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唐门三绝”中唐宋死。
死地:权力帮“灵堂”。
死因:脸骨碎裂,中拳而死。
死于:权力帮帮主李沉舟之手。
三天后,蜀中唐门唐老太太乃接到这份简报。
李沉舟一出现,就打碎了唐宋的头。
李沉舟出手,就象他做事一样,一旦决断,永不更改;一经Сhā手,稳操胜券。
他一出现,唐宋便倒了下去,他奔向柳五。
柳五为了他的遗骇,牺牲了一条手臂,又覆身其上,来挡住唐宋的暗器。
——皆因柳五,不知道自己未死!李沉舟冲过去,扶起柳五,就在这时,一件李沉舟绝
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砰”地一声,棺盖四分五裂。
一人自棺中一跃而起,一扬手,一道黑光直打李沉舟肩心死|茓!
就算此刻,暗算李沉舟的是柳随风,李沉舟也不致于完全没有防备。
而就在因为他仍暗下防备——在情绪极之感动下,还要理智地考虑到柳五用的是不是
“苦肉计”——这是一个做领袖人的悲哀,也是人在江湖的不得已,所以他反而更未能兼顾
防范及其他。
何况李沉舟再睿智,也未想到棺材里的“李沉舟”,居然会暗杀他!
他甚至没有料到那痴呆的“李沉舟”会还没死!
——不但还没死,而且沉得住气,在这个时候,才全力一击!
——这么绝!是唐绝!这个人一定就是唐绝!
可惜李沉舟这时候知道已太迟。
唐绝是人!
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但就算是绝顶聪明的人,也只是人。人不是神!
人有错误!
李沉舟是个绝世才华的人,算错了一步,为唐绝所趁,但唐绝也断未料到这一件事!
——柳五!
唐家的暗器犀利霸道,唐宋的暗器更称绝江湖。唐绝也很了解自己;唐宋比起自己尚嫩
了一些,这不是指暗器的造诣,而是指江湖经验。
所以唐绝对唐宋的暗器“绝对”信任。
——唐宋的“送终”一向是唐门中比“唐花”还犀利的暗器。
所以柳五就算未死,也断断爬不起来。
但在这刹那间,柳五不但似触电一般标弹起来,而且一扬手,他仅存的一只手,手掌打
出了一粒雷球!
这雷球就是他打裂墨夜雨额角的东西!
“雷球”及时击中了唐绝打出来的“黑光”!
两件事物发起了一声轻微的爆炸,就在这时,唐绝猛地返身,“要灭权力帮,先杀李沉
舟”,“要诛李沉舟,先杀柳随风”,这个江湖传谚,他首次完全地领略到。
他返身的刹那,暗器都发了出去。
可是他不该返身。
没有人敢背对李沉舟。
李沉舟如果没有柳五的及时截击,乃极有可能死于“黑光”之下,但是“黑光”一灭,
李沉舟的反扑比“黑光”还可怕三倍!
唐绝突觉背后一股大力涌来,“碰”地一声,他的五脏六腑都似在这一撞间走离了位,
而且他发出去的暗器,都失却了准头,居然全都向他自己身上打了回来,唐绝失声大叫:
“拳头!”
——李沉舟的拳头!
李沉舟的拳头无疑是江湖上,武林中最享盛名的一双拳头。
这拳头能打出这么大毁灭性的力道,可说并不稀奇,可怕的是它也能发出如此巧妙的劲
道,使得唐绝的暗器虽仍发了出去,却打向了自己!
这一招最绝。
比唐绝还绝!
他的暗器本来有多绝,他现在的处境就有多绝!
一个人自己精心创研的暗器,全打回自己身上时,那种感受真是不能忍受的。
唐绝现在就是这样。
他的暗器必死,但又不能马上死去——只是失去了一切:反击力、意志力、耐力和忍
力,甚至连站立的能力,以及控制便溺泪腺的能力也没有了。
十月十日,“唐门三绝”中唐绝死。
死地:同前。
死因:背骨碎裂,中自己暗器三百六十一枚,共四十一种。
死于:李沉舟、柳随风。
四日后,川中唐门唐老太太接到如上报告。
柳五看见李沉舟,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已泪流满脸。
他跪下来,断臂的鲜血,一滴滴地滴在地上,转眼成了一大摊,怵目惊心,他哭道:
“老大,你回来了,我又可以追随您了。”
李沉舟也跪了下来,他恭恭敬敬地说:
“老五,我一直错怪了你,以为你是唐绝,所以诈死来试你。”
柳随风垂首道:“是我自己不好,做事必定有什么冲撞了老大……我自己虽然诡计多
端,对帮主却从来不敢骗诈……”
李沉舟过去一手搭着他的肩膀,道:“唉。谁说英雄不流泪,壮士无悲歌?今日你为我
断送一条胳臂,令我一生难安!”
