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入耳,恍如魔音如泣如诉。乍然间让无数卫君陌自己都以为早就忘记了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各种痛苦的,怨恨的,失望的,还有愉悦的,期待的。无数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几乎让人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卫君陌只能困在记忆之中,仿佛自己依旧是那个从记事开始就被人歧视被人惧怕的靖江郡王世子。这世上没有无瑕,没有夭夭和安安,只有他孤身一人守着那些记忆浑身冰凉仿佛置身寒潭。
弦歌公子淡然的看着卫君陌困顿的站立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似乎连迈出一步都感到万分困难一般。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容,指尖微勾,又一道气劲射出,同时弦歌公子翩然而起,朝着卫君陌掠过了过去。
卫君陌虽然被琴音所困,身体却靠着本能的直觉避开了弦歌的攻击。直到弦歌公子抱琴掠到他跟前,在蔺长风忍不住出声提醒的刹那,卫君陌蓦地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眼眸是深沉却纯澈的暗紫色,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清醒而锐利。
卫君陌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抬手,挥剑。弦歌公子见状不妙,只得抬手去挡。手中的琴应声而碎,同时弦歌公子也被卫君陌一掌拍开到一遍了。飞身落地,弦歌公子还想要上前,身子却顿了顿皱了皱眉站在了当场。
卫君陌皱眉看着眼前的弦歌公子,南宫墨等人也松了口气。南宫墨快步上前,“师兄,切磋一下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弦歌公子轻哼了一声,抬手一挥周围布下的毒要全数被解去。南宫墨也同时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卫君陌的口中,“没事吧?”
卫君陌摇了摇头,“有事的是他。”
弦歌公子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琴,飞身一纵,掠过梅林飘然远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南宫墨更加担心起来,“师兄他……”
卫君陌拍拍她的背心,轻声道:“去看看吧,小心点他有点不对劲。”
“嗯。”南宫墨点点头,飞身朝着弦歌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看着弦歌公子离去,围在周围旁观的贵女们纷纷议论起来。旁边的蔺长风听了一耳朵不由得失笑。竟然有七八成的人都是在抱怨楚王殿下太过粗暴,竟然砍断了那位白衣公子的琴什么的。顿时哭笑不得,卫君陌要是不砍断弦歌的琴,还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呢。
“你说,弦歌是怎么回事?”蔺长风走过来问道。
卫君陌蹙眉,想了想道:“走火入魔?”
“啊?”长风公子一愣,“还真有这种事?”大部分武人的理解中,所谓走火入魔大概也就是练功练错了,吐个血,半身不遂,经脉尽断,或者干脆暴毙罢了。那种练武练成性情突变成为大魔头什么的,那都是那些无聊话本上意淫出来的产物。
卫君陌淡然道:“未必只有练武才能走火入魔?”
“那是什么?练琴?”长风公子翻着白眼问道。
“心魔。”卫君陌淡淡道。
“这样你还放心让墨姑娘一个人去找他?”蔺长风皱眉道,方才他是真的觉得弦歌想要杀人啊。
卫君陌道:“他不会伤害无瑕,而且也能自控。”弦歌有心魔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他从未伤害过无辜的人。之所以跟卫君陌动手,多半还是因为卫君陌的实力比他高得多,可以放心出手罢了。
蔺长风叹了口气,“只是想要半个宴会而已,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呢。”
这边,谢佩环和秦惜已经被好几个姑娘围住了。胆子大一些的直接就开口问道:“谢姐姐,那位白衣公子是什么人啊?”虽然弦歌公子很有名,但是真正认识他的人在金陵城中却并不多。更不用说这些养在深闺的名门闺秀了。
谢佩环看了看众人,道:“那位…是楚王妃的师兄。”
“呀,听说楚王妃的师兄是鼎鼎大名的弦歌公子呢。难怪琴艺那么好!”有少女赞叹道。
“谢姐姐,秦姐姐,你们跟弦歌公子相熟么?他怎么突然走了?就算比武输了也没关系啊……”
看着眼前七嘴八舌,脸颊微红的少女们,谢佩环很是无奈。
“呃,其实我之前也不怎么认识弦歌公子。”所以,你们就别围着我了。抬眼看了一下有些神思不属的秦惜,谢佩环决定还是不要把她也牵扯进来了。
站在一边的蔺长风看着左右为难一脸无奈的谢佩环,不由得挑眉一笑。轻咳了一声朗声道:“各位姑娘何不来问我呢?本公子跟弦歌公子也是认识好几年的旧识啊。”姑娘们还是有些矜持的,只是看到蔺长风满面笑容毫无恶意的纯善模样,还是有姑娘忍不出问道:“当真?”
“自然。”
“……”这一次,被围住的人变成了长风公子。谢佩环看了一眼与姑娘们谈笑风生的长风公子,暗暗松了口气拉着秦惜不着痕迹的更往后退了退,争取让人不要在注意到自己。
478、弦歌的心结
“师兄。”南宫墨在方才偷窥蔺长风和蔺菡的湖边看到了弦歌公子。弦歌公子独自一人在湖边席地而坐,周身的气息平静和煦,丝毫没有方才与卫君陌对决的时候的诡异气息。弦歌公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南宫墨走到弦歌身边,也跟着席地坐了下来。
“师兄今天心情不好么?”南宫墨偏着头看他,一边轻声问道。
弦歌公子跟着回头看向她,挑眉道:“心疼你相公了?”
南宫墨无奈地叹气,“师兄,我们很担心你。”
弦歌公子默然。南宫墨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在听,抱膝坐在地上,将下巴枕着膝盖道:“还有师叔和师父,都很担心你,师兄。你最近很不对劲。”其实并不是最近,弦歌公子一直对金陵这块地方都没有好感。只是以前事情太多谁都没有注意,弦歌公子自己也不会在金陵久留。如今大家突然都闲下来了,偏偏师父和师叔还将他困在金陵不肯放人,这才让弦歌公子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了起来。
虽然师叔说让她不要去管弦歌的私事,但是就今天的情况看,师兄显然是心结很深。南宫墨也不希望等到师兄什么时候跑出去之后这辈子就再也不回来了。就如师叔说得,等到以后师兄老了还是孤家寡人,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真的不能说说吗?”南宫墨平静地看着他问道。
弦歌公子依然不语,南宫墨也不逼他,只是道:“师兄你医术无双,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我还有师父师叔总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些…那些不值得你在意的人,何必将他们放在心上?”
弦歌公子挑眉笑道:“墨儿是以为我不忿被人遗弃,所以才心中含怨的么?”
南宫墨展颜笑道:“师兄自然不会如此想不开。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弦歌想了想,问道:“墨儿,你会为了卫君陌杀掉你的孩子么?”
“当然不会。”南宫墨想也不想的道,“我的孩子自然也是君陌的孩子,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可能为了自己而伤害孩子的不是么?”弦歌道:“那么,如果只是你的孩子不是卫君陌的呢?”
南宫墨抚额,觉得弦歌的问题十分怪异。只能暗暗庆幸卫君陌没有听到这样欠抽的问题了。不过,看到眼前的弦歌公子一脸严肃的模样,南宫墨还是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肯定?”弦歌盯着她,沉声问道。
南宫墨道:“绝对不会,既然是我生下来的就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去伤害他,哪怕是我爱的人。如果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宁愿不要将他生下来。”
闻言,弦歌公子沉默了更久。久到南宫墨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幽幽道:“为什么,这世上就有这样的女人呢?”
“嗯?”南宫墨一愣,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看着弦歌公子难得的神色阴郁的模样,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只是轻声道:“师兄,你还有我们。”
弦歌公子淡然一笑,学着南宫墨的模样抱膝坐着。只是南宫墨的模样看起来悠然慵懒,弦歌公子的模样看上去却孤寂的仿佛整个世间都只有他一个人一般的孤独。
“你今天是主人,自己去忙吧,别在这里陪我耗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弦歌公子好一会儿似乎回过神来,神色也好了一些对着南宫墨。南宫墨有些不放心,迟疑着道:“要不,我叫君陌来陪你?”弦歌公子犯了个白眼,“你叫他来陪我还是叫他来气我?”
南宫墨不由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师兄,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你说的,咱们天资聪慧是用来碾压世人的,别人愚蠢的人类碾压你啊。”
“滚蛋,不想看到你。”
南宫墨笑声清越,站起身来笑道:“弦歌公子竟然说粗话,让那些倾慕你的姑娘听到了,还不吓得一地芳心破碎?”
弦歌公子手中一枚暗器射了过来,南宫墨凌空一跃,足下轻轻点过梅树的枝头,翩然而去。临去前,南宫墨若有若无的朝着梅林的某处看了一眼,却没有再停留。
“出来。”等到南宫墨离去,弦歌公子侧首看向身后的梅林,眼神冷冽。
过了好一会儿,穿着一身素色衣衫的秦惜从梅林里走了出来。看到她,弦歌公子神色依然淡漠,并没有说话。
秦惜有片刻的手足无措,不过到底是秦家的嫡女,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走上前来轻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与我无关。”弦歌公子淡淡地道:“没事就走吧。”
有对比才知道弦歌公子在面对南宫墨这个师妹的时候有多么的温和。弦歌公子名扬天下,但是能与他交好的无一例外都是风尘女子。南宫墨这个师妹,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温和相待,容忍非常的良家女子了。
秦惜脸色微白,咬了咬嘴唇道:“之前公子救了我的命,我一直没有谢过公子…”
弦歌公子站起身来,道:“我是看在墨儿的面上才救你的,而且…师伯出的力更多一些,要谢就谢他。别来烦我。”说完,便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转身要走。弦歌公子恍如谪仙,温雅飘逸。私底下面对女子却是十分的无情。不过若非如此,以弦歌公子的容貌能力,这些年救过的女子不知凡几只怕桃花债都还不完。但是江湖上只有听说弦歌公子夜宿哪个青楼,与那位花魁交好。却嫌少听说弦歌公子与哪个姑娘如何了。
秦惜也没想到私底下弦歌公子竟然是这样难以相处,早些年弦歌替他看病的时候多半有人陪着,即便是冷淡一些却也从未恶语相向。乍然遭遇这样毫不掩饰的厌烦,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秦惜依然忍不住颤了一颤。
眼看着弦歌要走,秦惜连忙道:“弦歌公子,留步。”
弦歌停步,却没有回头。秦惜定了定神道:“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听到那些话的。但是…我觉得楚王妃说的不错,公子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事情纠结于心?这世上的女子,会为了情爱之事不顾自己的责任,抛弃人伦的必然是绝少数的。更何况…这也不甘公子的事,何必自苦?”
弦歌公子回头打量着秦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冷笑一声道:“干卿底事?”
秦惜脸色一白,垂眸道:“抱歉。”
弦歌公子不再看她,转身飞快地往前走去。才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落地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弦歌公子还是回头望了过去,就看到原本还站在不远处的秦惜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弦歌公子低咒一声,快步走到秦惜跟前扶起她,却见秦惜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光洁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昏了过去。弦歌公子拉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脉轻哼一声,好像是受到了惊吓才病发的?既然害怕还在他面前这么多废话?他有那么可怕么?
俊脸上带着不悦之色,不过弦歌公子到底还是俯身将人抱起来,朝着梅林外走去。
南宫墨回到小楼前果然已经更加热闹起来,长平公主等人显然也逛到了这里,连带着还有许多途中遇到的闺秀也一起来了。薛夫人见到了南宫绪和薛小小,看薛夫人的神色显然是对南宫绪颇为满意。倒是薛小小乖巧的跟在薛夫人身边,看上去竟然温雅乖顺的像是大家闺秀。只是时不时瞟向南宫绪的眼神和微红的双颊出卖了她。
“无瑕,过来。”看到她回来,长平公主高兴地招招手。
南宫墨连忙走上前来,“姑母,陵夷姑母,各位,招待不周。”
众人连道王妃客气。看看几位夫人面带笑容的神色,南宫墨觉得她们应该确实是没有觉得她招待不周,或者说,颇有收获?
长平公主拉着南宫墨到身边坐下,南宫墨望了一眼不远处跟人说话的卫君陌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坐了下来。又侧首去看四周,没有看到秦惜和谢佩环的身影。旁边侍候的丫头上前来低声禀告道,“秦四小姐要找个安静的地儿待一会儿,谢三小姐跟着谢侯夫人和谢家十二公子出去了。”谢侯夫人这才来不仅是为了谢佩环,同样也是打算给十二公子相一个合适的媳妇儿。大约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南宫墨这才点了点头,朝着旁边坐在薛夫人身边的薛小小笑了笑。薛小小想起方才在梅林里遇到南宫墨的事,小脸更红躲在薛夫人身后不敢见人。幸好在座的众人都在兴致勃勃的或聊天,或品评不远处的公子闺秀们,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朱初瑜一边优雅的拈着精致的点心品尝,一边轻声笑道:“过了年,只怕金陵城里就要喜事不断了。大嫂这赏梅宴以后可要改名叫月老宴了。”
南宫墨淡淡一笑,道:“弟妹说笑了,不过是闲着大家一起聚聚罢了。”
朱初瑜笑道:“不管怎么说,大家总是要承大嫂的情的,四弟妹,你说是不是?”
被拉进来的孙妍儿抿唇微笑,道:“能够有幸欣赏这初冬的第一枝梅花,大家自然都是要承大嫂的情的。”
朱初瑜唇边的笑意微顿,淡淡的看了孙妍儿一眼只可惜孙妍儿已经低下头喝茶去了。陵夷公主倒是十分爽快,笑道:“无瑕不必谦虚,今儿若是有人因此结成良缘也是一段佳话,自然应该感谢无瑕的,至少,请喝一杯喜酒总是要的。薛夫人,是不是?”
薛夫人含笑不语。
长平叹气道:“薛夫人哪里用得着请无瑕和喜酒?”
陵夷公主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是了,以后这不都是一家人了么?”
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众人这才了然。虽然之前也有人听到过只言片语的消息,但是此时有长平公主和陵夷公主亲口说出来,众人才确定,薛家和南宫家竟是真的要结亲了。
众位夫人纷纷对薛夫人贺喜,薛夫人也大方的受了。今儿一见,她对南宫绪十分满意。虽然性格冷淡了一些,年纪稍微大了几岁。但是楚王性子难道不冷么?年纪同样也比楚王妃大了五六岁。但是谁敢说楚王对楚王妃不好?更何况,南宫绪的许诺更是正中薛夫人的心头。任何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听到这样的承诺也会欢喜不已的。
双方都落落大方,旁人反倒是没什么可戏谑的地方了。
朱初瑜看着道贺的不亦乐乎的众人,神色淡然唇边淡笑,只是眼底伸出却没有半分笑意。
众人正一片悠然欢笑之时,园中突然传来一声有些突兀的声音,“陛下驾到!皇后娘娘到!”
闻言,众人都是一愣,齐齐回头果然看到梅林中隐约有人影闪动。不一会儿,便到了一行人走了过来。并没有穿着宫中的服饰,来人皆是一身便装。为首两人正是刚刚登基不久的太初帝和皇后娘娘。跟在皇后身边的是永成公主,再往后跟着几个侍卫和宫女太监等等。虽然已经轻装简行,但是一行人浩浩荡荡依然有二三十人。
“叩见陛下,见过皇后娘娘!”众人齐齐下拜行礼。
燕王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一挥手扬眉道:“平身吧,听说七妹的园子今天很热闹,朕和皇后过来看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您老人家御驾亲临,要有多么强健的心脏才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啊。
见众人都还是一副迟疑的模样,太初帝没趣的撇了撇嘴,带着皇后朝着长平公主等人这边过来。原本还聚在周围的贵妇们纷纷识趣的后退了。陵夷公主朗声笑道:“皇兄和皇嫂能够御驾亲临,臣妹却是荣幸之至。”
心中却暗暗腹诽:明明是来给儿子媳妇儿捧场的,偏要说到她的头上来。虽然明眼人都明白,不过皇帝给的锅,不想背也要背。不仅要背,还要背的感恩戴德,欢天喜地。
479、不患寡而患不均
太初帝对陵夷公主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对这个除了长平公主以外唯一还剩下的皇妹平时也还是照顾几分的。南宫墨等人也跟着上前来见礼,皇后含笑道:“陛下之前就听说无瑕要办个赏梅宴,说是想来看看。今天正好有空,无瑕不嫌咱们打扰吧?”
南宫墨笑道:“母后说笑了,父皇和母后御驾亲临,无瑕可是受宠若惊。”
众人重新落座,皇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依然有些拘束的少男少女们,诧异地道:“我还以为应当热闹得很呢。无瑕这里倒是清净。”
南宫墨道:“只是大家随便聚聚,姑母这园子也不笑,自然便分散了一些。”
“这样不错。”皇后笑道,她也不喜欢那种剑拔弩张,虽然明面上看不到什么,暗地里却是硝烟滚滚的聚会。这样大家赏赏花聊聊天,爱做什么做什么也挺好的。至少轻松自在不必应付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人。
“父皇,母后。”卫君陌四兄弟也过来请安。太初帝点点头,道:“行了,起来坐吧。”
四人谢恩落座,卫君陌在南宫墨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没有开口。倒是萧千炯很是好奇,“父皇不是每天都忙的很么?怎么还有空出门来?”太初帝轻哼一声道:“知道朕每天都忙得很,你还在军营里打混!”萧千炯顿时萎了,看了看皇后小声嘟哝道:“别的我也不会啊。”
“没出息的东西!”太初帝更怒。
皇后无奈地笑道:“陛下,好了。千炯就是这个性子,昨儿您不还夸他么?”
