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12点左右,我决定在睡前再去看他一次。那位精神病学专家的话,在我脑中萦绕:“我们当今的社会,能向他提供的东西恐怕不多。我很难说一个人(或任何人)突然超越五千后在神志上能否保持正常。”
我看见比森博士刚从密切观察室里出来,低着脑袋,步伐缓慢,似乎疲乏不堪。
“情况还好吗?”我问道。
他神情沮丧地摇着头。“神经病学家刚看过他,认为他颅内的出血可能又复发了。用来控制抽搐的大剂量苯妥英纳,引起了对心脏的毒性作用。血压已开始下降。很难说他是否挺得过去啊。”
我觉得嘴里干极了,胃里隐隐作痛。“这怎么说呢?”我问道。
比森不断地摇头。“如果颅内出血,我们就该再次开颅,把动脉瘤结扎止血。但再次手术的死亡率极高。如果那抽搐不断地持续下去,他的脑子就会受到永久性的损害。真是进退两难呀。”
噢,我的天,难道他还没有受够吗?他在世上还有什么留恋的呢?除了我们那自私的好奇心以外,真是什么也没有啊。我们可能发现大金字塔的秘密,解开古埃及之谜,但要以一个人的巨大痛苦为代价呀。
“好吧,我要去睡一会儿觉。”比森道。他似乎突然老了许多,而且十分衰弱。下午发生的事把我们大家都快压垮了。
“如果他能挺过今夜,就算是万幸了,”他说道,“未来十二个小时会给我们答案的。”
他转身走了。“晚安。”他咕哝了一声。
我在走廊里走了才10步左右,就看见公用通讯系统中突然闪出一行字来。
心搏骤停307病室
我吓了一跳.307病室就是密切观察室。
比森已经转身奔来,扑哧扑哧地喘个不休。我跟着他跑,两腿软得跟橡皮似的。
我见过心搏骤停,能想象那埃及人现在的模样。他一定嘴唇发紫,两眼倒Сhā。一名护士嘴对嘴地给他做人工呼吸,另一个人在他前胸猛压。
人们从四面八方本来。一位护士正高声下达指示,手指着301病室的方向。
比森在我前面两步跑到门口,冲进屋去,却募地停住了脚。心脏急症的警报响彻大厅。好多人都奔进屋来。
与那埃及人的胸部相连的三根导线,都撂在床上。静脉输液的胶管倒垂着,朝地上滴水。可是床上是空的。木乃伊七号不见了。
第三部 结局
第一章
在医院发生的一切急症中,心搏骤停算得上最为十万火急的了。一旦心脏停搏,每一秒钟都是及其可贵的,每一分钟都是生死攸关的。患者一般只能忍受四分钟,超过这个时限,脑组织就出现不可逆转的损害。因此,在治疗上万万延误不得,更不允许发生差错。
正因为如此,我们没命地奔进307病室去抢救。木乃伊七号身上的监护系统早已与警报器接通。只要心搏之间出现5秒钟的间歇,就立即警报声大作。我们在警报发出后不到一分钟就赶到现场。
只用十几秒钟便能把屋里搜查清楚。几扇窗户都紧闭着,而且上了栓。盥洗室内空空如也。屋里再也没有可以容人躲藏的地方。
“谁在护理这个病人?”比森关掉警报器后烦恼地发问。
“大概是休斯小姐。”一位护士答道。
“她在哪儿?”
门口的人群往两旁一分。詹妮弗匆匆忙忙地挤了进来。她先看了看那张空床,然后瞅着我们,嘴巴大张。“是我……我当班,先生。”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的病人在哪儿?”
她神态似乎十分迷乱。“我刚刚离开这屋子……时间不长……警报响了起来……然后……”
“然后怎么……”
她肩膀一耸。“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刚才还在这儿……就在这儿……”
“我的天哪!”比森叫道。我从未见他如此心烦意乱。他咬紧牙关,满脸通红。“老天爷,如果他就这样跑掉……如果他倒在什么墙角里……”
依我看,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木乃伊七号绝不可能走远。他穿着医院的睡衣,只会几句英语,而且不久前还处于昏迷状态。他怎么可能走掉呢?
比森在护士站里大声发布了命令。大楼各层都收到电话通知。每个出口处都安上岗哨,没有证明材料,谁都休想离开医院。
我往雷利家里打电话。他已上床睡觉了。我说了半天他才明白。“我的上帝。”他惊叫道,然后他问起好多细节,而我什么也答不上来。
这天夜里一点半,雷利博士和我在一间小会议室同比森博士相会。
“还没有消息吗?”雷利问道。
比森摇了摇头。“我真无法解释。我们已经回忆一百遍了。一名护士离开病室才一分钟,心脏警报器响了,人人往那里奔去。我是第一个进屋的。”
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有什么线索吗?”
