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究竟可以被伤到什么程度?
匆匆忙忙离开了本家那所古老的庭院,离开了那里禁锢的束缚,得到了姐姐的允诺,带着喜悦的不可掩饰的心情,仿佛什么也不做就可以笑出声来,我就像恋巢的鸟儿,希望可以在你身边栖息。
但是,景吾,你给我的却是这样的见面礼。
你和那个女孩子走在一起的画面就这样在我措手不及的时候,撞进了我眼底。我一直以为,我足够洒脱,即使到最后我们离开、分手后我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顶多会怀念,隔着空间的距离。
但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枚,在爱情面前,也会有溃不成军的时候。
一个人走在冰帝的校园里,走在东京的街道,蓦然觉得周围孤单冷寂得可怕,不是以前在本家中感受的寂寞,而是心灵的冷寂。景吾,什么时候我竟然让你这样地占据了我大部分的生命?
心里忽然觉得恐惧,那种被另外一个人掌控了自己生命思想的恐惧,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影响我这么深?
我是忍足侑士啊,那个风流潇洒、游走人世间的忍足侑士,没有人可以掌控的忍足侑士,即使是爱人。所以,我有些惊慌地想逃开,但是注定了不是吗?已经泥足深陷的我永远逃不开你设的情障。
看着你和伊藤千夜子站在一起,我选择漠视,其实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丑陋的嫉妒的魔兽在我心里叫嚣着。我怕伤了你啊,景吾,所以站得远远的就好。
但是,为什么呢?景吾,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为了那个叫做伊藤千夜子的女孩子做到这种程度?你是冰帝的王!第一次在校园里面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这样的认知。
或许把这样尊贵的沉重的称呼加注在你身上,是我们的自私,但是能让冰帝所有学生这样尊重崇拜的你完全有这个资格,你耀眼地站在冰帝的巅峰,俯瞰众生。
我站在你的王座下遥望你的光辉,原本只是想跟在你的身后而已。但是国二的那个暑假,我在乡下的迹部大宅见到了你,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你。
冰冷邪肆的笑容,融在夜色中的黑暗,光辉的你原来比谁都明白暗处的污秽肮脏,那一刻抑制不住地情动,一向把感情当作游戏的我对一个叫做迹部景吾的少年动了心。
那一夜,我拉住你。
你的眼神冷漠,说,如果是游戏的话,我可以陪你。
游戏?
游戏也好啊,这样以后真的厌了倦了的时候,才不会牵拖不清,不是吗?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拥有足够的理智,但是慢慢一步步靠近你,却是泥足深陷的过程。
打完了你,我离开了网球场,在校园里面游荡,一瞬间,眼中的泪水潸然而下。
景吾,原来我已经爱你至斯了么?
生命中太多的第一次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认真地去比赛;因为你,认真地去制定网球社的训练计划;因为你,认真地调查每一场比赛对手的资料;……因为你,在我记忆中第一次流泪这样狼狈。
迹部景吾,你要拿什么来偿还我呢?
西天的太阳沉落了地平线,我慢慢地从草地上起身,不知不觉地又走回了网球社的休息室,这里是我们记忆中共同存在的地方。还记得你在这里意气风发、嚣张自信地对我说,忍足,本大爷一定要去最高的地方!
当时的我笑着,没心没肺,景吾,你有足够的自恋啊。
你笑着捶上我的肩,提着球拍大步走出去,耳边传来你的宣战,本大爷会让你看到的!
……
我和你,肩并肩,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亲密的姿态,以前的我不是总是站在你身后的位置的吗?和你一起制定网球社的训练计划,你脸上的笑容明朗张扬,嚣张地天怒人怨,听着网球场上队员们的哀嚎,人前严厉从不容情的你曾经在背后有过多少欢笑,笑着队员们的失误,那个时候的你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十四五岁的少年,不就该是这样青春张扬的吗?虽然我们身上背负了太多,但是这个年纪是属于我们的啊。
……
抬起手,覆上休息室的门,许久没有推开。
没有掩紧的门,从缝隙里面弥散出来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属于你的气息。
门内,寂寥地没有声音。
景吾——
身体仿佛脱力般我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背靠着墙壁。
我看着手表的指针滑向了10的位置,终于忍不住按下了手机的短信,然后关机。
半个小时后,我站在墙角树荫下的暗影中,看到了道路另一边急匆匆走来的黑发少年。二十分钟后,他抱着你从休息室里面出来。
我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指间的香烟几乎要燃尽了,红红的亮光明灭地闪着。
看着少年抱着你消失在道路尽头,我狠狠地掐灭了烟头,就像是掐断我们之间所有的牵绊。
浑浑噩噩地回到租住的公寓,关了门,瘫倒在地上,就这样在地板上仰躺着,似乎是连手指头抽动的力气也消失了。意识模糊地睡去,然后被连续不断的电话铃声吵醒。
原本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去接的意愿,不过对方似乎很有耐心,连续不断地响着。
按着地板起身,身体晃了一下,脑子有些晕沉沉的。
接起电话,就听到电话那端姐姐的声音,质问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忍足侑士你个小P孩,竟然敢不接老娘的电话,不打爆你的电话线我就不是忍足秀纪,……”
听着姐姐的炮轰,我把电话拿远,感觉头晕得更厉害了,等到姐姐发泄完,“姐姐,有什么事情吗?”我懒散地询问。
姐姐的声音柔和下来,“切——打你的手机一直关机,还以为你被那家的山精野魅拖去了呢。”
我笑着,却发觉最常做的举动今天扯得脸皮有些疼,“姐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会是我把山精野魅拐卖了,你就不用担心你的弟弟了。”
“BAGA弟弟!”姐姐低低地说了一声,宣告,“下个星期我会去东京,侑士要记得把你的爱人介绍给我啊,这样,拜了——”
听姐姐提及,心里面蓦然一痛,强吸了一口气,镇静下来,然后用没有起伏的音调告诉她,“呐,姐姐,刚好我们今天分手了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
“侑士,你还好吗?”
“很好啊。”我笑着,“你弟弟又不是第一次和人分手了,早就轻驾熟路了,会有什么不好呢?”但是说的时候,为什么眼中有无尽的液体流出来呢,真是讨厌啊。
“BAGA弟弟——”姐姐低低的沉沉的声音,温暖地想让人哭。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喉咙间的暗哑的泣音——“姐姐,这几天不要来看我,我可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