萧千炯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咦?父皇,你真的夸我啊?怎么不当面夸呢,这么客气做什么?”
太初帝扬起手中的茶盏作势要砸过来,萧千炯立刻把头一缩,借萧千炽的身影挡住了自己不敢再多嘴了。见他这副模样,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远处的众人看着这边皇家的众人如此相处的情形,也不由得放松了许多。帝王家在许多人眼中总是高不可攀的,其实帝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平常生活也并不比寻常人家多出太多什么。不过是隔得远,所以才看不清罢了。
说了一会儿话,太初帝站起身来对卫君陌两人道:“朕还没来过七妹的园子,你们俩陪朕走走。”
皇帝亲自跑一趟,自然不会只是为了来捧场的。两人立刻站起身来恭声称是,旁边的朱初瑜刚要开口,只听皇后淡淡笑道:“本宫倒是有些累了,老三老四媳妇,你们陪本宫去休息一会儿。”
闻言,朱初瑜只得垂眸应是,将到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孙妍儿倒是真心真意的点头道:“是,母后。”虽然嫁入了皇家如今甚至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王妃,孙妍儿却觉得自己很满足,更觉得自己的运气十分不错。无论是当初在燕王府还是现在成了做了皇后,婆婆都绝对不是那些传闻中难伺候的婆婆。甚至皇后对她这个儿媳妇十分的宽厚,只要她不出错从无苛责,只怕就是嫁入寻常百姓家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运气。所以孙妍儿对侍奉皇后这件事也就十分的尽心了。感情总是相处出来的,自己不尽心别人凭什么对你好?
南宫墨和卫君陌并肩而行跟在太初帝的身边,三人漫步徐行在梅林中。清风拂过,不识有花瓣飘落肩头发梢,恍若初冬轻雪。太初帝轻轻吐了口气,虽然才不过两个月,但是登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宫门一步了。这对于习惯了在幽州策马扬鞭纵横沙场的太初帝来说,并不是一件能够觉得舒服的事情。能出来走走,心里郁积的许多郁气也跟着松散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见太初帝没有开口的意思。南宫墨方才开口道:“父皇…是有什么事吗?”
太初帝侧首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你倒是聪明。”
南宫墨汗颜,这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好不好?太初帝总不至于是真的想要让她们陪着散步吧?这种夸奖,实在是让人有些……
“薛家和靖安侯的婚事,已经定了?”太初帝问道。
南宫墨点了点头道:“今天的事情过了,就会上门提亲。”
太初帝想了想,道:“定了也好,原本…朕还打算将永成那丫头只给他呢。现在想想也不合适。”
南宫墨了然,太初帝这是在为永成公主的婚事烦恼了。永成公主虽然不是皇后所生,却是从小养在皇后跟前的。比起年纪还小的明玉公主更不同几分。这几年因为战事耽搁,连永成公主原本定好的夫婿都死在了战场了。太初帝自然不能太亏待这个女儿。但是,驸马的人选也不是那么好选的。那些心怀雄心壮志的青年才俊不会想娶公主,那些纨绔子弟,太初帝也看不上。
南宫墨抿唇不语,这种公主的终身大事不是她该Сhā嘴的。
太初帝也不在意,只是看向卫君陌道:“千炜两口子对永成的婚事倒很是上心。”
南宫墨挑眉,难道……
太初帝轻哼一声,道:“千炜的意思,觉得新安侯的嫡次子不错。”
卫君陌挑眉,“新安侯?是不错。”新安侯次子今天自然也参加了赏梅宴,不过卫君陌跟他不熟,也只是见礼的时候看了一眼罢了。虽然是武将之家出身,年纪也小一些比不得上陈脩薛斌等人赶上了好时候,倒也是一表人才。如果人品不差,做驸马也没什么不可以。
太初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道:“千炜已经更皇后说了,过完年就要娶武吉的长女为侧妃。”
“那又如何?”卫君陌淡然,“永成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见他如此不上心,太初帝顿感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同时心中却也不免多了几分宽慰。不管在怎么疼爱儿子,没有那个当爹的喜欢自己还正当盛年的时候儿子已经开始惦记自己手中的权势。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却不能想要自己来抢。
“父皇应当不止是为了此事吧?”卫君陌问道。
太初帝这才想起正事,点头道:“这次登基颇为匆忙,许多友邦邻国都赶不及参加登基大殿。朕刚刚收到各国的国书,他们打算明年二月来大夏参加朕的寿辰。”
闻言,南宫墨和卫君陌都是一怔,双双蹙眉道:“二月不是有恩科么?”
太初帝点头,“恩科在二月末三月初,朕的寿辰在二月中。”原本太初帝是不打算大半的,虽然是登基后的第一个寿辰,但是如今大夏也算是百废待兴,他没那个功夫。但是同时收到数国的国书,如果拒绝,只怕别人还以为大夏朝堂不稳,到时候若是有个别不长眼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总是麻烦。最近几年,太初帝的注意力还是都在北元,暂时不想更别的国家动兵。
卫君陌思索了片刻道:“有人不安分?”
太初帝摇摇头,“未必,应当只是试探。不过也不可轻忽。”
南宫墨道:“既然是明年二月,那么,现在就应该让礼部和太常寺准备了吧?”
太初帝很是无奈,“可不是么?”本来事情就多,年末的时候事情更多,现在还要来这么一档子事儿。太初帝简直都不想过年了。
“父皇有什么吩咐?”卫君陌问道,太初帝特意跑出宫来,自然不会只是为了跟他抱怨和谈心的。
太初帝露出一个你果然了解为父的表情,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卫君陌看着太初帝,毫不留情的拒绝,“不。”
“你敢抗旨!”太初帝眯眼,作出不悦之色。久居上位之人,即便是不怒也自有一番威势,更不用说他可以显露出怒气,寻常人只怕立刻就要吓得腿软了。卫君陌却仿佛半点也没有感觉到他的怒气,只是淡然道:“父皇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做么?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
太初帝一窒,道理谁都动。但是即便他不是做为父亲,只是作为一个上位者,谁都更愿意选择那些更有能力的人。所以,不均这个事情显然是无可避免的。身为皇帝,他更不可能在明知道皇子有私心或能力不及的时候,还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做。于是,皇子们就更加会觉得他偏心了,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沉默了良久,梅林里的气氛有些微的压抑。
良久之后,方才听到太初帝道:“朕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最先考虑的便只有这个天下。你也不必觉得对他们不公平,如果你不行,朕依然不会用你。总之,这件事交给你了,至于具体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仿佛是不想在听到卫君陌拒绝,太初帝挥挥手自己转身走了。
梅林里只留下两人,南宫墨叹了口气抬头看卫君陌,“难得你会心软。”
卫公子盯着太初帝的背影轻哼一声,“我只是觉得,事情太多会很辛苦。”
南宫墨仔细一想,果然苦笑,“确实是很辛苦啊。”原本户部和军中的事情就压在卫君陌身上,明年还有恩科的事情只怕也逃不掉。现在又加上这件事,南宫墨怀疑玩太初帝是不是看出了卫公子有怠惰的想法,所以才更加加倍的压榨他。
卫君陌拉着南宫墨手并没有去追上太初帝的脚步,而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别理这些,咱们走走吧。”人太多就是格外的煞风景,包括御驾亲临的皇帝陛下!
两人并肩走在梅林中,卫君陌才有功夫问起弦歌的事。南宫墨秀眉微蹙,将弦歌公子的话说了一遍,“你是从小在金陵长大的,可知道师兄说的是谁?”她对南宫倾从前的记忆虽然也有,但是毕竟年纪小。十一岁之后更是直接就去了丹阳。对金陵权贵之家过往的事情不甚了了。
卫君陌侧身,抬手拂开她微蹙的眉头,想了想道:“按照弦歌的身世,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这种事,蔺长风比较了解。”长风公子各种奇葩属性中,有一个就叫着八卦。
南宫墨拉着卫君陌的手道:“我们去找蔺长风。”
“……”卫公子沉默,任由她拉着走了。
长风公子此时正坐在一株梅树下闭目养神,一身红衣的俊美公子独自一人坐在梅树下,白色的花瓣飘落红衣,美的如诗如画。
南宫墨含笑挑眉,“长风公子这是怎么了?”
蔺长风懒洋洋的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卫君陌淡然道:“思春。”
“噗嗤。”闻言,南宫墨忍不住喷笑出声。对上卫君陌愤怒的眼神,又连忙忍不住了笑。蔺长风懒洋洋地瞥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俩不在外面应酬宾客,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就算是想要卿卿我我,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啊。”
南宫墨偏着头思索了片刻,了然,“长风公子心情不好?果然是因为…呃…”
对上蔺长风杀人的眼神,南宫墨也还是忍不住往卫君陌身边靠了靠。
蔺长风翻了个白眼,“说罢,什么事?”
这两个没良心的总不至于是觉得他一个人寂寞才特意跑来陪他的吧?如果是这样,他真的要忍不住看看今晚的月亮会不会从南边升起来了。
南宫墨也不再跟他说笑,将自己苦恼无解的问题问了一遍。当然,略起了其中关于弦歌公子的不分。
蔺长风顿时来了兴致,“这个啊,你别说咱们金陵城里还真是有这么一个奇葩的女人。呃,你不是见过吗?”
南宫墨茫然,“我什么时候见过了?”如果真有什么特别奇葩的女人,她怎么说也不会不记得啊。
蔺长风笑眯眯道:“你当然见过啊。今天的赏梅宴,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看起来特别温柔贤淑,特别的柔顺的女人?”
南宫墨仔细一想,别说她还真见过这么一个人。不过…“那位夫人不是翰林学士苏大人的夫人吗?”
蔺长风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她是啊,但是你知道她在成为苏学士的夫人之前,是谁的夫人吗?”
“……”
480、弦歌公子的身世
南宫墨无言,大夏初年因为战乱的缘故,对守节之事并不看重。有些地方甚至是鼓励女子丧夫后再嫁的。这些年虽然渐渐地重视起来了,但是到底没有前朝那般严苛,就算有女子再嫁也并不会受到太多的苛责。但是金陵皇城到底不同于别的地方,特别是权贵之家再嫁的女子并不多的,即便是有也大都是嫁到外地或者是同样嫁给丧妻的鳏夫。但是她记得,这位苏夫人好像是苏学士的原配夫人啊。
蔺长风靠着树干懒洋洋地道:“你就没发现,金陵的贵妇们对她都十分冷淡?”
“…”我以为那是因为她身份低。毕竟,翰林院学士再怎么清贵也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罢了,五品诰命夫人…在金陵城中简直是连个水花儿都溅不起来。南宫墨自然也不会对这样的人物留神太多了,之所以记得也不过是因为她确实是长得很漂亮罢了。一个将近五十的女人还能那么美丽,确实是让人羡慕的。
现在想想,不仅是那些夫人对她十分冷淡,就连长平公主和陵夷公主对她也基本是是无视的态度。别的夫人上前请安,不管身份高低两位公主作为主人总要寒暄两句的,但是那位苏夫人带着儿子女儿上前的时候,两位公子似乎都有些出声。
南宫墨看着蔺长风,示意他快说。
蔺长风挑眉道:“那位苏夫人姓赵,也是出身名门的。原本的夫家姓杨……”
南宫墨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很古怪,“你不会告诉我……”
长风公子耸耸肩,“很抱歉,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南宫墨忍不住抚额叹气,蔺长风道:“但是大夏初立,世家的影响力可比现在强得多。苏夫人是赵家三房的嫡女,嫁给了杨氏家主的嫡子,本该是男才女貌人人称羡的一对,谁知道在赵家小姐嫁入杨家已经生下了嫡子那年,一次去庙里还原遇上了如今的苏大人。苏大人当时只是苏家旁支的一个子弟,因入京赶考而借助在苏家别院。也不知怎么的,这两位一相遇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倒也没有暗通款曲,这位赵小姐直接去找丈夫要求和离。杨家的公子自然不同意了,堂堂杨家嫡子,最有希望的未来继承人竟然输给了苏家一个落魄的远房亲戚,杨公子怎么受得了?更不用说,但是还有刚刚出生的嫡子。杨家嫡子怎么能有一个和离另嫁的母亲?”
南宫墨和卫君陌也跟着在旁边的树下坐了下来,认真听蔺长风讲往事。
“原本这事儿也好解决,杨家和苏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不起眼的旁支交恶。直接将人赶出金陵就是了,赵家理亏更不可能说什么。谁知道这位赵小姐竟然是个情痴,直接拿自己的命做要挟。赵家当时的当家主母亲自带着赵小姐的母亲亲自上杨家好说歹说的劝告,谁知道…反倒是火上浇油。”
“这么说?”南宫墨蹙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蔺长风道:“那赵小姐听母亲张口闭口都是要她为了孩子着想安安心心过日子,竟然对这个孩子生出了痛恨之意,想要弄死这个孩子。”
“……”
蔺长风耸耸肩,“这自然是不行的,杨家嫡子岂能让她给害了。杨家族长立刻就要休了赵小姐,还要告她与人通奸。但是,杨家那位公子…偏偏不肯。将赵小姐软禁在自己院中,每天抱着孩子求赵小姐回心转意。赵小姐眼看着无法与情郎相见,娘家也不肯帮自己。就假意与杨家公子和好。却不想…一次带着那孩子出门上香的时候,那孩子不见了。”
听到这里,南宫墨和卫君陌都不由得默然。南宫墨皱了皱眉,紧盯着蔺长风。蔺长风道:“对外都说,孩子是因为丫头奶娘照顾不周,被柺子给抱走了。但是你想想,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丫头奶娘围着一大推,那个拐子有病去拐这样的孩子?外面都说,是赵小姐自己让人将孩子抱出去扔了的。”
南宫墨看了一眼卫君陌,他们以为卫君陌的同年已经够都倒霉了,但是靖江郡王府的人哪怕再讨厌卫君陌,也没人敢把他给扔了啊。
南宫墨蹙眉,“出了这样的事,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活着,还好好地嫁给了苏学士?
蔺长风笑道:“这事儿当年可是闹的满城风雨,连先帝和先后都惊动了。杨家虽然没有证据,却坚持要处死赵小姐。先皇后听了这事儿,也对赵小姐十分生气,下旨狠狠地训斥了赵家,赵家的几个姑娘险些都嫁不出去了。若不是皇后劝着,先帝只怕要亲自下旨赐死赵小姐。不过很可惜,杨家的那位公子痴心不改,依旧为妻子求情。还有赵家,赵家家主就那么一个嫡女,就算失望也不能真看着她去死。还有那位苏大人,也是个有趣的人。亲自在杨家大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最后,那位杨公子竟然深受感动,答应与妻子和离,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当然,其中那些要死要活,乱的昏天黑地的事情,长风公子就懒得说了。
南宫墨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问道:“那…那个孩子呢?”
蔺长风耸耸肩道:“大冬天的,孩子若真的被拐子拐走了也就罢了。如果真的如传闻所说的是被扔了,你觉得能活得下来么?”
“难道,就这么算了?”南宫墨皱眉道。
蔺长风道:“赵家和女儿断绝了关系,杨家公子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如今杨家的家主是那位杨公子的堂弟。杨家和赵家,更是将近二十年不相往来,也就是最近一些年才好了一点。至于苏家,苏家根本不承认那位苏大人是苏家的人,不然,那位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从五品?当年也是他运气好,这事儿再早一些闹出来,他只怕连科举的名次都保不住。陛下看在赵家和苏家的面子上,懒得跟他计较。但是陛下不待见的人,怎么可能出头?可怜堂堂科举探花,一辈子就耗在翰林院了。那位赵小姐,更是连个诰命夫人的册封都没有。”
“还有现在,苏家的儿子娶不到媳妇儿,女儿嫁不出去。”说到这个,蔺长风倒是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苏夫人嫁给苏大人三年后生下一个孩子脑子平平,不傻却也憨,过了几年,又生下一个儿子,倒是倒是不傻不呆,长相也很不错,可惜却是个纨绔。后来生了个女儿,今年已经十七岁了。金陵城里没有人家愿意更他们家结亲,最后只怕要嫁到外地去。”
一口气说完,长风公子胸怀大畅。果然,八卦别人是一件十分有益身心的活动。不过…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两人,“你们俩怎么对这种事情感情去了?还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南宫墨摇摇头,“没什么,偶然听说。”
蔺长风笑道:“说起来,每每想到这个故事。本公子就觉得…蔺家那老头也没那么渣。”所以,幸福这种东西是要对比出来的。更眼前这两个相比他自然是孤苦伶仃可怜巴巴了,但是更那位杨家不知所踪的娃比起来,长风公子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知足了。
南宫墨翻了个白眼,可能是更师兄有关的事情,她幸灾乐祸不起来。
南宫墨靠着身后的梅树,陷入了沉思。难怪师叔让她不要过问师兄的事情,这种情况实在是…相较起来,当初卫君陌的事情实在是简单的太多。虽然卫君陌年幼时也受了不少白眼,但是长平公主待他不比亲娘差。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也有母亲致死都在挂念,有燕王处处护着。即便是真相大白了,至少心中不会有恨。而师兄,虽然从小被师叔师父照顾着长大,仿佛没受什么苦。但是两个大男人又怎么比得上母亲的疼爱?小小的孩子心底对母亲的期待和渴望必然是无法避免的。而等到稍大了一些,知道的真相却是如此丑恶,也难怪师兄会……
师兄宁愿花钱去光顾那些风尘女子,也不愿意看那些名门闺秀一眼。
卫君陌安慰地拍了拍南宫墨的肩膀,南宫墨侧首将头靠在他肩上,一时伤神。
旁边的蔺长风啧了一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花瓣转身溜溜达达地走了。
傍晚,天色将晚的时候南宫墨还是回到了园中的暖阁。暖阁中,前来的夫人和闺秀们都聚集一堂等着跟主人告辞。
还没进门,南宫墨就被谢佩环一把拉到了一边。南宫墨有些诧异,“怎么了?”
