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可以绕行的,但他略微犹豫后悄悄侧身,在身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试了试,树条足够坚韧。他把手枪换到左手,轻步向响尾蛇逼近。响尾蛇用颊窝中的热感应器测到了一个大动物36℃的体温,它凶恶地昂起头,准备向前扑击。就在这时,于平宁猛力一抽,干净利索地把蛇头抽飞。蛇身在地上疯狂地弹动。
于平宁掏出手绢,擦去树枝上的指纹后扔掉。他欣慰地想,看来我没忘记当割草娃时练就的绝技。
他接近别野的廊舍,听听没有动静,便取下戒指,用钻石戒面在玻璃上划一个圆,然后粘上几条胶带,用力一击,取下这块玻璃,伸手进去打开房门。他取出手枪,经廊房摸到主卧。莫尔夫妇睡在一张宽大的水床上,睡态很安详,两颗白发苍芬的头颅偎在一起。于平宁默默看着他们,头脑中不由幻化出妻子的睡姿。他轻轻绕过去,用高效麻醉剂喷入莫尔夫人的鼻孔。
随后他来到里间,在墙壁上找到保险柜的暗门。保险柜的暗锁是老式的,打开它只花了3分钟时间。他把里面的东西忽拉拉扒下来,由它们散落一地。里面有一些文件,一些现金,还有两三个珠宝匣子。
老莫尔被里间的响动惊醒了。他是昨天上午回到美国,老妻开车迎到休斯敦接上他。在久别重逢的亲热中,他一直不能克服内疚之情。因为,三年来的工作已使他养成了一种可憎的痼习:他会不由自主地审视着妻子,看她的言谈举止有没有可疑之处,以验证她是不是k星复制人!
她当然不会是,k星人不会在一个偏僻乡镇的老年妇女身上下功夫。但那种顽固的多疑却无法根除。同事夏之垂曾说过一个中国典故,说中国古代干刽子手的人,即使与好友见面,也会先留意他喉节处的骨缝。那么,我也是在寻找妻子喉咙间的骨缝?
在这种内疚的折磨下,他对妻子格外体贴和温存。他不顾行途疲劳,修好了家里的割草机,又忙着修剪草坪。睡觉时他很疲乏了,但睡得并不实在。他梦见一个k星复制人悄悄走过来,手中举着手枪。但他担心的倒不是那个枪口,而是复制人的容貌——他怕那个复制人就是自己……内间哗啦一声把他惊醒,他悄悄趱,看看妻子仍在熟睡,便没有惊动她。他从枕下摸出手枪,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内间没有人。保险柜门大开,钱物散落一地。未等他做出反应,一把手枪已贴在他的太阳|茓上,耳边低声喝道:“不要动!”然后从他手里夺过手枪。
“请坐下谈,莫尔先生。”来人冷静地说。
莫尔看到一个35岁左右的男人,举止干练,一道伤痕劈过眉间。他在莫尔的对面坐下,神态从容,绝不像一个普通盗贼。莫尔迟疑地说:
“你不是……”
“对,我不是盗贼。这个现场是留给警察的。”来人平静地说,他的目光中透着怜悯。“莫尔先生,你是在中国的01基地工作吗?”
老莫尔已从最初的恐惧中清醒过来。自从三年前参加01基地,他已为今天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愤恨地咒骂道:“我什么也不会回答你。开枪吧,你这个k星畜生!”
于平宁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我是k星畜生?”
莫尔恶意地嘲讽:“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你是一个没有自我的畜生。”
于平宁摆摆手枪:“听着,莫尔先生,我不愿在这儿浪费时间。万一你妻子醒来,我不得不多杀一个人。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提到妻子,莫尔沉默了。停一会儿他问:“你是谁派来的?我想你对一个快死的人不妨说实话。”
于平宁略为沉吟后爽快地说;“是李剑。”
老人愤恨地骂道:“这条毒蛇!这个k星畜生!”这次李剑突然中止即将成功的实验,让六名主要参与者回国度假,已经值得怀疑了,可惜当时他没有意识到。
于平宁疲倦地想,又多了一个k星间谍。k星间谍下令让k星间谍去杀k星间谍,一个怪圈,蛇头咬住了蛇尾。他冷淡地说:
“抱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实,你可能不愿听到的。那天,你们七人乘坐的直升机曾在时空隧道中消失了1分48秒。七人中至少有一人、或许全部被掉包。如果不能在一堆核桃里挑出黑仁的,我只好全砸开。莫尔先生,我知道你在01基地研究什么,所以,也许你能提供一种自我豁免的证明。那么我会很高兴地同你喝上一杯,否则我只好得罪了。”
老人的目光闪出一丝犹豫。他已经怀疑了,于平宁想,他已经对自己究竟是谁发生了怀疑。他无法证明自己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无法揪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揪离地面。
老莫尔的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话。他当然有办法证明,那就是六名科学家殚精竭智研究出的思维迷宫,它已经基本上成功,可以投入使用。但它此刻远在中国的01基地。他对死亡并不惧怕,但却十分厌恶这种粘粘糊糊的死亡。这名杀手,还有李剑,甚至包括他自己,究竟谁是k星复制人?在潜意识指令未浮现之前,他们都无法自我认证。那么,他死亡时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人类的烈士,还是k星人的可怜的牺牲品?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对这名可疑的杀手说出“思维迷宫”的秘密,那是人类对付k星复制人的唯一武器,他一定保守这个秘密直到进入坟墓。想到这里他不无欣慰,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一个有效的豁免证明,他可以做为一名地球人安心赴死了。
他站起来,傲然扬起雪白的头颅:“开枪吧,你这个可怜虫!”
