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曦,慵懒随意的神情之下,是尖锐的锋芒长大了,用不着保护他,也无法再支配他。如今奏请立贵妃为后的折子已经越来越多,绯心是他所爱的女人,他早想给她这个名份△为他的母亲,又何苦还拘着不成全?
“哀家知你一直想封她为后,这会子趁着年节好日子,她肚子也不太显。不如正月里选个吉日?”太后低声道。
声音很轻,但云曦却是一愣,看着太后,一时间竟有些手抖起来。这是他早料到的结局,但依旧难抑那份激动。太后看着他的表情,透过那漆黑的眼睛,星碎一般的亮彩,那眼底的浓情如此让人的慕羡。虽然太后已经半百,青春早已经虚耗,依旧因这眼神的动人而灼热起来。那戏里所唱才子佳人,浓情蜜意。她听的多,信的少。但如今眼前却有一对,在她眼中更胜世间许多眷侣。皇宫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美色。也正是因此,美色缤纷之中的执着,才让人艳羡引人嫉妒啊
便凭这份情感,也该成全他们,况且乐正一族不涉朝堂,那绯心当上皇后,对太后也说,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
“儿臣曾,曾经答应过母后。无子不入中宫”云曦眼眸凝切,声音喑哑,“如今,尚不她腹中是男是女”
“她怀的是男是,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不是吗?”太后眯着眼轻笑,“你既是爱她的,便封了吧哀家一个老太婆,何苦还要不成全你们?至于以后是好是坏,全看你的了而她的臆痴是好了还是没好哀家而言也重要了”
云曦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微。他站起身,前行两步身跪在地上。当初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太后能看懂她的忠心懂他的痴心如今,总算是看到了他俯身行礼:“儿臣谢母后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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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栖阁殿,宁华夫人拥被在榻,懒懒的却极是平静。久不见光,满脸苍白但眼睛却依旧生动。她静静的看着绯心许久:“你是适合宫廷的我不一样”
宁华夫人看着绯心隆起的肚子,笑:“当年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与我是一样的。当年太后令我为慧贵妃和皇后护驾,帮助她们隆皇上的心”
“你一直不想再见人≡幽居不想再为人利用”绯心看着她“你不想再做棋子。却找不到抽身地方法”
她垂眼看着锦被:“我是阮家宗亲。虽姓阮。但有连姻。我母亲是太后地堂妹亲是阮大将地属从≡打进宫。慧妃与皇后相争。与我一起进来地昭华夫人受到连累。一年多间死一伤那时我已经明白。太后远不是皇上地对手因我采取中立参与她们之间地争斗。这才保全自己。太后见我不能成事见到了你°让你进来。她是看中你地家世低微。知道你必肯听话”
“但那时我也没隆皇上地心。后对我并不喜欢”绯心兴笑。
“你隆了。只是皇上没表现出来罢了”她地话让绯心愕然。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宁华夫人微笑。笑眼弯弯也分外柔美。她低声说:“自我进宫起。看这宫里起起落落也有快九年了。当中也着实有些女人格外风光过。从开始地阮慧。到我幽居之前地林雪清。
对于这些。我倒真是不以为然但宣平十四年地某日。我倒真地嫉妒过一次”
绯心让她盯的有点毛毛的,一时间指着自己:“你说我?“宣平十二年到宣平十五年,基本上是她的黑暗时光耶,有什么可嫉妒的?
宁华夫人笑笑并不再说,转言道:“你早就隆了,可能皇上自己尚也知,又或者他不愿意让太后得计。我难以在夹缝里生存,不知道如何化局,只知一味听从。后来我厌了,厌这里的一切我不像你,为了声名可以一直守到老守到死。我没有寄托,不知该为什么而奋斗。或者说,我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勇气”
绯心听她这般说,不由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至少你还有一个孩子”
“所以说,你与他是一样的。你们
天生就该在宫里。你们永远不会失了斗志”宁“我这几天愿意见你,就是因为,我想把孩子托给你我知道,你会保护她的”
绯心眼眶发潮,点头:“我当然会,为了你我曾经都为棋子一场我必要让她,荣极一世,贵不可言”
宫里的生活就是如此,不会斗就只能等死宁华夫人发现了自己的弱点但她却逃不掉了,所以她宁可选择逃避,在这宫廷里,开僻她自己心灵的净土。如此,平静的过几年时光,也是不错
远离了争斗,却清透了心眼。所以她愿意把孩子交托给最贪权好势的贵妃,不仅是因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更因她的坚强,她可以在这宫里一直的奋斗下去同曾为棋子的她们,有着同样无奈挣扎的伤痕,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但一样要分出成败
绯心何曾没有艰难的忍耐过,何曾没有绝望过,她也有不愿意做的事,不想伤害的人。但她没有办法,不作刀斧就成鱼肉
绯心回到掬慧的时候,云曦已经到了彩芳殿。她走进去,看到他正在书案边看书,他长长的发辫带出温柔的弧度,紫金盘龙的锦袍,是那收敛却极致的华丽。她喜欢他这样看书的样子,眼神是十分专注的,侧脸精致而带出光晕。那淡淡的光,让她都觉得十分的温暖和明亮,让她略近一切,就非常的安全
她一直是一个非常缺乏安感的人,总是更在意周遭的目光。但是现在,她更喜欢这静静的看着他,体会那一点点走近的温度,让她心中的芽,此时已经攀缠了满心
宫廷一是一个没有温情的地方,但在这里,她可以找到她不能放手的温情云曦抬起头,看到她倚在帘边,晶串流泄在她的身上。
她水粉绕金色的榴裙,包裹着她的柔与刚强。半年多来,她一步步的照着她的计划与路线,游走在这个刀锋四起的宫廷里,努力的陪伴着他
他伸手抱住她,让她歪他的怀里。绯心轻声道:“我刚去看了宁华夫人,她说把女儿托给我”
“不意外啊,避了几年,也算瞧的明白”云曦轻兴一声,“你也该领过来教养一下了”
绯心倚在他怀抱里,汲取他的和他的气息:“太后今年越发懒怠动了,也不该总让她操这个心。不管哪一个,我都会好生教管他们让他们学会在这里如何好好的长大”
他闭了眼,淡淡的笑涡在脸颊:“有你在,我自然放心的”
绯心搂紧他:“我是会一直守着你的”
“你说的,可要记得”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突然笑,“绯心,太后同意了她让我立你为后”
绯心愣了一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云曦垂头看她的表情,唇边荡起动人的笑容:“以后你就陪着我吧如此,我们不用再等这个孩子出来赌运气,要知道,那纸诏书捏在手里都快烂了你爹的表奏来的很及时,也亏的他,这样愿意听从你的意见”
她怔怔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没开口眼圈却有些发红。她也微笑起来,这自是他们早料到的结果,只是听了,还是激动的有些难抑。她的名声将达到顶点,她将母仪天下成为锦泰的国母。红围金绣将蔓延华服,绚成最华丽最热烈的炽火,染起满天的赤霞,而那只金色的凤凰,浴火而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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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多写几章,但最近身体不好不能久坐。所以暂时先写到这里,基本上结局大家也都知道了。至于林的结局也是可预见的,而且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大肆写她有一个如何惨痛的下场,毕竟林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只是环境不合适她罢了。我打算养几天,休息一下。到时再补给大家几章番外好不好?大家可以点,想看什么在评论区留言,等我好些再酌情写一写。
《迷》这本书发文以来我感触良多,本想唠叨一下的,但最近腰痛状态不佳,过两天再唠叨
正文 宣平十四年的那些事
瑶池倚着后御园主要的宫殿集星殿,对面有舞凤戏有数座戏楼,最大的当属倚着兴华楼的聆音阁,集星殿的这座虽小些。但因两侧有配楼,又有水境玲珑塔。加上后园清瑶池又设山森景,各季的花木品类繁多,可谓是一年四季皆不寂寞。所以论起宫中听戏的去处,太后也最爱这里。
此时冬雪皑皑,长青依旧葱茏,雪晶之下更显碧绿。后园两侧廊道外,隐见碧瓦红墙,也倚着几处宫房。不过因着地处偏僻,鲜有人往。住那里的多是失宠妃嫔,有些地方甚至长年无人打理,荒若废舍。
清瑶池东畔有座长桥,连着一座石舫,建于湖上有如船泊静水,上面设八角小殿房,最是一处观景妙地。绯心此时便坐在当中,推开迎水面一侧折门,触目皆是雪景。今日阳光明媚,光芒折射在雪上格外的刺目,让她眼前一团团五色光晕。快到年下,也是一年最冷的时节,她拢着袖,微微眯着眼。竹灵弯了身向她:“娘娘,这里怪冷的。风硬的很,仔细再受了寒,不如回宫歇息吧?”