谢佩环看看四周,低声道:“方才秦家公子来问我,说没找到惜儿。”
南宫墨一愣,想了想道:“不用担心,这院子里不会有人走丢的。”伸手轻轻一击,一个穿着侍女服侍,但是明显并不是普通侍女的女子出现在跟前,“王妃。”
“秦家四小姐去哪儿了?”
女子恭声禀告道:“早前弦歌公子让人来传过话,秦小姐发病了,他带秦小姐去后园暂歇。请楚王不用的担心。”
南宫墨心中微跳,“怎么不来禀告?”
女子为难地道:“秦小姐说,王妃今天事情不少,她并无大碍,只需等王妃有空的时候说一声便是了。”
南宫墨轻叹了口气,看向谢佩环道:“佩环,劳烦你去看看惜儿,如果好了就接她回来。就说……”
谢佩环笑道:“明白,就说她身体不适,我陪她找了个地方歇歇。”
南宫墨点头,感激地道:“我会去跟秦夫人和谢侯夫人说的。”
谢佩环点点头,跟着那女子去了。
南宫墨走进暖阁,暖阁中果然已经做了不少人。许多少女面上都有些含羞带怯之意,不少夫人面上更是隐隐带笑,显然很是满意。见南宫墨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见礼,“楚王妃。”
南宫墨含笑点头,“各位久等了。”
南宫墨一眼就看到了苏夫人,她虽然出身也算尊贵,可惜现在身份低。便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南宫墨自然也看的清楚。穿着一身浅色衣衫的中年美妇,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容貌美丽沉静,如果不知道她的那些事情,乍然一看果然是一个娴雅温婉的大家闺秀。这样的苏夫人跟当初乔飞嫣那样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是不一样的,她的举止神态都是温婉却不失端庄,娴静温顺却不会让人觉得楚楚可怜的那种。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容貌与苏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此时的神色并不太好,与满厅或含笑或带羞的闺秀们截然不同。带着一丝怨怼和愤恨。
南宫墨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两人身上,问道:“苏小姐,可是楚王妃招待不周?”
那苏夫人一愣,侧首看向女儿。那苏姑娘同样也是一愣,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表情。在座的宾客倒是没想到楚王妃竟然会更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打招呼,纷纷看过去立刻面露不屑。大庭广众,连自己的表情都藏不好,果然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被那么多目光毫不掩饰的嘲弄,那苏小姐顿时有愧又气,却被母亲暗中拉了拉衣摆,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南宫墨也没有在为难她,漫步走到主位前,“姑母。”
长平公主笑道:“你们这些孩子越发的没规矩了,陛下和皇后起驾回宫,也不知道来送一送。”南宫墨吐了吐舌头,在长平公主身边坐下道:“姑母可冤枉我们了,是父皇说不用送的,还把君陌给拉走了呢。”
长平公主不由一笑,其实不止是南宫墨和卫君陌。就是她们也没有去送,陛下和皇后微服出宫,并不让大张旗鼓。
长平公主拍拍她的手背,“好了,姑母冤枉你了还不成?大家都在等着你了,做主人的怎么能让客人等?”
南宫墨朝着众人歉然一笑,道:“有劳各位就等,今日招待不周,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坐在前面一些的一位夫人笑道:“王妃言重了,拖了王妃的福咱们才能看到陵夷公主园中的美景呢。他日若是王妃有空,还望到府上喝杯水酒。”
南宫墨挑眉,这是成就了好事了?微微笑道:“这是自然,就怕夫人到时候不欢迎呢。”
“王妃能大驾光临,敝府定当蓬荜生辉。”
481、救人救到底
南宫墨又与众人寒暄了几句,才亲自将人送出了梅园。等到宾客全部离去,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南宫墨站在门口忍不住抬手锤了锤肩膀叹气,“好累啊。”
站在她身后的陵夷公主笑声清脆,“五姐,瞧瞧这丫头,这才哪到哪儿啊就累了。不是说楚王妃武功高强能征善战吗?”
南宫墨转身,无奈地笑道:“我倒是宁愿上战场厮杀。”
陵夷公主道:“你也不用觉得辛苦,今儿想必有不少人都要感谢你呢。”
“嗯?”南宫墨挑眉,长平公主淡笑道:“陛下临走时,点了几对已经准备论及婚假的人家请皇后娘娘赐婚。”
“原来如此。”南宫墨微笑道:“有哪些人家?”
陵夷公主道:“秦家六公子,谢家十二郎,陈家的陈脩,朱家的**还有薛家的薛斌,还有君陌麾下的小简将军以及靖安侯。原本陛下还过问蔺长风来着,谁知道那小子跑到哪儿去了。”
南宫墨惊讶,陈朱薛三家她倒是不奇怪,这三家夫人想必心中都早有了人选,不过是接今天的时机相看一下罢了。但是简秋阳…“简秋阳?”
陵夷公主惊讶,“你还不知道?”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我该知道什么?难道简秋阳什么时候更哪家姑娘看对眼了,她却不知道?
两位公主对视一眼双双叹气,“陛下将永成公主指婚给了简秋阳。”
“啊?”南宫墨这回是真的晕了,“怎么会?”
长平公主含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简秋阳家世简单,家中也没什么人了。永成公主嫁过去就当家做主不比那些世家麻烦。而且,娶了永成公主,简秋阳的身份也能好看一些。”驸马是不能手握重权没错,但是也不能太寒酸了。简秋阳没什么家世背景,即便是有卫君陌这个靠山将来的路也比一般人艰难一些。不是说有了好的家世就能让你平步青云,像蔺长风,蔺家根本不可能给他任何助力。但是人们知道蔺长风是蔺家大公子,总是有个出处。但是谁知道简秋阳的出生哪家,父母姓甚名谁,家中还有那些人?没有出生来历的人总是让人无法放心。所以,蔺长风是从三品户部侍郎,南宫绪是正三品京卫指挥使,就连南宫晖都是正四品,而简秋阳却是从四品。这或许不公平,但是这是现实。并不是太初帝或者卫君陌偏心,而是朝堂的官员们可以接受从三品的蔺长风,正三品的南宫绪和秦梓煦,正四品的南宫晖,却无法接受突然冒出来的简秋阳。
有了驸马的身份,会让人觉得简秋阳是皇家的女婿,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秋阳怎么说?”南宫墨问道。
陵夷公主笑道:“自然是谢恩,还能怎么说?难不成他还能不乐意不成?”
南宫墨抿唇一笑,决定回头再亲口问问简秋阳。
送了长平公主和陵夷公主出门,南宫墨返回园子才问道:“谢小姐和秦小姐走了么?”
身边的丫头恭敬地道:“回王妃,还没有。方才已经告知两位夫人,说王妃留两位小姐在梅园作伴。”
“做得好。”南宫墨点头笑道,转身往梅园的后院而去。
秦惜早就已经醒了,正倚坐在床边跟谢佩环说话。其实并不太严重,只是许久没有发病秦惜身上并没有带药,倒是自己把自己吓到了,这会儿脸色还有些苍白。谢佩环坐在床边,隔着屏风看了一眼外间正坐在桌边调配药物的白衣男子,低声问道:“惜儿,好好地你怎么会发病?还被……”还被弦歌公子给救了?
秦惜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所以就没有将药带在身边。”
谢佩环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所以,你到底是怎么遇到弦歌公子的啊。
谢佩环想起之前弦歌公子与楚王比武的时候蔺长风和南宫墨的紧张神色,直觉告诉他弦歌公子只怕是不简单。所以很是怀疑秦惜突然发病是不是跟这位弦歌公子有关。
秦惜摇摇头道:“真的没什么,佩环,谢谢你。”
如果不是为了她,谢佩环现在就已经跟家人回去了。而不是冒着名节受损的危险留下来。
谢佩环笑道:“都是朋友,说这些干什么?放心,都安排好了。”
秦惜点点头,南宫墨手下的人做事她自然没有不放心的。
南宫墨进去就看到正在低头磨药的弦歌公子,不由挑眉。她以为师兄应该看完病扔下一张药方就溜之大吉了呢。倒是没想到竟然还在这里。
“师兄,惜儿怎么样了?”
弦歌公子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死不了。”
“……”南宫墨抚额,看了看里间的方向,有些歉意。
走到桌面拿起桌上的药看了看,皱眉道:“安神药?”挑眉看向弦歌公子,无声的以眼神问道:你怎么惜儿了?
弦歌公子甩过一记眼刀,没好气地道:“你既然来了,这些你来弄。我走了。”
“别呀。”南宫墨连忙按住想要起身的人,“师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忙得很呢,而且你也知道,师妹我治内伤外伤没问题,但是这种需要细心调理的毛病,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啊。”
弦歌公子轻哼一声,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药。
南宫墨笑了笑,转身进了里间,“惜儿?”
秦惜微笑道:“墨儿,给你添麻烦了。”
南宫墨叹气,“只怕是我们照顾不周才让你……”侧首看了一眼外面,以眼神询问道。
秦惜目光飞快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摇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身体不好哪里怪得了你们。多谢弦歌公子救命之恩才是真的。”
南宫墨在心中叹息,望着秦惜苍白的小脸心中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握着她的手道:“他就是那副德行,若是有什么,你别见怪。”
秦惜浅笑着摇了摇头。
旁观的谢佩环这才了然,看了看秦惜又看看外面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
陪着秦惜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弦歌公子已经弄完了药起身要走了。南宫墨连忙起身送他,师兄妹俩并肩走在园中,“师兄,惜儿的病?”
弦歌道:“没什么,养着就行了。”
南宫墨不以为然,“惜儿都许久没有发病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不对,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弦歌公子斜了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连他都发现但是秦惜在那里,南宫墨怎么会没有发现。南宫墨也不窘迫,嘻嘻一笑道:“就算是这样,师兄你也不能把人家姑娘吓得发病啊。你难道不愧疚么?”
“我为什么要愧疚?”弦歌公子理所当然地道。
南宫墨笑道:“别这样啊,人家秦家辛辛苦苦将女儿呵护长大,如今好不容易好了,眼看着可以如正常人一般过日子,又陪你吓病了,你想想秦家老爷夫人还有秦家的几位公子会多么的伤心?”
弦歌冷笑,“那又关我什么事…不对,她现在哪里不正常了?还有,我没有吓她。”
南宫墨才不在意这个,“总之,师兄,惜儿的病就劳烦你了。她是我的客人,总不能好好的来病着回去。这点小事,我也不好去请师父是不是?”
弦歌公子不语,南宫墨挑眉,“师兄,你难道是害怕了么?”
弦歌公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想挨揍么?”
南宫墨捂脸,“我好怕怕,师兄你打不过我。”
“……”
看着弦歌公子一脸阴郁的模样,南宫墨叹了口气不再开玩笑,正色道:“师兄,我不是故意为难你。惜儿的病终归是个隐患,横竖你暂时也走不了,劳烦你再给她看看吧。”
弦歌公子怀疑地看她,南宫墨苦笑,“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你老也别自是过高,说不准人家哪天想开了就懒得理你了呢。秦家四小姐,多得是青年才俊想要求其青睐。”
弦歌公子轻哼一声,拂袖而去。身后,南宫墨挑眉一笑,知道师兄这是答应下来了。
不过…原来惜儿竟然看上了师兄?真是奇怪,不过,又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南宫墨果然没有再管弦歌和秦惜,第二天一早秦梓煦就亲自来梅园将秦惜接回去了。不过下面的人也有禀告,弦歌公子还是亲自上门替秦惜诊脉过。秦惜再一次病发将秦家人吓得不轻,对弦歌公子的出手相助自然是感激不尽。
赏梅宴之后,南宫墨似乎忙了一点。皇城中的贵妇们也有些觉得,楚王妃虽然不喜应酬却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眼高于顶对她们不屑一顾的人。大约也只是性情不同所以才不及郑王妃亲和罢了。这段日子,金陵城中提起下聘的人家不少,连带着城中各处铺子的生意也红火起来。这家准备聘礼,那家准备嫁妆。不过婚礼倒是大都说都定在了明年。可以想见,明年开春之后金陵皇城中会是怎么一副热闹的景象了。
赏梅宴第二天,宫中皇后就下旨为几对年轻人赐婚。其中自然包括南宫绪和薛小小,第三天,南宫墨和长平公主亲自上薛家提亲,薛家对南宫绪这个女婿也算是满意,自然也没有留难就答应了下来。于是两家人开始欢欢喜喜的准备起婚礼来,不过因为薛斌年长一些,又恰巧也得到皇后赐婚,就要先办薛斌的婚礼再办薛小小和南宫绪的。南宫绪也不在意,横竖两场婚礼的时间也不会相差太远。
难得南宫绪有空,这日南宫墨便拉着南宫绪一起出门去选一些成婚要用的东西。南宫绪虽然性子冷淡,但是对南宫绪这儿妹妹却是有求必应的。也不在意一个大男人亲自操办这些事情让人说道。
拉着南宫绪一路逛过去,倒是将原本单子上需要准备的东西买了个七七八八。
走到一家首饰铺子的时候,南宫墨再一次停下脚步。
南宫绪了然,“进去看看便是。”
南宫墨满意地点头,一边道:“虽然聘礼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大哥还是应该亲自选几件小小喜欢的东西加上去。还有啊,成婚以后,你也要记得时不时买些礼物送给妻子。”南宫绪皱眉,显然有些不能适应,“卫君陌也这样?”
南宫墨挑眉,“有什么不对?”
南宫绪沉默了片刻,“没有。”
“这就对了。”南宫墨满意的拽着南宫绪往店里走去,“自从回到金陵,总是各种事情不停,我也有好久没有正经逛过街了。”至于卫君陌,比她还忙就更加没有时间陪她逛街了。南宫墨不得不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逛街购物的人,不然照卫公子现在的忙碌程度,还不给憋成怨妇?
两人进了店里,立刻就有掌柜亲自迎了上来。即便是不认识,但是看这两位的相貌气度也知道不是普通人,“两位贵客里面请,不知需要些什么?小店这几日刚刚来了不少样式新颖的首饰。”
南宫墨点点头道:“拿出来看看吧。”
掌柜的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做出的显然是这位美丽的姑娘,连连点头亲自到柜台后面取出了一个偌大的锦盒送到两人坐着的桌边。
“两位请看,这几样都是小店里最好的珍品。从西域送来的宝石做成的,就连做工都是请金陵最好的首饰工匠做得。”掌柜的殷勤地道。
南宫墨取过一只红珊瑚宝石金簪看了看,点头笑道:“确实是挺漂亮的,你觉得怎么样?”
南宫绪看了看,点了点头。他对首饰其实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到底出身不凡,眼力还是有的。南宫墨手中拿着的簪子不仅样式精巧,材质也十分适合来拿送人。比起金饰又多了几分特别,而且,薛小小也很适合这种颜色。
掌柜一看有戏,连忙道:“这位夫人好眼光,公子真是好福气。”
南宫墨低头闷笑了一下,看向掌柜道:“他是我兄长。”
那掌柜也不慌乱,笑道:“有夫人这样的妹妹,公子确实是好福气啊。”
南宫墨挑了挑秀眉,指了盒子里的几件首饰道:“这些都包起来吧,回头送到靖安侯府。”
“是。”掌柜大喜,南宫墨挑的都是他店里最好也最贵的几件,随便卖出一件都能顶得上平时卖几个月了。更不用说一次就卖出好几件。不过,靖安侯府…那…掌柜惊讶的看向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这…这位就是楚王妃?!
482、覆水难收
楚王妃竟然大驾光临…掌柜的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南宫绪看了一眼眼前的锦盒中放置的首饰,从其中挑出了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玉兰发簪,伸手Сhā到了南宫墨的发间。这支簪子同样十分不错,极好的羊脂白玉雕成,雕工虽然简洁却线条流畅圆润,半开的玉兰花带着一种出尘遗世之美。不过薛小小是不会喜欢这种素雅的首饰的,倒是非常适合南宫墨。
南宫墨一愣,伸手扶了扶发间的簪子。她方才只是多看了这个簪子一眼而已。
南宫绪道:“不是说男人应该经常送礼物么?”
南宫墨闻言,不由嫣然一笑,“那就多谢大哥了。”
南宫绪微微勾了下唇角,没多少什么,而是看向站在一边的掌柜,“就这些吧。”
掌柜连连点头捧着锦盒回到柜台里算账,心中一边暗暗懊悔怎么不多准备一些好东西,这两位可都不是差钱的主儿啊。不过能赚到这些也是不错了,毕竟这两位竟然没有去金陵那些出了名的大铺子而是到他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店,简直是上天掉下的馅饼一般的奇迹了。
其实倒不是南宫墨不带南宫绪去那些大铺子,不过是那些地方有些什么南宫墨多少都心里有数罢了。而且这些日子办聘礼嫁妆的人家不少,该有的好东西也都收刮的差不多了,就连楚王府名下的几个铺子这几天也是供不应求呢。还不如到这些地方说不定能有点什么惊喜呢。
这不,果然不就找到了不少合心意的东西?
