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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我们爱你 > 第一章

第一章

“这是最後一次。”萧鸣在支票上写下不菲的数字,冷冷扔到桌上。

女人伸手拿起,看了看数额,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将支票收进包里,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羞郝:“真是不好意思,小鸣。你看,如果不是为那孩子的病,我也不至於总来麻烦你……”

“够了,走吧。”萧鸣不再看她,继续批改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

女人浅浅一笑,脸上带著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那我走了,你忙。”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临关门前又探进来:“小鸣,工作不要太辛苦,适当的休息总是必要的。还有,少喝咖啡,伤胃。”说完也不等萧鸣有所反应,轻轻扣上门。

“大哥,你又给她钱?那死女人每次来就是要钱,靠,敲诈啊?”正门一关,旁边休息室的门便澎地被撞开,一名金发的高挑少年吊而啷当走过来,倒进宽大的沙发里。

萧鸣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叹气。“她儿子生了病,总不能放著不管。毕竟是我们亲弟。”

“生病住院,哼哈,每次来都这借口,哥你真信?”少年戴上耳麦,哼著歌不屑说道。

萧鸣不说话,看著还在嘀咕怎麽没病死的弟弟,起身,拿起外套搭在臂弯处:“我去走走,萧燃,你给我早点回家,明天还上课。”

不管萧燃的抗议,先把他押上车看著司机送他回去了,萧鸣便走回大厅,从总裁专用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坐进自己的白­色­雪弗莱,看看时间,22:36分,还算早,放松的在椅背上稍眯了会眼,便驾著车驶上高速公路。

半小时後来到位於城南的桃源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远远便听到劲爆的音乐与年轻人的呼喝声,萧鸣将车驶进地下停车场,从北门走上来,不理会那些热闹辉煌的酒吧,慢慢转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在小巷尽头,孤零零地亮著一个蓝­色­横匾,上边相当艺术地画了几个字:十字路口。

推开黑­色­的雕花木门,隆隆的音乐声便灌进耳朵。萧鸣皱了皱眉,走进去坐上高脚椅,一杯 调制的“迷毒”便放在他身前。

“今天来早了。”

“蓝宁霜,你这酒吧换风格了?”萧鸣抿了口酒,仍皱著眉,略有些不满。要是连这里都变得吵杂又俗气,他以後也不用来了。

蓝宁霜笑著,漂亮的凤目弯了弯:“一个老主顾的小弟过生日,借了这里开派对。小孩子嘛,让他们热闹热闹也挺好。”

萧鸣点点头,看著舞池中跳动的­精­力旺盛的少男少女们。想想自家小弟过生日时的闹腾劲,光这样只是跳跳舞已经算得上很乖了。

眼角瞥到一个摇晃的身影,萧鸣转头看过去,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正步履不稳地从舞池边缘走向这边。红绿的灯光不时打在他脸上,看不太清容貌,隐约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很是迟钝地被狂欢的人群频频撞得几乎摔倒,看起来像喝多的样子。

萧鸣敲了敲桌面:“喂,你给那群小鬼喝酒?”

“怎麽可能?我想给做家长的还不乐意呢。给那些孩子的都是果汁和可乐,一点酒没敢渗,有人专门盯著呢。”蓝宁霜擦拭著杯子低头笑。

“那怎麽……”萧鸣指向舞池,却见刚才那孩子已经走到了跟前。可以清楚看到他的面貌,果然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一头齐耳短发,前额略长的浏海柔顺的贴在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稚­嫩­。

少年喘著气,慢慢走到吧台前,将一个绿­色­写字板放在桌上,仰著头,看向吧台後的蓝宁霜,有些紧张的说:“16号桌客人,买、买单。”

蓝宁霜停下手,拿了一个计算器放在桌上,笑得柔柔的说:“那小然帮算一下多少钱?”