绯心并未答言,只是慢慢站起身,今天在园里闲逛,不知觉的竟走到这里来。许是这几日太过清闲,让她有些无所事事。又或者,因那日与宁华夫人的一席话,又勾起她许多回忆。绯心这几天左思右想,实是想不起来宣平十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引出宁华那番言语?宣平十四年,在绯心想来,是她进宫以来最黑暗的一年!真不知那年的她又有什么值得人嫉妒呢?
不过当时她并未问宁华夫人何出此言,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好奇再引起别人的不快来。更何况那曾经的过往,对宁华夫人而言,何尝不是一场挣扎的艰辛?她向前踱了几步着折门看着清瑶池。
宣平十四年的月,她曾在这里观菊,看到****盛放的时候忍不住写了一首诗。此生只愿枝头老,不向东君乞微怜!的确写诗的时候,怀有愤懑之意,有些顾影自怜。因宣平十四年,对她而言实在是煎熬!她犹记得在宣平十四年的七月盛夏之时曾登上这里一次,那天是七月七日乞巧节,也是民间俗称的七夕。
当时宫中妃嫔皆引水盆月,沉针入水向织女乞求巧织之技。求织技在于其次,或者更渴望的,是乞求皇上垂怜。那天她避了诸人来到这里。进宫数年从不曾各处闲逛,因没那个时间更没有闲情。但当日她却鬼使神差来到这个地方,不过不是为了乞巧,而是想自尽!她是想从这里一跃而下,投身湖水之中一了百了!
她宣平十二年进宫,苦撑了两年多是身心俱疲难见前程。与其在宫中终日惴惴,不知何时会有欲加之罪,不如自己先行了结。
绯心一直走到外面船头,时下面已经冻得结实覆着厚厚的雪。而当时水波粼粼,时有鹤影鸳行,眼见殿隐花丛耀琉璃。这人间最华丽的地方,却让她绝望。当时她在那里站了许久,但终是没有跳下去。因她不甘心!她刚入宫两年多,刚封了贵妃。在贵妃的位置上还没呆几个月,若是死了家里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宫中有例,按位加封其族。她当了贵妃之后亲加封淮安司马。若她在宫中服侍年头长远,朝廷必会再加恩宠于其族。但刚几个月便死了是掩去她自尽之实,说是意外溺死。这短短一时的荣耀又能让家里沾光几何?
她初入宫的时候,因她家在淮安,而后祖籍江都。加上她封了夫人之后,又与太后很是亲近。一时宫中也猜测纷纷,虽知她父亲官阶不高,但想来也是太后旁枝宗亲。阮家盘根错节,名不见经传的乐正家的女儿能封夫人,自是与太后关系不小。但是过不多久,宫中上下已经皆是知晓。乐正家跟阮氏并无连枝,毫无瓜葛。阮氏赫赫有名,自是世家大族。乐正家商贾出身,哪配与阮家有连?不过是太后觉得她长的像阮慧,这才开了恩让她进宫。如此一来,宫里传什么的都有。以往都是带着小心赔着笑的对着她,而之后那些笑里,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不屑和鄙夷。她是因太后的原因而进来的,众人不给她脸面自然也要顾着太后几分脸面。但当太后也对她开始不咸不淡的时候,她的脸面,就只能靠银子才能勉强维持了。
银子。但她地子。进宫一年多以后已经所剩无几。
皇上若是赏她一盘点心。她得拿出比点心贵十倍百倍地银子来打赏那些传话端盘子地奴才。BEn一个大荷花拼盘可以拆出三十六个小碟子。宫里地奴才们就用这种方法来赚主子地钱。在这里住久地人都会慢慢明白。但明白地过程就是一种磨砾和煎熬。不管受不受宠。太过忽略奴才地影响力早晚都会吃亏。赏也是需要技巧和手段。只是绯心并不了解这些。她大把地银子。都消耗在一些无谓地打赏里。换来地不过是一两声讨好。根本没得到实际地收益。
打赏地技巧。看人地技巧。特别是看宫里这些人地技巧。她用了一年多地时间学会了这些。却付了高昂地学费!到了宣平十四年春天地时候。绯心存粮无几。只靠每月地例用勉强维持。除了表面地体面外。她所有地例用都用来打赏了。什么人可以用钱来收买地。什么人无法用钱打动。她渐渐都看地分明。只是她学会地同时。太后也对她越发地看不上了。因她只顾着学习宫里地生存方式。却忽略了自己根本地任务。
太后最想保地。当然是中宫地阮茵茵。但阮茵茵因慧妃之死难再出头。余下最近地当然就是宁华夫人了。宫里花飞蝶舞缤纷无数。皇上心神摇荡哪能仅守一处?宣平九年皇上大婚之时。虽然有封号地只有四个人。实际上皇上身边地女人远不止这四人。
皇上不足七岁登基。皇室自会配备一系列地教育方针当然对男女之事也要
育。自皇上十一岁开始。便有文华阁仪礼院会同宗理论至实践为皇上配备一系列相关人等。当时便会选取八至十二名身家清白。姿色妍丽年纪较皇上长几岁地宫女侍寝。这当中自然有与皇上相处地不错。一直讨得皇上喜欢地。
自锦朝开朝伊始,最初是陪侍宫女最后封妃的也不是没有。像先帝的第二子,他的生母就是一个陪侍的宫女。她打从先帝十二三岁的时候便陪在身边。后来先帝封为太子,有些臣工为了与太子拉关系,也会提前将女儿或者姐妹送至太子身边。这些女人的身份比那些陪侍的要高些,但也没有正式的封号,只能算作是东宫潜邸。先帝身边女人逐年增加,但与少年时的一些陪侍宫女依旧关系良好。先帝的长子便是一个潜邸所出而次子则是一个陪侍宫女所出。而当时,先帝根本还未大婚。
皇上身边也是如此,大婚之前,便有几个陪侍很得皇上喜爱。皇上大婚后,那几个皇上格外喜欢的随之也得到了封号。随着皇上渐渐长大,不时有近臣为皇上进献美女以拉近与皇上的关系。而皇上有时微服往臣工家里去是为他提供了无数猎艳的方便。美女如云,各式各异。加上各附国进贡的异族美女,妖饶多姿,明****人。异族女子,不比宫中的女人多是家教严明,受女训拘行束言皆是奔放狂热。而她入宫以后最大的一次与太后冲突,也是因这几个异族女子。
一时想着,让她不由微微笑起来。风吹在脸上很是刺骨,让她有些麻痛之感,但却格外的清醒。她喜欢冬日清冷的空气家的时候,她对季节的变幻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但在这里四季分明,冷暖清晰。其实不仅仅是因气候的变换多的是心境的起伏。她在这样的环境里,越发的坚强。最软弱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当她站在这里没有跳下去的时候,她就注定要一直走到最后直至看到她的光明!