掌柜很快就算好了账,将一份账单送到了两人跟前,“侯爷,王妃,一共四件首饰,除了王妃头上的,另外三件都送到靖安侯府。承惠一共三千二百两。”南宫绪结果账单,点了点头道:“到我府上结账便是。”
掌柜连连点头,见两人起身准备离开,有殷勤地送两人出门。
才刚走到门口,却与从外面进来的几个人迎面相遇,险些与最前面的一个女人装了个满怀。南宫绪神色淡漠,微微侧身就避开了对方。南宫墨的身手自然更不可能被撞到了,还好心的拉了走在后面的掌柜一把。这掌柜看起来都是花甲之年了,要是被撞上了只怕要伤筋动骨了。
为首的那女子拉着后面的一个女人走得飞快,一边走还一边跟身后的女子说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迎面有人过来,等到发现时要顿足脚步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南宫墨等人顺利的避了过去,但是那女子猛然停步却和后面被她拉着的人撞在了一起。
“哎呀。”
两个女人被撞得头晕眼花,跟在后面的丫头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两人。
南宫绪回头看了一眼南宫墨,见她没事也就不再关心别的,轻声道:“我们先走吧。”
南宫墨点了点头,与南宫绪正要出门,却听到之前进来的那个女子突然开口惊呼道:“姐夫?!”
南宫墨挑眉,南宫绪脚下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往外走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女子的叫声一般。那女子却不肯放弃,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南宫绪的衣袖,“姐夫,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南宫墨抬手握住了那人想要拉南宫绪的手,微微挑眉,眼前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相貌倒是还不错,也有些眼熟的感觉。唔,想起来了,是当年她刚回金陵的时候林氏接到楚国公府里去过的妹妹,林月兰。
“你是谁?!”林月兰被人抓住了手腕,有些不悦地问道。不过话音刚落就愣住了,南宫墨的长相她当然不可能不记得。
“夫君?”被丫头扶着的另一个女子也终于转过身来,望着南宫绪楚楚可怜地道。
南宫墨忍不住抚额,侧首去看南宫绪。南宫绪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一如往常的冷淡和沉稳,仿佛眼前突然出现的不是他曾经的妻子而是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南宫绪对南宫墨淡淡道:“墨儿,走吧。”
南宫墨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冷淡地瞥了一眼林氏和林月兰。
林氏显然不能接受南宫绪如此无情的态度,扶着丫头的手的身子微颤,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夫君,我……”
南宫墨沉声道:“林姑娘,还请慎言。我兄长才刚刚定亲,薛家大小姐还未过门。”林氏比起前几天在楚国公府做大少夫人的模样显然憔悴苍老了许多。看上去倒是比她的实际年纪还要大好几岁。其实也不难理解,林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更不是赵家那种女儿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有脸面能够罩得住的世家。林氏与南宫绪和离,林家能够接她回去给她一个容身之地就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当初她是楚国公府的少夫人,林家的兄弟姐妹自然要捧着她。但是楚国公府已经没了,她一个与丈夫和离的女人,回到娘家白吃白住,哪怕她用的其实是她的嫁妆,家中的兄弟弟妹也绝不会有多高兴的。
林氏自然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要她跟着南宫绪一起被发配流放出去受苦,她也是绝对不愿意的。她自觉当初在楚国公府受了不少苦,连同甘都没有过她凭什么要更南宫绪共苦?只是,她只怕也想不到,明明已经被一打压到底了的南宫家,竟然还能够重新崛起,甚至更胜以往。南宫绪才而立之年,就凭着自己的本事受封侯爵,将来的成就绝不会在南宫怀之下,南宫墨更是一跃成为王妃。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氏甚至有些不能相信,在她的心里,南宫绪并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想到此处,一行眼泪不由得从林氏眼眶里划落。
“夫君,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啊。”林氏含泪道:“我一直在…一直在等你回来。”
南宫墨嗤笑,既然知道林家想要缠上南宫绪,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去查林家?林氏这些年不是一直在等南宫绪,而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娶她。林家原本靠着楚国公府还能有点底气,楚国公府一倒林家就更不行。林氏做过楚国公府的少夫人,南宫绪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丈夫,至少他年轻长得又好,性格冷淡却也没有那些喜欢拈花惹草的毛病或者不良嗜好。即便是在楚国公府的时候,林氏对自己的处境百般的不满意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是离开楚国公府之后她才会知道,以林家的条件她根本没有什么好选择。
林月兰当初被送回林家之后,过了一两年年纪不小了才嫁给了一个商人做填房。至于林氏,只有一些年纪不小的老头子愿意娶她做填房,要么就是嫁到稍微好一些的人家做妾,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于是这么一蹉跎就是好几年,到现在了依然还在娘家住着。时间久了,不仅是林氏的兄弟媳妇,就连林氏的爹娘都很不待见这个总是一脸幽怨1的女儿。等到南宫绪封侯的消息传来,林家立刻就打发人上门来,可惜被南宫绪拒之门外。至于林氏,今天倒是她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了。
虽然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林氏,但是南宫墨对于林氏在南宫绪落难的时候干净利落的离开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林氏毕竟只是一个寻常弱女子,更南宫绪也没有多身深厚的感情,不想自己受罪这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这样看到南宫绪发达了又想要黏上了就有些恶心人了。特别是还说什么一直在等着之类的话,就好像林氏这些年当真是一心一意等待着丈夫回来的贞妇,南宫绪若水不理她就是无情无义的薄幸人一般。
“林姑娘,麻烦你将话说清楚,当年大哥离开金陵的时候你们已经和离了。你现在做出这副模样,若是让人传了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大哥薄情寡义呢。”南宫墨沉声道,虽然这家店铺并不算大,在金陵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店铺,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来人往的。就是他们在门口站了片刻,就已经有不少人好奇地驻足围观了。如果林氏的话传到薛家,薛家两位家长虽然都是讲理的人,想必不会误会南宫绪。但是未来岳父和大舅子的一顿皮肉痛却未必免得了。虽然南宫墨觉得薛真和薛斌的武功都很一般,无奈南宫绪比他们更一般啊。
“我…”林氏有些委屈地望着南宫墨,欲言又止。
林月兰出嫁这几年倒是变了不少,看到林氏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怒其不争。一把拉着她对南宫墨扬声道:“楚王妃,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我大姐能和姐夫破镜重圆是一件好事,你这样总是从中作梗是什么意思?”
南宫墨扬眉,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起几年前多了几分精明和尖刻的女子,淡淡笑道:“听说林家也是书香门第,只怕这位夫人理解错了破镜重圆这个典故,我大哥当年和林姑娘,做多也只能算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怎么也用不上破镜重圆这个词吧?”
围观的人们这次想起来当年楚国公府被抄家,南宫绪被流放的事儿,纷纷点头。
林月兰有些恼羞,扯了扯林氏的衣袖示意她说话。林氏咬了咬唇角,道:“夫君,你当真是在怪我吗?当初、当初明明是你提出和离的啊。”
“墨儿,走了。”南宫绪并没有去看林氏,只是对南宫墨道。
南宫墨点点头,也觉得在这种地方更他们理论实在是无趣。而且,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人们自然会自己琢磨。说得太多了反倒是让人觉得他们仗势欺人。
眼看两人要走出小店,林氏姐妹俩也有些急了。这些日子林家的人不止一次的上门求见南宫绪,但是都不得其门而入。今天好不容易在街上遇到了,若是就这么放过…他们林家当真是就要完了。
也顾不得许多,林月兰上前两步,朗声道:“姐夫,我们知道你马上就要娶薛家大小姐了。姐姐对你一片痴心,也不敢有怨。等到薛大小姐进门之后,姐姐必定会以正室之礼侍奉薛小姐的。”
林氏想不到自己妹妹竟然在大庭广众说出这种话来,顿时满脸通红。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南宫绪,眼中略带了几分期待。南宫绪却没有回头的意思,直接拉着南宫墨走了出去。
林月兰见状又气又恼,气得直跺脚,“他怎么这样?我们都愿意退一步竟然还……”
旁边的掌柜暗地里撇了撇嘴,人家靖安侯正当盛年,位高权重,就算是想要纳妾也多得是有人将芳华正茂的姑娘送上门去,难道还稀罕你们不成?
林氏到底没有林月兰这样跟着丈夫在外面历练了几年的厚颜,又羞又囧的硬拉着林月兰要走。林月兰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道:“这么难得的机会,你这么一点用的没有?”
林氏含怨道:“他从来就是铁石心肠,我能有什么办法?”从前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她就见过南宫绪的冷酷无情,更何况是现在他们根本没什么关系的时候。
林月兰轻哼了一声,打量着林氏道:“姐姐,别说我不提醒你,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让靖安侯把你接回去做侧室还是被爹娘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被她一提醒,林氏脸色一白。一只手紧紧地拽着衣袖,看向不远处渐行渐远的兄妹俩的背影,心中悔恨交加。当初她为什么就没有跟着南宫绪一起去流放呢。其实那几年南宫绪也没有受什么苦。比起如今据说还在边关苦寒之地挣扎的乔飞嫣呣子几个,被流放的青州没多久就跑到幽州去了的南宫绪简直是过得顺风顺水。如果当初她跟着南宫绪一起去了幽州,那么现在…靖安侯夫人,就是她了。
想起某一日在街上偶然看到那位光彩耀人的薛家大小姐,林氏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和嫉妒的光芒。
只可惜…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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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林氏当初如果更南宫绪一起被流放,就算她再不上道南宫绪都不会休了她的。古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陪你受过苦的妻子发达之后休弃是会让人唾弃的。虽然古代有七出之条,对女子非常不公平。但是实际上七出之后还有三不去。替公公婆婆守过孝的,娘家已经没有人了的,还有丈夫先穷困后发呆妻子陪着你一起的都是不能休的。至于七出,无子那一条也不是说你婚后两三年无子就能休弃。好像一般是说丈夫四十岁还无子的,但是寻常百姓家,都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谁还跑去休妻啊,也就是那些富贵人家了。
pss:后面基本没有林氏啥事儿了,这种人挺不招人喜欢的,但是我个人不觉得这种人需要整的人家破人亡,凄惨不已。因为她本身已经很不好过了。
483、如此呣子
离开了那家店铺,两人走在街上南宫墨有些好奇地侧首去看走在身边的南宫绪。南宫绪顿了一下脚步,问道:“怎么?”
南宫墨笑道:“大哥你还好吧?”
“有什么不好?”南宫绪凝眉问道,顿了一下明白过来南宫墨在问什么,淡淡道:“从和离那天开始,林家就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他不可能会为林家和林氏感到困扰的。这些人还没有资格让他觉得困扰。
南宫墨点点头,“那就好,不过…这些事要是传到薛家耳朵里,到底不好。”
南宫绪点头,人情世故他当然懂,只是很多事情不在意罢了,“我会处理。不用担心。”南宫墨笑道:“那就好,大哥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小小那边,我会跟她解释的。”
南宫绪沉默了一下,方才点头,“多谢。”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心中其实对南宫绪和薛小小的关系十分好奇。在南宫绪的心中,薛小小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呢?不过她也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这种事情还是别刨根问底的比较好。至少目前看来,南宫绪对薛小小是满意的。南宫绪也不是那种花心或者不负责任的人,既然娶了薛小小自然会对她好,感情么,慢慢培养总会有的。
“咦?”南宫墨眼风突然扫到一个人影,连忙一拉南宫绪站到了街边隐蔽的位置。南宫绪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前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怎么了?”
南宫墨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哥,有点累了。咱们去喝茶吧。”指了指前方的茶楼,南宫绪自然不介意,他今天没事跟着南宫墨出来本就是替他置办东西的,陪着妹妹喝个茶自然是没问题的。
两人进了茶楼,立刻就有小二迎了上来。南宫墨扫了一眼楼下的大厅,直接就往二楼去了。
“两位客观,是喝茶还是用膳?”小二跟在后面恭声问道。
南宫墨笑道:“离饭点儿还早呢,喝茶吧。”上了楼,南宫墨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低声道:“方才明明看到大哥跟人进来了,怎么转眼间就没人了呢。”小二闻言,想了想道:“姑娘找人?可是一位容貌俊美的白衣公子?”看着两位这样的容貌,还有方才进来的人中,能是这位大哥的肯定也不会是长相寻常的人呢。
南宫墨连连点头道:“是啊,这前后脚进来,怎么就不见了。”
小二笑道:“小店还有几个雅间呢,那位公子与人进了兰字三号间,不如小的领两位过去?”
南宫墨摆摆手,笑道:“还是算了,我们是偷偷出来的,大哥看到了肯定要生气。不如…二号和四号是不是还空着?”
小二想了想,“四号有人了,二号还空着。”
“我们过去吧。”
“是,小的给两位引路。”
片刻后,两人便被小二引进了一个雅间。房间并不大,倒是十分幽静。点了一壶茶水和几样招牌点心,小二便拿着赏钱高高兴兴地告退了。
坐下来,南宫绪挑眉道:“你看到谁了?白衣公子…弦歌?也难为那小二肯信你的话。”
南宫墨掩唇笑道:“他也未必就相信我的话,心里还不定怎么脑补呢。不过那不重要,得到消息就行了。”抬手指了指旁边,示意南宫绪声音小一些。这茶楼的雅间隔音竟然还算不错,坐在里面根本听不到对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南宫墨想了想,轻轻一脚朝着朝着跟前不远处的凳子提了过去,凳子砰的一声往地上倒去,同时南宫墨手中匕首出手如风,飞快的在跟前的去墙壁上画了一个圈。
南宫墨随身携带的匕首自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墙上的划痕看似并不明显,但是南宫墨伸手轻轻一揭,就从上面接下来一块木板来。从洞口并不能看到对面的情形,但是原本还听不见的声音却从洞口清晰的传了进来。
去而复返的小二端着茶点送了上来,看到还倒在地上的凳子有些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南宫墨笑容可掬地以背挡住了背后的墙洞,低声笑道:“不小心踢到了。”南宫绪也不揭穿她,沉默的附身将凳子扶了起来。小二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转身出门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南宫绪蹙眉正想要说话。南宫墨食指掩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旁边的房间传来女子有些清冷的声音,“逸之,你是在怪我吗?”
正是那日赏梅宴上见到的苏夫人的声音,南宫墨修眉紧锁,很快弦歌公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比起平常弦歌公子或闲适,或慵懒或冷嘲热讽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冷漠和疏离,“你到底有什么事?”
南宫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苏夫人怎么会知道师兄就是…看起来他们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了?
旁边的兰字三号间里,弦歌公子一身白衣坐在窗口,神色冷漠带着淡淡的厌倦。
在他身后的椅子里,端着着一个容貌美丽的中年美妇,正是那位赵家小姐,如今的翰林学士夫人。
苏夫人看着弦歌微微皱眉,仿佛对弦歌的冷漠有几分不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忍下了心中的不悦,温声道:“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别人不相信我,难道你也不相信娘么?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的,否则,你当年就不会回来找我了,是不是?”
弦歌公子眼底仿佛结了一层冰一般,“如果你坚持要东拉西扯,我就不奉陪了。”说着就当真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苏夫人一愣,“逸之!”
“我叫弦歌。”弦歌公子猛然回头,冷冷的看着她沉声道。
苏夫人微微点头,“我知道你了,坐下来陪娘聊聊好吗?好多年没有见了……”
弦歌公子不再说话,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去。
“我有事找你!”或许是明白柔情攻势在弦歌公子面前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苏夫人也收起了脸上温柔的笑意。即便如此,她依然显得十分端庄温婉,但是在此时的弦歌公子眼中,这样的神色竟然无比的冷酷无情。
见弦歌公子停住了脚步,苏夫人方才松了口气,也不敢在顾左右而言他,只是道:“我知道你更楚王和楚王妃关系很好,所以才想请你帮忙。”
“什么忙?”弦歌公子问道。
闻言,苏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道:“你也知道,你弟弟妹妹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太好,这次楚王妃不过是半个赏梅宴,陛下竟然亲自驾临皇后还亲自为许多人指了婚。如果能有楚王妃出面替他们说一门亲事,我也才能安心。还有苏郎…这些年一直被人打压……”
弦歌公子淡淡的看着她,却让她口中的话渐渐有些说不下去了。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苏夫人皱眉道:“你看什么?”
弦歌公子嘲弄的笑道:“本公子听说,苏大人和苏夫人鹣鲽情深,不是有句话说的,有情饮水饱么?苏夫人世间万物都不看在眼里,唯情可贵,如今怎么也开始专营这些来了?”
苏夫人美丽的容颜上的颜色顿时变了几变。她又不傻,自然不会听不出弦歌公子的嘲讽。
咬牙道:“你不肯帮忙?”
弦歌公子淡然道:“我为什么要帮忙?”
“我是你娘!他们是你弟弟妹妹!”苏夫人声音略高了一些。
弦歌公子冷然,“那又如何?”
