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海道:“无欲无求,心中无垢,便是极乐。”
段痕道:“若无欲无求,如何还要去什么极乐世界,哪里不是极乐。”
佛海道:“小兄弟有如此慧根,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却为何便要执着于仇恨,甚至不希望自己成为修罗。”
段痕道:“修罗是众生,佛是众生。佛既然说众生平等,如何又偏要有佛和修罗之分?”
佛海道:“佛是称呼,修罗只是称呼,段痕是称呼,佛海也是称呼。一切不过是一个容易识别的身份,佛是修罗,修罗是佛,本质并无区别。”
段痕冷笑一声,又问:“既然没有区别,为何你要将剑舍利据为己有,放在我手里不也是一样吗?”
佛海道:“佛无善恶,我无善恶,修罗无善恶,善恶存乎一心,只要你有心便有善恶存在,心为念,念一变则天地变。你有心,修罗心,心中有善便有恶,我无法将剑舍利交托于一心中有恶念存在之人手中。”
段痕道:“难道你心中就无丝毫恶念?”
佛海道:“我无心,我的心在佛那里。”
段痕原本与南宫涵在一起时不但与其讨论武道,也曾一起探讨佛理,因为南宫涵认为佛理与武道颇有相通之处。他对佛理不感兴趣,但近朱者赤,他多少也懂得一些,加之他的魔赋,对于佛的理解也相当透彻。就如他悟出的那一招“剑之宗”,虽然是正道之剑,却能借由魔道使出,他的佛理,同样是自魔道之中参悟。
但此时他却也不知该如何辩驳佛海的话,他才发现这个和尚对于佛的理解,甚至比他对于魔的理解更加透彻。
“接下来是什么苦?”段痕不打算再和这个和尚争论下去,这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剑舍利才是他的目的。
佛海道:“这八大苦怕是你早就已经尝过,即便是让你再经历一次也没有意义。”
“既然如此,就把剑舍利给我。”出鞘的剑此时仍为还鞘,他当然知道佛海绝不会这么容易将剑舍利给自己。
却想不到佛海居然说:“剑舍利给你也无妨,只要……”
段痕道:“只要服下你的毒或者留在这,是吗?”
佛海摇头,“我会把剑舍利放在佛顶,只要你能够达到那里,剑舍利就是你的。”
佛海将手中的剑舍利向上抛去,段痕的视线一直追寻着剑舍利,却没有见到它落下……
“他去找岭南荔枝了,你也该知道这个时候不可能会有荔枝的,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我给他的时间是日落,日落之后如果我还没有见到我要的荔枝,那么你就会死。或者,我这里有很多男人,我想他们会喜欢你的。”
冷胭斜卧在那张罗汉床上,莫阳一直站着,站在她一开始走进这里的那个地方。
“他会回来的。”莫阳低声回答,声音低却不代表不相信。她当然相信她的南宫会将自己留在这里。
“我知道,”冷胭伏起身子,笑着说道:“他曾经为你下过地狱上过九天,更曾为了你而已不惜犯天下之大不为,如今不过是找一颗小小的荔枝,你相信他可以做到。但是,如果这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我还会让他去做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莫阳并不怀疑冷胭的话,只是相比起来她却更相信南宫。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现在已经是日落了。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杀了你,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冷胭站起身,她从床头拿起一个瓷瓶,“这是很厉害的瑃药,就算是菩萨吃了也会沦为荡妇,你要不要试试啊?”
“这种药,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人未到,话先到,话未到时却有一颗红圆自门外飞来,红圆打落冷胭手中瓷瓶之时自己也爆裂开来,一股鲜甜的汁水迸出,随即是一股诱人的香气,一颗黑色的小核还在地上打转。这是荔枝,岭南的荔枝。
“你很有心,将这方圆万里之内的荔枝树都砍光了,更高价收走了当年的全部荔枝。这的确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你却忘记了一个地方,那里叫做天,天宫之中碰巧有一棵常年生长着的荔枝树。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南宫涵微笑着牵起莫阳的手,牵起这只手的时候他也卸下了一副涤。
“想走,没门!”
冷胭却从床上窜了起来,手中正握着一柄短刀飞刺向南宫,不!不是南宫,她要杀的居然是莫阳!
这一瞬间南宫至少有十种方法夺下冷胭的刀并将其置于死地,但他却没有,无论怎样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女子,所以,他没有出手,却是挡在了莫阳身前。
“你真的肯为她付出生命,真的……”
这是冷胭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的刀锋却转向了自己,刺进了自己的心。
她死了,死的时候居然还是微笑着的。
莫阳走进她的尸体,却看到她手腕上一点鲜红的印记。
“这是处子才会有的守宫砂,她一直未曾变过,未曾放下自己,她一直为你守心如玉。我想她并不是想杀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她只是想死在你的手里好让你永远记得她,她的爱,比我的更深。”莫阳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南宫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如何不懂得冷艳的心思,因为他懂得,所以他才会痛,他知道,冷胭的目的达到了,她永远都会存在于自己心中,即便他死了。
看到冷胭死了,那些原本围在她身边的男宠却都换了一个样子,“她只是想让你失望,只是想让你在杀了她之后没有那么重的愧疚而已。”其中一个男子说着,他们已经全都离开了,唯独一个人。
昔殇走进冷胭已经逐渐开始失去温度的尸体,黯然问道:“我到底是谁?”他在问谁,已经死了的冷胭,还是他自己?
现在还有谁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到底是谁?
“我们走吧。”南宫涵拉起莫阳的手。莫阳却将这只手抽了回去,“你不会再忘记她了,是吗?”她问,因为她在乎。
南宫涵却居然点头:“如何能忘。”
莫阳站起身,想问一句话,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她会存在于我们中间,但她不是我们的障碍。我知道我爱的是你,对她,我只有亏欠,现在亏欠的却更多了。”南宫又一次牵起莫阳的手,莫阳还想挣脱,但他却不许。终于,莫阳认输了。“我们还是把她葬了吧。”莫阳的声音里却显得有些悲伤,毕竟她们至少曾经是一对好姐妹,交心的姐妹。
碑上只写着冷胭之墓,却是“负心人南宫涵立”,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却用剑锋在那汉白玉石上划出这个几个字,莫阳没有怪他,他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他是想记住她,记住对她的亏欠。
他们走了,昔殇却还留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段痕看见了山峰,山峰上闪耀着一点寒光。他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剑舍利,原本他以为这剑舍利与自己的距离不过十丈,随即飞身一跃,这一跃至少十二丈,但他落地再抬头看的时候,那一点寒光离他却已有二十丈远。
他并不感到惊奇,原本他以为这山不过是一个三丈高的土丘,但当他飞身而起以为自己落在山顶的时候,山顶离他却有五丈,然后十丈,二十丈。当他回过头看的时候,自己却居然还在山脚下……
第六十六回 无心之境
? [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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