柳五垂泪道:“老大快莫如此说。”
李沉舟道:“你先起来。”
柳五道:“老大请先起,在下才敢起身。”
李沉舟微微一笑,道:“好。”扶着柳随风一齐起来。
这时大局已经稳定下来了,宋明珠和高似兰也到了,两人力敌慕容小意和慕容小睫,墨
家的人虽然明知不妙,却仍红了眼睛苦战。
李沉舟之所以迟至,乃因在莫愁湖畔,装扮成稻草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深悉萧秋
水和赵师容的情厚义重,无限感慨,后几乎为一武功高得连自己都难及项背的高手看穿,幸
亏自己早一步先行遁走,才没被识穿,所以他并不知萧秋水被掳劫一事。
李沉舟笑道:“我初时听秀山说了你在浣花一役,用的是钢镖,杀了和尚大师,我便生
了疑心,当今之世,若论暗器,试问又有谁比得上唐门……”
柳随风苦笑道:“我的确是唐门的人。”
李沉舟着实吃了一惊,诧异道,“你说什么?”
柳随风叹道:“我的师父就是唐门耆老‘唐公公’。”
李沉舟哦了一声,终于舒下心来,原来六十年前,唐老太爷子归息江湖后,门户的事便
撒手不理,剩下一子一女,男的便是“唐公公”,女的便是“唐老太”,按道理说,当然是
唐公继承大业,但唐老太却是一个事业心重、野心大的女人,她毫不谦让,便与唐公大打出
手,唐老太逐走了唐公,便当起家来,近六十年来,江湖上这最可怕、实力强大、潜力极巨
的一家,便自此始,一直是女人当家。
唐公流落江湖五十年,唐公便成了“唐公公”,他的暗器绝技自也非同小可,但始终未
敢找唐老太太决一死战,唐老太太的暗器手段如何,也由此可见。
唐公公郁郁不得志,与唐门作对,便等于是攻击自家人,也说不过去,但他对唐家来
说,亦无异是等于深仇大恨,他终于遗恨难填,撒手西去。
据说他死前,将生平之大绝技传了给唯一的徒儿——李沉舟却未料到“唯一的徒儿”竟
然就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拜把兄弟柳五。
李沉舟恍然道:“那你杀和尚大师的钢镖,便是‘客舍青青’神镖了?”
柳五苦笑道:“哪有那么好听,其实是‘克死千千镖’。”
李沉舟点头道:“唐老太太创有一种暗器,叫做‘千千’,听说很厉害,这一镖必是唐
公公想出来克制它的绝技。”
柳五道:“唐老太太还有一种暗器,更加厉害,叫做‘万万’,我刚才击炸唐绝的‘黑
光’,便是专破‘万万’的‘万一雷震子’!”
李沉舟摇头道:“可惜它已碎了。”
柳五涩声道:“所以我的三件法宝,也只剩下了两件。”
李沉舟笑道:“是啦,武林人传你三种绝技,还有一种是……”
柳五笑说:“老大又想以一帮来换?”
李沉舟笑道:“确想……”
两人谈得很好,两人创帮前,天南地北,无所不聊,待权力帮壮大后,倒是隔阂了,反
而绝少有机会这般畅快尽情地聊天。
柳随风打断道:“你别说。我不要帮,帮是老大的,我只要跟随,老大和……赵姊
姊。”
李沉舟正色道:“你不要帮也不行。帮也是你的。”
柳随风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岔开道:“其实我所谓‘三大绝技’,根本就不是什么‘绝
技’。”柳五有些忸怩地将衣袍一敞,道:
“你看。”
原来他贴身衣内,还有一件黛绿色的深袄,柳五道:“我师父被逐出唐门,什么也没带
走,只有一件‘百战铁衣’,再厉害的暗器遇到了它,也没有用,一流的兵器碰着了它,至
少也可以卸掉大半的力道。”柳五又将青袍一掩,笑道:
“我便靠得此物,逃过了当时南少林群僧的攻袭,说来真是窝囊。”
李沉舟眼睛都是笑意。他的笑跟已死的慕容世情的笑容,完全不一样。慕容世情笑起
来,象完全驾驭世情的讪笑。李沉舟的笑,是洞透世情的微笑。但两人的笑容,又仿佛一
样。
李沉舟的笑意,却跟燕狂徒的几乎相同!所不同的,也许不同的是一个人喜欢微笑,一
个人喜欢的是大笑、狂笑、厉笑!
