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颠簸,埃米丽·施耐德终于踏上了这遥远神秘的东方国度,在德国使领馆的帮助下,又辗转来到北平。但等待她的却是惊人的噩耗。
她不愿再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天,这令人悲伤之地。好在侄女儿温柔乖巧,虽然外貌上混合了东方的特质,但性子很像弟弟,让她深感欣慰。
“我想尽快带曦曦离开,回德国去。不然的话我们都太悲伤了。”埃米丽对老麦克希姆说,她知道这位老人帮得了她。
老麦克希姆伤感地看着眼前这女人,他理解她的感受。这里对她来讲,只是伤心之地。但是曦曦,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虽然解释起来很难。
让一个从不了解东方的西方人,而且是来自一个小城镇的未婚老女人,理解东方复杂的家庭关系,那真是太难了。
但是也只有他还能尽量解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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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畅园,摄政淳亲王隐居的宅邸。
埃米丽·施耐德在门外,目送着一老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漆的门口。
曦曦和崔嬷嬷等候着那个曦曦该称做外祖母的人,已经很长时间。
“老福晋说了,进去吧。”一个中等身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女仆撩起门帘,脸上并不掩饰她的轻蔑。
要小钱儿的来了,老福晋端着茶杯,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一老一小,可惜,你们找错了人,我可不是那个死老婆子。
“起来吧,”良久,老福晋将茶杯放到桌上,说道,“事情我知道了,既然这孩子的父亲家里来人接,那是再好不过了。这几年,王府也大不如从前了。有出项,没进项,正经的孙男弟女都免不了受苦!”老福晋上下打量曦曦,“倒是个可人儿疼得孩子。张妈。”
那仆妇答应一声走过来。
“带她们到偏房,拿些点心给他们吃,我也乏了,今天不见客人了。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我这儿领。去吧。”
崔嬷嬷和曦曦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几盘茶点,那仆妇早就出去了。
“嬷嬷,我们还是回去吧。”
崔嬷嬷一声长叹,事情真的糟糕成这样?早年间,王府就是打发告老的奴才,少不得也要赏个几十上百的大洋,如今老福晋居然几盘点心打发了事,又是如此的刻薄,其他人那里更是去不得了。
正踌躇间,忽然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崔嬷嬷一看却是认得的,正是大福晋房里的丫头,早先也曾送过几回东西的。
“快跟我来,大福晋在她房里等你们呢。”那丫头招呼着。
大福晋正携了一个男孩子的手等在屋里。见二人进来,忙让坐下。
“知道你们来了,我就赶紧让灵丫儿过去看着,那边儿的瘪是非吃不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蕴哥儿的事,她是逃不了干系的,为何还要自找没趣儿。”
崔嬷嬷长叹一声,“王府的老例,就是走了个听差的老人儿,也有些打赏啊,想不到……”
“这些年王府也是大不如从前了,何况她……”大福晋看看门外,没再说下去,却拖了男孩子的手说,“庆儿,快去认认你一奶同胞的妹妹罢,好好看看,这以后啊,再见面可就难了。”
这是兄妹两个头一回见,但是毕竟血浓于水,过不多时,两个孩子便亲亲热热玩儿在一起。
崔嬷嬷一边不停地拭泪。
大福晋也止不住叹息,“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都瞧着呢,哪敢让他们兄妹这样亲密?这要走了,才第一次见,谅必没人敢说什么闲话。不然我也是……”大福晋擦着眼角。
“您是好人,您是好人。”崔嬷嬷不停地叨念。
“还是言归正传吧”,大福晋用帕子擦擦眼睛,“我知道你来的用意,不过别人你也别费心了。”
说着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了,递到崔嬷嬷手上。
崔嬷嬷接过来看看,“这?怎么好像蕴格格的东西?”
大福晋叹口气道,“本来就是她的常用之物,还有些东珠、玉石、簪环之类的,也都是过去老祖宗给的。不瞒你说,蕴哥儿的东西都是我收的,这些本是打算给曦儿长大了作嫁妆的,现在你拿去吧。其他多是书画卷轴绸缎之类的。数目倒是不少,只是搬家的时候不方便搬,放在北平又怕人惦记了去,我就偷偷运到娘家二哥那里,不料他举家去了上海。这样的匆忙,也来不及联络。等我慢慢打理好了,再作打算罢。”
崔嬷嬷感念大福晋恩德,忙得要跪下磕头,大福晋却一把将她扶起坐下,“论理我们都该谢你,你对曦儿这么样的尽心,最至亲的人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