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红肚子的火也冒得差不多了:“夸我啥?不讲咕我就不错。”
钱满天说:“她说你上学功课好,还会唱戏,要不是你父母不同意,你早就被剧团挑走了,也不能落在乡下。”
这话说得高秀红心里发酸,看来高翠莲真的跟他们说过。唉,嫁到李广田家来,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高秀红晃晃头,她不愿意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她上前说:“你们是真想见我公公,还是打个晃子就走?”
钱满天说:“你瞧这架式,能是假的吗?”
高秀红说:“看来,你们是有啥要紧的事吧。”
钱满天只好道出点实:“妹子,工作队和你公公盯着我们,吓人呀。我那一大家子,得往下活呀……”
高秀红说:“你们也知道害怕?”
钱满天说:“都是肉长的,谁不知道怕呀。妹子,快找你公公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高秀红叹口气说:“拉倒吧,用不着你报答,我就是听不了别人的软话。算啦,你们等着……”她说着就出了院。
工夫不大,高秀红还真把李广田给找回来了。
李广田见到钱满天和钱满河,满脸笑容,显得甚是亲切,一口一个大兄弟老兄弟。钱满天受不了,说从秀红那论您是长辈,不能这么叫。李广田说她那个不算,咱各论各的,你爹和我爹活着的时候都是哥们儿,咱们是平辈。钱满天于是很感动,进东屋看罢广田老婆,把东西交给高秀红,然后到西屋坐定,满天就说:“这一阵子生意上忙,家里又乱乱哄哄,您这老嫂子有病,我都没来看望。很对不住,您得多原谅呀。”
李广田说:“这是哪里的话呀,我老伴得病,给大家都添了不少麻烦,我还想办顿酒席谢谢各位呢!尤其是你们呀,听说挡水时买了好几千条草袋子,钱都是你们垫的,好风格呀,我正想跟工作队、跟乡里汇报汇报,表扬表扬你这个典型呢。”
钱满天连连摆手:“万万使不得呀。小事一段,小事一段,实在是不好意思提……”
李广田话锋一转说:“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要是把你们树成典型,也就一俊遮了百丑,少了不少麻烦事呀……”
钱满天心头一紧,跟着就问:“这话从何说起?”
李广田瞅瞅窗外,喊秀红你把院门关严,又对满河说屋里是不是有点热。满河傻呵呵地说还中了。钱满天明白呀,一指院子说满河你上院里凉快去吧,满河就站起来出去。这么一弄,就弄得神神秘秘的,无形当中,李广田就从气势上压倒了钱满天。李广田心里说我不干抓住蛤蟆捏出尿的事,但也得像新娘子在洞房里数嫁妆,一件一件慢慢来,让你好好着会子急。
钱满天到此时,也有点沉不住气,给广田点着烟,就问:“您说一俊这百丑,是说我家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吗?”
李广田笑笑:“你别着急,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我也不过是听旁人这么议论,你别太往心里去。其实呀,也没啥,让他们说去吧。”
钱满天跟一口咬了癞蛤蟆似的,这叫恶心加憋气:你当支书的一会儿说我们有百五,好像已经大祸临头不得了啦,一会儿又说听旁人说的,没事啦,这不是逗傻小子吗。不行,今天你非得给我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要不然……钱满天有意地摸摸自己的上衣兜,隐隐地就显出衣兜里有一小摞啥硬东西。这是钱满天这些年练就的救命符杀手铜,靠着这小小口袋里一摞一摞的谁见了都喜欢的能买东西能干事的大票子,多少次紧要关头逢凶化古绝路得救。今天,他早准备好了一千块钱,这绝对是个大数字,他想要用这个大投入,确保自家的安全。
李广田不是高秀红,架不住几句软话。他小时候网过鸟,抓来了养,知道啥时该狠心饿着啥时该喂食。当村干部这些年,在处理村里这些你也不依我也不饶的烂事时,更练就了遇事不慌,用话逗人,见机行事的本事。他一见钱满天摸衣兜,心里就明白了,马上说:“唉,满天呀,要是从村支书这说呢,我不该给你透这个信儿,工作队来了,咋干都得听人家的,人家咋干都是对。从咱俩的交说呢,我不能眼瞅着你让人家给整了,我心里受不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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