比森又摇头。“哪怕有一丁点儿线索也好啊。可是什么线索也没有。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他是自己溜走的吧?”雷利问道。
“也许是的,”比森答道,“可是如果你病得像他那样,你是下不了床的,走不出屋的。这里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啊!”
雷利微微一笑。“也许是他病情重得下不了床,但也许只是我们不知道他是任何下床走掉罢了。说不定他一直在等待时机哩。你要知道,他跟我们普通人不同。那天早晨查房时,我们亲眼见到所有的表都停止了走动。我们亲眼见到他的骨折在一个星期内就完全愈合了。我们亲眼见到他的心脏在静止了五千年之后又恢复了跳动。由此看来,任何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
我摇起头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他在医院里很安全嘛。”
比森皱起眉头。“也许你是很安全,他可并不尽然。在死后几十个世纪又恢复了知觉,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何况他身上还连着好多奇怪的机械装置,我们又经常为做各种实验而去摸他,刺他,扎他。这种味道也不见得好受。我们有好多病人在醒后都觉得晕头转向,眼花缭乱,其实他们只是上了几个小时的麻醉罢了。除此之外,那几阵抽风对他有什么影响还很难说。”
“我同意,”雷利道,“不过,如果他晕头转向的话,他的行动也必然古怪失常。我们应该赶紧找到他。他才走了一个小时。要不然……”
比森把雷利这句未说完的话说完:“……要不然我们就会发现他死拉。”
我离开医院时已是凌晨四点了。我想回家,但心里惦念着詹妮弗。她也许会被解雇。但在事件发生时,她显得那样无辜,那样地惊惶失措。
我决定去看望她。我找到她的公寓房间,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答应,我按了门铃。
詹妮弗打开房门。她金发散乱,唇上未涂口红,脸上两个很大的黑眼圈,神情十分萎靡。
“对不起,打扰你了,”我说道,“我想跟你谈谈。”
她点了点头,把我领进厨房。
“欢迎你来看我,”她答道,“我实在睡不着啊。他们找着他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看我的工作保不住了。“
我耸了耸肩。“也许不会。比森的态度有些软化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转身去冲咖啡。“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听到警报,好像自己在刺耳的铃声中突然钻出了茫茫大雾。我记得当时很奇怪地发现自己正沿着过道走着,仿佛大梦初醒。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当我赶到现场时,你们都已经在那儿了。”
她凝视着地板,两眼涌出泪水。“反正是我的罪过,我实在对不起,只希望他们能找到他。”
“比森告诉我,他们考虑再次开颅手术。神经病学专家认为他病情在恶化。”
“这一点倒很难说,”她答道,“有时他好像还有知觉,有一次好像还睁开眼睛哩。”
“你以为他可能一直清醒着吗?”
她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回想起来,我总觉得自己的动作好像十分缓慢,而其余的一切却在全速运动。我好像用了麻醉药,手脚感到异常沉重。”
她擦了擦眼睛。“也许这话听来像是些不足凭信的借口吧。反正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地离开病人。但我突然发现自己应声跑去参加抢救,没命地跑着,而实际上却是个慢动作。”
当时我还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觉得她好像在叙述某种异常的自我感觉。我也没有拿她讲的情况同第二天早晨发现的那名守卫的情况作比较。
那名守卫是看守一道边门的。人们发现他在医学图书馆外面的花园里酣睡着。大家起先因为他中风了。他默默不语,两眼发直。那种眼神连神经病学家也未见过。仿佛他脑子里发生了“短路”。有些接头的地方被“烧掉”了。
第二天下午,我陪雷利去看望这个男人。他已住进神经精神科病房。他的脑电图变成一条条直线。据神经病学家说,这种图形只有死者才能具有。但这是个活人。如果你把他的胳膊举起,它就举在半空,一动不动。如果你扭转他的脑袋,它再也不改变位置。他活像一座雕像,完全没有任何自主动作。
也许这件事同木乃伊七号的失踪是两码事,二者纯属巧合。但我日益怀疑,二者是有关的。斯芬克斯谷中的图形文字曾说那祭司一身魔法。他能“驯服猛兽”,并能“化人为石”。
第二章
