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是如何从体内爆裂开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我仿佛听到了血管、内脏,甚至细胞炸裂开来的声音。
太过血腥刺眼的血,如拧开了开关的水龙头,从唇齿间汹涌而出。
那时,我的眼睛还是看得见的。比21世纪澄澈太多的蓝天,比21世纪洁净太多的白云,还有比21世纪明媚太多的阳光,这些甚至比平时更清晰,如水洗过的清晰。
在那个车水马龙、喧嚣繁华的世界,我经历了太多的聚散匆匆,心痛过、悲伤过、孤寂过、仇恨过,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除了乞求还是乞求。
血,不能再流了;心脏,不要再停止了;身体,不要再失去知觉了。我还不想死,我……怎么能死?
还记得在洛桑换过月历的那天,我诧异地想着,再过几天,两个世界,两个身体,伽蓝和临宇的年龄终于要同步了。当迎来万历七六九年的时候,我就二十二周岁了。
我轻轻转动身体,看到了那张被额前银丝遮盖的脸。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梁,麦色的皮肤,薄薄的唇,还有下颌刚刚冒出的点点胡楂儿。他有一张俊挺清冷的脸,他有一副修长健硕的身躯,他有一身百折不弯的傲骨,他有一颗……被我满满占据的心。
风亦寒!风亦寒!那就是我倾心恋上、无怨无悔选择的男人啊!
好不容易,我们才能在一起;好不容易,我们才冲破了咫尺天涯的距离。我死了,那个青衫银丝的男子怎么办?我死了,那个好不容易得到幸福的男子怎么办?
我死了,还有谁能给他幸福?我死了,还有谁来爱他?我死了……还有谁来……让他爱?
那一剑,我无怨;那一挡,我无悔。只是依旧不甘,依旧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好不容易相守的我们不能相爱,好不容易相爱的我们,却终究无法相守。
既然注定有缘相遇,无缘相守,为何要让我们相见相爱?既然注定结局是有来无回的悲剧,为何要让我们踩着自己的心尖,恨恨地走这一遭?
我缓缓地倒下去,四周一片安静。我不知道是真的那么静了,还是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倒在了哪里?是亦寒的怀抱吗?
我的手握住了什么?是亦寒的手吗?
他在对我说话吗?他在不停地、恐慌地用沙哑的声音喊我“临宇”吗?
他在抱着慢慢冰凉的我,止不住身体颤抖吗?
我想,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