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
有人的地方,同样有权势、地位,跟名利……
放眼当今整个武林,没有哪一家,能比得上万福万寿园的金家后人这般位高权重、声名显赫、受人敬仰……
同样的,也没有谁的寿宴,能如金太夫人这般,声势浩大,鼓乐喧天。
连江湖上的很多方外隐士、武林泰斗,乃至闲云野鹤,都不得不亲自到场祝贺。
比方说胡铁花,比方说,楚留香。
“我不懂,人家围着你转的时候,你总是选择视而不见,如今人家对你爱答不理了,你却要学那逢花便叮的蜜蜂,巴巴的再凑上去,这是什么毛病?”楚留香斜眼轻笑着问胡铁花。
其实这道理他很懂,男人总是难免这点劣根性,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想要去珍惜。
他只是不明白,原本一副“非君不嫁”模样的高亚男跟金灵芝两人,为何忽然间转了性,不但好的跟闺中密友一般,更是忽然一齐对胡铁花冷淡起来。搞得他原本还在躲着个,避那个,半推半就的享齐人之福,下一刻却又从蜜罐里跌了出来,只剩他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左右都不再逢源。
这原因,不但楚留香不清楚,连胡铁花自己也想不明白。
明明喜欢他、争着要嫁给他的两个姑娘,为何忽然当他如陌生人一般了,不,比陌生人还不如。
这也是他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四处寻找金灵芝的缘故。
只是可惜,这万福万寿园中的人也太多了。
不但人多,花也多。
不但花多,连建筑也是层台累榭、回廊曲折的模样。
放眼望去,哪容易找得到人?
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地方。
只有拜寿的地方,是宾主落座、井然有序的。
只有金老夫人面前,人们才是恭敬有加、轻声细语的。
也只有在金老夫人面前,她最小也是最宠爱的孙女就“火凤凰”金灵芝,才能是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站着的。
胡铁花决定,他就去那里找。
他总是想到便要去做,一刻也等不了,楚留香又如何能拒绝。
更何况他本也是来拜寿的,既然来了,自然也要去老寿星面前客套一番。
两人难得的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的走到了前厅,金老夫人面前。
拜寿的人很多,并不只他们两人。
前厅的人也很多,并且不止拜寿的,还有吃着寿面、互相寒暄的。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因为金灵芝事先答应,替他们保守身份的秘密,所以在场诸人,除了金老夫人,并不知道眼前这两人,一个是楚留香,一个是胡铁花。
但两人的到来,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不仅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一个英俊倜傥,一个英武粗犷,使得在场的不少姑娘都抬眼偷瞧。
这更是因为,一个屁。
一个,干脆响亮的,屁。
这个屁是一个姑娘放的,一个既年轻,又美丽的姑娘。
楚留香一向认为,女子,是上天创造的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她们应该是受尽照顾跟呵护,又怎能担负起“当众放屁”的罪名?
理所当然,他替这位姑娘承当了这份罪名。
人群中的眼神,变得讶异、好笑,甚至嘲讽起来。
在这里,没人知道他是楚留香,在这里,他只是个大喇喇得在金老夫人面前拜寿时放了响屁的人,饶是楚留香风光霁月,心里也不免发起虚来。
这厅里,他便一刻也呆不住。
施礼过后,他更是决定一刻也不多留。
正当他叫着搜寻金灵芝未果的胡铁花,打算一齐离开前厅的时候,忽然响起的一句话,却令他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华山掌门,亲贺金老夫人八旬大寿!”
原本熙攘的前厅,忽然间静了下来。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向厅堂的门口,在场所有的人,无一不在翘首以盼的,盯着这扇朱红漆色、早已开敞的大门,等着那个即将迈入门内的人。
那个,江湖上最富盛名的美人儿。
五年的时间,华山派一如既往的清静淡泊、与世无争,江湖中人却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各式各样的理由上华山,或者报仇,或者寻事,或者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又或者,只是声称一睹华山掌门的风采。
他们当中,有的人黯然伤神,有的人落寞寡欢,有的人激动愤慨,有的人惆怅失落。
他们对华山此行的叙说,无一相同。可他们对华山掌门的描述,却是令人惊奇的一致——她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有人说她清,仿佛长安凄夜里的,月辉点点;
有人说她艳,好似洛阳花会上,馥郁醉人的牡丹;
有人说她淡,如江南水乡里的,一抹霞烟;
也有人说她浓,是滚落在情人心头的,一滴永远都化不开的胭脂泪……
五年的时间,她从未离开过华山半步。
五年的时间,却令江湖上对她的传言,到了近乎神奇的地步。
她不但是武林的传奇,更是令几乎所有江湖人士向往、憧憬的人物。
只有在今天,人们才有机会一睹她的风采;
只有在今天,人们才有机会应正传言的虚假;
也只有在今天……
只有在今天,楚留香才能一解相思之苦。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都未再见她一面,甚至未曾去探听,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言。
他不敢去见她,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如果上了华山,就再也下不来了。
他不舍得离开她,不舍得再次离开她的身边。
但他却时常会想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伸出手,似乎还能触摸到她的体温,张开双臂……
张开双臂,他就能拥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