要说我们企图找到木乃伊七号的种种尝试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那也未免言过其实。但我们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什么实在的根据,只不过是推测而已。他现在在哪里,我们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每天都盼着警察局或其他医院打来电话说他已被找到,但结果是杳无音信。
雷利把他的课程全部取消。比森也关闭了他的手术室,除了急症手术以外,其他一律不做。我们每天一有时间便同警察商议,寻找线索,搜寻城区街道。我们昼夜不停地工作着,但还是茫无头绪。
过了几天,有一对夫妇提供了一条线索。他们前几天曾来看望在医院工作的父亲,很晚才动身回家,在他们驱车离去时,有一个可能是木乃伊七号的人在他们车前越过马路。他被车灯照着时好像受到惊吓,赶紧跑开。他们觉得这事不同寻常,但不敢前去报告。后来我们开始检查在那天晚上来过医院的访客时,他们才说了出来。不过他俩说的并不一致。那位妻子说那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而那位丈夫却说不准,认为他也许穿着裤子,但没有穿鞋。这是我们在近两星期来所找到的唯一线索,但又说明不了问题。
将近周末时,雷利要我去他的办公室。他跟比森博士商量过,都认为木乃伊七号可能找不到了。
“比森认为他聪明过人,”雷利说道,“我们无法侦查其下落,恐怕他是一去不复返了。他只要学会几个基本的词,像‘哪儿?’‘食物’和‘吃’,就同来自任何国家的旅游者无异。等他学会看报,他就知道各发明的新闻。如果是这样,我们找到他的机会或可能性早晚会降到零。”
“不错,可是他的病情又如何呢?”我争辩道,“神经病学家担心他脑子里可能有出血呀。”
“这可难说,”雷利答道,“也许我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死了。到了这一步,最伤脑筋的就是辨认尸体了。如果他死在国外,或者死在外乡,辨认就愈发困难。陈尸所里待人认领的尸体何止数十具,有的是离乡背井的人,有的是酒鬼,有的是被谋杀的人。他也可能混杂在内,也可能现在就躺在那里了。我们没法追踪他呀。”
我只好点头称是。
“你说说看,布赖恩,”雷利道,“如果你在一个陌生的国家,而又想逃亡,具体地说,假如你突然回到罗马帝国的年代,那你怎么办?”
我思索了片刻。“我也许会改变服装,尽量装得同老百姓一样。”
“正是这样,”雷利答道,“木乃伊七号会装得很像的。他身材不高,冒充一个拉丁美洲人也说得过去。如果他想学英语的话,人们还以为他只会说西班牙语,那就会尽量帮助他。”
“现在再从我们这方面想想。如果他的外表跟普通老百姓一样,而又能说英语,我们还能找着他吗?”
我耸耸肩膀。“你可以在报纸上登消息,登照片嘛。这样可以提醒大家。他总要出来找食物呀。这样早晚会有人盯上他的。”
“如果新闻界知道这消息。那末全世界报纸都会用头版头条来刊登的。这么一来,所有的疯子都要来找比森,使他们死去的母亲或姑婆复活。那就糟糕透拉!而且这种做法很可能使他更深地隐藏起来。恐怕我们要自讨苦吃了。”
“我们能不能引他出来呢?”我提议道。
雷利直愣愣地瞧着我。“有啦!”他叫道。
我茫然不解地瞅着他。
“要是我们把他引到某种没有什么威胁的地方,譬如公园啊,或是……”
“对了,博物馆!”我激动地叫道,“他肯定对自己所生活的年代感兴趣,把他引到博物馆来怎么样?”
“妙啊!”雷利答道,“我们可以在博物馆里搞一个小型展览,同时大吹大擂地登些广告,说是展览在斯芬克斯谷的古墓中的发现的无价之宝。我们这个城区有好几家博物馆,可以借给我们一些埃及文物。说干就干,一星期后就开幕展出。”
“是啊,”我Сhā嘴道,“不过你再次假定他看得懂英语,这可靠不住。”
“我敢肯定他看得懂。”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用图形文字呀,孩子。”他微笑道。
过了两天,雷利的女秘书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去。他已写好广告,最后的两行是图形文字。
“这是雷利教授从古墓的铭文上临摹下来的,”女秘书告诉我说,“阿布杜尔最近寄来了这段铭文的译文。”
法老胡夫的大祭司安葬于此。愿他的灵魂同太阳神在一起,永远飞翔。
我逐字逐句地读着,估摸着这段图形文字对木乃伊七号会有何等影响。他即将读到自己的墓志铭了。这个主意真不错,也许真能把他引出来,如果他能看到报纸的话,如果他至今还活着的话。
第三章
举办展览的广告在报纸上连续登载了一个星期。博物馆各道大门将在星期日开放,自中午12点起,至下午5点为止。来此参观的人可以在埃及文物、珍宝前面浏览,但若人数众多,恐怕就无法驻足欣赏了。
我们希望观众愈多愈好,这样,木乃伊七号才会鼓足勇气,来到大庭广众之间。
接近周末时,我们已收集了许多文物和珍宝,还从圣何塞的博物馆弄来两具木乃伊。在木乃伊七号身上发现的手镯,陈列在一只特殊的盒子里。每件作品都附有说明。
星期日到了。我们提前三个小时来到博物馆。一面在展览厅内巡视,一面商议我们的行动计划。我们有12名守卫可供派遣,打算先把这位埃及人包围起来,用好话劝他回医院去。如果这不奏效,我们便强迫他服从。