竹灵眼见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虽说穿的很厚,而且刚才见她踱过去,常福已经移了一个火盆过去。但耐不住这里高又空旷,风吹来也没个遮挡。如今贵妃还怀着胎,若真是病了岂不又是事端?
一时绣灵过来挽住她:“娘娘,如今这湖都冻住了,也没个好景可瞧。不如回去歇一会子?”
绯心微偏了脸看她,突然:“三年多前,宣平十四年夏天那会子。本宫打发了几个出去?”
竹灵一愣,不清她怎么突然问起往事来了。一时仔细想了想,笑着道:“都好几年前的往事了,奴婢如今也记不得许多。娘娘最是体恤能容人的,若不是她们有错处,哪就不肯让她们在这里呆着了?”
“那你可还记得,那年本宫曾引荐过几个来?”绯心听了,吸了一口气道,“本宫如今倒是想起一件事,当时乌沦国进了几个美女来,因不会说咱们这里的话,也没大受关注。但她们生的和咱们这里的人不一样,皇上倒是很喜欢的。”
“这事奴才倒还记得,娘娘还让奴才教她们咱们这里的话。”常福一听,拢着袖着弯着腰Сhā嘴。
“当时皇上最吴嫔,本宫便是想,借着这几个女人牵引了皇上的心思。”绯心听了一笑。
“娘娘,过去的事过了便是,何再想?”绣灵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边瞪常福一边低声道。
当时她在绯心身边,因绯心的提拔当了掬慧宫的大掌宫。绯心立的住她便不会倒,她自然希望绯心的地位更稳固。
吴嫔当时受宠,风头最劲。有几次见了皇后也很是没有规矩,传到太后耳里让太后反感。但太后不愿意与皇上直接冲突,便让贵妃去对付,明里暗里总是责怪贵妃对皇上不上心。
贵妃无法,只得走曲线。当时乌沦国送来的美女,眼珠竟是墨蓝色,与锦朝的人有异,生的又格外的妖媚,舞起来极是艳骨。只可惜只会说几句这里的话交流起来很有障碍,皇上一时之兴之后便扔在宫里了。绯心便有心提拔她们,着实费了心思去教她们一些天朝礼节。然后找了个机会,让皇上在花园里跟她们“巧遇”。
这事绯心做的很慎密来是既能讨了皇上的好,又能晾吴嫔一阵子,煞煞她的威风。但也不知是谁透了风,说贵妃引荐的,结果太后得知大怒,当着一众奴才把绯心骂个狗血淋头。说她自己没本事吸引皇上,还净弄些不三不四的在皇上身边。太后在奴才面前给贵妃难看那还是头一回,贵妃面若死灰,险没跳了清瑶池。
竹灵想了想当时正是七夕。贵妃挨了骂回宫便轰了奴才不知道跑哪去了,害得她和常福满宫的找。最后才在清瑶池这里找到贵妃,现在想想她那表情,绣灵都有点后怕。
绯心看着绣灵的表情,突然轻轻一笑:“本宫已然不放在心上,反倒你一直耿耿于怀!”
竹灵一愣势挽住她往回走:“娘娘,何苦再想那些?没的影响了您的心情。”
绯心抿着唇笑意更深:“你跟了本宫这几年,如何不知你的心思?倒不是怕影响了本宫的心情,你是怕本宫再与皇上存了芥蒂吧?”
竹灵微是一怔,笑着道:“奴婢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这里太冷,娘娘还是回宫的好。”说着扶着她慢慢出了殿房,沿着石阶下了石舫。刚至了岸上,还不待上辇回去。众人眼前一晃,便见云曦大步往这边赶,他没坐辇把几个太监远远甩在身后。地上的雪因他大步流星,随着风卷着小旋子飞舞。雪地下的深紫暗金的袍子格外的鲜亮,更带得他的五官出奇的精致眼睛里凝着漆黑明亮,但面上的表情却不是平日的懒懒平静。竟是有些说不出的--慌张。
他一眼看到绯心正小碎步撑扶着人下来面上微是一松
步迈过来,撑住她的手肘止住她微福的动作:“如子,不老实在宫里养着,跑这里来作什么?还上去站在风口里,灌一肚子凉风就是保养不成?”
跟着绯心的绣灵常福几人正跪着,他也不叫起,瞅着她的脸冻的有些发红。心里越发不快起来,嗔道:“最是瞧这个石舫碍眼的很,过了年让人拆了了事。”云曦睨了一眼那里,汪成海这边忙着招呼人把辇抬来。
“臣妾午间吃了面,便逛逛散一散省得存了食。”绯心轻声说着,面上带了点讪笑。
“便是要逛,附近走走也罢了。跑这后头来做什么?”云曦听她柔声细语,缓了声音道。
“前阵子总是白日里泛困,若是窝在宫里保不齐又睡了。如此便出来,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来了。”绯心偷瞄了一眼他的神情,一时又说。
云曦没忽略她眼神,微怔了一下。转脸又看了看那高高的石舫,忽然轻声道:“朕陪你逛逛,走回去可好?”说着,他微扬了下颌,让汪成海领了众人先回去。
两人慢慢沿着后园子小往北去,他伸手握了她的,袖口的狐围毛被风带的微浮。手指交握,掌心的温暖传递的清晰。
“我记得有年的夏天,你便站在那上面。”云曦握紧她的手,轻声开口。
“宣平十四年的夏天。”绯心:叹了一声,霎时明白了。当她看到他的表情,她已经明白了。在她万念俱灰,想一死了之的时候,完全没看到黑夜之中,湖畔石舫之下他的身影!或者他当时,根本不想让她看到。
他听了一时微怔:“是十四年么?”
“臣妾只站在那上头一回,正是十四七夕。”绯心道,“以往臣妾还不知,为何皇上独对这处景没好感,原是因这个。”
她一说,他立拧紧了眉头:“敢情你当日真是要来寻死的?”
因他手上加了些力,攥得绯的手指发痛。她忍不住扭着想脱出手去,他越发不肯,扯着她往自己身边一带:“如今我近了这里便烦的慌,还道是自己多想的。原你是真存了这心思!”