“好……好!”叫做小然的少年点头答应著,脸上带了丝怯意。蓝宁霜却像没看到,转身调制新酒。

小然咬了咬下­唇­,踮起脚尖,却只能探出个脑袋,吧台对他来说仍是太高,没办法好好做计算。看向一旁的高脚椅,有些无措,试著踩了踩蹬脚,又放下,不知怎麽坐上去。

萧鸣伸手抱住小然的腰,稍用力就将他提到了高脚椅上,有些惊讶,这小鬼的体重未免轻得过份。小然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轻叫了一声,发现自己坐到高脚椅上,很快又平静下来,笑得怯怯的对萧鸣点头:“谢、谢谢!”看起来并不习惯跟陌生人接触,却一直睁大眼睛看著萧鸣,直到他说了不客气,才转过头,拿起计算器专心地算起价钱来。

萧鸣手撑著额,看向桌上的写字板。只是几瓶洋酒和生果,相当简单易算的数字,小然却好象在研究一个很困难的数据似的,重复算了几次,手指按得很轻很慢,萧鸣有种他怕弄坏计算器的错觉。

视线微微向下,猛然看到他右胸上的工作牌,上面写著:NO9:陈希然。萧鸣瞪大眼,转向蓝宁霜:“姓蓝的,你……”

“算好了。”陈希然举起写字板,明明重复算了有五六次,语气仍是带了些不确定:“算、算好了,42800元。”

“算好了啊,真快。”蓝宁霜笑著问他:“知道怎麽收款吗?”

“嗯嗯,章大哥有教。”陈希然点头,因为被夸奖而漾起笑脸,带著两个浅浅的酒窝。

高脚椅并不算很高,陈希然却不敢跳,很笨拙缓慢的踩著蹬脚下来,脸上还一副很紧张怕摔倒的样子。慢慢下了地,伸手去够桌上的写字板。萧鸣拿给他,接过,很认真的说谢谢,仍是盯著萧鸣,等他说了不客气,才转身离开。

萧鸣有些担心的看他跌跌撞撞走进舞池,转回头,扯过蓝宁霜的衣领:“姓蓝的,你雇佣童工?”原以为那孩子是来玩玩的,谁想看他的工作牌竟还是正式员工。那麽胆小又年幼的孩子,蓝宁霜这混蛋怎麽能留他在这种鱼龙混杂的酒吧里工作?

“陈希然16岁。”蓝宁霜掰开萧鸣的手。“身份证手续我全给他办齐了。虽然还小了点,不过构不成法律责任。”

“16岁?”萧鸣惊讶:“他看起来不超过14、15……”或许更小。

“只是看起来,他上个月刚满16岁。”蓝宁霜耸耸肩,有些奇怪:“你那麽关心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干­什麽?这可不像萧大老板会做的事。”

萧鸣瞪了他一眼,重端起酒,也很奇怪自己为什麽对一个陌生的孩子那麽关心。舞池的对面传来不协调的嘈杂声,萧鸣皱眉,那边正是陈希然去的方向。放下酒杯,大步穿过舞池走到声音的源头处。

只见一张吧台前摆满了空酒瓶,一个男人靠在沙发上,满身酒气,挥舞著手中的酒瓶,口齿不清吼著:“叫姚静来,给我把姚静叫来。”几名侍应生在一旁小声劝慰著,旁边也围了不少闲人凑热闹。

“您……您好!”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Сhā进来,萧鸣低头,看向挤到他身边的人,眼里不自禁带了怜爱。这迟钝的孩子,竟然现在才穿过舞池。

陈希然并没有注意到当前什麽情况,他紧张的盯著写字板,手心里全是汗,在脑中默念了一遍要讲的话,确定没错了,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您……您好!总共42800元,谢谢惠顾……”

哗啦!一杯酒狠狠泼到他脸上。陈希然抬头,茫然看向眼前醉薰薰的客人。

“姚静,叫姚静出来!”男人挥舞著双手。侍应生忙上前按住他,男人挣扎著,酒杯摔在地上,又踢翻了桌子,杯盘酒瓶全摔地上,玻璃碎裂声打断了狂欢的音乐,人们开始往这边聚集起哄。

一名领班走过来,毫不犹豫往醉酒男人胃部揍了几拳,男人立刻停止挣扎,抱著胃呕吐起来。领班叫上一名侍应生,两人一同架著不停咳呕的男人离开,其他侍应生则安抚顾客,收拾场地。

陈希然仍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酒水从他的发间不停滴落,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萧鸣托起他下巴,掏出手帕为他擦脸。手下的温度有些冰冷,配上毫无表情的小脸,看起来苍白而脆弱,萧鸣以为他被吓到了,揉了揉他湿润的发,安抚著:“偶尔总会有一些喝醉的客人,你别担心……”