这第二个办法是否行得通,我毫无把握。看守医院的那名守卫的情况,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我实在不愿把我的余生留到神经精神科的病床上去度过。可是这种风险我们谁都无法躲避,只好硬起头皮来干。
将近中午时,博物馆外已聚积了一大堆人。一小时内,好几百人涌进各道大门。我们早在楼上设了一个观察站,现在看来根本不行。于是我们挪到楼下一个用门帘隔开的小房间,通过帘缝来仔细监视。
直到下午三点,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依我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一张张脸在我面前经过,川流不息。像这样盯上几个小时,实在令人疲劳不堪。在四点钟时,我对雷利说,我非得出去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不可了。
我走出小间,漫步通过走廊。我在大厅里溜达着,一面留神观察。观众中有的是夫妇,有的是全家,还有些十几岁的青年。我走出大楼。外面阴霾满天,十分寒冷。
我回到展览会的中心地带。这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什么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似的。我立刻止步观看,但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我信步超前走去,那种感觉仍没有消失。肯定有人在盯着我。
有一个老太婆正走过门厅。她头上抱着披巾,弯腰曲背,步履拖沓。我一眼看到她向我凝视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随着人流走开了。奇怪,在她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怪熟悉的。
我刚想嘴上去,她已一摇一摆地钻进人群。我动身追赶,却觉得我的动作及其缓慢,尽管我使劲加速,我同她之间的距离却未见缩短。
这里的门厅已经变窄。博物馆的一名守卫正向我们走来。我想大声招呼他,但又怕他把我当成傻瓜。我们举办这次展览会不是为了要抓一个老太婆呀。
她突然不见了。与此同时,我的手脚也突然利落了。我用全速朝那个守卫跑去,但赶到那里一看,她早已无影无踪。与她同行的人群已走近出口。我只好转身回去。有一点肯定的:她决没有在那守卫面前走过。但她在哪儿呢?
博物馆大楼的一翼,有一条走廊,已被绳索拦住。除了远远的尽头处有些亮光以外,这条走廊一片漆黑。我定睛观看,发现一条人影时时把那亮光挡住。
我穿过门厅拼命追去,只见墙上挂着一张张及其巨大的、色调暗淡的画像。沿着走廊排列着一座座雕像,在阴暗的光线下犹如一个个真人。
我听到前面有动静。果真有人在我前面走动。我头上冒出汗珠,脖子上的汗毛直竖起来。在昏暗中,那小老太婆的形象在我的记忆里变成一个巨大的幽灵。
我放慢脚步,静静地向前走去。走廊里的陈设已有了改变。贴墙放着一个个玻璃柜。再过去便是一道大门。露着一条门缝,里面漆黑。我一步垮了进去。
喀嚓一声巨响。一道白光照的我眼花缭乱。原来前面有一道银幕,此刻放起了电影。一辆火车在银幕上奔驰而过。一个人声在昏暗中喊了起来。
欢迎诸位来参观。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一部有关我们人类的影片。众所周知,人类文明的进展是及其迅速的。本片将介绍……
我后退一步,使劲把门关上了,只觉得双手直颤,口干舌燥。见鬼!我大概要死了吧!
我刚要回去,又听得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心烦意乱地跟着跑,其实我已经不想再追踪了。
在走廊的拐弯处,我停了下来;睁大眼睛仔细观望。在昏暗中,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紧紧贴在墙上。也许是一座雕像吧。到底是不是呢?
我慢慢朝它移去。这时我的脑袋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沿墙往上一摸,摸到一个长长的、木制的东西,好像是一根长矛。我使劲一拽,把它摘了下来。
我握着长矛,又向前挪去。
“别动!”我唤了一声。
与此同时,我觉得它动了。事后回想起来,我始终没有弄清那里果真有人,还是我神经紧张而造成的幻觉。当时我出于自卫,也由于三分惧怕,便挥起长矛朝前劈去。刚抡过头顶,我便觉得用力太大,但要收住已来不及了。啪地一声,木制的长矛打中了什么东西。在一片昏暗中,只见有样东西朝我飞来,露着白森森的牙齿,铜铃般的巨眼。我赶紧要躲,但脚下似乎生了根,动弹不得。直听见轰地一声巨响,一个黑东西迅猛地冲了过来,立刻把我压倒了。
第四章
知觉恢复得十分缓慢。它好像黑屋里贴墙放着的一盏闪烁的灯,但可望而不可及。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布赖恩……布赖恩,你醒醒……布赖恩,你觉得怎么样?”
