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每一次,他都折回来,再找一个地方,从另一个不同的角度观察他们玩游戏。他个头太小了,看不见他们怎么操纵,但是没有关系,他可以浮上去在半空中观察。玩家在一团黑暗里挖掘隧道,隧道会发出亮光,而同时敌人的飞船四处搜索这些隧道,一旦发现,就沿着它穷追不舍,直到捉住玩家的飞船为止。玩家可以设下陷阱:地雷、漂流炸弹,或者设置引力陷阱--敌人的飞船一飞进去就会在力场中无休止的旋转。有的玩家玩得相当好,也有的很快就失败了。
安德比较喜欢看两个玩家之间的对战游戏。在这种模式下,他们必须和对手共用隧道、互相攻击。只要看上一会,你就能发现对战双方哪一个玩家更有战略头脑,更精于此道。
差不多看了一个小时之后,这个游戏开始变得乏味了。安德已经明白了这里面的规律和电脑的思维模式。现在,只要他学会了怎么操控,他肯定能耍得敌人团团转。当敌人这样的时候就螺旋前进,当敌人那样的时候就在原地盘旋,悄悄的在陷阱旁边等着,或者连续放七个陷阱,然后冲出去引诱他们。现在这个游戏已经毫无挑战性了,只不过是电脑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人类的反应跟不上为止。这没什么意思。他想战胜的对手是人,是别的孩子。那些孩子已经和电脑打得太熟练了,以至于他们在互相对战的时候也尽量去模仿电脑的战略,他们的思维变得象机器一样的刻板,缺乏灵活应变的策略。
我可以象这样击败他们,我也可以象那样取得胜利。
我想和你玩一局。他对一个刚刚取胜的孩子说。
天哪,这是什么玩意?那个孩子说,是个怪胎还是一只虫族的幼虫?
新来的小矮人。另一个孩子说。
但是他会说话唷,你以前听说过他们会说话吗?
我明白了,安德说,你不敢跟我玩三局两胜。
打败你,那个孩子说,就象在洗澡时撒尿一样简单。
甚至连一半乐趣都没有。另一个孩子说。
我叫安德·维京。
听着,呆瓜。你什么都不是,明白吗?你什么都不是,明白吗?你的命运就是被人捏死,明白吗?
他哇啦哇啦的骂了一大通,安德立刻就抓住了其中的破绽:如果我什么都不是,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三局两胜?
现在其他的孩子开始不耐烦了:快点,赶快把这个自己找死的家伙做掉,咱们好接着玩。
于是安德坐上了位子,摸到了陌生的操纵杆,他的手很小,但是操纵杆也很简单,试了几下就弄清了哪个按钮控制哪种武器,控制飞船移动的是一只三维轨迹球。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反应有点慢,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孩子很快占了上风,但是安德学得很快,等到游戏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上手了。
满意了吗,新兵?
三局两胜。
我们没有三局两胜这种规矩。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你才能打败我。安德说,要是你不能再打败我一次,那就根本不算数。
他们又较量了一局,这次安德就熟练多了。他施展了一些那个孩子显然从未见过的小把戏,他脑子里的那些死套路开始应付不过来了,安德艰难的取得了胜利。
那些高年级学员停止了说笑。第三局进行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这次安德很快就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当游戏结束的时候,一个高年级学员说:他们应该把这台机子搬走,这游戏太简单了,现在连小屁孩子都能打穿了。
当安德走开的时候,周围没有一句祝贺的话,仍然是一片寂静。
他没有走远,而是留在附近,看着下一个玩游戏的人试着重复他用过的那些战术。小屁孩子?安德无声的笑了,他们会记住我的。
他的心情很好。他取得了一场胜利,而且击败的是高年级学员。虽然他可能不是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一个,但是现在,他不再有那种力不从心的恐慌,不再害怕自己应付不了战斗学校的一切。这和玩游戏是一个道理,只要细心观察,弄清楚游戏的规则,然后他就可以操作这个游戏,甚至做得比别人都好。
等待和观察耗费的时间是最长的,在这期间安德必须忍耐。摔断胳膊的那个孩子每时每刻都在琢磨着报复他,没过多久,安德就知道了那个孩子名叫伯纳德。他念自己的名字时总是带着一点法国口音--这是因为自负的法国人坚持他们的孩子要先学法语,等到小孩到了四岁才允许学习世界语。他的法国口音让他显得有趣而且与众不同,他的断臂让他成了一个烈士,他残酷的本性协助他聚结了一大群喜欢欺凌弱小的人。
安德成了他们的公敌。
他们利用一些微不足道小事情欺侮他,如每次他们进出时都踢一下他的床,打饭的时候故意撞翻他的盘子,上下楼的时候故意绊他。安德很快学会了把所有东西都锁在箱子里,他还学会了迅速的移动脚步,保持身体的平衡。呆鸟。有一次伯纳德这样叫他,这个绰号很快就传开了。