苏夫人顿时一窒,良久方才叹了口气。有些哀伤地望着他道:“逸之,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把你弄丢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但是你要相信娘,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的。”
弦歌公子点头道:“是啊,想着我。所以我十三岁那年回来,你差点让人弄死我。”
闻言,苏夫人脸色又是一白。怔怔的望着弦歌公子说不出话来。弦歌公子嗤笑一声,道:“看到我再一次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么?你找去的那几个废物……”
“我没有想要你死。”苏夫人有些慌乱地打断他的话道。
弦歌公子点头赞同,“嗯,你只是想要让人将我带到远远的地方去,最好一辈子都回不到金陵,免得打扰了你和苏探花神仙眷侣的生活。”苏夫人苍白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弦歌公子挑眉道:“就算是现在,你也依然是这样想的。既要我悄悄地帮你解决那些麻烦的事情,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我的关系。特别是让杨家知道我的存在,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
苏夫人紧紧地握着手心,道:“我是你娘,是我生了你。”
“所以?”弦歌公子转身靠着墙壁,慵懒地道。
苏夫人望着眼前风流倜傥,眉眼间甚至隐隐有两分与她相似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和遗憾之色。这是她的儿子,如此的俊美不凡出类拔萃,可惜…他却不是她和夫君的儿子。所以,她不会爱他。她和丈夫成婚近三十年,丈夫对她一心一意,身边从来没有别的什么女人。她本应该满足,可惜她们夫妻俩生下的两子一女,比起眼前的男子来说,都只能用资质平庸来形容。更不用说,金陵皇城中的权贵对他们家的排斥,让她最爱的几个孩子即便是真的出色也永远难以有出头的一天,她不得不来求这个自己曾
弃如敝履的儿子。
但是他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
苏夫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是他的母亲,做儿子的难道不该孝顺母亲听从母亲的话吗?但是弦歌却如此的冷漠不孝,当初抛弃他果然是对的!
看着苏夫人眼中慢慢溢出的厌弃,弦歌公子突然笑了出来。似乎对此感到十分的愉快,这个女人终于不在他面前装做慈爱的模样了么?她不知道看到她假装的模样他有多想笑有多恶心,因为她就连装模作样都装的漫不经心,装的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女人出生赵家,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即便是被赵家断绝关系,依然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服从她。认为即便是被她丢弃,他也不该恨她,还要任劳任怨的做个乖乖听话的孝顺儿子。
弦歌实在是很好奇,赵家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的一个奇葩的?
“你必须要帮你的弟弟妹妹!”苏夫人斩钉截铁地道,双眸狠狠地盯着弦歌说得理所当然。
弦歌公子耸肩,淡然道:“你如果只会说这些,那么,告辞了。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见了,毕竟…夫人也不希望你的丈夫知道你暗地里和一个青年男子私会吧?特别是在…本公子还长得如此俊美不凡的情况下?”
“我……”苏夫人想说她没有和男子私会。
弦歌公子挥挥手,浑不在意,“不必跟我解释,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的儿子女儿我都没有兴趣。对了,别再来烦我,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养的事情来。就像你说得,我是楚王妃的师兄呢,捏死一个五品小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敢!”
弦歌公子冷笑一声,伸手拉开门准备出去。
“你这个不孝子!幸好我当年没有养着你!”苏夫人紧紧地抓着桌面,盯着弦歌的背影高傲的道。
弦歌公子冷笑一声,推门出去了。
旁边的房间里,听着那边传来的对话的两个人沉默不语,神色却都不太好看。南宫墨眼光凌厉的盯着眼前的墙壁,仿佛目光能够穿透墙壁将后面的人戳穿两个窟窿一般。南宫绪要好一些,只是面上的惊愕之色却无法作假。他也是在金陵长大的,苏家的事情自然多少也听过一些。再联系两个人的对话,也能猜到这这其中的细节。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女人?
当年他们觉得乔飞嫣和郑氏那样的就是女人中令人反胃的极致了,但是更眼前这个女人比起来,她们算什么?
“咔嚓”,南宫墨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微温的茶水沾湿了整只手。南宫墨俏脸寒霜,“好得很,她先要师兄帮忙么?我就顺了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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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有亲问我为啥还要写林氏。这个…应该是我个人的问题。就南宫绪本人而言,林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确实是没有必要出现了。林家也不可能对南宫绪造成任何实质的影响。但是我个人确实不是个特别看得开的人,俗称有点“小心眼”。虽然远远不到你负我我就要弄死你的地步。但是不把林家拉出来遛遛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是我的问题不是南宫绪的问题,所以南宫绪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林氏,抹汗…这种想法不太对,努力改之~
484、不适合的钟情
秦府惜玉轩
秦惜慢慢收回了手腕,看着眼前神色淡漠的站起身来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男子道:“这几日有劳弦歌公子了。”
弦歌公子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不必。”
秦惜有些无奈,淡淡一笑道:“是楚王妃太小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弦歌公子轻哼一声,“有没有事,不是你说的了算的。”
秦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见她这样,弦歌公子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秦梓煦走进来便发现花厅中的气氛有些古怪,不过看了看却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也只得作罢。心中更挂念的却是妹妹的病,“弦歌公子,舍妹的病情如何?”秦惜从小身体就弱,秦家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长大,却被判定活不过二十。所幸运气好他们遇到了贵人,这几年秦惜的身体越来越好,特别是回到金陵之后秦梓煦几乎要以为妹妹已经完全好了。如今突然再一次发病,全家上下的心都不由得提起来了。
弦歌公子淡然道:“只要好好调养对寿数不会有太大的妨碍,不过…若是以为认为自己已经跟正常人一样健康,可以随意折腾的话,请恕本公子无瑕奉陪。”
秦梓煦赔笑道:“以后我们会更小心的,这几天都有劳公子了。”即便是名闻金陵的贵公子,面对最疼爱的妹妹的病情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对着大夫赔笑,丝毫不敢得罪。
弦歌公子走到一边桌边,提起笔挥毫写下了一张新的方子道:“这个方子,先用三个月。到时候如果还有问题,可去城外别业找我师伯。”
闻言,秦惜心中一紧,“弦歌公子要离开金陵?”
弦歌公子看了她一眼,朝着秦梓煦拱拱手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秦惜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秦梓煦亲自送了弦歌公子回来,就看到秦惜坐在桌边默默出神。秦梓煦微微皱了下眉,轻咳了一声提醒妹妹自己的到来。秦惜回过神来,朝着兄长淡淡一笑,“大哥,你回来了。”秦梓煦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妹妹秀丽的容颜,好一会儿才问道:“惜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秦惜一愣,勉强笑了笑道:“大哥怎么这么问?”
秦梓煦道:“你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原本我以为是因为突然再次发病的原因。不过现在……”
“大哥!”
秦梓煦叹了口气,道:“你对弦歌公子有什么想法?”
秦惜一愣,脸色有些发白的移开了眼睛。垂眸道:“弦歌公子自然是个好人,若不是他和老先生,只怕我早就已经……”
秦梓煦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妹妹的背心安抚道:“你别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大哥说。惜儿,你是不是对弦歌公子……”
“大哥,我……”秦惜咬了咬唇角,低下头不再说话。秦梓煦了然,伸手拂开秦惜垂在脸颊边上的发丝,叹气道:“惜儿,弦歌公子不适合你。”
“我知道。”秦惜苦笑道:“是我自己…弦歌公子根本就没有…”
秦梓煦摇头,“我不是说这个,弦歌公子的性情不适合你。”
秦惜忍不住抬头看向秦梓煦,秦梓煦道:“外人都觉得弦歌公子生性洒脱,温文尔雅,功名利禄皆不放在心上,俨然是个世外仙人。”
秦惜微微点头,秦梓煦道:“但是,你既然能对他心生好感,总不至于对他全然不了解。我秦梓煦的妹妹不会是一个沉迷于皮相的肤浅女子。”
秦惜低下头,“我知道,他…为人应该是十分冷淡无情。而且……”摇了摇头,秦惜道:“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我自己心生妄念罢了。过些日子就好了。”看着妹妹这副模样,秦梓煦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觉得更加心疼却无可奈何。弦歌公子…真的是不适合惜儿啊。若是双方都有意也就罢了,如今明显是惜儿自己一个人有这个心思,那还不如就此断了的好。
“你明白就好。”秦梓煦安慰道,“我秦家的姑娘如此出色,他看不上那是他没福分。多得是人想要求娶呢。”
秦惜不由一笑,为兄长有些拙劣的安危而感到心暖。
看到南宫墨面带怒色的回来,正在书房里与大堆卷宗奋战的卫君陌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了看她,放下了手中的笔。
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不是说跟你大哥出去了么?出了什么事了?”
南宫墨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卫君陌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了一边窗前桌下,“怎么了?谁让无瑕不高兴了?”南宫墨回身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心口,有些闷闷地道:“你说,世上怎么会有怎么狠心的母亲呢?”
不负责任或者各种渣的父亲她们都见过不少,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么?但是却极少听见说哪个亲娘如何的,哪怕是一些性格懦弱的女子她们无力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却也绝不会主动去伤害的。哪怕是乔飞嫣,冯氏,卫家老太太那样让人觉得讨厌的女人,她们至少也是爱着自己的儿子的不是么?但是怎么会有苏夫人这样的母亲?自己狠心伤害了儿子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还能理所当然的提出更多的要求。
南宫墨回想起但是在旁边的房间里听到的对话,她觉得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弦歌的亲娘,她真的会当场就杀了这个女人。她甚至很认真的思考过要不要想办法不着痕迹的杀了这个女人。但是南宫墨也知道,如果她真的这么做让这个女人无声无息的死了,那么师兄的心结可能真的会一辈子都无法解开了。
卫君陌低头轻抚着她的背心,道:“是因为苏氏?”苏夫人原本姓赵,不过赵家已经将她除名了。所以人们也不能称她为苏赵氏,而是只能称呼她夫家的姓氏了。
南宫墨点了点头,将在茶楼听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卫君陌微微挑眉,轻声道:“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南宫墨抬眼看他,“我哪里是烦恼,只是觉得这种人实在是……”
卫公子淡笑道:“很讨厌?”
“难道不是?”
卫君陌道:“既然讨厌她,无论你怎么处置都无妨。无瑕,何必为了这种完全不重要的人生气?你是楚王妃,星城郡主,她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妻子,甚至连最微末的五品宜人的诰命都没有。在你面前,什么都不算。”
南宫墨扬眉,楚王殿下是在让她仗势欺人?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卫君陌淡定地道:“无论你对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觉得你仗势欺人的。”如果一定要问在金陵城里人缘最差的贵妇是谁,这位苏夫人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当然,其实五品官的妻子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贵妇。
卫君陌在南宫墨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道:“按照你听到的,那苏氏定然是一个非常自我,自以为是的人。她绝对不会自己认为自己当初的做法是错的,只会认为弦歌拒绝他是大逆不道。而为了她的丈夫儿子和女儿,她定然还会继续找上弦歌甚至是直接找上你的。想要对付她,多得是机会。甚至不必你自己上门去找茬。”
南宫墨有些费解,“她找师兄我相信,但是,你确定她会来找我?难道她不知道金陵城里的贵妇们都讨厌她?还是说,她觉得我不知道她的那些事情?”就算南宫墨真的不知道,只要苏氏来跟她接触,自然会有人将这些事情传到她的耳朵里的。
卫君陌靠着她的肩头,“她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只会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俗人,都在嫉妒她而已。若不这样想,她在金陵城里根本活不下去。”
“自欺欺人,世人皆醉我独醒?”
“可以这么说。”卫君陌淡然道。
南宫墨靠在他怀中,轻声喃喃道:“其实我对苏氏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她愿意追求她的爱情舍弃一切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是师兄…以前我总觉得师兄实在是有点渣,但是现在我倒是不得不庆幸,师兄其实还是个好人。至少…他真的没有心理扭曲到去报复到无辜的人身上。”
前世什么样的奇闻异事没见过?当然,苏氏这种是真的没见过。但是如弦歌公子一般在某些人身上受了伤害就去报复那个群体的人的事情却也听说过不少。这些年来,弦歌公子只是对这些名门闺秀敬而远之,而不是将对苏氏的怨恨报复到这些闺秀们身上当真是万幸。否则以弦歌公子的名声相貌和能力,如今说不准真的是个臭名昭著风流天下知的浪荡子了。
卫君陌轻轻拍拍她,“不用担心,弦歌也不是纸糊的。”
南宫墨含笑点头,“嗯,我知道。他只是总是喜欢自己扛着这些事情而已。”
卫君陌轻哼一声,“无瑕有空陪南宫绪逛街,操心弦歌的事情,还不如在家陪着我?”
南宫墨抬头笑看着他冷峻的容颜,菱唇微扬,“楚王殿下这不是忙么?”
“陪我。”卫君陌坚定地道。
南宫墨也不在意,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笑道:“没问题啊,不过,你确定你有空?”
卫公子有些烦恼地蹙眉起身一把抱起她走向一边的书案后面,“陪我一起看。”
“好啊。”南宫墨任由他抱着过去,笑声轻盈。反正被打扰了的人也不会是她啊。
十一月末,南宫墨与长平公主亲自到薛家为南宫绪提亲。薛家也欣然同意,两家交换了名帖,对过了生辰,商议过后将婚期订到了来年三月末。上次赏梅宴成就了不少对姻缘,也都纷纷定下了佳期。大都在明年三月到五月,也有定在下半年的。总之明年需要参加的话婚礼只怕不在少数。
因为许多人家纷采纳定亲,喜事连连。这个冬季的金陵城也丝毫没有因为不久前刚刚改朝换代而先帝冷清拘谨。反倒是更多了几分喜庆祥和的感觉,仿佛一派太平盛世一般。
安乐郡王府。
萧千夜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屋檐下,抬头望着天空簌簌而下的大雪和院中屋顶的积雪出神。
一个暖炉放进了他的手中,浓浓的暖意让他回过神来,看到站在跟前的女子不由得一愣,淡笑道:“是你啊。”
曾经的朱贵妃,如今的朱侧妃站在旁边看着他,有些担心地道:“王爷,仔细着凉。”
萧千夜笑容有些苦涩,摆摆手道:“无妨,母亲那里怎么样了?”
刚刚入冬,太妃就病了。仿佛一切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地,太妃也松了口气一般,放松了下来许多毛病就接踵而来。宫中也派了太医来看诊,只说太妃是长期郁结于心所致。萧千夜却知道,母亲这是因为自己,即便是成为太后那几年,母亲也从来没有高兴过。太妃病了,郡王妃又要照顾太妃,还要照顾儿子,还有王府中个各种事务,自然更没有空闲理会萧千夜了。萧千夜也不在乎,他与妻子原本就从来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他当皇帝这几年更是越发的淡了。
朱侧妃轻声道:“母妃好了许多,王妃请王爷不用担心。不过…太妃想必很是挂念王爷,王爷何不去看看?”
自从太妃病了之后,萧千夜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太妃的房间。府中许多下人只当是萧千夜无情,但是朱侧妃却知道许多时候萧千夜半夜都睡不着觉站在窗口望向太妃的院子。有时候走到太妃的院外再三徘徊却又转身离去。
萧千夜一怔,淡淡道:“我哪里还有脸面去见母妃?若不是因为我……”
朱侧妃淡淡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将来若是病了总是希望时刻能够看到儿子在身边尽孝的。”
看着萧千夜出神的模样,朱妃继续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做母亲的都不会怪自己的儿子的。”她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更明白做母亲的心理。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们最挂心的永远都还是自己身上落下来的那块肉。为了他,甚至可以不惜一切。
萧千夜沉默良久,“我知道了,本王想自己待一会儿。若是没事,你先回去吧。”
朱侧妃道:“王妃说,宫中请王爷携眷出息除夕的宫宴。”
“这么早?”萧千夜有些惊讶。
朱侧妃淡笑道:“不早了,礼部本就要在准备宴会之前拟定名单的。”
萧千夜点头,“我知道了。”
“妾身告退。”
485、皇后的忧伤
“除夕夜宴?”南宫墨挑眉看着眼前的卫君陌,“不是说一切从简么?”
卫君陌淡然道:“再如何从简,也不可能取消登基第一年的宫宴。”南宫墨点点头,赞同,“说得也是,父皇心里肯定很不高兴?”
卫公子点点头,想起太初帝在御书房里咬牙切齿的咒骂朝中那些文官的情形,“其实也不算浪费。”举办宫宴确实是需要话不少钱没错,但是那些朝臣还要想向皇帝陛下现贺礼恭祝新年啊。太初帝心中不爽,赏赐下去的新年礼物不过是几张纸而已——皇帝亲笔写书写的福字或者春联。如此算来,举办一个除夕宫宴真的亏不了什么。
南宫墨对此大为赞叹,“父皇果然英明。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准备贺礼?”
卫君陌道:“无瑕看着办便是了。”
南宫墨眼睛一转,已经有了主意,“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你放心吧。”对于这些事情,卫公子是百分百的信任妻子的,既然她说会看着办他也就不操心了。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没有停下的雪花,蹙眉道:“安安今天还是去书院了?”