“我没有说错。”陈希然突然说,萧鸣怔住,只听陈希然很坚定的对他说:“我、我没有说错话,也没有算错钱,是42800元,我、我没有算错的。”

萧鸣默然。眼前的孩子虽一脸肯定,眼底却夹带著慌乱与无助。那麽坚定的语气,更多是为了安抚自己。这孩子,确实是在怕,怕自己做错了事。

“我知道小然不会做错。”蓝宁霜不知什麽时候过来的,从身後拥住陈希然,笑著揉乱他的发。“小然今天­干­得很好,一点都没有错。”

陈希然因为这小小的夸奖而整个雀跃起来,今天一连被夸了两次,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干­劲。却又听蓝宁霜说:“今天就到这吧,小然回去好好休息。”

陈希然瞪大了眼,有些惶急的摇头:“我……我不用,我还可以……”

“时间到,下班。”蓝宁霜弹了弹他的额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记得准时上班。”

陈希然抚著额头,有些安心笑了起来,被蓝宁霜一路带著走进员工通道。

萧鸣沈默不语跟在一旁,看了看时间,23:30,才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看来蓝宁霜这家夥确实很照顾这孩子。

蓝宁霜牵著陈希然到了後门,跟他说:“来,看我给你准备了什麽。”

陈希然慢慢走下台阶,萧鸣凑上前,看到地上有个箱子。陈希然打开箱盖,欣喜的叫起来:“哇,好多空酒瓶!”

萧鸣张了张嘴,觉得喉中被什麽堵住,怔怔的看陈希然兴高采烈从角落里推出一个陈旧破烂的小推车。蓝宁霜帮他把箱子搬上去,问:“推得动吗?”

陈希然试著拉了拉,点头:“嗯,没、没问题。谢谢蓝大哥!”

有些笨拙的拉动推车,向两人挥了挥手,沿著昏暗的路灯慢慢走远。一路还在垃圾堆里翻找可回收废品放进推车里。

蓝宁霜站在台阶上望著,大叫:“快点回去,不要找了。”

“哦,蓝大哥再见。”陈希然远远应了一声,又拣起两个塑料瓶,挥了挥车,拉著推车转进小巷里。

“那孩子……”蓝宁霜看那小小的身影走远,心疼的叹了口气。“那孩子,在这附近一带拣破烂有几年了。”

“他家里很困难吗?”萧鸣问。想到他刚才的行为,以及身上过时泛黄的衬衣。虽然衣物都很陈旧,但看起来­干­净整洁,小家夥也很有礼貌,看来至少他家人应该很疼他吧。但也不能让那麽小孩子做这种事,或许该给他家大人换份工作来改善一下家庭情况。

“我听说他父母是有钱人。”蓝宁霜对一脸惊愕的萧鸣耸耸肩。“只是听说,没几个见过他父母。”

“这孩子几年前被人带到这里,据说是因为车祸撞坏了脑子,被生父母嫌弃,就把他扔出来了。一次­性­给他交完了学校的学费,从此就再没出现过。这孩子的所有生活来源,就是靠捡垃圾废品过日子。”蓝宁霜说到这里,不知是咬牙切齿还是在高兴:“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十六岁能工作啊。幸好他能活到十六岁。”

“你为什麽不­干­脆给他钱?”萧鸣哑著声,有些怒气。那手脚不灵便的孩子,笨拙的从垃圾堆里翻出那几个塑料瓶,能卖几分钱?他怎麽生活?

“那孩子只是脑子不太灵光,不代表他没心。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施舍。”蓝宁霜拍拍萧鸣的肩,“钱对他来说是必须努力才能挣到的东西,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外人最好不要随意打乱他的世界。”

萧鸣僵硬的跟著蓝宁霜往回走。音乐始终狂热,年轻的孩子们在舞池中欢笑嬉闹著,萧鸣闭了闭眼,只觉得心里沈沈的。

陈希然的住处离得不是很远,拐进小巷,尽头处一片平房便是他租住的地方。路灯常年坏著,因为总会让顽皮的小孩用弹弓打破,所以­干­脆再没派人修过。所有的住房都熄了灯,一片黑暗,只隐隐约约看得到房子的轮廓。均是二层楼的木板房,看起来实在低矮得过份,显露在阳光下的时候,就是一片危房。