我伸手一摸,觉得自己前额湿淋淋的。走廊里的电灯已经扭亮。我躺在地下。雷利教授正俯身看着我。一个巨大的、用沉重的柚木雕成的假面就在我身旁。假面的嘴里镶着鲨鱼的利齿,代替眼睛的是两个大贝壳。
我觉得头昏,便使劲摇头,似乎能把这种眩晕的感觉摇出脑袋。
“最好送你去医院,”雷利说,“应该缝几针,再用X光检查一下。
我又摸了摸,手指滑到什么硬东西上。天那,这是我的颅骨呀。我的太阳|茓上裂了个大口子。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道。
“这个假面掉在你的头上。”雷利道。他伸手抬起假面的一头。看上去,它大概有40磅重。“你能活着就算是万幸了。”
我尽量回想我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好像追过什么人。
那盏灯又暗淡下去。在我晕过去以前,已听见有人说:“我看最好叫一辆救护车。”
“喂,布赖恩,你好吗?”雷利教授在他的办公室里问我。这是第二天的下午,他见我已能随便走动,感到十分高兴。
“我觉得挺好,”我答道,“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你现在还能想起什么吗?”
说真的,我现在能想起来的还不如以前多哩。
“你在医院里对我们提起那个老太婆,提起男人的鞋子,提起你在黑暗的走廊里追什么人。”
我搜索枯肠,想把一鳞半爪的记忆拼凑起来。但我在苦苦思索时,只觉得前额一阵阵跳痛。
“这很可能是木乃伊七号。”雷利道。
“唔,”我咕哝一声,“可是我让他跑了,真遗憾。”
“你把那祭奠时用的假面具劈了个口子。”
“那倒也不错,对我是个安慰。”我苦笑道。
“你在墙角站着的一具木雕像上也劈了一大道凹痕。”雷利两手放在脑袋后面,身子朝椅背一靠。“这次我们同他近在咫尺呀。我看我们以后未必再骗得了他了。”
“起码可以肯定他如今就在附近呀。”我提醒道。
“也可以说他曾经在附近呆过。”雷利答道,“假如这就是木乃伊七号,他跟你离得可真近。”
“你就别提我吧。”我抚摸着脑袋说道。
“你觉得自己能恢复工作吗?”他问道。
“你指的是医院里的工作吧,我在明天查病房时还要报告一个病例哩。”
“那么,今天呢?”
“他们挺关心我,给我下午半天休息,”我答道,“只是脑震荡罢了,不要紧。”
“好啊,”雷利早已考虑起别的问题来了。“语言实验室给我们打了个电话,他们在翻译工作上显然有了什么进展。”
“这消息不错!”我把自己的头痛置诸脑后了。“你想要我去核查一下么?”
“如果你身体行的话就好了,要不然我明天早晨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这个。”
“我现在就可以去。”我站起身来。
他点头赞许,然后在办公桌上找出一封由一家放射性同位素实验室寄来的信。
“或许语言实验室能帮助我们弄清一些真相。”
原来在解开裹尸布以后不久,我们就把木乃伊七号的一些骨组织标本送往一家同位素实验室,用放射性碳来作年代测定。“给那只狒狒身上的骨标本测定的结果是公元前2700年,”雷利说道,“这与大金字塔建造的年代大体相同。木乃伊七号的石棺内的一些木头和墓室里的一些碎木片,测定的结果也与此相同。”
这已不是新闻了。“致死者的信”、古墓壁画上的图形文字、小金字塔的年代测定,都表明木乃伊七号处于那个历史时代。公元前2700年,距今约四千七百年。如果测定的结果少于四千五百年,那就成问题了。可是我对雷利下面一番话却毫无思想准备。“碳14集中在一个范围内,”他从信封中抽出一张很小的图像,“木乃伊七号的骨标本所测定的结果,大约是二万七千年。”
我清了清嗓子,“这大概有错吧?”
“我们核查过三遍啦。”
“这肯定是实验室的错误呀。”我说道。
“实验室不承认有错。他们用他们手里的标本作为对照,再次核查过。他们始终坚持这个数字:二万七千年。”
“但这是不可能的呀!”我不服,“他们把他推到史前时代去啦。那时还根本没有文字和书写哩。他是在胡夫的时代下葬的,这一点很清楚嘛。”
“不错,一点儿也不错,”雷利答道,“如果他生活在二万七千年以前的话,也许是后来埃及人发现了他的尸体,然后把他再次埋葬的罢了。”
“不可能!”我摇头道,“我们有许多资料,都说明他生活在胡夫的时代。他能读能写图形文字啊。同位素的测定肯定是错的。”
“这我都同意,”雷利道,“在道理上说不过去。这家实验室把报告寄来以后,我又送去其他的标本。你看看最近的几份报告。测定的结果依然一样。”
“这简直荒谬绝伦!”我又摇起头来,“难道你相信这结果吗?”
