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小阵,我小心地观察他,除了脸色苍白,暂时没有其他反应,我稍稍安了点心,踌躇着要不要逼他继续走。
"且贵!"他忽地轻声唤我:"扶我起来吧!"
我一愣,赶紧上前,扶他靠着树,然后收拾好东西,通通用染血的外袍裹起来,背在身上。
我有些犹豫地望着他虚弱的样子:"殿下打算走?"
他看着我轻声道:"你不是想走么?"
是,我是想走!今夜若只有一拨人马来袭,我也许就赌一把,赌他们不敢曝露身份,就在此地等待援兵到来。但实际来的却是两拨人马,那这其中至少有一拨打了浑水摸鱼的主意,要定了暮青晚的命。既是这样,他们一定不会轻言放弃,发现马上没人,一定会折回头找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得走,多走一步,就给暮青晚的援军多争取一些时间,我们就多一分获救的希望。
我不能再有妇人之仁,走上前让他依靠,然后继续往前走。
"且贵,同我说说话儿!"
我心中一凛,明白他必是有些迷糊了,我得找些带有刺激性的话题吸引他才行。
"我有个问题平日里一直不敢问出口,但今日生死难卜,更未知明日如何,且贵便想冒险求殿下给个答案。"
"嗯!"他轻轻哼了一声。
"敢问殿下以为我是付且贵还是慕容安然?"
"付且贵。"他的声音似蚊子哼哼,语气平淡地好似在说"今日天气很好。"
我很想掩饰我的诧异,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这般笃定?据说我与慕容安然极为相似!"说出"极为相似"都让我有些羞愧,其实我就是抢了人家尸身,惭愧惭愧!
"那只是外表罢了。"他的声音依然如蚊子哼哼,听在我耳里却如仙乐一般,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暮青晚可是第一个确定地说我不是慕容安然的人,就算那个貌似很了解慕容安然的宗正子荫也只是觉得我比以前"讨喜"了一点点而已。
我刚想说两句感激涕零的话,暮青晚蚊子哼哼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慕容安然怎么可能这么蠢?"
"呃!"我所有的感激涕零一下都卡在喉咙口,偏我还不好意思争辩,只能默认他说的是事实。
"你平日里的行为已经蠢到令人发指,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再度证明你的确愚不可及!"他吸了口气,貌似很费劲,但继续说道:"若是慕容安然,定然早早规避了去,怎会像你这般白痴地自己往上凑?"
付且贵处于羞愧状态,僵硬前进中……
"曾经还蠢得自己跳出来问我是不是要杀你,你既知我想杀你,至少该想些法子偷偷跑了吧?"
付且贵继续处于羞愧状态,僵硬前进中……
"稍稍试探你一下,你就啥底都露了。看到不该看的书,你难道不能装个傻吗?"
付且贵继续处于羞愧状态,僵硬前进中……
"你的言语总是漏洞百出,别说你是慕容安然,就说你是倾朝人,我都十分犹豫!"
付且贵仍然处于羞愧状态,僵硬前进中……
"你连字都不会写!想我还高估了你,以为你有什么谋划,结果你居然是真的不会写!想也是,你这样的脑袋瓜子!"
……
"停!"我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地打断他,而他居然也就不说了,我悲哀地想,大概是说不动了:"我说,三皇子殿下,我不过提了个小小问题,你有必要说这么多话来羞辱我吗?平常怎不见阁下这般多话?啊?"
"我初来咋到,搞不清状况,就算做了点糊涂事,又怎么地了?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有我……"那蚊子哼哼的声音居然试图打断我?!
我轻易地、中气十足地盖过他:"你以为我啥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得多着去了。我付且贵的脑袋瓜子也不是长着玩儿的!"
"搞个书斋装纯良,好玩不?"
"富得流油,还藏着掖着,好玩不?"
"故意用开国年鉴勾我,好玩不?"
"想查慕容府的案子,结果发现我是付且贵,好玩不?"
"万事俱备,却不敢出山,刚想出山,又落到现下的窘境,是不是更加好玩?"
"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真是悲剧中的悲剧啊!"我仰头望月,感慨万千,想不到我付且贵也能碰到这么有情调的场景!
"付且贵,你瞧不见我是伤患?想气死我吗?"耳边人恨恨道。
我稍稍松了口气,勉强又走了半个时辰了,这辈子没这么累过。往生啊,往生,快点追上来吧!我还从未这么思念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