李沉舟这时笑道:“哦,原来是这样的。无怪乎唐家的暗器,打不死你。”
柳五道:“不是打不死,只是打不进去。这件铁衣能解毒破毒,唐宋的暗器再狠,对它
也无可如何。”李沉舟忽然正色道:“这些都是你救命的绝招,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柳随风道:“我这些都是为了老大才有的玩意,不告诉老大,又告诉谁?”
李沉舟垂下了头,半晌才道:“兄弟,今后天下,我的就是你的。”
柳随风抬头,双目闪着光,毅然道:“不,是赵姊的。”
李沉舟一愣,随即道:“我们三人的。”柳随风怔了怔。这时风吹日午,柳随风有一阵
子迷糊。仿佛是很多个夏天以前的很多个夏天,那时他又脏又臭,而且没有志气。那天他到
那一个荣华富贵的大府第前行乞,自顾自地玩着鼻涕,只这么一吸气,两条青龙又吸回鼻孔
里去了……
正在这时,一只小猫蹦跳了出来,猫的颜色白绒绒地,眼睛灵动可爱,他和几个行乞的
小孩便去摸,那白花花的猫便给他们肮脏的手弄得黑一块、绿一斑的。
这时几名青衣罗帽的家丁叱喝着走出来,说是找猫,见猫弄成这个样子,纷纷骂着:
“小杂种,我家小姐的猫,给你们这些小猪猡的手弄成这个样子,哎也也……”
“***贼种贱小子!这叫我们怎么向小姐交代……”
“去他娘的,斩了这些贱种的双手吧!”
这一干人正是作威作福惯了,而今喊打喊杀,捉住几个小孩子狠命的揍,别的小孩喊爹
喊娘,最后哭声连天,求饶不迭,家丁们也不甚了了,赶走他们便算。独有柳五,他向不求
人,所以咬紧牙龈苦撑,两个家丁狠狠把他揍了一回之后,却见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不
禁心头火起,一人卷袖道:
“好哇!不哼一声,是英雄好汉了!让老子打掉你的门牙!”柳五忍无可忍,劈面打了
一拳。那人捂鼻大叫。
其他的几个家了,也包拢上来,拳脚交加,那时柳五并未学过功夫,心智己很成长,但
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拳脚功夫决及不上这一干人,登时被打得脸青鼻肿,那被他打得鼻
血长流的家伙,要两人自后捉住柳五的双手,他扳开柳五的嘴唇,就要一拳擂下去……
这时忽听一女子喝道:
“住手。”
那家丁的拳头,在半途顿住。柳五被打得鼻嘴齐出血,脖子也几乎折断了,他见到有一
双脚,穿着象白猫绒毛一般的鞋子,向他走来。白色纱裙,几乎沾地。地上很赃,他但愿裙
裾不会沾及。他不知人的脚也可以那么好看的。
可是这女子的声音更好听。她替他擦去了脸颊的血迹,柳五知道这女子也长他不多,可
是他不愿看她。而这女子望了他一阵子后,向身旁的人叱道:
“干嘛打他!”
那家丁期期艾艾,却显得很畏惧地道:“他……弄脏了小姐的猫。”
“弄脏了就要打人么?”那女子显然就是“小姐”,因为她说:“哦!这是为我出气
嘛!”在柳五心中,这女子的声音象他小时无意撞在弦琴上一般清脆好听。
那些家丁蹑嚅道:“不……不敢……”
小姐叱道:“不敢还不快滚!人家将来可是有志气的好男子!”
家丁们一哄而散,那小姐忽又道:“阿罗,快带他到后院洗干净,交给肥妈妈,带他来
见我。”
那家丁只得说“是”。这时白衣女子往府邸姗姗行去,柳五年轻的心灵里只觉有一股热
血涌出,几乎要在地上,向她膜拜。
他少年倔强,既恨人轻贱,也怕人同情,可是这女子既未轻蔑他,也不怜悯他,而说他
是“将来有志气的男子汉”,为了这句话,他决意奋发。
那“阿罗”带他洗了脸,换了件青衫,他愣愣不发一言,任那家丁摆布,阿罗心中老大
不乐意,以为这小子土土的,但又不敢有违。
柳五心中却仍想着那女子的倩影,在她回头走去时,阳光耀眼,照在那女子薄纱的纤背
腰上,可以隐约看到那玉琢一般、羊脂一般胴体。不知怎的,他却没有冒犯之心,却觉心中
好生钟意,好生珍惜,好生敬爱!