陈希然小心地拉著推车摸索前进,车轮咯啦咯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异常响亮。

“吵死了白痴,大半夜你就不能消停点!”黑暗中突然有人骂,伴随著物体撞在门上的声音。陈希然缩了缩,又舒了一口气,小心地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他……总是认不得住的地方。到晚上更找不著路,若不是楼下的大叔爱骂人,他肯定要一直一直慢慢找下去。大叔据说在建筑工队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很是疲累,晚上睡觉听不得响动。他每晚回来都要被大叔骂上一次,大家都说大叔脾气暴躁,不好相处,他对他,却很是感激的。

将小推车靠在楼梯角落,用小绳子绑了,抱起推车上的箱子,还好,不是很重。轻轻踏上楼梯,破旧的木板立刻咯吱一声,向下弯了弯。轻咬下­唇­,小心地抬脚,又踏上一阶,吱嘎──

身体顿住,慢慢慢慢地抽脚退回,把箱子重放到推车上。想走,又有些担心。要是明早有邻居小孩过来玩,把箱子弄翻怎麽办?全是玻璃酒瓶,一碰就碎了……都是钱来的。

楼梯已经很不稳了,不知道什麽时候要塌,箱子又加了重量,要是摔了,那响动估计整片的人都会被吵醒,而且,不知道房东会不会要赔钱……

踌躇了片刻,也只能将箱子留在楼下,轻轻踏著咯吱作响的木梯上了楼。踮著脚尖,从正对楼梯第一间往右摸索,一,二,三,四,五……是了,第五间房。听邻居说这里原就是五个房间,房东硬是用木板将房子隔成了十间,双门直接对分为单门,紧挨著,从外看起来就是一个房间,不小心经常要走错。

拿出钥匙开了门,按下墙上的按钮,晕黄的灯光便照出房间的模样。相当狭小的空间,杂物极少,倒不会显得拥挤。角落里整整齐齐放著几个小纸箱,除了正中一张矮桌,什麽家具也没有。

陈希然席地而坐,从桌子下拖出书包,先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看,拿後找出物理课本。还好,白天只有物理老师布置了练习。可是……还是看不懂。对照课本翻了很久,仍是不明白练习题上该怎麽写,只好照旧填了选择题,将练习册和课本放回书包。

看看时间,竟然就到两点了,赶紧从角落里拿出竹席铺开,又从纸箱里抱出一条薄毯,书包作枕头,关了灯,睡下,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有些迟了,满眼惺忪的漱口洗脸,对著破了半面的穿衣镜梳理好,急急忙忙抓起书包就跑。

住处离学校有三个公车站的距离,不算很远,所以便省了公车费。急走了几步,脚又开始疼,只得停下,靠在路边休息会儿,慢慢走。不能走太快,脚会痛,迟到,总比去医院的好。

“闪开闪开,前面的人,喂──”身後有人大叫,不知道是对谁,疑惑的转身,就看到一身雪白的运动衫正快速向他冲撞而来。眨著眼,思维还未做出反应,便见那雪白运动衫向旁一侧,手撑地一个侧翻,安全上垒。一块青绿­色­的东西在空中翻了几翻,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陈希然低头看,这东西他认识,滑板,班上很多男同学都在玩。

“喂,你怎麽回事?耳朵聋啊,叫你闪开听不到是不是?”雪白运动衫站到他跟前,口气很凶的骂。

陈希然茫然抬头,看到他剑眉倒竖,正瞪著自己。缩了缩肩,後退一步,低下头小小声说:“对……对不起!”

听到头上哼了一声,雪白的运动鞋勾起地上的滑板踢到空中,右手顺势捞过,揣在臂弯处大步走开。

陈希然有些委屈的皱眉,在原地等了等,看那人真的走远了,忙急急跟上去。早上人多,那人速度又快,早已拉出很长一段距离。陈希然著急的跟在他身後,不时被人所阻,距离越拉越大,幸好那人很高,人群中感觉特别显眼,总算没跟丢。小跑了几步,脚又疼起来,赶紧停下,远远见那人竟也站住,随後转进旁边的路口。

陈希然稍微歇了歇,看著他进去的那个路口,觉得应该是追不上了,又想再看看,於是走了过去。这次不敢再跑,很小步很小步慢慢的走。

刚走到路口处就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揪了进去,眼前一晃已被制在墙上,那人控著他双手,脸上早已失了先前的活跃,笑得很冷很邪,“为什麽跟著我。”

陈希然颤了颤,被那人散发出来的敌意吓到。那人托住他下颧,眯著眼,语气危险:“说,谁派你来的?”

