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马车入内,顷刻间无数侍卫、仆人、侍女,整齐地从主屋之内鱼贯而出,整齐列队在红毯两旁,低首垂眸,态度恭谨。
马车的帘子被完全掀开的一刹那,天上的月光瞬间一暗,仿佛惶然躲避着什么。
男子正步而出,面色凝重,周天月光映亮了他凌厉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子,一袭黑色斗篷无声地落地,扫过庭院里的秋叶。
“国主,您终于来了。”人群之中,一个六十岁的男子从室内急步走出,在男子身前单膝跪下,声音里有难以掩藏的激动:“属下石公虎,参见国主。”
男子急忙将他扶起,道:“石长老何须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他对面的老人相貌坚毅,犹如铿锵磐石,纵然受尽岁月洗礼,风霜如许,眼中却依旧闪烁着炽烈的火焰,铁骨铮铮,英风烈烈。
石长老道:“国主仅带了几个随从入帝都,此举着实不智。嘉靖皇帝此番邀请国主驾临中土,用心不纯,国主又怎可孤身犯险。”语气中略带责备,目光犀利,仿佛看破了夜色深处隐藏的黑暗。“如今国中尚有太后和康宁王主持大局,才能压得住右丞相一党的气焰,还请国主早日回国,否则右丞相一党不知又会弄出什么名堂。”
男子的左手拂过拇指的白玉扳指,抬头看着月亮,坚毅的下颚微微扬起,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长老,您不觉的,中原的月亮,比空桑的要美吗?”
“国主……”石长老眼神里的怒火渐渐变得强盛,态度转为强势,刚要再度开口,却被男子微凉的叹息掩盖。
“长老不必多言,慧婉在帝都里作为质子,已经十年,是时候该接她回国了。”男子紧了紧貂裘,忽然迎上了石长老愤怒的神色:“长老可以说朕自私,可是人这一辈子,总是要自私一回的。十年前是朕的懦弱,没能保护朕想保护的人,这一次,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了。国中尚有母后和皇弟,右丞相一党定然兴不起什么风浪。空桑是世外的桃园净土,如今中土皇室虎视眈眈,这一次嘉靖亲自邀朕入帝都,倘若朕不来,不光慧婉安慰堪舆,更有可能给嘉靖一个理由,让他对空桑用兵。右丞相一伙和中土皇室勾结已久,朕是万万不会给他们任何一个借口和理由。”
石长老沉默不语,一时间,他忽然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良久,他才喃喃地开口:“在国主的心中,大公主固然重要。可是国主一直念念不忘的,恐怕还是雪妃和小公主吧。”
空桑国主身体一振,望着逐渐变冷的月色,眼神也越来越冷,现出了疼痛之色,仿佛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人剜开,提醒着他未曾遗忘的痛。
石长老道:“当年的那一场战争,雪妃娘娘和小公主是最无辜的牺牲品。不瞒国主,老夫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没有原谅国主当年的过错。”
空桑国主垂首微叹,声音仿佛瞬间苍老了一百岁。“不错,朕的心中,的确存在着一丝侥幸,期待着这次回到中原,可以再遇见阿雪。可是我知道,阿雪若是未死,也定然不会原谅我了。当年我已将她伤透了。可是我最最挂念的,还是若婉,当年离开的时候,她只有六岁,还是那么天真可爱,时隔多年,我已经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想当年那样,微笑着喊我一声父王了。直到我知道,皇后居然那样狠心,在若婉的身上种下了那么恶毒的诅咒,我就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寻到他们母女,为他们做出补偿。”
说完之后,他的双眼沉沉闭上,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角细不可辨的皱纹也显现出来。
一瞬间,远处辉煌的灯火在他眼中流转不休,越来越乱,重新拼合成记忆深处早已苍白模糊的画卷。
然而只是一秒钟,那些美丽的图画就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碎裂,记忆的对片深深地扎进心里,带来刻骨之痛。
这个男子,便是东海空桑国的国主慕容景轩。
鸿蒙太初,六合之域,四海八荒,有仙土曰空桑。巨桑遥海,日月升亘,长佑国祚。其物神异,其洲飘渺,海市蜃楼,唯缘者可领其道。浮搓云雾之城,群海环列,凡世仙境,瑰彩幻丽。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夫羲和,是主日月,职出入以为晦明。
空桑国,是远离中土的海上仙国,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传闻空桑的国土便位于仙岛瀛洲,是凡尘中的仙境,物产丰饶,景色瑰丽,其物异形,或夭或寿。
如此神奇的国度,只存在于古书中的记载,直到十年前,空桑内部五大藩王联手叛变,国主慕容景轩无计可施,只有向中土皇室借兵,两国结定盟约,空桑从此成为了中土皇室的属国,每年为其进贡无数财帛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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