珍妮·莫尔一直睡到早上八点才醒,伸手摸摸,床上没有丈夫。她很奇怪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死,往常她睡觉很灵醒的。
老莫尔没有在卫生间,厨房、客厅和书房都没有。她走到门外,高声唤了几声,没有回应。莫尔夫人有点着急了,这么早他能上哪儿去?家中两辆汽车也都在车库里。直到最后她才找到卧室的里间。老莫尔斜倚在墙上,胸口一片血迹,地上扔着家里的手枪。保险柜被打开,钱物散落一地。她手指抖颤着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警车很快呼啸着开到院里,霍夫曼警官领着手下斟察了现场。这似乎是一桩典型的盗窃杀人案,凶手打开了保险柜,慌乱中把钱物掉落地上,惊醒了莫尔。莫尔没有惊动妻子,自己拎着手枪过来查看,被逼入困境的凶手便开枪打死了他。珍妮哽咽地说,老莫尔昨天刚刚从中国回来,谁知道死神接踵而至。
他们在院中发现了凶手的脚印。从脚印判断,凶手身高约6英尺,体重约165磅,步伐富有弹性,年纪在33岁——36岁,穿胶底旅游鞋。他是用钻石割破廊房门玻璃后钻进来的。
令人不解的是死者胸前Сhā着一朵小白花,肯定是莫尔死后凶手在院里采摘的。他们找到了这串走向花圃的新脚印。这朵白花算什么?是凶手的忏悔?
莫尔夫人悲恸欲绝,失神地坐在死者旁边。霍夫曼低声说:“莫尔夫人,很抱歉打扰你,但请你清点一下钱物,好吗?”
莫尔夫人点点头,女警官贝蒂扶着她过清点财物。“没有丢失。”
“一样也没有丢?”
“对。”
霍夫曼觉得奇怪。如果窃贼慌乱中闹出人命,仓惶逃走,那时不拿钱财是正常的。但这名凶手还到草坪中采摘一株野花,再返回屋内,穿过卧室,Сhā在死者胸前。这证明他绝没有慌乱失措。那么,他为什么对财物分文未取?也算是一种忏悔?
他问:“莫尔夫人,你平时睡觉很沉吗?”
“不,只要莫尔一起床,我就该知道的。”
“昨天晚上你是否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
“你昨晚服安眠药了吗?”
“没有。我从不用安眠药。”
霍夫曼点点头。那么,凶手确曾对莫尔夫人施过麻醉。霍夫曼在走进屋子时曾闻到极淡的香味儿。不过他不明白,盗贼为什么不对老莫尔也如法泡制呢?
在院里勘察的菲克斯有了新发现,拎回一条无头的蛇身:“霍夫曼警官,看,凶手干的。他肯定不是普通人。他在用树枝抽飞蛇头时,出手敏捷而冷静。”
汤姆又在院里喊起来:“霍夫曼警官,又发现两串脚印!”
在栅栏的另一侧也有两串新脚印通往房屋。从脚印判断,来人中有一个男人,身高5英尺8英寸,体重约140磅,年纪在30岁左右;一个年轻女人,身高比他稍矮,体重也略轻。两人只到窗户边停留了一会儿,又原路返回了。
霍夫曼让警犬顺着脚印追踪。顺第一串脚印,追踪到了500米外一棵树下,这儿明显有汽车停留的痕迹,胎印清晰。顺第二串脚印追踪到一个高坡,也有汽车停留的痕迹,距第一处大约有500米,两个停车点和莫尔家大致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么说,两拨人并不是一路。如果是盗贼,那么他们同时对一个地处偏僻的普通家庭发生了兴趣,倒是很奇怪的事。
霍夫曼留下贝蒂陪伴莫尔夫人,领着其它人回到警察局。技术室对鞋模的分析结果也出来了。通过对鞋底花纹的电脑核查,这三人穿的都是中国产的旅游鞋,不过牌子不一样。中国的鞋类在美国市场上随处可见,三个人都穿中国鞋并不稀奇。但这个情况给他一个启发:莫尔刚从中国回来,凶手会不会是从中国追踪而来?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有预谋的暗杀。后来发现的另外两个人,则可能是追踪凶手而来。
他从电脑中调出了近日从中国入境的旅客名单。在一串嫌疑者名字下划了横线,有盖克、温宝和蒂娜·钱。不久他在三人的名字下又重重划了一道,因为他已经得到消息,这三人全部于当日离开美国去了日本。三人没有同机,但两个航班仅相差30分钟。
他通过世界刑警组织把情况通报给日本警方,请他们协助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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