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徐费如走上高高的台阶,望一眼灯笼高挂的宫门口,双腿软得跟滩泥似的,怎么也迈不动了。
香蕊宫近在咫尺,她却觉得好遥远。朦胧的灯光下,一个娇弱的身影徘徊不停,双眸张望,是莺莺,她满面的焦急,一眼见到徐费如的时候,忍不住唤道:“小姐,你到哪里去了?莺莺找了大半个皇宫。”
丫头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徐费如,一触到她冰凉的手,整个人一惊,再道:“小姐,你病了?”
徐费如停下脚步,轻轻看一眼莺莺,丫头的那双清眸像春水一样透亮,没有任何的虚假,“莺莺,你早上的时候说是找表哥——”
她竭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试探地问了一句。突然之间,对任何人都没了信任感,包括眼前的丫头。
莺莺的脸一阵通红,仿佛做错事似的,把头埋得紧紧的,一手搭上另一手,放在衣角处,声如蚊呐地说道:“莺莺偷偷出宫去找洛大人,洛府管家说大人在诗社,莺莺便跑到诗社,等到了诗社,那里的人又说大人跟几位同僚游东园去了,莺莺慌忙地跑到东园,结果没见到大人的影子。莺莺不肯罢休,又再次去了洛府,管家说大人回来过,后来说是进宫去了。莺莺怕小姐等着急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回来。这一折腾便就天黑了。”
“去诗社!游东园!呵呵——他过得可真是逍遥啊!”徐费如冷冷一声笑,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眼眶顿时通红一片。
莺莺见徐费如脸色不对,吓得脸一青,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好累。”徐费如依然是甩了甩头,轻轻推开了莺莺,不让她搀扶,自顾地迈着步子,朝宫门里走去。
留给丫头的是一个失魂落魄的背影。
寝居中,灯烛明亮。徐费如轻倚香榻,半眯着眸子,嘴角微咧,似笑非笑,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似痴似傻,眉宇间尽是伤痛之色。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莺莺。”莺莺不停地绞着手中的锦帕,望着徐费如失神的样子,心里好生害怕。
小姐一向坚强,不曾如此伤颓过,只是此时,她的表现太不同寻常了。
徐费如晃了晃神,撑着榻沿缓缓坐直了身子,无神的双眸一动,懒懒地扫一眼,道:“莺莺,你相信这个世间上有真情么?”
“莺莺信。小姐与洛大人便是最好的例子。”莺莺如实作答,在她眼里,小姐痴情,洛大人专情,两人可真是患难见真情。
“哈哈——”徐费如听罢,忽然一阵狂笑,笑得泪花泛滥,许久才停下,道:“莺莺,你错了。我与他是最可笑的真情。”
莺莺连连摇头,怔怔地望着徐费如,一时不知所措,上前一步,蹲到榻边,握紧了她冰凉的手,小声抽泣道:“小姐不要吓莺莺。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徐费如猛得抽回手来,又是一声痴笑,重新靠到香榻的栏杆上,撑着额头,轻轻一甩长袖,道:“我现在只想醉,醉了便什么都不用想,心也不会痛了。拿酒来。”
“小姐现在是皇上的贵妃,怎么可以喝酒?”莺莺劝道。
徐费如瞥一眼莺莺,美眸里曾经的镇定化成了一股伤,漫延,她撑了撑胳膊,坐直身子,顿了一下,“你不拿,我去拿。”语罢,她摇摇晃晃地正欲起身来。
“好了,好了,小姐,莺莺依你。”莺莺连忙扶住徐费如,抿了抿唇,脸上尽是无奈,轻叹一声,方才离开寝居,俄而便端着一只青花瓷壶踱步进来。
徐费如见到酒,就像得到救命稻草似的,素手一拈,从莺莺手中夺了过来,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盈满一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接着再倒再喝,直到脸颊上泛起桃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