他斜睨着我。“不,当然不相信罗。”他答道。可是他的回答似乎言不由衷。
第五章
我来到计算机语言实验室时,头脑刚刚开始清醒。斯潘泽雷里还在搞那套“巴比通天塔”的程序。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注视着屏幕上一连串飞驰而过的口语字母。
“我的天哪!”他一见我的模样便惊叫道。“你出了什么事了?”
“摔啦。”我勉强一笑。
“够呛,”他说道,“是雷利教授派你来的吗?”
“他说你搞出了什么成果。”
“不错,正是这样,”他兴奋得摩拳擦掌起来。他站起身子,把我领到一间小屋,屋里摆着耳机、控制台和显示屏幕。我们可以在这里听录音磁带而不干扰大屋里的人。
我戴上一副耳机。斯潘泽雷里在控制台的打字机上打了一番,屏幕上便显出字来。
巴比通天塔显示。口语表达。
木乃伊七号录音磁带。埃及语。
他按了一个键钮。又出现一行字:
翻译
耳机响起了另一种外国语。我听了半天才明白,这是日语!
“对不起,”斯潘泽雷里忸怩地微笑道,“我忘了把另一程序上的日语表达指令关掉了。”
他重新开始打指令。
巴比通天塔显示。口语表达。
木乃伊七号的录音带。埃及语/英语
磁带飞速地往回倒,卡嗒一声,它停住了。接着是一阵嗡嗡声,持续了大约10秒钟。然后木乃伊七号的口音响了起来,用的是英语,模仿着麦克德米特和雷利之间的谈话。
“该死的表,准是停啦。你们的表是几点?”
“一点三十五分……不过这肯定不准。”
每句话都重复一遍。我惊呆了。
斯潘泽雷里把机器关掉。“真是不可思议,”他说道,“这位古埃及人的脑子简直像个录音机。”
斯潘泽雷里在控制台上按了好多键钮。耳机里吱吱尖叫了几声,木乃伊七号又说起话来,但他说的话根本无法听懂。他说了好几分钟才停。然后呻吟一声,木乃伊七号又陷入深度的昏迷。斯潘泽雷里停住了录音带。
“我们把这6个小时的录音带都仔细听过,”他说道,“有几段带子时间很长,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有几段,他的思路很乱。我们辨别出三种显著不同的语言。他开始说的第一种语言是英语,就是你起先听到的。这是木乃伊七号在医院所听到的对话的翻版。你刚才听到的是第二种语言。这是埃及语或古代阿拉伯语,是他在谵妄状态下所说的话。而第三种语言,我们从来没有听到过。
“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翻译他所说的埃及语,结果一无所获。我还怀疑电子计算机出了毛病。真可笑。其实这一段埃及语只是他自己翻译的那段英语对白。这样就好办了。像动词、名词、形容词等各种不同的词在每句话中的位置,都能辨别清楚了。于是他所讲的其余的埃及语也都被破译出来了。我们用图形文字来打成句子,这样就可以把这些句子的读音编成程序。我们在计算机上花了15个小时,但我们终于成功了。”
我慨叹不已。假若没有计算机,我们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把这些语言搞清楚呢?也许根本就不可能办到。像计算机这样,在几秒钟之内,就能从好几种语言中积累词汇,拣选分类,然后组织成句,化为口语,那是任何人都办不到的。任何人都办不到,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木乃伊七号。
“我们现在已经破译了五段用埃及语讲的话,你可以拿一份复制好的译稿带回去。但愿这会使雷利感到高兴。”
“他一定会高兴的。”我激动地说。其实我自己也兴奋得按捺不住了。这五段话中蕴藏着什么秘密呢?我们能否由此揭示木乃伊七号的神秘历史呢?