“前几天,臣妾去瞧宁华夫人的时候。她曾说过一句话让臣妾十分的不解。反复想了,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今日不知怎么的便逛到这里来,方才上去立了一会子。竟是想明白了!”绯心低声哼哼着,话说的不清不楚,但他却听懂了。
“她都比你瞧的明白,我可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你都听到哪里去了?”云曦眼角微微一抖,咬牙道。
当时她苦心去训练几个乌沦族的女人,借着安置着她们让常福找几个能言会道的去教她们。自以为做的很慎密,却不知在她身后,有一双眼总会格外的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把她当成太后的奸细去观察也好,或者当成一个可用的棋子磨练也好,又或者,本就对她产生兴趣也好。反正他已经把她列入自己要格外注意的名单里。
一旦被他关注,她再小心谨慎也难保不露马脚。
之前他已经提醒过她,与其走这种七拐八绕的曲线,不如想想自己的身份更好些。当时他就是这样说的!
她已经是贵妃了,这个身份给她提供了方便也让她处在风口浪尖。她可以帮助太后去清除太后不喜欢的对手,但势必会因此得罪他。所以她很聪明的采取折衷的方法,既打击了吴嫔,又不得罪皇帝。但他对她这种左右逢源的态度很不喜欢。他希望她能更立场鲜明一些更明白该投向哪个阵营。所以,他告诉她,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贵妃,她是贵妃是太妃,她是本朝皇帝的贵妃,是他的贵妃。
但她当时的回答险没把他活活给气死,她说,臣妾不敢忘记皇上和太后的栽培。必要忠心向主,不敢有半点异思他念。
她就一定要跟他绕下去,逼他下狠手。她就认定了这个方法是最合适最不得罪人的。他就得让她把人全得罪光!这种技俩他驾轻就熟,而且有效的很。接受她的引荐,厮混在女人堆里,然后赞她几句实大体。太后肯定要暴跳如雷!贵妃向皇上献美人倒是其次,主要的是没遵奉太后的旨意。没能保得宁华夫人的周全反倒给她立了许多敌人。当时的云曦,就是要用这种方法,瓦解太后对她的信任,同时,让她明白,太后这棵大树,早晚她是靠不住的。
他希望她自己认知到这一点,然后投向他的羽翼。但有时她很聪明,有时她就笨到家。他逼的太狠了,她快混不下去了。太后把她臭骂一顿,她太好面子。加上她已经弹尽粮绝,打赏奴才的钱都让他快折腾光了。她跑出来想跳湖自尽,他觉得那时他们就是有灵犀的。那天是七夕,他却没来由的心烦意乱。哪个也懒的应付,便跑来这里,结果就看到她在上面立着。离的那样远,但他就是知道是绯心。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抹影子。她站了有多久,他便陪她了多久,直到绣灵和常福寻了来。在那一刻,他觉得他和她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都很寂寞,在这宫闱里没有一个人值得相信,更不值得托付感情!这抹影子成了他的阴影,让他感受到了内心的不安恐惧和软弱的地方,他对这个石舫开始厌恶了。
绯心怔怔的看着他,宁华夫人看到了。在他看着她的背影的时候,宁华夫人或者也在看着他的背影。宁华夫人嫉妒的,并不是当时绯心有多么的受宠。而是,他真情流露的那一个瞬间!受宠的和失宠的更替变幻,像是一场戏连着另一场不停的上演。但他看绯心的眼神,却从未变过!看不清的,或者只有绯心一个人。也许不是她看不清,正如她后来所言的,她一直都--不敢看!
正文 比南巡更快乐(上)
曦进内殿的时候,绯心正准备换衫←这么神鬼不一拐过大雕花屏挡,人影猛的一晃,把绯心吓了一跳←伸手把她一兜,将她已经穿了一半的外袍又掀开去,薄衫之下,她微隆的肚子很是明显←这般不管不顾搞得绯心涨红了一张脸,但也不好愣挣,眼见竹灵带着人退出暖厢这才挣着要脱出他的怀去。
云曦搂着她,一手抚在她的腹部,头垂到她的肩颈,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穿这件,换身平常的。跟我出去”
绯心一听愣了,半晌都没回过闷来。
云曦用手指轻划她的脸蛋,兴笑道:“今儿正好得了闲,咱们出宫去逛逛”
“那怎么使得?”绯心听了一挣,从他怀里转过身抬脸看他,“臣妾哪好随便往外头去?”
他抚着她的眉,指尖**的微微触痒的感觉,让她的脸开始微微发烫←漆黑的眸子一直瞅着她的表情,唇扬起一个很动人的弧度,突然道:“吉祥里的梅干汤线比起你家里做的可有差?”
绯心嘴角微微抽搐,脸上些不自在起来。这几日她倒是没什么孕吐的反铀,但开始疯想那些家乡的小食。以往家里因大姐喜欢小吃,有专门的厨子做,她对此到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如今肚子开始挺起来,越发的对那些小吃开始上瘾了。当初三叔给她捎了些调料,但后来因南巡前给云曦做过几次早折腾没了。省亲的时候,光顾着给家里长脸添光,哪里想到这些?宫里也有各地的厨子,但改成御膳之后,精致了许多但失了那地方上的味道。竹灵仔细,瞅她一天到晚饮食无味的怠懒样°打发常根外头给她寻些民间小食换换口味常福开始觉得贵妃一向食不厌精,又嫌外头的东西不干净,定是不肯吃的。但后来经不得竹灵几番说,便跑到吉祥里那边捎回些小食,哪料贵妃一吃便扔不下了。
现下快过年,朝上还未正式封笔,云曦还是每日坐朝听政,但总归事情比前一阵子减了许多。加上他便是不得闲过来,也会打发人每天过来问问情况如此才能安心。得知最近绯心饮食渐懒里有点放不下,拎来常福一问才知。绯心这几天一直打发他往外头去买汤线之类的小吃当正经饭。
这会子他这般一问心有点不好意思↓本也觉得这般让常福不停的出去不大好,但耐不住那口腹之欲,真跟犯了瘾一样难耐←笑笑:“那汤汤水水,便是兜了进来。一路送来也早失了本味,汤线那东西放久了都糊软成一团子。哪有现去吃的好?”
她听了眼有些泛潮时抽抽鼻子低语:“还是,还是不要去了。到时太后知道了总归是不大好的。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子小事劳师动众的”
“出去半日了。哪里就知道了?哪个还见天盯着你地动向不成?”云曦垂着眼抚她地头发“如此怎么能算劳师动众?让内府菜银子。制办一伙子人和东西才叫劳师动众吧?”
