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是一整套的身份凭证,是暮青晚为我造的假。
上面写着我的出身地,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边陲小镇,据闻十数年前还偶有小规模的战乱,因而当地的户籍管理难免有些混乱,这也就是暮青晚为我选择此地的原因。他向来盘算得仔细,一丝一毫的把柄都不会留下,我便顺顺利利地用这假证入了国史馆。过几日,怕还要用它们去领著作郎的腰牌。
"先生!"萍儿在身后唤我,小心问道:"先生看这文凭,可是有事?"
我转身摇头。萍儿自那日之后,比从前更为小心谨慎,神色间都显出一分憔悴来。看着她年轻姣好的容颜,我不免有些伤感,便伸手牵了她,到旁侧坐了,然后认真道:"萍儿,你回去吧!我会修书给三殿下,说明原因,他不至怪你。"
我自己已是无所谓了,可是萍儿还有大好光阴,可不好耽搁她,只要她回到三皇子的府邸,靠着暮青晚这棵大树,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萍儿吃了一惊,大眼在我脸上直扫,紧张问道:"先生要赶我走?可是萍儿做错什么了?"
"不是!"我赶紧道:"我如今这状态,你自是明白的,估摸着一时半会也没人打我主意。倒是你再在这儿呆着,可就真的耽误了。"
"我不会走,也不想走!"她一脸决然:"少爷将我送与了先生,我便已打定主意要与先生同甘共苦。如今先生又与少爷生了误会,眼下尤为艰难,萍儿更不能走!"
我苦笑两声,问她:"倘使这不是误会,而是一生一世也解不了的结,你又当如何?"
她一呆,但旋即更加坚定道:"萍儿的主子已不是三殿下,如今,先生如何,萍儿便如何!"
"萍儿,我不是试探你,"我费力地解释、劝说她:"我与三殿下的心结再无可能解开,你再跟着我,只会一道身陷泥潭!你帮不了我,何苦做无谓的牺牲?如今这形势越来越混乱,我根本无力看清,将来如何,更是无法预料。可你回到三殿下身边,总归是最安全的。三殿下再不济,自保的能力总是在的。"
"先生不必再劝!"她起了身,肃然道:"先生待我之心,我如何不知?正因此,萍儿也不能再顾三殿下如何,只愿追随着先生,与先生生死与共!"
我双眼一热,心中寒意一下消了泰半,原来这世间并非那么寒冷,至少,我还有萍儿,一心一意陪着我的萍儿,为着她,我总得想着法儿坚持下去,我坚定了心志,我得坚持下去!
我睡得正熟,隐隐听见一阵急叩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脑稍微清醒一些,终于听清是萍儿在门外急声叫我。我一下反应过来,赶紧爬起身,抓起床边的外袍,未及披上就跑出去。
"先生!"萍儿拉住我迅速闪到窗边,指向远方,我刚定神,就看出了异常。西南方的天空映着艳红的光影,可以想见下方必定是一片慌乱。这么大的火势,绝不止是一屋一宅!只是城中防火措施做得不差,怎么会这么快烧成这样?
那个位置!我凝神细想,瞳孔已经不由自主收缩。"快去叫醒司徒盛!"我一边套外袍,一边向东院冲去。
萍儿的动作比我快,我跑到司徒盛的厢房口时,司徒盛本人已经出了房,只是衣冠不整,光脚就冲了出来。
他看见我,豆子小眼深邃而严肃:"是使馆吗?"
"不确定,那方除了使馆,其他官衙亦是不少。如今尚在严火之时,然而这火势却窜得这般猛烈,只敢说民宅的可能极小。"我言简意赅道。
司徒盛扫我一眼,面上有些忧郁,然后一声轻叹道:"十之八九了!"
"走吧,付且贵,你我一道去看清究竟发生了何事!"他的身子有些佝偻,语气也有些低迷。
"现时离早朝不足两个时辰,若真是官衙起火,恐怕皇上还要提早召见众臣,这一来一回怕就赶不及了。不如由学生与萍儿过去,萍儿脚程快,得了消息,兴许还能赶回报与大人知。"我看着他的光脚道。
他一愣,很快回过神来,也是赞同:"也好,如此便快去吧!付且贵,”他补充一句道“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