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的午餐时间因田园在王宫里迷路被推迟了整整四十分钟,更让玛丽安娜太后恼火的是由迷路所引发的混乱——梵卡露斯宫的侍从和王家护卫队的军官铺天盖地地在王宫各处搜寻,最终在千色湖边的松树林里发现了躺在草地上打盹儿的公主,而她身上的绿裙子就象昆虫的保护色一样,让一名冒失的护卫队骑兵差点把她踩在马蹄之下。田园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惊醒,那个险些招至杀身之祸的骑兵则魂不附体地跪在她面前,半天说不出话来。
玛丽安娜太后狠狠斥责了领侍女约瑟芬夫人和王家护卫队统领斯塔伦斯伯爵——前者是因为对卞卡的贴身侍女们教导无方,没有寸步不离地服侍公主;后者则是因为不但丢下公主一个人以至她在王宫里走失,而且他的手下竟然做出了冲撞公主的恶劣行经。
午餐在异常安静的氛围中进行着。田园小心翼翼地吃着东西,并用眼角瞄了瞄几位王室成员。当她的目光遇到坐在对面的贝拉尔亲王时,后者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偷偷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田园询问性地眨眨眼睛,随即弄明白了亲王的提示——一根绿色的草枝被她从鬓边抓了下来。
“作为王国的公主,您应该对发生的事情感到惭愧。”太后严厉的目光射向田园,后者急忙把草枝藏了起来,贝拉尔则再次露出了那种恼人的微笑。
“卞卡刚刚受到了惊吓,玛丽安娜,我们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去责备她了。”托帝公爵温和地劝解着他的妻子,“她会逐渐好起来的。”
“不过梵卡露斯宫倒是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想起所有人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王宫里团团乱转,贝拉尔不由咧嘴笑道,“当然,我建议如果卞卡下次再在草地上睡觉,最好穿上一条红色的裙子,这样……”
“亲王!”玛丽安娜厉声喝止了发表谬论的二儿子,贝拉尔于是咽下了后半句话,偷偷吐了吐舌头。
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女儿,再看看满面怒容的妻子,托帝公爵决定把话题引到其它地方。“听说奥萨奎尔郡的疫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巴雷西,这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是的,父亲。”国王说道,“另外我了解到,这次的疫情之所以能够得以快速平息,当地的托马斯主教功不可没。这位主教不仅在没有当地郡首支持的情况下,倾尽所能为患病的百姓在卡瓦拉教堂后搭建了临时的房屋,并且还身先士卒地组织当地教士实施力所能及的救助。这种行为感染了很多医生,使他们自觉自愿、不计报酬地为病人医治,而当地的百姓也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人们决定不再四处逃亡、相互指责,开始同心协力地跟疫情抗争。”
“很了不起!”贝拉尔亲王大声说道。
“我会向法利亚红衣大主教表达我对这件事的高度赞赏,”巴雷西继续说道,“同时,我已责成行政大臣格里斯侯爵前往奥萨奎尔郡,查办巴勒特郡首的玩忽职守。侯爵将把我的亲笔信函交给托马斯主教。”
玛丽安娜太后和托帝公爵纷纷点头表示赞许,一场呼之欲出的批判被国家大事所化解。田园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优雅的沉默者形象,以免受到那位严厉的“外国妈妈”的过份关注。尽管大家所谈及的那些陌生的人名和地名令她着实消化不良,但她认为,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纪以来所听到的最好的话题了。
------------
稍适休息后,贝拉尔亲王如约将一叠盖有王室、教会和大学三个印章的达尔兰地斯大学60周年校庆的文件放在了田园书房的硬木桌案上,文件旁边,整齐的摆放着侍女们为田园准备的“现代教育书籍”。
“那么,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呢?”亲王面带微笑地看着田园,并令她强烈地感到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
“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亲王殿下。”田园两只手托着下巴对亲王翻了个白眼,“那个该死的‘裁决终述’到底是什么?”
“简单地来说,”亲王依旧保持着那种微笑,“就是对学生的不同论据及其论证的优缺点做出评价。你知道,辩论是现代大学里的一项重要活动,学生们在入学一年后,就要反复练习这门非常有益的技能。他们必须参加一定数量的公开辩论,然后由教师或者校长进行‘裁决终述’。”
“既然一向是由教师或者校长做‘裁决终述’,这次为什么要换成我?”田园嘟噜着脸问道,好像这个决定是亲王所做的一样。
“那是为了尊重您的意见,公主殿下。”贝拉尔看着田园笑吟吟地说道,“在校庆中增设辩论活动是您的主张,而克罗斯兰校长提请您进行裁决终述也获得了您的首肯。”
看我这口黑锅背的!田园苦着脸看着贝拉尔,然后用力搓了搓脸颊说道,“好吧,辩论的题目是什么?”
“德克霍利的《出生告白》。”贝拉尔回答。
田园状如白痴地瞪视着贝拉尔,“那……那是什么?德克霍利是谁?什么是‘出生告白’?”
贝拉尔先是一怔,既而不无担忧地看着田园,“连这些东西也都不记得了吗?”
“是啊是啊,什么都不记得了,该死的失忆症!”田园极其郁闷地说道,“我到底该怎么办?不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