——他要见她!他要见她一次!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纵死也心甘!
那么美丽的背影!这时那家丁把他交给一个胖胖的大婶,便嘀咕着走了开去。那大婶正
替他换衣服,他却瞥见门外一轻忽的人影闪过,正是那女子。还是那么美丽的倩影!
他心头一阵狂跳、一颗心几乎从嘴里跳出来了。
这时一个人却蹑手蹑足,走入了房间来。
这锦衣公子走了进来,张上一张,那胖婶嬉笑道:“哎呀,姑爷,小姐早从这边过去
啦。”
锦衣公子怪不好意思地笑道:“什么姑爷,我又还未入赘到你们赵家。”
肥婶婶却道:“说笑说笑,这是迟早的事啦……小姐和你,天造地设一对,不嫁给你,
又嫁给谁来着……”
锦衣公子却笑嘻嘻地走过来,在肥婶婶肥厚多肉的手里塞了一锭亮澄澄的金子,道:
“好婶婶,真会说话!这赏你……”
肥婶婶顿时为之眉开眼笑,忙谢不迭地道:“啊也,这太厚的礼啦……”
却听砰地一声,柳五站立不稳,额角碰及高架,架上的水盆哗啦地倾淋而下,淋得他一
身湿透,刚穿上去的青衣也成了黛色。
那锦衣公子皱眉道:“这小子是谁?”
肥婶婶生怕锦衣公子不快,也僧厌道:“不知哪来的污糟小子,小姐还要见他……”
锦衣公子不屑道:“把他撵出去。”
肥婶婶有些为难道:“这……”
锦衣公子即道:“小姐是何等身份,怎能与这等下贱的人见面……赶走了他,一切事
情,有我姑爷担当……”
肥婶婶登时又笑逐颜开起来,忙唯诺道:是……是……”
柳五当然不侍他们来赶,呸了一声,向地下吐了口水,便奔了出去。他虽然受辱,但心
里尽是温柔的。他一路奔出去,一路只见着那光滑如天鹅颈子的肌肤,那纱衫隐透的后背,
那秀气的脚,那语声,那音容……他虽然绝了希望,可是决意要此刻做起,做一个绝世的英
雄好汉,待配得上小姐时,再回来,找她……
他为了这个意愿,他为了这个信念,而活着。
无论多大的苦楚,他都咬牙忍受。
起先他遇上了唐公公。后来他遇到了李沉舟。
他们一起闯荡江湖,历尽了艰辛困苦。
他没有把这些告诉李沉舟,也没有勇气去打听赵小姐的下落。
他只知埋头苦干,一面心急——快、快、快,趁青春尚在,亦趁自己意兴飞跃时,找到
赵小组,以博她为自己一颦。
后来他们结合了七人,就是“权力七雄”,创帮立道,经历过不少生死吉凶,大风大
浪,权力帮建立了,七人却死了五人。
而他这时再找到赵府时,赵小姐已不见了。
——赵小姐不肯嫁那锦衣公子,跟另一个全家都反对的人,跑了。
——此后不知去向,下落不明。柳随风虽然出来。他既没杀阿罗,也没杀肥婶婶,更没
加害锦衣公子。他第一次放过了骂他“杂种”的人。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每次想起赵小姐,
心里都有一种甜蜜的温柔。他要保留跟她见面的一切一切,不管是好是坏,只要这些人活
着,他就能证实自己确见过她玉琢般的肌肤和背影。
他时常飘然去找那些人,为了能时常勾起跟她见面的情怀。
权力帮愈来愈强,他的名声鹊起,神风俊朗,判若两人,他知道纵碰到赵小姐,她也不
会认得出那脏如泥鳅一般的小子就是他。但是他此刻权力有了,名声有了,金钱有了,为何
连一面,只是一面也见不到!