绯心抬眼看着他。不由地微笑起来↓曾十分后悔南巡之时没能放开胸怀′与他一同上街但因自己拘理太多无法尽兴此不可不谓是个遗憾←们都是拘在深宫里地人。终究到外头地机会是有限地。要坐守江山自然要弃小我民间地自由幸耕们可感受地少之又少←自是位在万万人之上。但也正是在万万人之上永远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意随性。在他看来°是在司膳单设出做南方小点地也不值得地什么。但所想远不止如此她苦心数年地贤德如今自然是他考虑地首要动辄驱奴建馆只为一时口腹当然不是一个贤德地后宫女人做地事。但他亦不想她连这点小小需求都满足不了当然←做事一贯如此°是偶有放纵也要一举数得。借着难得地闲暇↓此时也不是大腹便便要难以行动。重温曾经地愉悦平静也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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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永安方方正正』于兴悦平原偏北之位。取天圆地方之意。层层相套。正中为恒永禁宫。禁宫周围皆是皇家禁苑以及相关府衙。以禁宫为中心向四周开展♀围有少量皇室宗亲地府邸。此为内皇城。设有高墙内渠∧面大门痴↓非皇族仪驾并不开启。只设北侧俑门供官员出入。镇守重重极是森严。内皇城外地第二层。则是以环状设有九门。内是重臣亲贵大员地家宅。京畿府衙∴关各司衙门。沿内皇城两侧南北向有两条主要地大街~侧为吉祥里△侧地为静安里。皆是京城有名地销金窟。这内外两层加起来俗称四九城。在这里出入地多为皇亲贵戚以及官宦子弟。
再外则是平民居宅。各类集市等地。大街小巷纵横密布。京城四面。设有皇家祭天地日月四坛。内外城内。也有御景园。仰星台。大国寺等皇家园林以及皇家寺庙。京城乃是虎距龙盘◎民心向之地°是一般地平民∑也比别处地脸上有光辉≡昌隆朝后期至宣平朝这些年。全国人口激增。京城如今更是熙攘不绝≡从乌丽。夜栾等国相继降服之后∴有人移居来此‖时
多各地稀罕之物。以至京城可谓汇集各地之精。有尽有。
吉祥里这条街北通清华门,南达~英门。倚着内皇城的城广渠河,此街绵延二十多里,商铺林立贵店无数,是寸土寸金之地°是宫里的一些采买,也常来此※以华衣美服,宝马香车在这里并不稀奇№仙居位于吉祥里中央偏北一些的街边上,这几日常福就是老往这里来给绯心买小吃。
醉仙居是吉祥里上有名的酒楼之一,醉仙居和京里非常有名的大客栈檀温阁都是一个老板±这两家都卖醉仙酿,也是他们自酿的名酒。檀温阁的名头很响,他们的分号在皇苑县的南~镇上都有,当初云曦和绯心还去住过←们的总店设在静安里。吉祥里这边也有一家分号,与醉仙居离了有几里路的距离。
醉仙居汇集各地名厨他们最出名的当属南系菜肴,南方小吃也做的极为的地道,当然价格也不菲°是年节下,这里也照作生意。这整条街上的商铺皆主要为贵客服务,除非皇家因特别事件颁令,否则是全年无休。云曦和绯心进来的时候,眼见楼上楼下竟是满满当当,雅厢全都满了,只得在大厅找了张桌坐着。
说起来绯心还是头一回这样坐在大厅里吃东西′说以前也跟云曦住过客栈,但都是要了东西送到房里若这般人来客往的熙攘喧嚣。绯心是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本能的有点不安,眼见这里的客人都衣着华丽,一时又怕碰着朝臣之类的认出云曦来。
这张桌正排在折门的一角,此时惟得中间的大折门敞着迎客,两边的都是闭着的。今天客人多以临时在这边也加了桌。绯心背倚着墙,右侧正是嵌纱的大折门隐隐透过去可以看到外头的场院。这酒楼开的恢宏,外头有个排楼,设大场院,两侧可以停靠车马。有几个伙计在外招呼,估计到了夏天,外头也能放桌招待客人。
云曦没坐在她的对面是坐在她的外侧,正好把她和边上那桌隔开来省得她不自在。今天她穿了一身松花色的嵌毛祅裙|头兜了一件开襟绕花结的带袖氅袍,白底绣墨梅。此时她把外头的大衣服脱了搭在腿上因厅里人一多温度就带起来,况且裹的太厚一会子也不方便吃东西↓了一个堕马髻用什么钗饰只拿一根碧玉簪子定住。云曦今天穿了黑色嵌暗石花纹的毛围袍子,没戴冠,长发结成粗辫子扎成一束,底里用大珠子缀角°是这里华服贵客许多,他们往边角一坐依旧格外扎眼。因此饶是伙计瞅着他们面生也半点不敢怠慢,而往来的人总时不常会往这里瞄上几眼。
云曦是一出内皇城,就把跟来的常隔成海给扔下了,连带庞信也没让跟着,让他们在内府外衙那里头候着。只让跟着庞信出来的乐正>驾车往吉祥里这边来。乐正>去年底跟着进了京,做了行务属的见习廊卫,一直是轮班在禁宫外围巡逻,还没机会进到大内去当差。这次是因着云曦带绯心出来,云曦觉得他比较面生,又是绯心的堂兄弟,如此才特让庞信把他传了来听差。福一向在吉祥里出入,汪成海隔街一带又有宅,带着他们保不齐让人认出来。到时再招引着京畿府的带兵过来护驾清道,那才弄的无趣至极呢。
这会子正是大中午,内:列班的有些还未归家,诸如大员诰命之类的,午间出来逛的也有限。
这个间段碰上大员亲贵的可能性比较低,至于其他的官宦子弟,也没几个有资格得见天颜的。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会子这里竟这么多人。
人虽是多,菜品上的不慢←们点的几乎都是南方小吃,梅干汤线,蟹粉小笼,竹筒蒸肉,玫瑰蛋酥之类的。一会子的工夫,已经陆续上的差不多,一色的青花盘子,白瓷汤匙,筷子也是包银头的。绯心是一闻到那浓浓的汤粉鲜香就有点子魂不守舍了,一时间那什么器具讲究全扔脑后头去了。眼便一直盯着那大碗浓汤细粉挪不开只觉那香味引得她肠蠕胃动,满厅熙攘也不是那么招人厌烦←亲自操刀,持箸动匙,给她舀了满满一大碗。然后点醋放辣椒油,既而推到她面前。
绯心都有点傻眼,见他动竟有些发怔,没妃嫔症状发作站起身来跟他抢夺。直至那泛着红油珠的汤粉放到她眼前,也不知是让热气熏的还是怎么的,竟觉得有些鼻酸眼涩←侧身支了肘瞧着她,他这般一偏侧,也将她挡了大半去,于她而言,就像是挤攘大厅里的一处小包厢般。
“如此汤滑面爽,总比端出去乌涂着强”他看着她轻声说。大厅里乱轰轰,低声谈论高声笑,外加伙计不时扬声指引送往,如此让他的声音更如清泉甘冽,格外的动人。
她是最近口味有些变,以往更喜清淡,不爱浓重。但最近喜酸爱辣,不浓不欢←皆是知晓,加佐添料犹胜关怀言语↓点点头,端起碗来啜了一口,酸酸辣辣的汤头一直暖到心底里去。
正文 比南巡更快乐(下)
吃罢了东西,两人出了醉仙居,眼见外面又开始零零星星的飘起雪花来。绯心见雪下的并不密,加上今日她既出来了,便有心陪着云曦逛逛。于是两人便暂不坐车,沿着道往北走走。这条街虽不算太宽阔,但因不设任何摊贩,因此街面上很是干静爽利。前几日刚下了大学,但现下扫的极是干净,并不见半分雪渍。唯得房瓦树梢之上,时有晶莹。此时雪屑飞舞,小风轻卷,呵气成霜的天气却因心境的不同,竟让人有种温暖之慰感。
细描桃花凌乱,片片风流婉转。虽不是春浓嫣红时节,但此时雪舞霜晶,也有种花飞花舞花满天的绚烂。道路两边皆商铺,有大有小,但都装帧精致,点缀缤纷之间更显琳琅。
更有些商铺心思巧妙以招揽客人。不远处路东畔是家绸缎庄,不似一般的绸缎庄铺那样将一些缎匹摆在店口,悬个幡写个“布”或者“缎”之类的以示品类这般平庸。外头爽爽净净,并无杂七八的堆放。只是于门口倚了一个别致的标示物,自制一个若布卷子般的雕饰转轴子,机关设在屋内门后。外头镶琉璃镜,不同花色不同质地的布匹皆嵌在里头。取一个走马灯般的巧思,不但有趣,而且一眼就知道是卖布的。
再往北去还有不少这样的店,不断标新立异。绯心虽是没见过这些,但也通晓个中的意趣。买卖要做得好,其实有时跟做官儿也有相通之处。要懂得扬长避短,会看人脸面。
更要懂得推陈出新,也要知道去粕存精。
云曦看着她,今天街上人也不少。边上不时过车,虽说不像集市那样人挤人也拥,算是熙攘不绝。但她今天却平和安逸许多,越的可放得开手脚。如此也让他十分的欢喜,想起南巡那会子,她不是脸上蒙个帕子,就是别别扭扭藏藏躲躲。让他不由的唇边便挂了淡淡又柔和的笑意。其实逛哪里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和哪个一起逛!
