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似在等待什么,不时往窗外望去,又不时看向圣武帝。
她最后一回向窗外望去的时候,圣武帝低低地唤了一声:"景秀!"
于是她慌忙回过神,半跪到床边。
"景秀,扶朕坐起来吧!"
她愣了愣,便唤了黄文一道将圣武帝扶起身。
"景秀,朕方才想到年轻之时,意气何等风发,总以为天下之事谁也瞒不过朕,谁也斗不过朕。谁知,到了临了,却屡回为至亲所蒙,朕果真是老了,糊涂了。"
圣武帝不及说完,皇后已忍不住伏在他手边,痛哭失声道:"不是!陛下在臣妾心中从来都不曾变过,从来都是臣妾第一眼瞧见时的模样。"
圣武帝轻叹一声,勉力伸了手,搁在她发髻之上,轻声道:"朕亦记得第一回见着景秀的模样,朕当时就想,便是她了。"
"皇上!臣妾,一生至幸,亦是,嫁与陛下!"皇后止不住地抽泣,咽喉哽咽,语不成声。
"朕一生风浪,幸得景秀,从容淑德,方才能国泰家和。辗转至今,景秀其实仅难过朕两回,但这两回却实为朕平生至难。第一难在少卿离世,你道朕为何费尽周折清除痕迹,再送青晚出宫?咳,咳!"
"皇上!"皇后神色大变,哭得凄泠无比,几乎便要昏过去,嘴唇张了几回都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臣妾,臣妾……"
圣武帝继续道:"朕心中所想,其一为保青晚,其二却为保景秀呀。若是别人行事,朕定要她赔少卿性命来,可这人是景秀,朕实舍不得。朕既失少卿,如何再失景秀?朕只能对不住少卿!"
圣武帝说到此处,皇后已然跪地大哭,拼命叩首道:"臣妾知错!臣妾知错!这第二难便在今日啊!臣妾大错已成,现下悔也不能!妾欲先行,只求陛下容妾,容妾葬在身侧!"
"景秀啊,他当日杀尽宫人,我便该知晓。只是朕尝以为他尚且年幼,伤心所致,不想他是不肯你引罪至静妃。景秀啊,那孩子必不能放你过身,朕原为你置了出路,现下却是来不及了。唉,也用不着了。"
"你便随黄文去吧!你是朕的皇后,便在何时,也该是娴淑高贵,端庄雍容的。"圣武帝平静道:"景秀啊,你自取条白绫,且先行片刻吧!"
"是!"皇后恭恭敬敬再叩首,然后便缓缓起了身,随黄文向外走。走近门口,忽而擦净了泪水,转了身,露出个笑容。
刹那间,纯若冰雪,艳比桃花,却又雍容华美之极,她对着圣武帝,柔声婉婉道:"妾,得嫁陛下,实为至幸,终生不悔。此刻先行,实为妾愿。生为同衾死同|茓,黄泉路上,妾亦愿为陛下掌灯。景秀再无所求,唯生生世世常伴陛下身侧。"
说完,拘礼漫步而去,平静和缓,恰如同隆妆后赴一场盛宴。
我心中原就忐忑,皇后刚出片刻,窗口忽又闪过一道微光。我心头剧跳,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探出身去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