而她送给他穿的青衣,他还始终穿着。昔日的深黛已褪成了泛白。
后来他终于遇到了赵小姐。
——当帮主李沉舟满脸春风介绍他最喜爱的人儿时。
赵师容就是赵小姐。
他的心顿时沉痛若铁缆抽紧,可是他笑了。
他笑着去招呼,赵师容当然没认出他来。
她当然不知道这人一生为她而活,为她而奋发。
柳五这才看清了她,在人群中她清丽高雅如辉照壁明的烛光,而他还是当年那肮脏污糟
的小泥鳅。
泥鳅只适合生存在水塘底下,所以他也没让它现身出来。
此后他心里常有这条看不见,触不及但是也解不开的枷锁在绞动着、抽动着,他行事越
来越心狼手辣,在他八名爱将中,就有五个是人间丽色的女子,后来还被他杀了两个……
可是这些都不能使他忘掉一个背影。
那日午间,那个仿佛清晰又模糊的背影……
“老五,”虽然其他几人死了,李沉舟还是习惯叫他做老五:
“怎么你没有止血?”说着急戳出指,戳了柳随风左手断臂几处|茓道,李沉舟忙着替他
包扎,脑后部分,全在柳五眼下,些微的防守也没有。
——这在向来大事能决断,小事能慎防的权力帮帮主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柳五心里一阵迷乱,终于惊醒,道:“是,我没想到。”现在只要他一出手,随时可以
击杀李沉舟,而他现在才明白,自从知道了赵师容是帮主的妻子之后,对李沉舟的忠心效
命,其实已经不是对李沉舟了,而是对……
李沉舟沉痛地道:“你为了我,为了帮,断送了一条胳臂……
柳随风淡淡地道:“没有帮,则没有了我们;没有了帮主,我们也没有命。”
李沉舟终于包扎好了伤口,长舒一口气道:“你也该想到,如果不是我故意放行,他们
怎能有这么多人闯过花园来?”
柳五的双眼也终于从李沉舟的“玉枕|茓”上离开,舒了一口气,道:“是。没想
到……”
李沉舟望了一眼,笑了,笑如远山,他说:“你在想事情,是不是?”他的眉毛如云霜
一般地挑扬,道:
“从开始起,你就一直在想事情,……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们一起来解决?象往常过去
那一切战斗一样?”
柳五也不知怎地,迷茫中竟沉肩却去他搭住自己膊头的手,道:“一生里总有些战斗,
是一个人打的。”
李沉舟也不以为忤,淡淡笑了笑,目光又变得遥远起来:“师容也该到了……”
柳五乍听了这自话,脑子里轰地一声,立时清醒了起来,整个脸颊也烧般的热,又犹如
冰水湿背,暮然一惊!
——李沉舟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真的一切都瞒不过李沉舟?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在“刀王”与“水王”战团中的墨最,遽然扑了过来。
他扑过来的时候,李沉舟正在照顾柳五的伤势,背对着他,墨最一刀就斫了过来。
他用的是刀鞘。
可是他的刀鞘比真刀还沉猛、快厉!
这一刀是墨最毕生功力所在——墨夜雨曾经说过,若他空手,也未必能接得下墨最这全
力的一刀。
柳五却知道,墨夜雨接不下,李沉舟却一定接得下。
一个人能跟另一个人那么久,这是起码的信心。
李沉舟果然接得下。
他回身就是一拳。
他一拳打去,墨最漆黑的刀鞘立时卷了起来。曲如废铁。
李沉舟向来不相信任何武器,他只相信他自己的拳头。
拳头长在身上,不象兵器一般,要随时携带,而且使用拳头,要有很大的勇气和决心,
因为拳头不似其他的兵器,可以弃置,所以出拳时抱着必胜的决心和必死的勇气,这勇气使
他出拳更有力量。
他的拳无往不利。
墨最的脸色变了,变得跟他手中扁曲的刀鞘一般难看,就在这一刹那间,“水王”鞠秀
山已到了他的背后,双袖一卷,已勒住了他的脖子。
但就在他的衣袖未抽紧时,墨最毕竟是墨家子弟的猛将,他猛旋身,反而向袖袍旋入,
直撞进鞠秀山的怀里,他那把只有柄的刀,居然也是武器,直戳鞠秀山的小腹!
李沉舟一闪身,闪电般伸手,已扣住墨最的脉门!
就在他扣住墨最脉门的刹那间,他陡然一震!
这人的内功,精湛至极,远胜他所表现的武功!
——怎会如此?
——必有图谋!
但就在这霎息之间,骤变已然发生!
急风响起背后!
发暗器的人,离自己不到两尺!
暗器有暗器的范围,在一定的距离内,暗器又快又疾,才能发挥,如果太远,力有未
逮,则无效用!
太远还不是暗器能手的死敌——因为就算太远,一个暗器能手可以设法拉近距离,而且
发暗器的人手劲必比一般武林人强得多。而且距离愈远,自己愈是立于不败之境。发暗器的
人永远不怕对方与自己离得远,可是却怕离得近,太近!
暗器若失了距离,便成了无力的死器!
许多暗器只能在距离的空间才能有存在的价值。
若对方与自己距离太近,则伸手即可以攻袭自己,暗器到了这个地步,可谓一点用处也
没有。
可是那放暗器的人,显然已完全克服了这个暗器本身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