陈希然迷惑,眨动眼睫,抬眼便对上他的眼瞳,冷冰冰的带著敌意。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口齿清晰的说:“刚才对、对不起。”果然,因为自己没好好道歉,惹人生气了。

那人怔了怔,眼神越发冷,手下用力:“这话你已经说过了。”找理由,也该找些好的!

“可是、可是……”陈希然咳了咳,对著那人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别人说对不起,要回答没关系的!”咬著下­唇­,很委屈:“你没有说没关系!”

那人似乎有些呆住,看著真是很认真在等他说没关系的陈希然。松开手,後退一步,上下审视陈希然,“真是……”几不可闻低咒一声,那人抓乱满头金发,上前一步,往陈希然脑袋上一拍:“白痴,我要不说没关系,你就一直跟下去是不是?”

陈希然点头:“不说没关系,就是还在生气,要道歉。”

那人抚额,叹了口气:“算了……没关系。”

陈希然抿著­唇­笑,松了口气。捡起掉落地上的书包,又向他点了点头,那人退几步让出路,衣袋里传来好听的歌声,那人掏出看了看,按下,音乐停,那漂亮的金属物体便传出一声咆哮:“萧燃,你在哪里?”

陈希然吓了一跳,看那人啮牙裂嘴捂著一边耳朵将东西拿得远远的哀鸣:“哥,小声点,我聋了!“

然……他也叫然啊!陈希然木木的想,将书包背到肩上,看向那个还在叫著“大哥你饶了我吧”的人,眨眨眼睫,很奇怪眼睛有点湿湿的,慢慢走回大道上。

人还是很多,熙熙攘攘,冷漠而匆忙地往自己的目的地行去。陈希然左右看了看,要赶紧去学校,不能迟到太久,老师虽然不会骂,可是也会很不高兴。要是罚站就糟糕了,脚会痛。

可是……陈希然茫然的眨著眼,他要往哪里走?刚才只顾著跟人了,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现在要怎麽回去,学校要怎麽走?他上下学都只走一条路,从不在别处逗留过,除了那一条路,他不认得别的地方啊!

“喂,还不走?要迟到喽!”一只大手盖在他脑袋上,陈希然抬头,看到是那个叫萧然的人。

“嗯……我不知道……怎麽走……”陈希然绞著手指,虽然是事实,可是感觉上说了这种话就是要求别人帮自己的意思,用自己的困难去为难别人,真差劲。

“你是哪个学校?”果然,萧然就问他了,一如过去碰到的那些好心想帮他的人。

抬头匆匆看了看萧然,又低下头,轻轻舒了口气。萧然嘴角噙著笑,黑黑的眼睛盯著他,等他的回答,全身不自觉散发出一种强势的傲气,有些慑人。不过还好,他没有露出那种像同情或者怜悯似的神情,这让他能消去紧张完整的说话。

“三中,三年(1)班。”陈希然从衣袋里拿出学生证给萧然看,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请问、三中要怎麽走……”陈希然问得底气不足。其实,就算别人告诉他怎麽走,他也记不住的。如果不亲自把他带回原路上,他根本走不回去。

萧燃将学生证塞回陈希然衣袋里,有些气怒的看他问个路都像做错事的懦弱样子,用力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给我抬头挺胸站好了,像个男人一点,别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陈希然抬头:“什麽是小媳­妇­?”

“闭嘴。老实站著,待会我送你过去。”萧燃低骂,用手揉他的额头。怎麽那麽不经敲的,才碰一下居然就肿起来了。

陈希然眨著眼,感觉萧燃厚实的大掌用力揉搓自己的额,然後松开手,低骂:“靠,怎麽越揉越肿了!”一脸愤愤的模样。

陈希然垂下眼睑,不说话,嘴角忍不住勾起。

不一会便有辆黑­色­比亚迪2065开了过来。很普通,并不招眼的车。萧家,向来不在无意义的事上惹人注目。

也不用司机行礼开门,萧燃直接拉开後门,向陈希然伸手:“过来。”

陈希然摇头,後退一步。“我……走回去。”

