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里,他大妈正把那装好瓶的西红杮上锅蒸完,趁热把胶皮盖子一个一个盖上。那瓶口本来就滑,平时都不好塞,再加上锅里的热气往脸上扑,盖这几个瓶盖把仁龙媳妇急出一身汗来。赵远洋想上去帮忙,又怕自己搭不上手,直到仁龙媳妇把塞子都塞好了,他才一步抢过去帮着把那只大锅从炉子上端下来。
之后,又用一个旧铁皮罐头盒在炉子上化开一截蜡,远洋帮着仁龙媳妇,用毛笔沾上蜡把瓶塞封住,一瓶一瓶的在在案板上放好。仁龙媳妇一边看着远洋,一边心里又想起了远征,不知不觉眼泪就流出来了,赶紧趁着没人自己又偷偷擦了去,禁不住心里说了一句,命啊!
正当胡同这边赵远洋一家忙着做西红杮酱准备过冬的时候,一驾飞机远在外蒙的温都尔罕坠落,消息过了很久才见诸报端,这个国家的二号人物,竟然叛国了。除了意外、好奇和震惊,只有少数人会担心这件事对国家的影响是什么。更多的,则是以非常带有预见性的语气说,看他那个八字眉,鹰钩鼻,那能是好人?真不知道老人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选了个这样的当接班人?
这此后的一段时间,郑南南和郑北北的父母常常就见不到了人影儿,闲得没事,小哥俩就把赵远征和赵远洋兄弟带到家里来玩。对于赵远洋来说,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天地,一个让他变得有些怯生生的象外国的地方,这地方让他想起了《列宁在十月》。
进了郑南南和郑北北的家,一股书卷气扑面而来,除了这房子比较新,更亮堂之外,和赵远征他姥爷杨老先生的家里几乎一样,不论是家具的样式,还是摆放的方式,连窗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都长得差不多。也难怪,都是机关给配的,清一色的灰卡其布沙发,玻璃书柜,只是杨老先生的写字台更宽大一些,式样也更古旧。不同的是,这些年来杨老先生家里连抄带毁,一些残破的地方也没有人修补,加上房子年久失修,外面的老树阴气又重,所以整体看起来,显得暮气沉沉,而这里,则是阳光普照的欣然一片。
赵远征喜欢这种环境,他心底里一直隐隐觉得,他原本是应该属于这样的氛围的,而不是西城那种棋盘状的胡同和四合院。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种浮着灰尘的阳光里,他会感觉自己的心胸更开阔,背也更加挺直。而他的兄弟赵远洋,则是一下就对柔软而有弹性的吱吱作响的沙发来了兴趣,恨不得站到上面扑腾几下才过瘾。
在郑家的书房兼客厅转了一圈,赵远征的目光就落在书案后面那幅画上,他问郑北北,你爸也喜欢书画?北北扫了一眼,说他家老头到底喜欢什么,他也不太清楚,反正总在家里摆弄这些,偶尔家里也来几个人一块写写画画的。远征问都是些什么人啊,北北想了想,说好象是文联的吧,我小的时候来的多,前几年我们全家不是下放到安徽了吗,回来以后这几年没见着什么人了。怎么着?你好这口?
远征说,北北,你们家墙上挂的可是好东西啊,这可是董寿平的真迹。北北说是吗,我爸这柜子里还有好多呢,还有那书柜顶上,都是,放了好多年了。每年不都得搞几次春节团拜吗?以前每次开完了团拜会我爸都得拿回几大卷来。赵洋一听,眼都亮了,说能拿出来给我开开眼吗?北北说那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画吗,还没年画好看呢。
说完,几个人一通折腾,从四处翻来一卷一卷的画稿,都是随意用报纸卷起来的,用个细纸绳一系,全都是没有装裱过的原稿。远洋打开来,一张张看着,越看眼睛越亮,说北北,你爸到底是干吗的呀?你们家这些画,快顶半个荣宝斋了。北北愣了一下,说这荣宝斋是什么地方啊?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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