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雁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一向被人称赞精明、机警,而他本人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有头脑很有办法的人,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舌头简直比胡铁花花疯子还要笨。
现在他不但不敢开口说话,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看都不敢看他的好朋友一眼。
他知道,有的时候安慰是真的狗屁不通,沉默,才是最有效的治愈良药。
有的时候,就像现在这种时候。
楚留香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姬冰雁虽未张嘴,一点红也未出声,他自己却开了口。
他说:“那不是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被人点着|茓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背脊正贴着船舱底部那硬邦邦的地面,耳畔传来船疾驰在沙漠中的沙沙声。
他说完这话后,颈后的神经微微舒展,整个人仿似松懈下来。
敌人已不在身旁,他有何缘由不放松?
更何况,那个人又不是她!
“你,你,”姬冰雁怔了怔,他自然知道楚留香口中的“她”是谁,只是他却不能问你怎么知道,因为他自己心底,也恨不能那人绝不是她,更不敢想好朋友是不是自欺欺人。
但他总知道,有些时候的声音,跟平时是不太一样的。有些时候,就像刚才那种时候。
他是个男人,他当然也经历过那种时候。他是个男人,他当然能了解楚留香此刻的心情。
那声音听起来,既相像,又不像。但是,楚留香又怎么能肯定?
楚留香缓缓道:“你也知道,我们并没有,我们还没有……”
他们还没有怎样?
他话未说完,别人却已明白,不但姬冰雁已明白,连一点红也已明白。
楚留香竟像是有些赧然,轻咳了两声,方才续道:“但无论何时,她的声音,我总能分辨得出来。”
你也总该明白,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种境况下,他或者她的一切,你都能分辨的出来。
而对于楚留香来说,华真真便是如此。
“那你刚才为何……”问话的是一点红。
他本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他更不是一个多话之人。但他却也关心朋友,他本就没有几个朋友,而楚留香,恰恰就是其中之一。在跟姬冰雁不打不相识之前,甚至是唯一的一个。
“吴菊轩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羞辱我。”
他当然也知道,楚留香不是那么容易轻信的,他当然也了解,这样的安排并不能打击到楚留香。
但这已足够了,只那一瞬间的失神,便已足够了。
他们之间的争斗,还没有结束,远远还没结束。
他的这些目的,楚留香也明白。
“所以你将计就计?”姬冰雁问道。
楚留香缓缓道:“所以我更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我们素味平生,他到底跟我有何仇恨?”
有什么样的仇恨,只得已如此拙劣卑鄙的手段企图打击他?
“你想,他会不会是黑珍珠的人?”姬冰雁思索道。
“不可能!”楚留香回答的干脆,“黑珍珠最不可能伤害的就是真真,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真真是女人。”
他深叹了口气,喃喃道:“吴菊轩,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够一眼便认出我,为何如此了解我?”
姬冰雁沉思道:“他必然是你的一位故人,所以才会对你如此熟悉,他怕是早已对你研究许久,所以才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
“嘿嘿,”他接着笑道:“还包括你的那位华姑娘。”
楚留香耸了耸鼻子,虽然他更想伸手去揉一揉,可他现在却不能动,他现在除了嘴巴,浑身上下一动都不能动。
他现在已不再去想那吴菊轩,他现在开始想念华真真。
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现在是否安全?她现在是否还在那龟兹王的营帐中?
刚才那个女人虽不是她,可她,她是否也落到了吴菊轩的手中?
吴菊轩如此了解他,如此恨他,难道,不会对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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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观音这个名字,曾经响极一时,曾令很多武林人士闻风丧胆。
但石观音这个名字,也曾艳冠一时,很多人听到这个名字,不只胆寒,更生出许多绮思,许多逸想。
因为她不但是昔年江湖中,最毒辣、最无情的女魔头,也是被称为,武林第一的美人儿。
而如今,这位美人儿已登上了这艘船。
如今,这位美人儿的玉足,正踏在楚留香等人头顶的船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