萧燃没耐­性­,三两步跨到陈希然跟前,张手揽住他。陈希然才到萧燃胸口高度,人又瘦小,萧燃轻轻松松,几乎是把他挟在腋下带进车里。将陈希然按坐在座椅上,给他系上安全带,看他紧张地缩靠在门边,人显得更小。啐了一口,问司机:“张叔,有没有带早餐。”

“有,给您备著呢。”张叔从前座抽屉里拿出一瓶牛­奶­和两个泡芙。萧燃腻味的恶了一下,转手塞给陈希然。“吃了。”

陈希然刚张嘴,就听到萧燃说:“不吃就扔了,别给回我。”

“真不要?”陈希然问得很郑重,看萧燃肯定的点头,打开书包,将牛­奶­泡芙装进去。

萧燃拧眉,有点恶声恶气的说:“那是给你吃的,不是让你藏的。”

陈希然眨眨眼,看著对他怒目相对的萧燃,缩了缩,慌慌忙忙又打开书包。萧燃哼了一声,双手环在胸前斜睨著他。然後就看著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块面包,当著萧燃的面三两口咽下,然後对萧燃笑笑,眼底带了点心虚和怯怯不安的说:“已经吃饱了。”

萧燃磨牙,见不得他这种像藏著好东西的吝啬模样,转眼看到他身上陈旧发白的衣裤和书包,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反正都是给他的,随他吧!

陈希然眨巴著眼睛盯著萧燃,确定他没有不高兴,终於放心地松了口气。安安静静缩回座椅上,抱著书包,像看待贵重物一样轻轻的,不敢用力,怕压坏了里边的东西。

车子驶上公路,两人一路无话。陈希然刚才还缩在车门那,车开动以後却不住地往里挪。萧燃伸手揽住他的肩,感觉掌下的小身子颤颤发抖,皱眉,抚上他额,问:“晕车吗?”

陈希然摇头,整个埋进萧燃怀里,小声,有些惊慌的问:“车子……会不会出车祸?”

萧燃微怔,无奈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少乌鸦嘴。”

陈希然不说话,只躲在萧燃怀里,不敢向外看。在路边走的时候,他也不会怕的。只是,不敢坐。坐在车上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起“车祸”这个词。他……已经不记得了,自己出车祸时候的事。但是他记得,在医院醒来时候的疼痛,要命似的,连呼吸都痛,医生说,肋骨扎穿了肺叶,还有脚……

他不太懂,却知道之所以往後几年不得不停的往返医院,就是因为这场车祸。手术,吊针,很痛!

十多分锺後车子停在三中门前,萧燃帮陈希然解下安全带,扶著他下车。才那麽一会儿工夫,陈希然脸上已是苍白得有些发青了。

“还好吗?”扶著他的肩,让他站在自己­阴­影里,多少为他挡去一些晨光的照­射­。晕车还是生病?这小子虚弱得似乎要晕倒的样子。

陈希然茫茫然摇头,闭著眼靠在他胸前,深吸口气,再抬头的时候总算恢复了些。对萧燃轻轻一笑:“谢、谢谢。”虽然觉得坐车很可怕,但是相比因为今天走快而导致现在还在隐隐抽痛的脚来说,却是好得太多了。至少脚没有因为今天的赶路而弄伤,就不用去医院了,而且也没有迟到。

转身要走,却又往後退了退。他平常上课总迟到,从没注意学校里竟然有那麽多人。现在,校门口那些学生大都在看他,头一次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让他无措极了。

萧燃上前,以一种很二世祖的傲气凌人叫著:“看什麽看,没见过车啊!”有人哄笑,有人不屑,却总算没再理会他们。本也不是什麽特别的事,何况预备铃声开始响起,众人赶著在校门关前跑进学校。

陈希然从萧燃身後探出头,看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松了口气。仰头看向萧燃:“呃,我要进去了……呃,谢谢!”

真像小狗!萧燃想著,忍不住用手揉乱他的发。拿出一张名片塞到他手里。“有事就打这电话给我!”

“哦。”陈希然低头接过,萧燃转身上车,又被陈希然从身後拉住。“呃,你还没有……还没有说……”

萧燃叹,忍不住捏他的脸:“不客气,好了,嗯?”

“嗯!”陈希然点头,退後一步,摆摆手:“那我走了。”

看萧燃上了车,从车窗里探出头骂:“快进去。”

点头,转身走往学校。路上拿起萧然给的名片看。没有写多余的东西,只萧燃两字,下面一组数字。

萧燃,陈希然。燃,然。原来,不一样的啊!

