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此刻，沙漠的夜空里却不见渺渺挺拔的孤烟，也不见杳无尽头的长河。只有缀满夜幕的繁星，如情人点漆般的眼睛，闪烁眨动的望着你。

华真真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在凄寒的夜里，化作一团白雾，渐渐，消弭无踪。

“小姑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在下分担一下？”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华真真静默不动，转瞬便被拉进温暖的怀抱里。

楚留香揉揉她的秀发，柔声道：“在想什么？”

想很多。

想过去和未来，想见过的、听过的和从来不知道的，想已经发生的，和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

华真真把头埋进他胸膛里，用力汲取他身上的温热气息，音低的，几不可闻：“楚留香？”

附耳轻语：“什么？”

“我要是，要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怎么办？”

总有一些人出现，总有人会告诉她一些她本该知道却半点都不清楚的事。

比方说，她叫华真真。

比方说，她是华山派的二师姐。

再比方说，她其实是华山七剑华城瑜的遗腹子，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华家后人。

还有，她本该是摘心手的唯一传人。

她望着自己的手，纤细修长，白皙如玉。

这样一只手，是怎样，才能一招就将敌人的心摘出来，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

她想到了那天清晨，胡铁花的新房里，龟兹公主胸前的那个血洞。

那龟兹公主，必然是石观音所杀，当年她盗走摘心手秘籍，虽然被勒令归还，但并不代表她没有看过，也并不代表她没有另行抄录。

她会的，我也会。

华真真心头不禁一颤，那我的摘心手是如何练出来的？是不是也像她那般，将人的胸口，生生的挖出一个窟窿？

我的脑海中为何如此激烈的反应，仅仅是因为摘心手，还是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什么？

华真真眼眶湿意上涌，“我不知道我以前见过什么听过什么，甚至，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以后，以后的以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忽然，凭空里出现一个人，他跟我说这样那样的往事，这样那样的过去，我会茫然我会害怕！可我，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想不起来了呀！”

“唉！”

楚留香轻叹一声，却将她身子扳正，那比晨星更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她，声音温柔却带着让人镇静的魔力：“真真，每个人都会有过去，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令你欢喜的甚至让你害怕想要抛却的，有的人可能还记得，但有的人已然忘记。可不管什么人，任何人，都不会只活在过去里。眼睛长在面前，是因为我们总要往前看。”

他坚定的道：“不管前方有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华真真鼻尖一酸，“真的？”

“傻丫头，”楚留香轻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复又重新揽回到怀里，“比真真还真！”

华真真噗嗤一笑，双手环着他的腰，努力将忍不住眼角滑落的湿气蹭到某人胸前衣襟上。

可她，还是有一点不放心。

“你说，石大婶儿要怎么对付我？”

本来知她失忆，柳烟飞等人已不欲提及这段往事，毕竟以石观音的心狠手辣，他们并不想损失掉华家最后这点骨血。

但现在很显然，石观音已经知道她的存在并已然找上她，无论如何，逃避总不是办法。

而且石观音的态度，委实太让人迷惑。

华真真歪着头想，她那个样子，像是跟我有杀父之仇，要想尽办法折磨羞辱我的吗？

若不是明知道没可能，说她是我妈我都会相信！

这也是最让楚留香迷惑的地方，石观音对华真真的态度，确实令人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但总归，绝非善意。

“她早已盯上我们，不管是极乐之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与她之间，终有一战。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楚留香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间想到一个念头，“当日那劫掠极乐之星的二十几条大汉，想必也是看到了你胸前这块玉佩，才会即刻转变态度。”

华真真不解，“什么大汉？”

楚留香道：“你可还记得，那晚上，追踪彭氏四虎而来，搜查极乐之星的人。”

“啊，你是说，管我叫夫人的那些人？”

被称呼为已婚­妇­女还是生平第一次，华小妞自然不容易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