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私访,除了宛琬为行事方便也与李青一样做书童装扮外,胤禛只带了二名侍卫随从。一行五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才至苏州城内。略做梳洗,胤禛因见一路来,街上常有衣衫褴褛之人,便外出探听,得知今年江苏东部数郡直至深秋,仍是大雨不止,以至太湖泛溢,沿途庄稼尽毁,灾伤之势,实胜于往年。他顿坐立不宁,立即又上马车,直奔灾情最重的苏州城东而去。
胤禛上马车握得宛琬双手冰凉,轻责道:“身子不好,让你在那歇着,还硬要跟来。”说着扯过车厢里备着的织锦棉毯,盖其膝上。
“这马车总要赶一阵,你歇会吧。”宛琬牵过他也已然冰冷的双手齐放入毯内,胤禛任她牵着手,闭目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停了下来。李青才掀帘,一股冷风便飕飕灌进,吹得胤禛一个寒噤睁开了眼,打量车外,雨势已收敛了不少,风吹着却仍冷得有些寒人心肺。
虽已入冬,苏州城里还是草木深蔽绿肥红瘦,这离开苏州城不过数十里的地方却是风霜劲吹一派肃杀。宛琬下得马车一愣,望眼看去因秋季大雨水溢造成的决堤,至今沿岸仍有堤决百余丈缺口,尚未修缮。沿湖两岸搭着数十顶帆布帐篷,被风灌得呼啦做响。
雨哗哗做响忽又大了起来,胤禛顾不上这滂沱大雨直往河堤跑去,风雨中见前方有一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者在绕堤察看。
近得跟前,胤禛才看清那人竟是数月前皇阿玛派来江南审理苏州知府陈鹏年侵蚀银两案的户部尚书张鹏翮。这时张鹏翮也已瞧见他,忙上前请安。
“现不在京,张大人不必拘礼。”胤禛摆手问道:“今年雨水特大,可朝廷不早已拨付赈灾银两了,如何河堤至今仍未修复?”
这张鹏翮为官素来持身修己,清正廉明,当下回禀道:“四阿哥有所不知,朝廷虽早有赈灾银两,可这步政使、知府、知州、知县上下众口一词,说堤是修了决,决了修不知几回了,朝廷拨的那些银两早被这水冲光了。你要再和他们理论,他们个个哭穷说你是从京城来的,能不能帮他们去跟皇上说说,好再拨些银两。我看他们就是一群无底洞,再多的银子都填不满!灾年,灾年受灾的只是百姓,这上下官吏只怕 是盼着灾年好让他们多条发财机会。苏州城里五月熟米每石不过一两,可至十一月每石已涨至一两四钱不止,那些米铺掌柜官商结合还守着粮仓不放,让你有钱无米,坐视饥殍,单等着年关再涨!”
“一群混蛋!”胤禛心底还暗骂着曹寅那个混蛋,十一月他还回复皇阿玛说江南现已太平无事,晚稻收割将次全完,食米之价贱至七钱。可眼前这关口总先要想些法子把这河堤给修补了,还得让那些田不能播种,庐舍飘荡,民散走乞食的百姓手头有点银子好过年关哪,钱,钱,钱到处都是要钱!
先前一直不语的宛琬此时Сhā言问道:“张大人,在苏州城时,有一民轿招摇过市,挡了官府衙门里人的路。可原先还吆五喝六衙门里的人一看轿内所坐之人,便连称王大人回乡有事要忙,他们都还绕道而行了。不知张大人可知此人是何来历?”
张鹏翮看宛琬虽说是书童装扮,可眉色间透着股贵气。而管教下人素来严谨的四阿哥见他出言也不相拦,一下倒猜不透他的来历。
“你说的那是王守海,他这两年也算是苏州城里一人物了。他是两江总督噶礼府里的,虽说只是一帐房管家,现下却是噶礼眼前第一红人。全因他妹子前年嫁入噶礼府,很是得宠。他本是苏州人氏,这次是家中老母有病回乡探望。他原是一最好虚名之人,那苏州城中大小官员还不都赶着上前。”张鹏翮语透不齿道。
“哦,原来如此。那我倒有一计可让那些官吏们将他们的银子统统给吐了出来。只要有了银子河堤马上就能开工整修。到时再让那些灾民们“以工代赈”,都来上堤修护。如此灾民也就可以挣了工钱好好过年了。只是如需事成还得私下找到那王守海请他也给配合一下。”宛琬胸有成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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