南宫墨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哪天不去?师叔之前说过了,这几天安安就住在别院里,每天师叔会去接他的。也免得来回奔波。”儿子聪明好学是好事,但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别的孩子都还在懵懂好玩的时候,安安就已经风雨无阻的天天往书院跑了。南宫墨看在眼里,既感到骄傲,又感到心疼。她倒是希望安安就向别的孩子那样,该玩的玩儿该闹的闹,五六岁再启蒙也一点儿不晚啊。
卫君陌也明白她想什么,安慰道:“他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他们做父母的不去强求安安必须要学什么要有什么成就。但是如果安安自己想要学的,他们也不能去阻止。只要注意着别让他弄坏了自己的身体就是了。有这么多人看着,安安虽然酷爱学习各种知识,到底还是会按时休息,没有累坏了身子。又有师伯和弦歌公子帮着挑理,安安的身体甚至十分健康。等到再大一点,无论卫君陌还是师叔只怕都要抢着教他武功了。
南宫墨点点头,“就是他比寻常小孩子聪明太多,反倒是不好说他。”生了一个天才也是一种烦恼啊。这么一想,每天就会玩玩跑得不见人影的夭夭就让人觉得放心多了,不过…“夭夭又被母亲接过去了。咱们虽然生了两个孩子,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没有似得。”由不得她不抱怨,孩子小的时候他们忙的不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时间想要陪着宝宝玩儿了,却发现一个已经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了,一个太受欢迎,师父师叔,两位公主姑母,甚至连宫中都要抢着接过去玩儿。她这儿做母亲的想要跟女儿玩儿还要排队等时候呢。
闻言,卫公子低声一笑道:“之前我便问过无瑕,不如,咱们再生一个?”
南宫墨听得直翻白眼,当了王爷之后的卫公子似乎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我决定的啊。”
“多努力自然就会有了。”卫君陌伏在她耳侧低声道。暖暖的气息呵在光洁的脖子上顿时让南宫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卫君陌已经微微使力,将她从背对着自己拉到了面对着,低头稳住了她嫣红的芳唇。
金陵的冬日虽然比不得上幽州苦寒,却也是自有一股阴冷。这种情况下,除了炭火以外,另一个人的体温更是让人觉得格外的温暖舒适。南
“楚王殿下,墨姑娘,本公子……”一个带着调侃和散漫的声音在外面想起,只是话到一般就噎住了。卫君陌抬眼扫了一眼门外呆若木鸡的长风公子,搂着南宫墨往后击退了几步,一挥袖敞开的窗户便当着长风公子的面重重的撞上了。
望着紧闭的窗户,长风公子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事找你们帮忙啊。”
房间里春意浓浓,房间外面,长风公子一脸呆滞地站在院子里,任由雪花落满肩头。
捧着账本过来的曲怜星看着呆在院子里的蔺长风,不由好奇,“长风公子?你找王爷和王妃么?”
蔺长风僵硬的挥挥手,“没…本公子先回去了。”长风公子被多年好友如此无情兼无理取闹的态度打击到了。曲怜星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书房,再看看蔺长风脸上的怪异的表情顿时了然,忍住笑道:“王爷和王妃大约有事,公子若是有什么急事不妨跟我说,我也好转告王妃。”
“啊,没事。不着急。”蔺长风点点头,“多谢曲姑娘,我先回去了。”
“公子慢走。”看着蔺长风摇摇摆摆离去的背影,曲怜星低头闷笑一声捧着账本原路返回了。
等到曲怜星再次求见南宫墨已经是下午了,风雪初晴,凭窗望去远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南宫墨披着一件轻薄的披风懒懒地靠在临窗的软榻里,对上曲怜星笑吟吟的神色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百日宣淫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情。
“今天可有什么要事?”南宫墨轻声问道。
曲怜星摇头笑道:“倒是没有什么要事,上个月府里的帐属下都算出来,请王妃过目便是。另外,郑王殿下过几日纳侧妃,希望王爷和王妃能够驾临。”闻言,南宫墨微微蹙眉,“纳侧妃?哪家的姑娘?”
曲怜星道:“定州知州吕大人家的嫡女,正奉大夫赵大人的庶女,还有太常寺寺丞的苏大人的嫡女,翰林院侍读学士文大人的嫡次女。”
南宫墨惊讶,“四个一起进门?”
这些权贵之家都是要脸面的,除非是被皇帝赐给了郑王,否则即便是侧室也嫌少愿意跟别人一起入门。萧千炜选的这几位,看着都不怎么显眼,但是背后的势力牵连却不少。只是不是侧室就是旁支,要么品级略低做不得正妃罢了。但是嫁给寻常官宦人家做当家主母却都是绰绰有余的。
曲怜星也很意外,她也算是书香门第出生的,这些事情自然也明白。点头道:“是啊,这四位都是侧妃。听说原本苏家是不太愿意的,苏家毕竟是金陵世家。不过郑王妃亲自上门,不知道怎么说的,竟然苏家同意了将三房的嫡次女嫁过去。”不过也是嫡次女罢了,若是长房长女的话,别说是朱初瑜亲自上门,就算是萧千炜亲自上门也不可能。苏家丢不起那个脸。
南宫墨接过曲怜星递过来的帖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跟君陌会过去捧场的。不过…千炜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一些。”
曲怜星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郑王到现在还没有个子嗣吧。着急一些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那里也说得过去。”皇家最重要的就是子嗣,从这方面入手,即便是皇帝知道萧千炜其实还有一些别的用意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萧千炜成亲已经五年了,膝下却连个庶子都没有,暗地里未尝没有人说些闲话。
南宫墨点头,也赞同曲怜星的观点。不过…“一次把四个侧妃的位置都占满了,他就不担心以后有更合适的,腾不出位置来么?”
曲怜星掩唇笑道:“这样安排,只怕也未必就是郑王一个人的意思。横竖都是要娶侧妃的,与其将来弄进来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侧妃,还不如在自己能做主的时候选出合适的人选来。”现在皇帝才刚刚登基,萧千炜这个王爷的位置都还没有坐热。许多事情根本顾不上,萧千炜又急着娶几个侧妃进门好拉拢一些势力。这个时候朱初瑜身为王妃Сhā手的空间很大。但是如果再过上两年,一切都稳定下来了。萧千炜也有了一定的实力的话,他未必不会娶几个身份家世让朱初瑜压不住的王妃进来。
南宫墨摇摇头,有些叹息,“这夫妻俩……”
曲怜星叹息道:“都说至亲至疏夫妻,这世上可不是每一对都像王妃和王爷这般的。”
想起不久前颇为无奈的匆匆离开的卫君陌,南宫墨唇边也不由得绽出一抹笑意,“说得也是。”虽然这世道并不要求男子忠诚,但是却也未必就真的对那些对妻子忠诚的男人有多么苛责。关键还是在于男人自己愿不愿意对妻子忠诚罢了。
后宫皇后殿里,皇后放下手中的桃红色的帖子,微微叹了口气。
站在皇后身边时候的嬷嬷看看皇后,轻声道:“三皇子要纳侧妃,也是一桩喜事,娘娘何故叹息?”
能在皇后跟前侍候的,都是跟了皇后十几年的心腹老人。说起话来自然也随意得多,皇后揉了揉眉心道:“炜儿年岁不小了,膝下却一直空虚。能够纳几房侧室开枝散叶我哪里有不高兴的?怕只怕他们…那朱氏也不是个省心的!”
嬷嬷跟着皇后几十年过来,哪里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犹豫了一下,方才低声道:“三皇子心怀大志,娘娘为何不悦?”
认谁做主子,自然就更想着谁。嬷嬷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却着实是有些为这位主子叫屈。好好地突然就多出来一位嫡长的大皇子,陛下还对其委以重任,宠爱远超皇后娘娘生下的三位皇子。虽然说那位是元后的嫡子,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被抱给长公主养的,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但是对于她们这些皇后身边的人来说,自然还是觉得自家主子受了委屈。毕竟,当初元后和大皇子的事,跟皇后娘娘可没有关系。
皇后靠着软榻,淡淡道:“心怀大志…也要有那个本事啊。说来,也是我这做母亲的无能,没有将他们教好。”
嬷嬷吓了一跳,“娘娘这话怎么说的?三位小主子都……”
皇后苦笑,“本宫跟着陛下二十多年,哪里还会不了解他。他虽然对君儿心中有愧,但是在大事上绝不会因为愧疚而偏心与他的。如果他没有能力,陛下只会让他锦衣玉食,一世安稳无忧。平心而论,这些年…陛下可有因为君儿而打压过炽儿他们?”
这倒是没有。
“可是,如果不是突然多了一个大皇子,几位殿下原本……”
皇后冷然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原本就应该的,原本这天下还该是先太子和他的儿孙的呢。”
“娘娘慎言!”嬷嬷脸色一白,有些担忧地忘了一眼殿外才稍稍放下心来,“娘娘这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万一让人听去了…”
皇后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道:“行了,本宫知道。本宫也不是那为了原配的儿子非要压着自己儿子的”贤妻良母“。只是…凡是量力而为,本宫只希望他们都能够平平安安的罢了。”
这些年皇后看得明白,萧千炜和卫君陌的能力差的太远了。就算她是皇帝,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摆在那里为什么还要选一个资质一般?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哪一个儿子更讨他欢欣,而是哪一个儿子能够继承他的功业,开创盛世,令大夏国祚千秋不灭。
“娘娘…”
嬷嬷还想要说什么,皇后抬手阻止了她淡然道:“这话,你可以带给千炜。教他凡事三思而后行。如今陛下对他还有父子情谊,还有本宫这个皇后的面子。但是,对一个皇帝来说…感情这种东西,耗完了就不会再有了。”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那嬷嬷就已经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上了。迎着皇后居高临下淡漠的眼神整个人也忍不住簌簌发抖。
“娘娘……”
皇后眼神淡漠,抬手换来一个宫女接替了那嬷嬷替自己垂着肩头,道:“你跟了我快二十年了,一会儿就出宫去吧。”
“娘娘,老奴……”
“拉出去。”皇后冷声道。
“是。”不一会儿,两个内监上前,一左一右拽着嬷嬷就往外走去。那嬷嬷不甘心还想求情,却被人眼疾手快地往嘴里塞了一块帕子堵住了,很快就被人拉着消失在殿外了。皇后望着殿门口处了一会儿神,方才垂下了眼眸微微叹了口气,唇边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才多久,他的儿子竟然已经学会在她身边安Сhā人手了?
486、耳光
萧千炜沉着脸让人将哭哭啼啼的嬷嬷带下去休息,等到众人都退了下去突然出手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朱初瑜的脸上。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吓住了,朱初瑜怔怔的捂着脸望着眼前一脸阴郁地男人,不可置信地道:“王爷,你……”萧千炜神色冰冷的盯着朱初瑜道:“谁让你去动母后身边的人的?”
朱初瑜咬了咬唇角,有些怨怼地道:“我还不是为了王爷你。”收买皇后身边的人,她废了不少心思。特别是还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只是没想到,那老嬷嬷不过是稍微逾越了一些,就被皇后给赶了出来。朱初瑜也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去试探皇后了,白白的损失了一个这么重要的棋子。但是,这皇后又是怎么回事?!到底萧千炜三兄弟是她亲生的,还是卫君陌才是她亲生的?难不成她真的为了当个贤妻贤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
看着萧千炜阴郁的表情,朱初瑜到底也不敢在拂他逆鳞。只是有些委屈地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但是…我也是担心王爷啊。如今这样的情况,父皇一味的偏心着楚王府,咱们能够多掌握一些消息,王爷也能够多掌握一些主动权。只是没想到…母后生气也是应该的,我错了,我去向母后请罪吧。”
见她如此,萧千炜心中倒是一软。毕竟这些日子朱初瑜都一心一意的帮着自己的。即便是收买母后身边的人也是为了自己的。虽然对朱初瑜这个王妃并不是时分的满意,但是萧千炜也明白,就算给他一个南宫墨那样的王妃他也未必能受得了。而朱初瑜除了家世差了一些,手段能力在女子中却也都算是十分出众的了。
轻叹了口气,萧千炜道:“你在母后身边安Сhā眼线也就罢了,却万万不敢还让她去试探母后。哪怕她不是被你收买了,说出今天这样的话,母后也不能容她。”朱初瑜蹙眉,有些忧郁地道:“虽然都说,主母应当对所有的子嗣一视同仁,方能称得上贤德。我却没想到母后竟当真能做到如此,若是我…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见萧千炜愣住,朱初瑜有些羞涩地道:“王爷莫怪,我并不像欺骗王爷。将来侧妃入门,若是为王爷诞下子嗣,我做嫡母自然愿意对他们好些。但是,我心中最疼爱的永远都只会是自己的儿子。”
萧千炜沉默了良久,淡淡道:“人之常情罢了,本王明白王妃的为人。”
看了一眼朱初瑜脸上微红的掌印,萧千炜有些歉疚,轻咳了一声道:“方才本王一时…还请王妃莫怪。”
朱初瑜摇摇头,“是妾身做错了,怎么能怪王爷?妾身以后会主意的。明日,妾身便入宫向母后请罪,母后宽厚必不会怪罪王爷的。”
萧千炜看了看她一边白皙一边红肿的脸颊,轻声道:“还是算了,这事本王自己去跟母后请罪吧。母后对你一向有些意见,你去说反而不好。这两天,你就在府中好好养着。”
闻言,朱初瑜不由一笑,温婉的垂首,“多谢王爷体恤。王爷放心,过几日纳侧妃入门的事情,妾身一定会替王爷办妥当的。”
萧千炜满意地点头,两人重新坐了下来,萧千炜问道:“那日的帖子可发出去了?”
朱初瑜点头,“已经发出去了。”
“那就好。已经是年底了,到时候只怕更忙。还是早些办了得好。”萧千炜道:“楚王府可有回信?”
“楚王妃已经回信了,说是那日定然与楚王一起来道贺。”朱初瑜浅笑道。
萧千炜点头,“那就好,还有大…二哥,四弟那里也不能怠慢了。”
朱初瑜看着萧千炜,“王爷可是有什么想法?”
萧千炜思量了片刻,道:“你说,大哥当真对星城郡主一心一意?”
朱初瑜一愣,“这是自然。”楚王和王妃鹣鲽情深天下谁人不知?两人成婚多年,从金陵到幽州,从幽州到辰州,又从辰州回到金陵,辗转大半个大夏,楚王身边依然连半个人都没有,这份感情岂能怀疑?
虽然也有不少人对楚王这样的行为颇有微词,觉得楚王这是惧内。但是如果楚王当真负了王妃,只怕对他不满的人更多。毕竟,在很多人的心中,楚王妃已经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了。这样精彩绝艳的人物,能够得到已经是三生有幸,捧着护着唯恐不及。若还要拈花惹草,简直是天理不容。
萧千炜却有些不以为然,“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喜欢一辈子都被一个女人管束着。特别是当这个男人位高权重的时候!若是他一直这样,就算父皇没有意见,朝中的文臣也不会同意的。”
如果卫君陌真的对哪个位置有意,就不可能一辈子都只有南宫墨一个。不说那些三妻四妾,开枝散叶的虚话,有了这么一个情痴当皇帝,那些想要把女儿往宫里送的朝中官员怎么办?
朱初瑜蹙眉,有些不赞同地道:“王爷,现在最好还是莫要动楚王和楚王妃的关系。”
“为何?”
朱初瑜淡淡道:“就算楚王真的妥协,纳了侧室对王爷有什么好处?一旦楚王愿意纳妾,只会有更多人将女儿往楚王府送,也会有更多的人倒向楚王妃。如今,并非他们不想攀附楚王府,只是找不到机会而已。难道王爷想要给他们这个机会?”
萧千炜道:“但是,如果楚王和星城郡主决裂呢?”南宫墨那样的女人其实不适合做皇家的媳妇儿,她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将丈夫让出去的。卫君陌能撑得住她固然会与丈夫共进退,一旦卫君陌撑不住了,南宫墨也绝不会容忍他的。
朱初瑜心中一动,但是很快又摇头了,“只怕没那么容易。”
想要让卫君陌和南宫墨反目,何其困难?连宫驭宸都做不到的事情,朱初瑜并不认为萧千炜就比宫驭宸强了。
萧千炜挑眉一笑道:“王妃不必着急,此事可以从长计议。正好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一旦这两人反目,你说南宫绪,商戎,弦歌,谢家,秦家这些人,还会不会向着卫君陌?”
朱初瑜低眉思索,不得不说如果真的能够实现这确实是对卫君陌一个极大的打击。不说因为和妻子反目而对卫君陌本人造成的打击,就说卫君陌麾下的势力,南宫绪肯定是向着南宫墨的。商戎是南宫晖的老丈人,商峤的干爹。弦歌公子更不用说,秦谢两家与卫君陌的交情并不多,更多的还是因为南宫墨。如此一来…只可惜,理想很美好,要实现却是千难万难。
“什么机会?”
萧千炜悠然道:“明年二月,周边各国将会来为父皇祝寿。”
朱初瑜心中一动,“他们?”
萧千炜点头道:“其中南越、安济,瓦剌都想要与大夏联姻。”
“联姻?”朱初瑜思索着,对方如果送过来联姻的是公主,他们这边的人身份就不能太低了。几个王爷的话,正妃是不可能,侧妃之位却是可以的。若是如此……
朱初瑜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楚王未必会理会这些。”
萧千炜也不在意,“时间还早,从长计议便是。”
朱初瑜点头,“妾身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萧千炜点头,说书房里还有事起身离开了。
等到萧千炜离开,竹儿才敢上前来关切地道:“王妃,您怎么样了?”这么一会功夫,脸上的掌印更加明显了。竹儿看在眼里也不由得眼圈一红,“王爷怎么也不让你先上了药再说啊。”
虽然萧千炜亲自对朱初瑜道了歉,但是却根本没有管她的伤,反倒是拉着朱初瑜说了好一会儿话。若是真将妻子放在心上,怎么会如此?若是楚王殿下,只怕连一根指头也舍不得动楚王妃。一边取出药膏来替朱初瑜擦脸,竹儿一边在心中暗暗为主子不平。
朱初瑜坐在一边任由她为自己上药,面上却是一片淡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哪里还会感到伤心痛苦?不过是心中有些冷罢了。但是那又如何?既然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如何她也要走下去。更何况…除了萧千炜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侧首看到竹儿欲言又止的模样,朱初瑜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竹儿犹豫了一下,道:“王妃真的觉得楚王殿下和楚王妃能……”
朱初瑜叹气,“总要试一试,就算我说不能,你觉得他会甘心么?”