我本来以为斯潘泽雷里要拿出厚厚的一叠译稿来,不料这份译稿一共只有4页,而且有些内容简直不知所云,令人莫名其妙。
第一段:巴比通天塔程序。埃及语/英语。文字表达。英语显示。
我们面临抉择。如果我们老是聚在一起,也许我们谁都活不了。如果我们就此分手,也许我们之中有一两个还有活路。我们非回去不可。我们一定要找到老百姓。作为一船之长,我要对你们负责。达坦,你玩南去。里狄普斯,你往北去。我往东。巴塔格尼亚,你往西……我们别无出路……谁能活着,就同老百姓接触……这是我们的唯一希望……如果我们还想活……如果我们之中有人还想活着再看到那星球,我们就得这么办……要不然我们就要灭亡……我们的结局……我们可怕的结局……我们的命运……
“我看不懂啊!”我疑惑地瞅着斯潘泽雷里。
“我们只是提供译文而已。”斯潘泽雷里耸了耸肩。
“你能肯定译文正确无误吗?”
“计算机大概不会错吧?”
木乃伊七号讲的是什么呀?他的话无疑是一本正经的,但这是他在过去某种场合下讲的一番话呢,还是出于某种幻觉呢,谁也拿不准啊。
我开始读第二段。
第二段:巴比通天塔程序。埃及语/英语。文字表达。英语显示。
若使那石块建筑的底边分别朝着正东、正西、正北和正南,那就最好。我建议在北面修一个下降的通道,斜度为40度,直通中心。通道的门可以用铰链转动,从外面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计算一下,长度为746肘(原文是Cubit,系一种长度单位,指肘关节至中指指尖之长,接近前臂的含义,试译为肘。)内部的通道应在建筑物向高处建造的同时一起修筑。我现在考虑把那通往主要墓室的上升通道封闭起来。
我屏住呼吸,读完这一段。木乃伊七号果真在修造大金字塔方面起了极大的作用。我们的推测全然没错。实际上,这段话还证明他在当初进行设计时就大展宏图了。
可是,下面这一段跟第一段差不多,同样令人失望。译文也很别扭。从内容看,好像意义不大。
第三段:巴比通天塔程序。埃及语/英语。文字表达。英语显示。
你是那巨星。伴随你的是那横过天穹、在舞者之湖的上空越过的陨星。欧希利斯,你升起在东方,焕发一新。纳特为你而诞生。舞者为你而婆娑。供食为你而奉献。祭司为你的痛苦而哀伤。
这段话可能是木乃伊七号作为祭司而在宗教仪式上所致的祷词。
第四段要比第三段稍有价值些。
第四段:巴比通天塔程序。埃及语/英语。文字表达。英语显示。
你高距天空,比主宰大地之神还要高。大地因将其一切置于你管辖之下而受恩宠。你教化万千生灵,使他们不会在各个星球上消灭……
最后一段比前面四段都简短得多。其中大多是片言只语,可能是木乃伊七号陷入最严重的谵妄状态下说的。
第五段:巴比通天塔程序。埃及语/英语。文字表达。英语显示。非回去不可……决不能落入陷阱……肯定可以用什么办法……用什么办法回去的……
尽管这段话支离破碎,但情绪之激动,溢于言表。斯潘泽雷里把这段录音带放给我听。木乃伊七号的嗓音很粗,很使劲。
“还有五六段话是用第三种语言讲的,”斯潘泽雷里说道,“我把其中一段放给你听。”
这种语言真是古怪极了。每个词都很短,并带有明显的音乐性,与我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都迥然不同。
讲着,讲着,话语越来越铿锵有力,越来越急促高亢,气喘吁吁。然后突然停了下来。一片肃静。五分钟后,一名护士的嗓音响了起来:“他又抽风了,还得用药。”
斯潘泽雷里伸手按停录音磁带。“他大概又进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第六章
我回到了解剖实验室。雷利的秘书告诉我,他被院长请去参加什么紧急会议了。我把译稿交给他。便要离去。
“教授要我问你能不能参加。”她说道。
“你知道是什么会吗?”
