老太太往遇翠手里塞的是什么,当天晚上新婚夫妇二人打开手绢一看,原来是只通透圆润的翡翠镯子,老太太当年的陪嫁。
送走了常遇翠,她哥常遇夏的事就摆在了眼前。按常理,遇夏早到了该成家的年龄,这都快奔25了,可没见他有一点动静,一问他他就说别管了,可这不管不管,成了老光棍可怎么办啊。所以送亲回来之后,一家子就围着他,非得让他有个明确的态度才行,大家伙也好给张罗去啊。
被大家伙给逼问急了,常遇夏这才老实交待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不是别人,就是前阵子他给打家具的那个工读学校的同学的妹妹,叫孟长秀,她哥就是带着常家兄弟入门的孟长江。大家伙一听这个说老二你可真行,保密工作做的比地下党都好。既然这样,那准备什么时候把事办了啊?老二说不急不急,她哥这婚刚结完,等消停了过了年再说吧。常知冷说这样也好,也有时间替你准备准备,这房也该收拾收拾了。遇翠出门了,不行你就收拾西跨院,把那边当新房吧。老大说爸这事您就别操心了,我跟老二自己操持就行了。
不几天,常遇夏依着老太太的意思,把新搞的这个对象带进门来给大家伙相看相看。一进门老大媳妇就说了,这不是我以前白塔寺中学的同学吗?比我小两届吧?
姑娘说我看您也眼熟,应该是同学,咱们这片儿的,不是分白塔寺就是新街口,我以前住我爷爷奶奶那,所以就在白塔寺上的学。这一说起来,不是老街坊就是老校友,亲戚套着亲戚,热络起来也就快得狠。
孟长秀和她哥孟长江虽是一个爹妈生的,可是这为人处事是真不一样,她哥打小就在街上打架闹事,可是她一直是好孩子,该上学上学,该工作工作,要不是前些年国家困难的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早早初中毕业就工作了,说不定人家现在也大学毕业了。
孟长秀的工作也不错,在西单的新华书店上班。这些年书店卖得最多的就是毛泽东选集,各种版本堆的铺天盖地的,剩下的就是样板戏了,还有一少部分是苏联和前俄国作家的一些作品,有空的时候她就拿上一本看看。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常遇夏在给她哥打家具的时候,看到她手里拿着普希金的诗集,两人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就聊出火花来了。姑娘不看重别的,在这些胡同长大的孩子里,象常遇夏这样爱看书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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