两人刚过了一家绣坊,眼见边上挨着的是家金饰玉器铺子,点名也叫的好,为“金玉良缘”。正是这名字吸引了绯心,云曦见了也笑:“便冲这店名,也得进去逛逛才是。”绯心抿着唇笑,一时也说:“真不知道有多少因这名儿,便一头进去花了钱呢!”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便抬步上阶,门口摆了个护门屏挡,雕着雁南归图。一时觉得有趣儿,铺面上还设门口屏挡,遮着铺子却不让瞧见,反倒引得人越好奇了。
两人刚一进去,闻声而迎的掌柜已经在屏挡后头立着。一见两人,立时赔着笑让进来。并无多少言语,只由得他们自便。眼见里面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厅,上头可见二楼平廊,两边环臂拱梯,中间廊下设了一个长条梨木雕台。后头是两组高柜,柜上和雕桌上皆摆着衬红绸的黑漆托盘子,梯下靠墙则设高几和椅子。
掌柜待他们大略看一起,便将二人迎进厅内一侧坐着,打伙计上茶。一边亲自捧了一个黑漆盘子,挑了几样时新花样的金器玉饰来让他们过目。
宫里自是见多珍品,两人其实不过就是被这店铺给吸引进来的。绯心略略扫了一眼,并未想在这里挑捡什么饰。那掌柜惯会做生意,虽说这两人面生的很,衣着饰物上也没过多繁冗。但一瞧便知并非凡俗,开始并未注意到两人衣饰细节,不过只是瞧形容举止,神态气度便晓得。待两人坐下,近身的功夫又不露痕迹的打量下,心下更笃定作了准。
所以一见两人皆是淡淡的不太起意,便笑着道:“小店这里虽不敢说聚揽异宝奇珍,但也有些好的。不然哪敢在这条街上立足呢?”一边说着,一边打伙计上楼再去拿好的。嘴里说着:“要说起来,这四九城里也有几位夫人常来关照小店的。”
云曦一听,扬着眉毛笑道:“如此便把好的拿来瞧瞧,若真有瞧得上的,以后也少不了关照你。”
掌柜笑眯眯的应着,一会功夫,便有两三个青衣伙计端着托盘下来。绯心略是一看,果是东西都精致了许多。但钗镯之类的东西还是宫里好的太多,各地各国贡的,加上宫里的尚器司制的。所以绯心也瞧不出什么特别来,直至一盘子玉器端过来,眼见有块还未开雕的血玉,一时便看住了。
泪滴状的,上尖下宽,若一个四五岁孩子的巴掌大小。她伸出手去,正巧云曦的手也向着它,两人指尖一碰,不由自主的就想勾在一起。其色如血,玉上有纹,非是裂痕,而是红色的深浅交汇,形成云纹。正好在中心位置。云,更像是血滴之中藏了一朵云。玉质通透,颜色均匀深浓。倒像是常贴身配着,以人身血气汲养出来的一般,即使温润的。触手细腻,凉而不冰,如脂油冻类的质地般。
“天下绝无相同之玉,而血玉更是难求。这个通体红透并无杂色,个中纹印更是独绝无二,浑自天琢。总算勉强过得眼吧?”掌柜见两人盯着的眼神,简直可以说是一摸一样。搞得掌柜有点怔愣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忙着推销。
“买这个吧?”绯心伸手摸着,一抬眼正与他目光相对。
“嗯。”云曦笑笑,开口道,“回去切了,镶在大蝴蝶扣上,梳今天这个堕马髻才好看呢。”他这般旁若无人的样子引得绯心有点面红,但心里却暖洋洋。一时受他的感染,看着他说:“不好,还是拿黑金络子打出来,雕成挂佩。用来搭暗色袍子才最衬的好!”
“先买了回去再商量。”云曦说着握了她的手,又指着另一盘的几根钗道,“这些全都包上,一起算价钱。”
掌柜一见眉花眼笑,两人价钱都不问,生意做得痛快得很。登时哈腰点头,亲转到柜台后头拿盘子以及丝绒巾子,点算了一下东西道:“统共是两千四百六十两,二位头回光顾,抹了零头算两千四罢!是记账还是家去结?”
掌柜的知道,在这条街上消费的起的,八成是住四九城里的。眼见这两位如此面生,搞不好还是内城里头的皇亲贵戚。
绯心有点怔,方才瞧着喜欢一时无查,待掌柜的开口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价格实是有些太贵了,况且今天两人出来,本来也是闲逛,这些精致玩艺宫里多的是,也不指着在这里大肆花费。皇上哪有带钱的习惯,她更是不出门的。方才还是汪成海仔细,打点了一包散钱并些票子,也不至大包至数千两。而且无论是记账还是家去都不成,若让掌柜的知晓他们的身份,以后还不胡诌乱吹嘘去?一时不由的看着云曦,轻声道:“这价也离谱的很,不如……”
云曦看着她笑笑:“常言道,千金难买心头好。这玉生就如此,就该咱们得了才是。”她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玉无价,乃在于奇。这玉生的奇,如此才吸引了他们。云曦转头向掌柜:“你打人把东西包上,跟我们家去取银子给你。”
绯心见他说得坦然,她自己是心里乱跳。真让掌柜的知道,皇上带着后宫的女人满大街乱转,太折他的天威了。她越想越是不好,手不由的在云曦的掌心里转扭,嘴里说:“我看不如下回再来买罢?”
“夫人,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既是中意,便得了去才好呢!”掌柜满脸堆笑,哪肯轻易折了这大宗,“爷说的好,千金难买心头好呢!”说着,嘱咐伙计看着铺子,准备亲自跟出去认门,以后也好兜揽长期生意。
云曦笑着点头:“正是呢。”说着伸手撑起绯心来,“走吧,出来这半响,也该回去了。”
绯心脚底下直泛沉,站起身看着云曦满脸难色。一想到一会子掌柜至了内城的表情,心里就跳个不停,连带的面皮都有些紧。
“爷和夫人住的可远?可还要再逛哪里去?”说话间已经将东西打包好,掌柜一边捧着一边问。
“不是很远,就在金华门紫翔大街上。我们也不逛什么了,一会子你一道跟着车就是。”云曦随口说着,便拉着绯心慢慢往外去。
绯心听得稀里糊涂的,她在京里住了六年,是哪里也没去过。对于京里的一些地名倒是有听闻,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不过他这般一开口她倒是有点反应过来,想必是报了一个官员的家宅。但一如此,她更紧张了。她一后宫妇人,随便往官员家里跑。而且还是买了东西让人家结账去!