“不清楚,”她答道,“不过院长激动万分。雷利教授正在讲课,院长把他叫了出来,嘱咐他立即下课。”
把一位教授从讲课中半途叫出来,这是极不寻常的事。既然把我也请去,多半与木乃伊七号有关。
我向雅各布森夫人道谢一声,便急忙离去。奇怪,难道木乃伊七号被找到了吗?我一想到这里,就奔跑起来。等我赶到院长办公室一看,里面鸦雀无声,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既没有秘书,没有助教,也没有办事员。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会议室。一阵低沉的话语声传了出来。我轻轻地打开那扇门。屋里十分昏暗。银幕上放映着一张幻灯片。站在讲桌后面的人正讲到血液的成份方面的问题。我一眼看到查普曼院长在贴墙的座位上坐着,正招手要我进去。坐在他的旁边的是雷利和比森,后者还穿戴着手术衣,连口罩都还未取下。还有几位院务委员和住院医师也在场。讲话的是一位内科医师,名叫P.J.史密斯。他长得又高又瘦,嗓音低沉,下巴后削。他对血液的分子结构最感兴趣。
“我们过去在木乃伊身上只能取些标本进行粗略的血型测定,从来也没有机会检查它们的血液,”史密斯说道,“所以我们当然急于测定这个埃及人的血红蛋白。”
“根据电泳检查的结果,木乃伊七号的血红蛋白是A型(即正常血红蛋白)。所检查的血液标本是那埃及人住进密切观察室后的第二天抽取的。以后每隔一周取一次,前后共取了四次。
奇怪的是A型血红蛋白开始逐渐消失,最后被一种新的血红蛋白分子所取代。这种血红蛋白不同于我们所见过的任何一种血红蛋白。起先我们大惑不解,后来才明白:他的血液最初来自体外循环,而不是他自己的。但他的造血系统逐渐开始恢复作用,制造出自己的红细胞。于是我们就开始看到了上述的现象。”
史密斯换了一张血红蛋白分子的示意图。
“诸位,”他接着说道,“我下面要讲的,是一项我无法解释的新发现。我只能把情况向你们介绍。近几天来,我们实验室开始研究木乃伊七号的血红蛋白分子,发现它的移动速度与其余各种已知的血红蛋白分子有很大的不同。他的红细胞生存的时间比一般正常的红细胞长久得多。但其原因却始终不明。
“昨天,我们发现木乃伊七号的血红蛋白分子与其他正常血红蛋白分子根本不同,在于它的分子结构有所变化。其实,这个变化极其细微,但因它设计氨基酸链上的异常,因而具有极大的重要性。我们发现:替代分子链上的一个正常氨基酸的,根本不是一种氨基酸,也不是人类或任何哺|乳动物身上所应有的化合物。这是纤维素,是主要见于植物的一种化合物。”
大家立即骚动起来,人人都争着提出问题。史密斯把屋里的电灯扭亮,然后点燃自己的烟斗。他的前额汗涔涔的。
“请按次序提问题。”他问道。
“据你推测,这是什么原因呢?”一位妇女问道。
史密斯耸了耸肩。“也许可以用遗传工程来解释吧。拿这种方法来制造一个能长期生存的机体或人,这是可能办到的。有许多孢子、病毒和形形色色的植物,能处于不活动状态而存活极长的时间,并能耐受极低和极高的温度。为什么一种松树能活上三千年,而一只鼩鼱连一年都活不了呢?这就是遗传的因素。
“那位埃及人能在一星期内使他的长骨骨折自愈。有些植物能在几天内使它的茎部损伤愈合。竹子能在24小时中生长6英寸。
“当然,这只是推测而已。可是血红蛋白分子链上的一个氨基酸被纤维素所取代,就使血红蛋白具备一种交键,这是正常的人体血红蛋白所没有的。在植物中,纤维素是用来制造茎部的坚韧的外层的。这里用纤维素,可能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不同的只是在分子结构上应用罢了。”
“你为什么要提出遗传工程的可能性呢?”比森问道。
“因为这不像是一般的遗传基因的突变。能够活下来的变种,只是在分子结构上发生一个及其细微的变化而已,而且还要活过几十万年以后才逐渐定型,从而影响进化的进程。”
“你说是遗传工程,但我们眼前的对象是一个生活在五千年前的人,”比森争辩道,“遗传工程是当代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之一,怎么可能在五千年前就存在了呢?”
史密斯不禁一笑。“你说得不错,先生。我只把我的发现告诉你们。我只报告事实,而无法进行解释。有人问我有何推测,我就提出来了。”
“你认为我们今后将怎么办?”查普曼院长问道。
“我们还要做许多实验,需要更多的血样、更多的组织标本、更多的一切。简而言之,我们需要这位埃及人。
“他现在的去向,有头绪了吗?“
史密斯耸着肩。“这不是我们部门的事啊!”他瞅着雷利说道。
“没有。”雷利答道。
“毫无消息吗?”
“有的。”
“你估计他现在怎么样?”
“日子每过一天,他那动脉瘤破裂的机会就增大一分。神经病学家预计几个星期就要出现脑血管意外。”
一位穿着白色上装的大胡子,慢慢地站起身来。“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他说道,”你们一方面说他的脑内可能出血,甚至可能引起死亡,另一方面又说他在血红蛋白分子上具有某种变异,因而他的组织细胞能维持几乎是不朽的生命。这二者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那倒不一定,”史密斯答道,“一切有生命的机体,在供氧、营养和电解质等方面都处于精密的平衡状态。平衡的中止,譬如血循环的衰竭,就意味着全身细胞的退化和死亡。但那埃及人的情况似乎并非如此。倘若他的脑子发生重大故障,他的全身功能即将停止,但各器官却继续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