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喝着茶,和两位老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聊着聊着就说起来这日子难过,家里冷清。史荣钦叹了口气,放下茶碗说,我倒是有个主意,您两位先别生气,听我说完。您看这一院子房,就这么空着,慢慢都放朽了,与其这样,不如赁出去几间,一是能有个进项,另外呢院子里有点人气,不至于这么慌着难受。
常知冷听他这话就说,荣钦你这样可就跟大叔见外了,人啊走到哪说哪的话,到哪个山头唱哪段歌。以常家现在的这个情形,赁出点房子去哪叫丢人啊,这要是放过去啊,我都打算把这院房顶出去,带着老太太跑到西山底下,祖坟边上,买几亩地养老去了,省得天天看着揪心。
常老太太也接着他的话茬,说我这老太太都想到街道问问,这上山下乡有没有老头老太太的份啊?有要的话我也申请一个,去哪都行。孩子们都不在了,留下我们这些孤老,守着这房子,就象那小燕儿都飞走了,留个空窝让老燕子守着,那老燕子也得守得住啊。
一边说,一边指指堂屋房梁上的一处残缺的燕窝,说你们看看,这还是抄家那年,那帮坏小子给捅坏了,自此这窝里就没再来过小燕了,就剩下前面房檐底下那两个,可是这两年明显是来得少了,不知道今年这些燕子看到我们常家这个落破样,还到不到这儿安家了。说到这,老太太眼泪又落下来。
几个人赶紧就劝老太太,说您别急,我们这不是更想办法吗,常家福荫足,小燕儿今年还会来做窝,您放心吧老太太。
接着常知冷就开始诉苦了,说这事我也想了不是一天两天,可是不知道从哪下手啊!单位里吧不能乱打听,也不能跑到外面电线杆子上贴传单去啊,那还不让街道派出所给盯上?要是那哥俩在,还能在外面打探打探消息,现在就我跟老太太,总不能跑西单大街上拉个人就问,您租不租房啊?吉屋出租了啊!
老爷子这么一学,逗得大家伙都笑起来,史臧二人赶紧着接下话茬来说,老爷子您就别逗我们乐了,这事还是交给我们哥儿俩办吧,现在外面找房住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家那边都有人自己敲门入户的来找房了。
大家伙正说笑间,大门口又有人叫唤,亲奶奶大姑夫,过年好!我来给您拜年来了!随着说话声,远征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进门就要给老太太嗑头,老太太赶紧说快起来快起来吧,今年我这老太太可受不起,连个象样的压岁钱都给不出了。远征不依,还是磕了三个头,起来说老太太您每年给的压岁钱我都攒着呢,您今年给不了那也攒着,等到哪年您有了一块给我。
老太太一边笑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纸包来塞给远征,说老太太日子再难过也少不了你的压岁钱,没多有少,随行就市,你也别打算给我老太太记着帐,是不是还打算给我算个利息啊?这些孩子就属你最精,都是跟你那开银行的姥爷学来的吧?
大家伙说笑着,老太太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一个递给臧爷,一个递给史荣钦,说是拿回去给孩子买玩艺吧,老太太给的压岁钱,再少也是福气儿。二人也不推让,替家里孩子们谢了老太太。
大家伙一块,热热闹闹的总算吃了这顿过年的饺子,老太太还拿出一小碟绿莹莹的腊八蒜,一小碟小酱瓜儿,一盘自制的鸡蛋卷儿,还有一盘子五香咸鸡蛋,剥开顺着手流油,众人一边吃一边说常老太太真是有福之人手气好,做的腌货都比别人香。
饭后,史臧二人起身告辞,远征也说天不早了得回去了。三个人出得常家往胡同外面走,远征说臧叔、史叔,以前虽是和二位见过,可是一直没机会细聊。我也喜欢古董字画,在我姥爷家里见过些好东西,还有我那个大爷也好写几笔,我是一直存着心跟二位好好请教,可是一直没得着机会。
史臧二人此前也知道常家有这么一房贵戚,也是一直想找机会来往,只可惜碍于辈份情面,没好意思和常遇夏张口。现在人家自己找上门来,真是赶日不如撞日,该着。于是臧爷说你以前不是小嘛,现在也是半小伙子了,得了,虽是我比你大好几十岁,可是按辈份你还是叫我哥吧。今天我们两人刚好约了陶然亭的一个朋友,到他那边小坐,你要不跟我们一块去?都是行内人,一块聊聊,你也长长见识去吧。
远征说那敢情好啊,真是约的好不如遇的巧,那我就不跟二位客气了。
出了胡同口,走到电车站,远征看到副食店门口有一个卖糖果花炮的摊子,就走过去,拿身上的压岁钱买了一斤杂拌糖,两串鞭。史臧二人说你买这个干嘛,路上吃路上放啊,还真是个小孩脾气。
远征说哪啊,我五十六天就离开爹妈,早就长大了。我这不是琢磨着大年初一,又是第一次上门,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吗,就买了这两样,虽是寒碜点,心意尽到了,省得人家说我不懂事。
二人一听,心里说了,怪不得常老太太说这孩子最精,还真没说错。
自此,远征和史臧二人的来往就算正式展开了,他两位堂哥回来的时候,他和史臧的关系已不在二人之下,只是这里面,江湖情义少,利益纠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