云曦看着她的表情,越觉得有趣起来。特别是瞧着她一阵一阵的愣神,刚松一口气又提一口气的劲头。更是心痒痒的,直想把她抱在怀里亲昵一番。今日出来的好,不然如何在这里现这样一块好玉?并非是玉有多么的珍贵,而是那绯云二字,都在玉中。所以他才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压根都没听掌柜报价。
出去的时候,乐正瑛正在外头候着。云曦先把绯心撑托上车去,随即大略告诉乐正瑛方向。掌柜的将东西送到车里,随之跟乐正瑛坐在车外辕板上,乐正瑛轻扬响鞭,马车稳稳启动。一进车里,绯心就有点耐不住,忙忙的压低声音开口:“皇上,这总归不好吧?”
“那是左含青的宅子,今儿他不当值。这会子定在家里,先让他垫了!他是不会胡乱说话的。”云曦一手搂过她来,嘴唇贴着她的耳廓,弄得她痒痒的又有些燥热起来。他伸手往边上一捞,把另一个包袱皮裹着的盒子拎过来。
绯心顺着他的手瞧,一时称奇:“方才没瞅见这个,何时买的?”
“这个是方才咱们往醉仙居的时候,让乐正瑛找后厨那里买的些调料和干粉线。”云曦递给她,“今天让他跟着,一来他是你兄弟,你出出进进的不会不自在。二来,他对这些南方的东西更熟悉些。这些拿回去,到时做了总比买了再端回来好的多。”
绯心靠在他怀里,嗓子有些堵,低声道:“那醉仙居哪肯这般轻易便把这些随便卖给人的?”
“我找他们老板自是不肯的,所以让他随便弄个伙计给带后厨去,自是有人见钱眼开了!”云曦眼弯起来,“又不是底下人的买卖,只管赚钱子就行了。”
她听了眼越潮了,垂着头看着那包袱,总想着让他也能宽心随兴闲在一回,但总不及他更细致体贴的周全。他继续说:“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的,解解馋也就罢了。但不能尽当正经饭去,不然也是不保养的。”
她轻声应了,突然头往他怀里更深的一扎。小猫样的整个快窝进去,闭上眼伸手去抱他的腰。他轻喟了一声,抚着她的脖子低声笑着:“又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她嫁的是锦朝最有权势的男人,嫁的是锦朝最多妻妾的男人,她知道世无尽美,当他据占最高地位的时候,他自然要具备巩固这一切的心胸和眼光。因他肩负江山社稷,那么作为他的女人,也该有着比一般女人更为豁达的心胸。
更该体谅他的无法专注,无暇顾及。宠爱自是隆恩,冷落也要承受。这是声名地位所该付出的代价,只消他能记得他们曾经的岁月,曾携手共度的时光。如此便不算是辜负,所以,她从不指望他能体谅入微。
但他做到了,而且是一日比一日做的更好。如此便让她自私放大,让她贪婪更多,有时都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甚至会恐惧。像是沉浸在极乐的同时,心里的柔软已经漾成浓酒。只愿此时一醉不醒,更怕一醒成空!
有时甚至会想,哪怕此时就这般死了便是最好的。像是蝴蝶一样,春生夏死,一生都绚烂至极。
他轻抚她的颈窝,引得她微微的颤,缩脖之间他将她抱坐在他腿上,扳着她的脸看到她的眼睛格外的潮湿。一时微凝了眸子嗔道:“你又胡想什么呢?”
“没,不过有些乐极生悲罢了。”她笑了,又伸手去搂他的脖子。把脸别到他肩膀后头去。她是甚少这般不管不顾的缠缠抱抱,让他怔间有些意乱情迷:“好端端的怎么就乐极生悲?”
“就是太好了。”她吸了一口气,坦然道,“实在是太好,再好也没有了!”便是学会了体会这种点滴,复再回想,才了解是如何的好。这点滴其实不仅是他如何放下身份来屈就她,或者是关注她的喜好。而是一处极小的习惯,如果他们两人一道,他永远会走在她的外侧。不管朝向哪个方向,他始终是保持这种方式。在南巡的时候也是这样,在此时也是如此。再回想当初也是如此,便是在宫里也是这样。就在他对她最坏最坏的时候,只消是他们两人,便是他揪着她让她跌跌撞撞,他永远会把她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因为他在意!
他笑起来,又扳过她的脸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这可是你头一回赞我呢!”
她愣了,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别说那些什么套话官话也是赞我,什么万岁万岁之类的也算!”说的她脸都有些烧,他凑近过来,“古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待你到白齿摇的时候也这般赞我才好呢!”一时不由的想她满头白堆着满脸皱纹,口齿漏风的对他说,再好也没有了的样子,让他都有些向往起来。
绯心听了,心尖一颤,那种期待也堆了满心。突然捧了他的脸看他眉目如画,怔了一下,嘴唇一下贴了过去。她简直就像是借着一股冲动壮了胆,力气大的差点来个牙磕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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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五月,天气一日热过一日,绯心的产期也渐渐临近。虽说算起日子来,该是在五月底。但打一入了四月开始,她身边诸人皆是如临大敌,打醒十二分小心关照。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而绯心也准备移往东安殿待产。
正月绯心封后,本该册封大典一过就移往中宫,不过绯心如今仍居住在掬慧宫里。因着当时居安府要筹备过年庆典,年底的时候又临时要准备封后大典。这两档子事都是马虎不得,忙得是人仰马翻。
而那会子林雪清得知绯心将封后,之前连月郁闷霎时堆涌,气得一病不起。惟得静华夫人独撑大局,太后督镇。中宫空了两年多,依着锦泰例,新后入主,必要重缮椒房以迎新主。若是在年前赶着收拾出来倒不是不可以,不过如此一来又添忙乱。
绯心一来是不想再增乱添事,二来也是因为年前的时候跟着云曦偷跑出宫逛大街,这事后来让太后知道了,为此还把两人叫到寿春宫去数落了一顿。在这当口,绯心更不想再因着自己封后的事,搞得太后也不安宁。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旁人,左含青自是口严的,但无奈那会子绯心实在是太受瞩目。她自打怀了胎以后,林雪清置换奴才引得内府人心惶惶,三司六掌举凡能沾上点的,皆纷纷往掬慧宫打点,千方百计的要考上她这颗大树。后来又因着太后松了口,云曦怕夜长梦多,便立即着律礼两处并居安府开始筹备,务必要越快越好。如此一来,那底下的奴才哪有不卯足了劲奉承巴结的?每日借着送膳食,送补品便要来个数趟不止。她一日不在宫里,太后岂有半点不闻的道理?
