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想笑又不敢笑:“我倒有个法儿,不知道使得使不得。”
玉芬说:“快说,快说。”
玉玲说:“我说了,你咋报答我。”
玉芬说:“你大哥给我买个镏子,回头给你。”
玉玲说:“那是大哥给你的,我不要。我要你支持我,明天你带头包一项活。”
玉芬说:“那没问题,往常没包,不也是我干,这回单给钱,我更干。你快说吧。”
玉玲小声地说:“钱。关键是钱。你没听人家说,现在是男人一有钱就学坏,女人一学坏就有钱。你想法子把钱管住,他手里没有闲钱,那种事就少了。”
玉芬听了连连摆手:“过日子的钱原来归我管,这回归你了。做生意的钱,一直是他把着,我也沾不着边。花多少,咋花的,他也不跟我说呀,你管账,你应该清楚。”
玉玲说:“咱家的账就是豆腐账,他把板子拉走了,回来说记上两千,我就记两千,说记三千就三千,实际上是多少钱,我也不清楚。”
玉芬抬头看看屋顶说:“没法子,咱没法从钱上管他。”
玉玲眼珠转转说;“除非,做生意的钱也经我手管,我就能给你把住。”
玉芬噌地一下站起来,瞪大眼睛:“玉玲,你还想把后院的事管起来?你想干啥?”
玉玲拉玉芬坐下:“瞧把你吓的,我不是想帮你管住大哥嘛,都是为你好,你要是不愿意,我还省事了呢。”
玉玲说完就从柜上拿过一张纸,在上面算计那些家务活的承包费。玉芬坐了一阵,见玉玲不说话,觉得怪不好受的,抬起身说我走啦,玉玲头也没抬说不送啦。玉芬心里愈发堵堵的,站在门槛处说:“老妹子,你咋变成这样啦。”
玉玲说:“啥样啦?”
玉芬说:“啥样……有点那样儿……算啦,说了让你不高兴……”
玉玲说:“是不是说我跟小时候一样,事事都把尖?”
玉芬说:“要光是把尖也好,眼下比把尖还多点啥,我一时也想不出来。”她看看干净的炕和垛得有棱有角的被子,心中一软,说,“玉玲啊,姐姐问你一句,你咋还不要孩子,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玉玲手里的笔顿时就停下了。这是个刺她心痛的话题,已经好几阵子,没人在她面前提了。原来,玉玲过门后对头一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长得白白的,大眼睛高鼻梁,很招人喜欢,那会儿,这院里除了玉芬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高翠莲是一个丫头,梁小秋是俩丫头。所以,玉玲得儿子,从二位老人到满天玉芬,都很高兴。但话说回来,老二老三两家嘴上说高兴,心里却不自在。尤其是梁小秋,她怀老二原以为是儿子,为了生下来壮实,也不知听谁说的,怀孕时吃了不少钙片,结果,生时就费了劲了,差点没把梁小秋折腾死,等出来了,一看还是少那二两肉,把梁小秋气得差点窜窗户外去。你想呀,她费那么大劲又养个丫头,看玉玲没当回事养个大胖小子,心里能不别扭吗。话里话外的,也就断不了念三音,说点用不着的话。玉玲呢,也是年少无知,得了儿子便觉得身价高了,加之本来就瞧不上那二位没啥文化的劲,也就不买账,明着暗着横着竖着跟那二位较上了劲。老人们自然向着点玉玲,玉玲占了个上手,但不成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玉玲的孩子病了,得了肺炎。一岁多小孩子得肺炎,又治得不及时,一下子夭折了,这事对玉玲刺激不小,病了一场,人瘦了一圈。后来邻居大娘大婶一个劲地劝,说没有哪一个不伤耗过小孩子的,说那是那孩子的命太软,小鬼把的小关口也闯不过去。没了,将来再生一个就是了。慢慢地就说得玉玲把这事给淡却了许多。但绝不愿让人提,一提她就急。
玉玲待心头那股堵劲松快点,瞅着玉芬说:“要孩子?我一想就害怕。”
玉芬说:“有啥怕的,下次就有经验了。”
玉玲说:“要了孩子,不就得跟那位摽上一辈子,我心不甘。”
姐俩后来又说了点啥,玉玲说你别干扰我了我得算账了,玉芬说我也该做饭去了,老太太要吃饺子,我真发愁,光菜馅子就得剁好几盆。玉玲说以后把伙食包给你,谁帮你包饺子,你付人家工钱。玉芬说拉倒吧,我还成了雇工的地主老财了呢,再来个二次土改,就麻烦了。说完就走了。
这天中午的饭是饺子,茵香馆的,玉芬特意多放了不少肉,拌馅的时候,玉玲看香油瓶子里剩不多了,就全给倒进去,说大锅饭的最后一顿饺子,香着点吧。满天他娘不高兴,说咋啦不过啦,玉芬说玉玲要改个法儿过。老婆婆也怪明白的,指着窗户说那俩姑奶奶能听你们的?玉玲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有香油饺子就香,有好处就不怕没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