有时候安德的确非常生气。当然,安德也知道根本犯不上和伯纳德这种人生气,他就是那种天生喜欢折磨别人的家伙。真正让安德愤怒的是,其他人竟然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他。他们显然知道伯纳德的复仇是不公正的,他们显然知道在飞船上是他先动手招惹安德的,安德只是以牙还牙而已,但是,他们表现得就好像对此一无所知似的。就算他们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也完全可以从伯纳德的言行中判断出他是个毒蝎心肠的家伙。
算了,不管怎么说,他并不仅仅是欺负安德一个人。伯纳德想要建立他的王朝,是吗?
安德从旁边静静的观察着伯纳德如何确立自己的权势。有的孩子对伯纳德有用,他就无耻的巴结他们。有的孩子自愿充当他的奴仆,他就毫不客气的辱骂他们,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心甘情愿的为他跑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也有一些人对伯纳德的统治很不满。
安德在一旁观察着,心里清楚谁憎恨伯纳德。沈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孩子,自尊心很强,特别敏感。伯纳德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蠕虫。因为他那么小,伯纳德说,而且还会蠕动,不信你看,他走路的时候ρi股一扭一扭的。
沈气冲冲的跑开了,结果他们更加放声笑了起来:看他的ρi股!看哪!蠕虫!
安德没有和沈说话,那样就太明显了,别人会看出来他在组织自己的抵抗力量。他只是坐在那里,膝头上放着电脑,象是在勤奋学习。
他没有在学习,他正在控制着电脑每隔三十秒钟就向中断队列里Сhā入一个发送消息的请求。这条消息是发送给所有人的,真正困难的地方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条消息是从哪里发出的,这一点教官能够做到,但学员们发送出来的消息结尾总是会自动附上他们的名字。安德还没有破解教官们的安全系统,所以他还不能用教官的身份来发消息。但是他可以创建一个假的学生档案,并且给这个子虚乌有的学生起了个名字--他异想天看地给他起了个名,叫做上帝。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可以给沈一个暗示了。他这会儿正象其他的孩子一样看着伯纳德和他的密友们又说又笑,开数学老师的玩笑。那个老师经常一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不说,然后一脸茫然的东张西望,露出好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沈偶然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安德向他点了点头,指指自己的电脑,微微一笑。沈显得有点迷惑不解,安德略微抬高自己的电脑,又向它指了指。沈伸手去取自己的电脑,安德开始发送信息。沈立刻就看到了,读了一遍,放声大笑起来。他看着安德,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说,是你干的吗?安德耸耸肩,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反正不是我。
沈又笑了起来。一些和伯纳德关系比较疏远的孩子也取出电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每过三十秒钟,这条消息就在所有的电脑屏幕上显示一次,迅速的划过屏幕然后消失,孩子们都开始哈哈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伯纳德问。当他扫视着整个房间的时候,安德没有露出丝毫笑容,他象别人一样装出害怕的表情。沈当然是笑得最痛快的一个,丝毫没有掩饰挑衅的意思。过了片刻,伯纳德叫他的一个手下拿来一台电脑,他们一起看着这条消息:
遮住你的ρi股,伯纳德正在偷看。
--上帝
伯纳德气得脸都红了,这是谁干的?他大叫道。
上帝。沈说。
肯定不是你这个混蛋。伯纳德说,你这只蠕虫根本没这个脑子。
安德的消息持续了五分钟之后停止了发送。紧接着,他的电脑上显示出一条来自伯纳德的消息:
我知道是你。
--伯纳德
安德连头都没抬。他就好像根本没看见这条消息一样。伯纳德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神情慌乱,他并不知道是谁在捉弄他。
而且,无论他知不知道都一样。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伯纳德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惩罚他。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对他的嘲笑,他一定要让大家看清楚谁是老大。所以那天早上,安德在淋浴的时候被人撞倒了。伯纳德的一个手下装作绊倒在他身上,用膝盖狠狠的顶了他的小腹一下。安德默默的忍了下来。他还在观望,在战争公开爆发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但是在另一条战线,在电脑里的战场上,他的第二次进攻已经准备就绪。当他从浴室里回来的时候,伯纳德正气得发狂,愤怒的踢着床铺,冲着别人大喊大叫:那不是我写的!给我闭嘴!