太后也不是笨的,听闻奴才们各处寻不见主子。便悄悄的让莫成勇往启元殿一问,得知皇上也不知踪影了,立时心里就有了准谱。她也没声张,只待次日二人前来请安的时候这才理论。太后也并不是要在此时给皇上难看,如今绯心封后在即又身怀六甲,她纵有不满也不愿意这会子生出什么事来。
事实上太后说的也的确在理,绯心怀胎之前,云曦已经绝迹别宫。怀胎以后,亦不幸她房。这事不碍太后痛痒,便是云曦一辈子皆是如此与她而言也无所谓。
但是别宫岂有不恼恨的?凭的贵妃受宠不敢招惹也罢了,如今更是半点荤腥不得沾染,便是不敢明着撕撸,暗底里岂有不添怨仇的?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宫里上上下下过万人,万只眼万张口。又能止得住几张嘴?人言可畏,这句话自是有道理。若云曦只是一介凡俗,那凭哪个也管不着这些,至多当个坊间笑料说说罢了。但他是一国之君,绯心又将为一国之母。皇上若是择一而弃百千,那便不仅仅是一人之事了。论情,自当万众称羡。但论理,便要受千夫所指。
朝臣其实关心的并非是皇上宠爱哪个,他们更关心皇嗣大统。绯心受宠,臣工顺圣意而上奏请立,是尊奉君王。但若绯心独占君恩,后宫红粉皆若枯槁,如此便会影响皇上子息繁盛。那便是动摇国基国本的大事!锦泰乃礼仪天朝,深奉教礼纲德。皇室传承绵延,一众世家大族盘簇拥护。彼此互为依傍,利益密不可分。哪肯由得一个妇人悖理违纲,任意胡来?换言之,若是后宫此景让朝上得知,那班臣工们先担心的并非是他们的女儿或者姐妹,而是日后他们的地位以及家族的将来。
太后当时便道:“此时并非哀家要讨嫌败你们的兴致,但事实便就是如此。此时当然无事,后宫便是再传出去什么,那帮子听了也不过以为是女人争恩嫉妒。不过若不及早筹谋安了那帮人的心,到时早晚生事!”
后来太后待云曦往前头会臣工的时候,又跟绯心说:“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前几日皇上道此番选秀的事。当初皇上跟哀家摆了一通道理,连哀家都给他绕进去,稀里糊涂的便就应了。皇上虽不是哀家亲生的,但自小养在身边,岂有不知他那性子的?他平日家是不愿意多言,一旦经他说了,那定是要作实的。稍是处理不慎,到时朝上定会联想无数,岂能平静的了?头一起便要指你无德伪善,假充宽容,一旦为后立时翻脸显形。这会子不好生想想如何应对,还整日里乐的逍遥快活!瞧你们便是乐晕了头不知身在何处了!当日如何吃的亏又不记得了?人道吃一堑长一智,怎么你是越没心肝起来?怪道人说,这人一旦动了情,就迷了心窍。脑瓜子也不灵光了许多!哀家瞅你啊,倒不是臆痴未愈,你是难以自拔!”
绯心入宫这几年,没少挨太后的训斥。她曾觉羞耻过,恐惧过,伤心过,甚至绝望过。但从不曾感动过!而这次,她却只有感动。在那一霎,她突然觉得太后像她的生身母亲一般。当年母亲也对她严加管教,鲜少温存,更不许她有半点不谨不恭之处。幼时难以体会,大些便晓得个中的重要,更因此而得到大娘的格外关爱。她每稍有不慎,母亲必会从旁提醒,从未有半分放松。其实母亲如此做,并非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希望她的女儿,在这个家里能得到更优渥的条件。先天不足便要后天弥补,她是庶出,若想与正出的女儿一样,就得比她们更加优秀。出身是不能选的,这一点有时是致命的缺陷。但不能因此便失了斗志,更不能因此便任由摆布自暴自弃。
以往太后训她,话里存了多少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一次,太后虽也是训她,但个中的心思却真是为了她!便是太后以往再是厌她,总归是因心向着皇上而爱屋及乌。太后不希望再因一时的不慎不谨,而将他们逼到不堪的地步。宫廷的纷争,从来都是因利益的争夺。因利益太多巨大,从而让人迷失,并暴露出最凶残的一面。而皇室的一举一动,正关乎到这利益的根本。皇上册封妃嫔从来不需要朝议,但立后废后必要过朝,皇后乃是国母,同样也是各个利益集团关注的焦点所在。“母仪天下”这四个字,代表的不仅仅是尊荣和恩宠,其实更多的是掌握的能力!
绯心正想的出神,直到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才让她回过神来。她一抬头,见云曦正立在她边上,微弯了腰瞅着她:“又什么痴呢?朕叫你两声都没反应了?”
绯心眼一睨,见一众奴才犹自在后头忙碌。一时便笑笑,一手撑着腰要起,嘴里说着:“皇上不是往祥安宫去了么,怎么这会子就过来了?”
云曦伸手撑起她,盯着她道:“你是跟朕逗闷子还是说真的?”
绯心瞅着他面色不善,心里暗叹,微嗔道:“臣妾不过是随口一句,哪里就又着了恼?”
“你这话说的人窝心。”他哼着,但动作却总是柔和,扶着她踱了两步,“东西也都归置的差不多,今天便移过去罢。”东安殿在中宫东侧,前一阵执礼官以及宗堂那边一直奏请,道祖宗规矩一向是中宫产子必在东安,以应吉顺天之意。虽说产期在五月下旬,但这日子也说不准,早了晚了都有,早些过去也安生。
最近朝上的事倒也没什么,但后宫这里他实是牵挂。二月那会子,各地的秀女已经陆续到了京,居安府便开始按例筛选。至三月底,已经选出八十人进了大内,在祥仪宫教授宫中礼仪规矩。本来是该在五月上下便行大典,由皇上亲点出来,余的指给宗亲或者留任宫中为女职。但云曦此里哪有心思,便将大典压后至绯心产后再议。
这阵子,云曦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往各宫去点卯。如此司寝太监便可以落笔,何日何时至何时皇上临幸何宫之类的。反正他是去了,至于别的大家心知肚明便完了。其实云曦这么做倒不是因太后年前那番话,他在宫里长大的,这点利害岂有不知的?这回他可没松半点心,是太后有些多虑。但太后的心意他领受了,事前提醒已经是一种维护,而这份心思也正是他一直所求。后宫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存在,至于朝堂上有可能引的问题,则是他该做的事。若是他一点子成算都没有,就混不顾的把绯心往皇后的位子上推,除非他真疯了!
云曦没问后来两人又说了什么,他也能猜个八九。他知道绯心必也是十分感动的,总算是也在这宫里感受到了一份宫外般的呣子之情。因她哭出两个肿眼泡来,晚上都没消尽了去。虽说当时看了怪心疼的,但由此也从中现了他更想要的东西!一直以来,他都不是很确定,她对他,究竟是忠心多一些,还是真心多一些?他一直跟自己说,反正二者是一体,不管哪个多一些都无所谓。但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想知道。她回馈给他的情感始终二者一体,无法分辨。就是很好,非常好,事无巨细的周全,全身心的关怀。
不过他终是得到了答案,太后一言惊醒梦中人,绯心慌了神了,她的忠心连同那些女书女训被她不小心扔到脑后去了。她完全没想这么多,一直在受情感支配,活在这世间最自私也是最美好的情感里。
被太后震醒以后,忠心跌滚着过来,整个人就开始有点魂不守舍,三四不着两,每两日就开始跟他扯些有的没的,上纲上线说点子让他窝心堵肺的话出来。不过他也怒烦不起来,因为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