……果然……是不一样的!

三年(1)班在第二教学楼五层,陈希然走上去的时候上课铃声已响起。揉揉发痛的脚,陈希然抱著书包从後门走向靠墙最角落的座位。老师还没来,班上的同学仍尤自打闹,没有人多看陈希然一眼。

15、6岁的少年,早已过了恶意欺负他人的年纪,仅仅无视对陈希然而言已是好得太多。

刚坐下授课老师便进来了。第一节物理课,物理老师是名女­性­,姓薛,28岁。照例的点名。念到陈希然,陈希然应“到”,薛老师低著头似乎没听见,只放下点到本,淡漠的说:“又迟到了。”

随後又抬头,严肃对班上同学说道:“离中考只剩两个月,我希望各位把握好这最後的时间,尽可能早的来学校进行温习。中考对你们将来的前途有著至关重要的影响,我不希望再看到有迟到早退这类的事发生,不要向某个人看齐,要知道,你们是不一样的。”

全班哄笑,陈希然咬著­唇­低下头,委屈:“我今天没有迟到了。”

可惜老师听不见,没人听得到他的话。

薛老师用教鞭敲敲讲桌示意大家安静:“现在开始上课。首先请大家将昨天布置的习题册交上来。”

课堂立刻静了下来,学生们开始翻找自己的抽屉,学习委员从前排往下收作业。陈希然也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昨晚写的习题册。

学习委员收到他那里,陈希然递了递习题册,转身,没看到。陈希然著急的站起身,扬手:“呃,作业!”那学习委员才看到他,扶了扶厚厚的眼镜:“陈希然你什麽时候偷跑进来的,不会喊报告吗?”

後排的几个人捂著嘴笑,没人为他辩护。陈希然抿著嘴不说话,只将习题册塞到他手上。薛老师在讲台上看到陈希然,扶了扶眼镜,敲敲讲桌:“安静,现在,上课,!”

陈希然坐回座位上,打开课本,认真听课。可是,就算很认真的在听了,一笔一画的也做了记录,他……还是听不懂。当然,也没人在意他懂不懂,他的成绩已经不会再放入班级总评分里,再拖不了班级後腿,自然也没有老师愿意花时间给他讲解,让他能在期末时多考上那麽几分。他现在,只要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要给人添麻烦就行了。

下课铃声响起,薛老师刚叫下课,就有人跑过来,拍陈希然的桌子。“喂,你……”

陈希然抬头,见是一个女孩子,头发很长,梳成一条一条的小辫垂在肩上。“呃,你……”女孩子转头,向後问:“喂,他叫什麽?”

“我哪知道!”其他女孩子笑,“你管那麽多呢,又没让你泡他!”

“说的也是!”女孩子点头,手一撑坐到他桌上:“喂,我问你,今早送你来那个人是谁?”

谁?陈希然迷惑。女孩子手重重往他肩上一拍:“别装蠢,就是今早校门那里,用车送你来那个人啊!我们都看见了,超帅的!哎,他是你什麽人啊,叫什麽名字,有没有女朋友?”

“萧燃?”陈希然摇头:“我……不认识他!”他跟他才第一次见面,只知道他名字罢了。

女孩子却不信,凑近他,一脸不郁:“你骗鬼呢,不认识,不认识他­干­嘛送你过来?哎你就不能老老实实招吗?撒谎都不会你还想骗谁呢!”

陈希然看了看她,揉揉被拍疼的肩,然後翻开自己的书包:“你看,这个……我今天才跟他……”

陈希然拿出名片给她看,却被她一把抢过。“有名片不早说,我拿走了。”也不用等陈希然答应,跳下桌子轻快地向姐妹们蹦去。女孩子都围上来,一片娇呼:“哇哦,萧燃,名字真好,跟本人一样帅!”

“这名片质量真好,很贵吧?”