在每个人的电脑上,一条消息正在反复闪现:
我爱你的ρi股。让我亲亲它吧。
--伯纳德
我根本没写这条消息!伯纳德咆哮着。他一直吼叫了一会儿后,戴普在门口出现了。
你们在吵什么?他问。
有人用我的名字发送消息。伯纳德愠怒的说。
什么消息?
是什么消息并不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戴普捡起最近的一部电脑--它是属于安德上铺那个男孩。他读了读那条消息,不易察觉的微微笑了一下,把电脑还给了它的主人。
有意思。他说。
你难道不准备查出是谁写的吗?伯纳德质问道。
哦,我知道是谁写的。戴普说。
没错,安德想。系统太容易破坏了。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去破坏它,或者破坏它的某个部分。他们知道那是我干的。
那么,是谁?伯纳德大叫道。
你是在冲着我大喊大叫吗,士兵?戴普淡淡的说。
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就变了。无论是那些和伯纳德一样气愤的他的同党,还是高兴得快要抑制不住的其他人,忽然间都吓得悄然无声,戴普准备显示他的权威了。
不是的,长官。伯纳德说。
每个人都知道,系统会自动在消息末尾附上发送者的名字。
那不是我写的!
你还叫?戴普说。
昨天有人发了一条消息,署名是上帝。伯纳德说。
真的吗?戴普说,我还不知道他也登录到了咱们的系统上来了呢。他转过身,离开了。房间里顿时充满了笑声。
伯纳德想成为统治者的努力失败了--现在只有一小部分人还追随着他,但是他们也是最坏,最危险的一群人。安德知道,只要他还保持着观望态度,对他的迫害就不会停止。但是,在电脑上的阻击已经成功了。伯纳德的野心被遏制了,现在,稍有品行的孩子都已经脱离了他的团伙。最让安德高兴的是,他战胜了伯纳德,而又没有把他送进医院,这次的结局比上次要好得多了。
然后,安德开始着手作一项重要的工作,为自己编写一套安全系统。学校自建的安全系统实在是不堪一击,既然一个六岁的孩子都能攻破它,那么很明显,它只是一件摆设而已,是教官们安排的另一个游戏罢了。我正好擅长这样的游戏。
你是怎么做到的?吃早饭的时候沈问他。
安德平静的注意到这是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有同组的学员坐到他身边来。做什么?他问。
用假名发消息,还有用伯纳德的名字发消息!真是太棒了,他们现在都叫他'ρi股观察员',在教官面前只叫他'观察员',不过每个人都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可怜的伯纳德,安德低声说,他太敏感了。
得了,安德。你攻破了系统。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德摇摇头,笑了笑。谢谢你,但是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只是碰巧第一个看到了那条消息,就是这么回事。
好吧,你不用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沈说,不过,这确实是很棒。他们默默的吃了一会儿饭。我走路的时候真的扭ρi股吗?
没那事。安德说,只有一点点扭。别迈那么大步子就行了。
沈点了点头。
只有伯纳德才会注意这种事。
他是一头猪。沈说。
安德耸耸肩。其实,猪也没那么坏。
沈笑了。你说得对,我不该侮辱猪。
他俩一起笑了,还有两个新学员也加入了他们的笑声。安德的孤立状态被打破了,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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