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弼轻啜着酒,漫不经心地懒应着。他当然知道上官羿不过是随口说说。
身为堂兄弟,他多少知道一些关于皇朝异象之事,好比地动代表着真龙归位,又好比春雾夏雪秋霾冬霆数种当季不该发生的气候,乃是真龙回天之象。
“皇上,这是好事。”上官羿微笑,敛去眼中精光。
打地动以来,他日日夜观星象,日探水镜,隐约看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却难以规探全貌,唯一能确定的是,有另一派天子将回朝夺位。
皇朝三代子嗣相当薄弱,而三代前,平德皇时代曾出现一个让位的摄政王李凤雏,平德皇曾留下暗谕告知,说不准有天李凤雏的后代子孙将会归朝夺政。
而他,护国国师镇守金雀,又岂能让皇位再让给其他李家人?
皇朝,是他上官家的!上官家为皇朝落得代代家破人亡,孤老终身的命运,皇朝欠他上官家太多太多,所以皇位本就该是他上官一氏拥有的,谁也别想抢。
“不谈那些了,朕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和国师、凤凌王如此把酒言欢了呢。”李劭笑得温文尔雅。
“皇上,这可得要怪凤凌王,他常年在外征战,几年见不上一面是常有的,这一年来好不容易在皇城定下了,皇上该先罚他。”上官羿朝对面的李弼笑得很贼。
无力地闭上眼,李弼连瞪他都嫌累。
“小婢,还不斟酒?”李劭笑道。
小婢?叫她喔?舒雪尹偷偷抬眼,觑了下,发现皇上和国师身边皆有太监侍卫服侍,唯李弼没有,便赶紧走到他席旁,为他斟了一杯酒。
“对了,王爷,我听说前几天欢喜日时,你特地出门了?”上官羿问。
李弼开始怀疑他的衙司有人出卖他,否则他的行踪怎会连国师都摸透了?
“小婢,还不赶紧喂酒?”李劭笑着催促。
这两个家伙真的是在连手欺负他!明知道他不爱近人身,明知道他厌恶有人在旁......皇上不知他天赋之事,但上官羿可一清二楚,今日如此整他,明日他非加倍奉还不可!
舒雪尹犹豫了下,看他浓眉攒得死紧,实在没勇气喂他酒。可是,不管怎样,皇上都比王爷大吧?
于是──“王爷,请喝酒。”她单手拿起酒杯要喂他,瞧他斜睨着她,以为他要喝,她赶紧把酒凑上前,谁知道她的脚很明显地被人绊了一下,手中的酒也神准地泼到他身上。
“妳这没用的丫头!几天前泼了户部尚书一身茶水,今儿个又泼了本王一身酒,笨手笨脚极了,给本王出去!”李弼佯怒低咆,想要藉此法让她躲到外头,免得待会成了皇上和国师欺负的第二目标。
可舒雪尹不知其中蹊跷,被这么一骂,近日被疏远的委屈全涌上心头,她水眸倏地泛红,难过的垂下脸。“......对不起,奴婢告退。”
“妳......”想伸出去拉住她的手,终究还是被李弼收拢在身侧。
舒雪尹噙着泪水踏出行宫,迎面一阵强劲山风袭来,冷得她直打哆嗦。她想回行宫,但那男人摆明是故意把她赶出来的,她哪有脸再回去?
扁起嘴,她决定朝天坛方向走,只要靠在墙面上,至少能挡点风。
然而,才刚踏到天坛旁的青石广场,四面八方随即卷起一阵狂风,冷冽寒意让她缩着肩头直往天坛墙面跑,可在碰到墙面的瞬间,整面大地亦为之翻腾,彷佛是翻身而起的蛟龙。
“地动了!又地动了!”
行宫前的禁卫队不安地喊着,不懂地动代表何况,而站在天坛边的舒雪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离开天坛,她很冷,不走,又怕地震太强烈,要是建筑物倒塌,铁定就地把她掩埋。
风声呼啸,卷起滔天黄沙,掩住头顶薄阳,大地瞬间灰蒙,鸟群破林而出,就连林间野兽也从四面八方窜出。
“有豹子!”
有人喊着,几乎同一时刻,舒雪尹也看见了。“别来啊......”她的正前方是行宫的瓦墙,有不少野鹿猴子,甚至是豹子老虎正从那后头窜出,以极快的速度朝她的方向跑来。
死定了!抱着头,她虚弱的贴在天坛墙面上。
“雪尹,别动!”
黄沙漫漫,她虽看不清楚谁从行宫正门跑来,但她听得出是那个人的声音。
“王爷!”她不敢动,就算野兽的狺叫声逼近,她还是不动,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听见某样东西凌空而至的声音,重重地Сhā刺在她身侧。
“过来!”李弼吼着。
瞪着被长剑刺穿,就死在她脚边的豹子,她很想跑,但是腿很软。“王爷,我跑不动......”她吓得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李弼从禁卫军手上抢来一把剑,吼着,“全军散开,第一卫守在行宫口保护皇上安危,其余的,给本王杀!”
他打得官职至今,这是他第一次将皇上的性命交托给其他禁卫军,可他顾不了那么多,瞇紧黑眸,足不点地的朝她而去。
“雪尹!”
眼见一只老虎扑身向她,他立即掷出长剑,在老虎中剑欲倒的当下,将舒雪尹拽进怀里。
“王爷......”舒雪尹紧抱着他不放,像是溺水的人,找着了唯一能够支撑的浮木。
李弼心头震了下,垂眼看着她,心里千头万绪。
他为何如此牵肠挂肚?为何如此不安难解?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他读不出的女人罢了,有何大不了?
但他就是在意,就是在意......连母亲也不愿抱他的,得知他天赋者,唯有上官羿不惧,如果、如果她知道他有天赋,像个怪物能够读透人心,还愿意这样抱着他吗?
不过眨眼工夫,又有豹子迅至,他将她反护在身后,运足气劲在掌,朝飞扑而来的豹子下腹斩下,只听豹子发出哀嚎,但下一刻又有另一只豹子朝他扑来,咬上他的肩头。
“雪尹,跑!”他反手掐着豹头,威昂直立,守在此处,不让任何野兽越过他而去。
“救命啊!救命啊!”舒雪尹急得泪流满面,扯开喉咙喊着。
远处的禁卫军发现有异,急忙赶到,这才将李弼自豹子嘴里抢下。
李弼肩头肉险些教豹子给硬生咬下,出现了将近一尺长近一寸深的撕裂伤,血流如注。
可他要求先行诊治其他弟兄,随行的两个御医实在是奔波不及,赶紧差兵回宫请调,这一来一去也得要等上一个时辰,大伙就怕他的伤等不到那当头。
“没关系,御医们先去替王爷诊治,这里交给我。”跟在御医身旁,舒雪尹只要御医上完药,便立刻着手帮伤者包扎,速度极快,动作极轻柔,转眼间就已处理好数字伤兵。
“这位姑娘以往也曾在药铺里工作?”
“那不重要,请御医大人们赶紧替王爷诊治吧。”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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