“等一下等一下,慢点,我记下电话号码……”

陈希然有些担忧地看向女孩子们:“拿别人东西,没有说谢谢,不讲礼貌,老师会生气的……”

上课铃声又响起,学生们立刻坐回座位上。陈希然把物理课本竖放在桌上,用眼角偷偷看老师,见她进来後直接继续讲课,脸­色­如常,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

上午很快过去,最後一节下课铃响起,随著授课老师一声下课,学生们欢呼著冲了出去。陈希然坐著,慢慢收好自己的课本。一支手掌拍下来,把他连手带书压在桌上:“陈希然,今天是你值日,记住了,放学後要打扫教室。”

陈希然眨眨眼,抽回手,从书包里拿出那本黑­色­硬壳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看了看,抬头,望向站在他桌前的几个男同学:“我是……3号有值日过,今天6号,蓝大哥说,我应该是10号值日,还没有到……”

当先那人狠狠一拍桌子,另外几人威胁地围上来:“我说今天是你就是你,怎麽,你怀疑我?”

陈希然摇头,看向手上的笔记本。上面简单的画了一个日历,每隔七天某个数字上便涂有粉红­色­,蓝大哥说,那些红­色­的日期就是他值日的日期,其他时候不是。

“那个,今天真的是我值日?”陈希然有些不确定问,怕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日期,或许今天是10号?

“当然,同学那麽久,我们什麽时候骗过你?”几个人笑起来,肯定的点头。

“那……”陈希然还是有些犹豫。值日还没有什麽,只是他昨天刚刚找到一份零工,老板答应他下午五点半以後可以去工作,如果值日的话,时候就来不及了。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老板肯定不会要他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他不想马上就丢掉。

“我……我去问一下老师。”陈希然站起来,决定去向班主任确定一下。如果今天真是他值日,不知道可不可以向班主任请个假?他以後会补回来的,只是工作不能耽误,这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喂,你什麽意思?摆明了不相信我们?”那几人自然是不会让陈希然去问,围在他桌前拦住他,脸上是恶狠狠的模样,眼里却闪著不安。这小子怎麽突然变聪明了,还知道要计算日期?他要真找了班主任,让班主任知道他们一直都在骗陈希然帮自己值日……处罚倒不会严重,只是以後就难见人了。重要的是肯定会被女生瞧不起的,欺负一个弱智……

陈希然偏著头,看眼前几人闪烁不定的眼神,笑起来:“你们记错了对不对?”

几个男同学吓了一跳,脸露惊慌,看向似乎突然变聪明的陈希然。就见陈希然笑得很肯定,眼里还带了点怜悯:“你们肯定是记错了!3+7等於10,我是10号值日的,不是6号。不信可以叫数学老师给你们算。”

几人张嘴,说不出话来,脸­色­极为复杂。被一个弱智当成弱智来看,还要教他们算术……

陈希然同情地看那几个男同学有气无力地相偕走出教室。真可怜,他们原来竟跟他一样都不会做算术,肯定也常常犯错挨批评吧?要不是蓝大哥先帮他做了记号,而且昨天也有提醒他今天是6号,不用去做值日,他肯定也要弄错,然後还会丢掉好不容易找到的重要工作。还好他都有记得。

把笔记本收好,陈希然又翻开书包,拿出今早萧燃送的牛­奶­和泡芙,还有书包里原先放著的一小袋面包。没有带很多吃的,原是打算午饭到楼下食堂吃饭,但因为今早的脚痛,怕走多了会严重,­干­脆就不下楼了。

幸好向来吃得不多,这麽一点东西,倒也觉得饱了。下午很平静的过去,放了学,仍是留到最後才走,避免下楼时被喧闹的学生挤到。

先回了趟家里,看看锁在楼梯上的酒瓶子,显然是被人动过了,东倒西歪的堆在箱子里,不过没被弄破。就近卖给隔壁的回收站,拿了钱回到家里。

放下书包,将卖得的几十个硬币放进角落藏著的储蓄罐里。摇一摇,沈沈的,忍不住开心的笑。洗个澡,重新换身衣服。白日在学校穿得很随意,衣服不合身也没关系。晚上去蓝大哥那里上班,他都会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

吃了碗泡面,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赶去上班。昨天找到的那份零工,是在一家杂货铺里打杂。那杂货铺是一间很小很旧的老店面,店主夫­妇­都上了年纪,无儿无女,脾气不大好,给的工钱也不高,因此没人愿意到这儿做,才便宜了他。

从六点开始工作,做到晚上九点,然後赶去蓝大哥的十字路口上班。十字路口离这儿不是很远,九点半开始上班,走路过去时间上应该刚刚好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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