“其实…王爷也不必如此啊。”竹儿有些不解,“如今陛下才刚刚登基,二皇子和四皇子也没有做什么,老老实实的为陛下办差,听说如今陛下都不怎么斥责二皇子了,前些天还夸奖他办差仔细呢。王爷何必这种早就更楚王殿下闹得这么僵…”
朱初瑜淡笑,“你说的这些并非他不明白,而是做不到。韬光养晦…也是需要底气和运气的。若是能力足够,自然可以韬光养晦。能力不足…那就不是韬光养晦,那是自己将自己放逐于权势之外了。若是楚王,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一旦有事无论是陛下还是朝臣都会第一时间想起他的,他不用担心被人忘记。但是如果是别人…哪怕是王爷之尊,谁还能记得他?”
闻言,竹儿也只得沉默了。说到底,王爷这么折腾也还是因为自知实力不如楚王吧。
“王妃,咱们……”竹儿有些担心地道。
朱初瑜淡淡道:“不走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呢。古往今来,精彩绝艳而半途折戟的英雄豪杰不知凡几。且看谁运气好吧。”
竹儿也不再开口,小心翼翼的沾了药膏替朱初瑜涂抹在脸上。微凉的药膏让原本还有些火辣辣疼痛的朱初瑜微微展眉,重新陷入了沉思。
皇后将自己身边用了十几年的心腹嬷嬷赶出了宫的事情自然瞒不了人。虽然皇后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这个嬷嬷派人送到了郑王府上,说是帮着郑王妃打理王府的。但是这样的借口也只是瞒外不瞒里罢了,对于熟悉皇后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蹊跷。皇后对几个儿子素来公平,连年纪最小的萧千炯和没有王妃主持中馈的萧千炽都没有送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单独给萧千炜赐人,还是只身边最得用的人。
御书房里,听到内监禀告的这个消息,正在和卫君陌对坐下棋的太初帝只是挑了挑眉,抬头看着眼前的长子问道:“你怎么看?”
卫君陌淡然道:“母后慈爱。”
太初帝嗤笑了一声,也不勉强非要他说什么。虽然卫君陌称皇后一声母后,但是毕竟不是亲生的。
一边盯着棋局思索,太初帝一边淡然道:“老三两口子胆子倒是不小,连皇后身边都的人都敢Сhā手了。”
“既然对她不满,何不废了?”卫君陌凝眉,沉声道。身为皇帝,干涉自己的儿媳妇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好听,但是只要太初帝稍微示意一下,皇后自然会将事情办好的。能够给萧千炜换一个妻子,皇后定然也不会不愿意的。
太初帝轻哼一声,道:“你觉得千炜现下会乐意换一个王妃么?”
卫君陌拈着棋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确实。”
萧千炜现在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呢,他自己看不上朱初瑜的家世可以,但是如果皇后和皇帝透露出想要废掉朱初瑜的意思,只怕会引起萧千炜的反弹。毕竟,朱初瑜不仅是萧千炜的王妃,还可以算是大半个谋士。如果这个时候换掉朱初瑜,很难说萧千炜心里会想些什么东西。
太初帝还好说,但是皇后纵然再怎么敏慧睿智,跟自己的子女斗很少有做母亲的真正能赢的。
“就这样?”卫君陌扬眉,有些不赞同地道。
太初帝手中一子落定,轻哼一声道:“就这样。”
只要不影响到天下大局,机会他给,他自己的选择他不干涉。若是最后依然技不如人,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怨言了吧?
------题外话------
亲爱的们,中秋快乐~么么哒。吃月饼了吗?
487、做妾的都是坏女人?
到了年底,朝堂上事务越发的繁忙起来,楚王府却清闲了不小。王府虽然初立不久,但是整套班底基本上就是从辰州府衙搬过来了,又有曲怜星这个厉害的管事管着,楚王府早早的就将年底该做的事务整理完,就等着过年了。
已经是腊月上旬,书院也终于放了假安安不用在每天一大早就往城外跑,能够乖乖的在家里待一些日子了。因为哥哥回来了,一贯到处野的快要没影的夭夭也终于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了。两个小家伙虽然好些日子没有在一起玩耍,但是双胞胎的默契却依然不变。闲下来了依然亲亲密密地挤在一起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逻辑的小花。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炭盆里银丝碳火烧的红彤彤的将整个房间都靠的暖烘烘的。南宫墨靠在软榻里一边悠然的看着闲书,不时侧首看看正坐在地毯上玩耍的两个小娃娃。上了两个月的学,安安似乎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像是一个小大人,就连照顾妹妹的时候都不时学大人摸摸妹妹的小脑袋安抚什么的。这样的动作在一个四岁的孩子做出来,让人觉得可爱又好笑。
稚嫩的小脸蛋不像夭夭圆圆嫩嫩的像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安安小脸白皙,比起夭夭似乎要消瘦几分,总是看的南宫墨和长平公主担忧不已。如果不是弦歌公子指天发誓安安身体好得不得了,南宫墨自己也时不时的把脉,她都有些忧心儿子的身体健康了。
“娘亲。”
玩了一会儿,夭夭机灵的大眼睛转了转,就蹭到了南宫墨腿边。南宫墨挑眉笑道:“怎么了?”
大眼睛眨啊眨,“娘亲,听说三皇叔又要娶媳妇儿了。”
安安也跟着摞过来,爬上了南宫墨坐着的软榻不忘教导妹妹,“三皇叔不是要娶媳妇儿,是要娶侧妃。”
“侧妃?”夭夭茫然不解。
安安思索了一下,解释道:“既是纳妾。”
“啊,纳妾?”夭夭叫了一声,“三皇叔要娶坏女人?!”
南宫墨抚额,一把把女儿也从地上拎上了软榻,问道:“谁告诉你三皇叔要去娶坏女人的?”幸好还没有带这小丫头去郑王府,万一让她当场这么一声叫出来,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夭夭眨巴着大眼睛道:“七七姑婆说哒,妾都是坏女人,很跟娘亲抢爹爹。还会生下弟弟妹妹跟夭夭和哥哥抢爹爹。”
七七姑婆?陵夷公主。南宫墨无奈地捏捏女儿的小脸蛋,斟酌着道:“也…不全都是坏女人。”这事儿简直没办法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讲清楚。做正妻的没有人喜欢小妾,但是这个世道也真的不是所有的小妾都是包藏祸心的坏女人。但是,这其中的道理却没法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讲清楚。
莫说是夭夭,就算是安安也未必能够明白。
南宫墨正在思索着怎么给女儿塑造良好的世界观,旁边的安安小朋友却是垂眸思索,一脸的严肃认真。要跟娘亲抢爹爹么?这种生物在他们家肯定是不应该存在的!安安小朋友对着自己重重地点头,下定了决心。
“虽然三婶婶也很讨厌,但是三皇叔因为三婶婶讨厌就娶很多的坏女人,也是不对哒。”夭夭很认真的跟娘亲沟通。
南宫墨笑容可掬地望着女儿,问道:“那要怎么做才对?”
夭夭皱着小眉头苦苦思索了半晌,才道:“三皇叔应该好好教导三婶婶,让她像娘亲和四婶婶一样好,这样三皇叔就不会想要娶坏女人。呃…夭夭也不喜欢三皇叔。”这么想着,夭夭就更加苦恼了。
南宫墨忍住笑,没忍心告诉女儿,你四皇叔家里也有坏女人。
叹了口气,南宫墨抱着女儿轻声道:“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好人和坏人,做妾的也一样。看一个人好坏不应该看她的身份,而是她做的事和她的为人。夭夭知道么?”夭夭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南宫墨摸摸女儿的头顶笑道:“现在不懂没关系,等夭夭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什么懂了?”门被从外面推开,卫公子带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脱下了身上的披风扔给外间侍候的丫头,才转身走进了里间。南宫墨起身笑道:“没什么,夭夭再说郑王府的事儿呢。你身上好冷。”楚王府的两位主子包括许多侍卫管事都是身怀武功的人,所以即便是冬天楚王府也少有看到裹得厚厚的人。卫君陌出门在外也只是风雪天披着一件薄披风。看在旁人眼中既是羡慕楚王殿下的风姿绰约,又是嫉妒楚王殿下的风度翩翩。
不过,就算自己不冷,在风雪里来去,刚刚进了暖融融的屋子,身上的衣服却是真的冰凉的。所以,当夭夭扑过来要父亲抱抱的时候,卫君陌只得微微避开了让南宫墨将女儿抱起来。
卫君陌进去换了身衣服出来,便看到女儿依偎在南宫墨怀中幽怨地望着自己。俊美的容颜上不由溢出一抹淡笑,“夭夭怎么了?”
南宫墨翻了个白眼,“你不让她抱,正伤心呢。”
“伤心?”夭夭小朋友从来都不是个心理脆弱的孩子啊。
夭夭巴巴地望着父亲,“爹爹,你也要娶坏女人了么?”
“娶坏女人?谁?”卫君陌不解。
安安淡定的开口替父亲解惑,“纳妾。”
卫君陌拍拍儿子的小脑袋,低头望着女儿问道:“谁告诉你爹爹要纳妾了?”
夭夭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七七姑婆说…男人都、都不是好东西!三皇叔要娶坏女人就不爱三婶婶了。爹爹不抱抱夭夭,是不是也不爱娘亲和夭夭了?”难为她一个小家伙儿将陵夷公主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卫君陌蹙眉,对南宫墨道:“以后别让夭夭跟七姑母玩儿了。”孩子还小,七姑母教她这些东西也未免太早了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不求甚解,别给教坏了。南宫墨无奈笑道:“只怕不是姑母教她的,是她听到姑母更别人说话学来的。”低头亲亲女儿的眉心,笑道:“小坏蛋,你爹爹刚进来身上冷,怕冻到你呢。你倒是怪起他来了,没良心的小家伙。”
“啊?”夭夭眨眼,侧首去看哥哥。
安安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母亲说得没错。
夭夭立刻扑进了卫君陌怀中,给父亲送上自己湿乎乎的香吻,“爹爹最疼夭夭了,夭夭爱爹爹。”
卫君陌将女儿抱了个满怀,无奈地低声一笑。
并不大的软榻上,一下子坐上了一家四口。卫君陌抱着夭夭,南宫墨抱着安安,一家人坐在一起倒也和乐融融一派温馨和睦的气氛。
“这两天都没有看到长风,他在做什么?”抱着儿子,南宫墨淡淡问道。卫君陌挑眉,“问他做什么?”南宫墨无奈,“之前他过来找你,什么事儿也没说。他如今孤家寡人的一个人,亲自跑过来一趟必然是有要事,你就不能上心一点么?”蔺长风如今是从三品的户部侍郎,虽然还算不得户部主事,却也是实权在握。身份所限,自然不能如往常一般时时刻刻没事就往楚王府跑了。
卫君陌淡定地道:“我对他上心干什么?若是真有事,他自然还会再来。”
“你们俩真的是朋友?”南宫墨忍不住质疑。
卫公子轻哼,“是他死皮赖脸要跟我做朋友的。”话虽然这么说,卫君陌想了想还是道:“蔺长风好像动春心了,大概是想要请你说媒。”
“咦?”南宫墨惊讶,“哪家的姑娘?”
卫君陌道:“谢家。”
“谢三?”南宫墨不知该惊讶还是该欢喜,蔺长风和谢佩环其实也算是认识好多年了,不过不熟悉罢了。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到了这里。卫君陌微微点头,南宫墨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卫公子轻哼一声,不做回答。
南宫墨掩唇一笑不在揭他的低。这么看…果然还是朋友么。不过,谢三那里…还得问问再说。
中午风雪初晴,南宫墨和卫君陌方才带着两个孩子动身前往郑王府参加郑王府娶侧妃的喜宴。亲王侧妃虽然也是妾,但是跟寻常的庶妃侍妾之流到底不同,还是要办宴席,侧妃的名字是要入皇家的玉牒的。入门的仪式中自然没有正妃三媒六聘以及拜堂的过程,至于喜宴的隆重程度则是视王爷对侧妃的重视程度而定。萧千炜一日纳四位侧妃同时进门,对侧妃娘家本身就有些失礼,喜宴的隆重自然就要更加倍。除了一些超过正妃规格以外的东西,这场面大的几乎能与当初迎娶正妃相媲美了。
朱初瑜心中纵然再怎么郁结,这个当头做好一个贤惠大度的王妃的样子却还是要的。这日正午,接到了帖子上午处理完公务的朝中大员和皇室勋贵们纷纷携带家眷来到郑王府。就看到郑王妃一身品级大装,雍容华美的与萧千炜并肩站在郑王府门口迎接宾客。
见状,也有不少人暗暗嘀咕郑王妃果真是个贤惠大度的,郑王倒是好福气。
“楚王殿下到!楚王妃到!楚王世子到!永乐郡主到!”
宾客如云的郑王府门外,一声高亢的唱名声传来,人们纷纷回身往门口往前。果然看到停在郑王府门口的马车帘子被人揭开,卫君陌穿着一身暗青色绣银龙滚云纹边长衫,外面罩着白色纱衣,俊美无俦气势凛然。在一群裹着各种名贵毛皮披风穿着各种华贵厚袄的人群中,只是这一身请便的装扮就足以鹤立鸡群了。
卫君陌转身朝着马车里面伸出手,南宫墨扶着他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今日到底是参加喜宴,南宫墨穿的也比平常喜气几分。披着一件银红色银丝绣芍药花纹的披风,披风上并没有镶着金陵闺秀们喜欢的雪狐之类的毛皮做滚边。倒是与卫君陌如出一辙的简单利落。一头青丝优雅随意的挽起,发间攒着暗金色金丝编成的芍药宫花,细细的流苏在脸颊边轻轻摇曳。一袭红衣衬在满眼雪色之中更显得娇艳动人。
南宫墨朝着卫君陌淡然一笑,回身从马车里抱出两个小娃娃递到卫公子怀里,方才自己从马车上飘然落地。
萧千炜和朱初瑜连忙亲自走下台阶迎了上去,众人也这才回过神来。气势凛然的楚王殿下怀里抱着一个穿着大红色滚白毛边衣裳的小姑娘。精致小巧的脸蛋和那圆滚滚的大眼睛在白绒绒的皮毛中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掐一把。只是…抱着孩子的楚王殿下,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吓人了呢。
“大哥,大嫂,里面请。”
卫君陌微微点头,南宫墨含笑道:“千炜,恭喜。”
“多谢大嫂,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嫂见谅。”
南宫墨淡淡一笑,低头对儿子道:“安安,更三叔三婶打个招呼?”
安安一只手勾着娘亲的脖子,乖巧地叫道:“三叔,三婶好。恭喜三叔。”
“三叔,三婶好。”夭夭大眼睛滴溜溜地在穿着一身朝服的萧千炜身上打转,不过嘴里的话倒是很有礼貌。显然提前教导小朋友还是很有必要的。
萧千炜含笑点头,“安安夭夭也好,今天在三叔府上好好玩儿,别拘束。”
“谢三叔。”安安点头道。
夭夭抿着小嘴一笑,回身抱住了爹爹的脖子。
朱初瑜看着眼前的一家四口,心中也不可抑制的升起了羡慕之情。有这样漂亮乖巧的两个孩子,只怕没有人能够不羡慕的。
“听说安安已经在书院读书了?可真是聪明啊。大嫂好福气。”朱初瑜笑道。
南宫墨淡然笑道:“他不过是跟着胡闹罢了,横竖闲着也没事,他喜欢折腾就由着他了。”
对此,朱初瑜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侧首迎两人进去,“大哥,大嫂里面请。今天人有些多,两位还请担待一些。”
“弟妹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不必招呼我们。”南宫墨轻声道,抱着安安跟着卫君陌踏入了郑王府中。
488、再见苏氏
说起来,南宫墨还是第一次来郑王府。虽然两家隔得不远但是关系本身也没多好,南宫墨和朱初瑜更是话不投机,各自也忙着自然也就没有怎么互相走动过了。郑王府虽然不比楚王府面积大,却是一座正经的亲王规格的府邸。又有朱初瑜亲自打理,自然也是十分不错的。既有皇家的富丽堂皇大气恢弘,也不缺文人的清幽雅致。被人引入中庭,两人就须得分开走了。卫君陌去前院招待男宾的地方,南宫墨要先去后院女眷休息之所。
将夭夭交给跟在南宫墨身后女侍卫,双方便分道扬镳各自往各自的去处而去。
如今天气阴寒,女眷们都被请到后院的一处宽阔的暖阁喝茶听戏。暖阁四周明晃晃的炭火烧着,整个暖阁里也感觉不到丝毫外间的寒冷。郑王府的丫头们捧着酒水茶点不是穿梭在宾客中间,为宾客们添茶送点心,力求不要让任何一个客人感到被冷落了。
南宫墨被人引入暖阁中,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众女眷纷纷上前见礼,南宫墨含笑一一向众人回礼。更有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两个孩子身上,两个小家伙倒是也不怯场,无论多少目光盯着他们看都兀自从容自在的依偎在侍卫怀中。
天气太冷长平公主不爱热闹今天并没有来,不过陵夷公主倒是个喜欢热闹的。看到两个娃娃更是欢喜不已,伸手就要去抱安安,对南宫墨笑道:“你可终于舍得将小安安带出来了?”南宫墨无奈,“哪里是我不肯带他出来?”分明是人家要发愤图强,连她这个做亲娘的都拦不住啊。
“安安,记不记得我啊?”陵夷公主笑问。
安安点头,“七七姑婆。”
“唉。”陵夷公主大喜,“好孩子。给姑婆抱抱。”
安安伸出小手,任由陵夷公主将自己抱了过去。夭夭眨着眼睛巴巴地望着陵夷公主,陵夷公主看的欢喜不已,“夭夭小宝贝,姑婆不会忘了你的。来姑婆也抱抱。”南宫墨忍住笑道:“这两个小家伙都不轻呢,姑母还是别惯着他们了。”
众人纷纷落座,陵夷公主将两个小娃娃拉到自己身边搓揉着,连跟南宫墨说话都来不及了。看着两个漂亮可爱的小朋友,在座的众人纷纷懊悔怎么忘了将自己家中的孩子也带过来?
“怎不见妍儿?”南宫墨有些意外的道。
陵夷公主笑道:“在给郑王妃帮忙呢,好歹是亲妯娌,这种时候也不能全然撒开手不管。”至于南宫墨,一来卫君陌和萧千炜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没那么亲。二来南宫墨身份太高,郑王府也不好意思请她帮忙待客。南宫墨并不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郑王府没这个意思她自己自然不会凑上去给自己揽事。
暖阁里很快又重新响起了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南宫墨素来对这些欣赏不能也不在意。只是坐在一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陵夷公主和两个小孩子说笑,或者先来看看在场的一众命妇们。目光碰到坐在谢侯夫人身边的谢佩环身上时不由得想起了卫君陌说得是,愣了一愣。谢佩环正巧也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南宫墨想了想,侧首跟长平公主低语了两句,又向两个女侍卫打了个手势才起身向谢侯夫人走了过去。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十分的引人注意,不过众人也都知道楚王妃与谢家三小姐交到倒也没人上前来说什么。
“谢侯夫人。”南宫墨盈盈浅笑道。
谢侯夫人带着儿媳妇一起起身,“王妃。”
南宫墨笑道:“夫人千万别多礼,我想借佩环说几句话。”
谢侯夫人笑道:“王妃客气了,去吧。你们年轻人只怕也都不爱这种场合。”南宫墨谢过拉着谢佩环往外面走去。
看着谢佩环穿上厚厚的御寒披风,两人才出了门。谢佩环看看衣着单薄的南宫墨不由羡慕不已,“会武功可真好。”冬暖夏凉,寒暑不侵。
南宫墨笑道,“谁让你不学呢。”
“我倒是想,我怕吓着我祖母和爹娘。”谢家都是读书人,别说女子就是男子也没有几个习武的。最多也就是练一些养生的拳脚,真的出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侠,还不吓掉一家人的下巴。
“惜儿和小小都没来。”谢佩环对南宫墨拉她出来很是感激,年纪差的有些远,她跟那些闺秀没什么话说。年纪差不多的吧,又都已经为人ℚi为人母了,人家跟她没话说,“惜儿的身体没事吧?谢家来的是谢家大少夫人,不跟她不熟也不少贸然开口去问。”
南宫墨道:“小小在家里待嫁呢,只怕轻易不能出来了。惜儿也没事,我师兄说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要好好养着。”
谢佩环想了想,低声道:“我觉得…惜儿跟弦歌公子倒也合适。至少,有弦歌公子在不用担心惜儿的身体。”
南宫墨有些无奈地苦笑,这哪里是觉得合适就行了?她那个师兄,难搞着呢。
拉着谢佩环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南宫墨轻声道:“不说惜儿她们,我有事…问你。”
谢佩环挑眉,示意她有事直说。
南宫墨一时倒是有些踌躇,蔺长风的事只是听卫君陌说得,既没有问过蔺长风,也不知道谢佩环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贸然问起来,是不是有些鲁莽?沉吟了片刻,南宫墨还是开口问道:“你觉得…蔺长风怎么样?”先不管有没有意思,就当是相亲好了。行就行,不行就算吧?
“啊?”谢佩环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南宫墨。南宫墨捂脸,思索着措词,“那日在梅园,你跟蔺长风……”蔺长风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谢佩环看对眼了吧?若若说是一见钟情,蔺长风也不是第一次见谢佩环啊。要钟情肯定早就钟情了。所以,如果蔺长风真有这个意思,肯定是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两人还接触过。
谢佩环呆了呆,道:“没什么啊…就是那日你不是跟着弦歌公子走了么?后来,偶然聊了几句。”
“就这样?”南宫墨挑眉,谢佩环翻了个白眼,“你还想怎样?”
“好啊。”南宫墨耸耸肩,拉着谢佩环道:“那你老实说,你觉得蔺长风这人怎么样?”
“长得挺好看的。”谢佩环坦然道。长风公子相貌虽然不如卫公子那般俊美的让人不敢逼视,但是他却更符合人们心目中对男子俊美这个词的定义。性格也开朗豪爽,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还有呢?”
谢佩环思索着,“有点傻?”
南宫墨脚下一歪,险些跌了一跤。对上谢佩环一脸认真的表情,南宫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虽然她和卫君陌都酷爱欺负某人,但是长风公子的脑子绝对还是比绝大多数人好使的。怎么到了谢佩环这里变成有点傻了?难道真的是被他们欺负过头了?想到此处,南宫墨不由得有些内疚起来了。
也不知道蔺长风到底在谢三面前做了什么蠢事,才落下了这儿一个有点傻的印象。这么看来,长风公子如果真的有意的话,以后的路还是任重而道远啊。轻咳了一声,南宫墨道:“嗯,他确实是有点傻。那你就看他可怜,照顾他一点儿吧?”
谢佩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南宫墨在讲什么,“墨儿……”
南宫墨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语气却十分认真,“佩环,如果不是试试,你永远都不知道以后的路是怎么样的。”
其实如果是年纪小的时候,谢佩环并不会考虑这么多。毕竟蔺长风出生能力都不差,更谢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即便是世家贵女的婚姻也不会有多少自主的空间的就如同当初谢佩环和十九皇子的婚约,难道是谢佩环自己看中九皇子的?反倒是如今年纪大了,谢家觉得亏欠了女儿也更愿意找一个让女儿觉得满意的女婿,谢佩环反倒是迟迟踏不出那一步了。谢家选出来的人中当真没有合适的吗?并非如此,不过是谢佩环自己不愿去看去选罢了。或许是因为担心,也或许是真的宁缺毋滥,但是不走出那一步就永远都什么都得不到。毕竟,这个时代并不是那种自有奔放能够让男子随意追求女子的时代。
南宫墨也没有觉得谢佩环和蔺长风一定能成,但是至少可以多一个参考的对象不是么?
谢佩环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谢谢你,墨儿。”
南宫墨笑道:“谢什么?蔺长风那么傻,你要是肯接手他,是我们该谢你才是。”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谢佩环无奈,长风公子好歹也是如今朝中新升起的新贵,被南宫墨一说倒像是送不出去的滞销货一般了。南宫墨眨眼,“他傻,不是你说的么?”
“……”
话说到这儿也就适可而止了,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给谢佩环消化的,然后就要蔺长风自己努力了。至于最后成不成,端看两人有没有缘分。南宫墨也不再说这个话题,拉着谢佩环指了指前方笑道:“咱们过去坐一会儿,暖阁里太吵了弄得我头疼。”
谢佩环也不由得笑了,“你还是不爱听戏。”
南宫墨苦恼,“我大概一辈子也习惯不了。”她就是个没文化的粗人啊。明明两句话能够说完的,非要咿咿呀呀大半天。性子急一点的都忍不住想要爬上去抓着唱戏的人的脖子替他们念完了。
两人向不远处的一处亭子走去。亭子周围挂着厚厚的帘子隔绝了寒气,只露出几处空挡给人赏雪用。亭子里同样也放着炭火,还有一个丫头在门外守着,免得有人过来的时候没有人侍候。
谢佩环笑道:“郑王妃倒是个细心的人。”
南宫墨点头,“确实。”
“楚王妃?”一个轻柔却略带了几分傲气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就看到一个披着淡紫色披风的夫人朝着她们走了过来。那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和两个丫头。谢佩环微微蹙眉,看向南宫墨。南宫墨自然也认出了来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谢佩环低声道:“郑王府倒是真的大宴宾客么?”连五品官员的家眷都请了?
南宫墨淡淡道:“到底是跟赵家和苏家都有点关系,以郑王妃的性子必然是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只是赵家和苏家领不领情就要两说了。
两人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楚王妃。”
南宫墨微微点头,也没有去挑剔她的礼仪,只是道:“这位夫人,可有什么事?”
苏夫人一愣,浅笑道:“上次在赏梅宴上见过,王妃不记得了么?”
南宫墨思索了一下,淡笑道:“是苏翰林的夫人?不知有何见教?”
苏夫人看了看谢佩环,犹豫了一下道:“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南宫墨微微点头,侧首对谢佩环道:“佩环,你先过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别冻着了。”
谢佩环嫣然一笑,点头道:“也好,我可不如你耐冻,过去等你。”
看着谢佩环悠然地转身往亭子里走去,苏夫人微微蹙眉到底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说什么。只是她匆匆追着南宫墨和谢佩环出来,本就没有来得及披御寒的披风。一阵清风拂过,带着雪花清冽的味道寒冷刺骨。
南宫墨仿佛没有看到她微颤了一下的身子,笑容和煦地道:“既然苏夫人有事,咱们到那边说吧。”
“……”苏氏看了一眼南宫墨指的地方,隔着亭子十几丈的湖边。今天早上刚刚下过一场雪,不过郑王府的湖里倒是没有结冰。清风拂过湖面,不时有湖边树上的积雪掉落湖中,碧波荡漾,寒气袭人。
南宫墨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漫步朝着湖边走去。丝毫没有让人吹冷风的愧疚感,她若是再狠心一点,到湖边的树林里去说话。那雪花落满身的畅快感才是难以言表的舒服。苏氏看着南宫墨的背影,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跟了过去。
489、非分之求
站在湖边,背对着跟上来的苏夫人,南宫墨轻声道:“不知苏夫人找我,有何见教。”
这一会儿的功夫,苏夫人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心情。走到南宫墨身边,笑道:“早些年就听闻星城郡主聪慧灵敏,才智不输男儿。只可惜,一直都不得相见,前些日子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南宫墨淡淡笑道:“夫人过誉了,金陵名门毓秀数不胜数,南宫墨不过末流,何干当夫人的称赞。”
苏夫人道:“王妃过谦了。我膝下唯有一女,可惜这丫头不成器,若是有王妃半分本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说着苏夫人拉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女上前来,笑道:“这是我小女儿,名唤苏雅。雅儿,见过王妃。”
那少女站在南宫墨跟前,微微福身,“雅儿见过王妃。”
南宫墨轻轻拂袖,“苏小姐不必多礼。不知,苏夫人……”苏夫人赶在南宫墨说完之前笑道:“我这女儿虽然说不上才华过人,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猎的。不过她最是钦佩的还是王妃的才智。若是能够在王妃跟前承教,也是她的福分。”
南宫墨不由得想笑,这位苏夫人难道觉得她是那种被恭维几句就能够忘乎所以的人?就算是这样,也要恭维她的人身份能力够才行啊。过往也确实是有将名门闺秀送到身份尊贵的贵妇跟前受教导的。一般都是因为哪家的姑娘身份稍微低了一些,但是能力人品确实是十分出色家中长辈疼爱。送到身份尊贵的例如王妃郡王妃或者一些如谢家太夫人这样的身份的贵妇跟前教养一段时间,也是一种荣耀和资历。将来许人家的时候也可以抬高一些身份。但是…这些毫无例外的就算不是上了年纪的长辈,至少也该是掌家数十年的中年贵妇吧?把女儿送到她跟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卫君陌送的美人儿呢。
南宫墨脸上的笑容微敛,“夫人说笑了,南宫墨何德何能,能教导令爱?”
苏夫人微微蹙眉,“王妃可是看不上小女?”
是啊。南宫墨在心中暗暗吐槽,面上却是丝毫未改,只是道:“夫人说笑了,只是不合规矩罢了。并且,我看令爱已经十七八岁了吧?这个年纪夫人应当教她中馈之事,准备议亲出阁才是,怎么能…若是让外人看了,只怕是要误会的。”南宫墨深感这苏氏不靠谱,若是有这个打算,早在苏雅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该办了,现在拖到这个时候不是胡闹么?不过,整个金陵除了赵家只怕也没有人愿意接受苏雅了。而赵家的夫人早些年就过世了,如今赵家当家的是苏夫人的嫂子跟她关系一向不怎么样。
难道苏氏以为她是新来的,打算忽悠她?
闻言,苏夫人脸上顿时红了,眼底闪过一丝怒气,“王妃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南宫墨相信苏夫人这话是真心的,就从她能够抛弃杨家的嫡长子和杨家未来宗妇的身份嫁给一个苏家远房亲戚,就知道这位对荣华富贵确实是没看在心上。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缺过荣华富贵的缘故。在她心中,情爱之事远比身份地位财富更加重要,自然更不屑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了,哪怕是楚王府的侧妃呢。
估计如果不是几个儿女的婚事连连遇到挫折,苏氏连来找她都不会考虑。
从本质上说,苏氏确实是一个非常骄傲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的骄傲能够维持到几时?
南宫墨叹息,“连我都会误会,别人又怎么会不误会呢?苏夫人,您说是不是?更何况,你我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苏夫人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件事的?”
闻言,苏夫人顿时一愣,被寒风吹得冰凉的面容有些苍白起来。
南宫墨回过神,平静的打量着她。
苏夫人也是出生大家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南宫墨说这话的含义?如果她是弦歌公子的母亲,那么哪怕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布衣百姓,来拜托南宫墨这件事都不算越礼。但是如果她只是区区一个从五品的翰林学士的夫人的话,她根本没有资格来跟楚王妃说这样的话。
即便是她心中自觉自己有这个资格,但是她能够光明正大的在南宫墨面前说出她跟弦歌的关系么?如果她不能说出这样的关系,那又凭什么让南宫墨对她另眼相看?看着眼前容貌清丽美丽眉宇间却带着淡淡霜雪的女子,苏夫人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今天贸然来找她是不是做错了。
苏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站在她身边的苏雅受不了。上前一步,神色不善地瞪着南宫墨道:“你是王妃就了不起吗?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南宫墨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挑眉问道:“我怎么欺负人了?”
苏雅语塞,但是对上南宫墨似笑非笑的神情,却觉得一股怒火直上心头,咬牙道:“你没有欺负我娘,我娘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南宫墨淡淡的看着她,道:“你娘难过不难过,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提出请求,我觉得不合适拒绝而已。难不成,在苏小姐看来,只要是拒绝了令堂请求的人就是在欺负她?”
苏雅轻咬着薄唇,不甘愿地道:“我娘诚心请求你……”
“那又怎么样?”南宫墨语气淡漠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娘诚心请求,我就必须答应么?凭什么?”
“你就是看不起我们!”苏雅道。
“嗯。”南宫墨点头,“那又如何?”
苏雅被她这样淡漠的反应气的浑身发抖,而南宫墨却深觉她根本无法领会这几句对话之间的意义。侧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仿佛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的苏夫人。虽然早年对师兄做了那样的事情,但是苏夫人应该是很爱她后来生下的两子一女的。既然如此,一个大家出生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女儿教成这样的?这已经不是教养问题,而是智商问题了吧?
其实苏雅这样的反应还真的不能全怪苏夫人,因为当年苏家和杨家的事,苏家兄妹三个在金陵城中本就备受歧视。苏夫人和丈夫对孩子们自然也十分愧疚,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千娇百宠,舍不得她受丝毫的委屈。但是该教的东西,苏夫人还是都教过女儿的,原本苏雅就算不能够在金陵闺秀中出类拔萃,至少也应该是个不错的闺阁少女。
但是小时候可以处处护着,长大了却不一样了。等到苏雅长大十多岁需要出门交际了才发现,她根本就找不到愿意跟她一起玩儿的同伴。勉强出门参加几次各种花会,都会听到人们暗暗议论当年她爹娘的事情。时间久了,苏雅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暴躁。与人交往的时候,只要有丝毫的不对就会忍不住怀疑别人是在看不起她或者是在暗地里笑话她。等到婚事接连不顺之后,这种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原本这样苏雅应该是会怨恨苏夫人这个母亲的,但是不得不说苏家也算是个奇特的人家。苏大人一生只有苏夫人一个妻子,一家五口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苏雅三兄妹从小便被教导要顺从敬重母亲。苏雅心中的怨气无法向母亲发泄,就只能朝着外人发泄了。于是脾气也就越发的古怪起来。原本苏雅是在南宫墨身上寄于了许多期望的。南宫墨身份名望在整个大夏的女子中都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只要她愿意帮助自己,她身上的困局很容易就能够解开。
但是偏偏,南宫墨毫不留情的拒接了她们。
“你!”
“雅儿!”苏夫人见状不好,连忙一把抓住了想要冲上前的苏雅。南宫墨挑眉,有些遗憾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从某种程度来说,苏雅也是无辜的。但是谁让人都要分个远近亲疏呢?比起认识了十多年,处处照顾她帮着她的师兄,苏雅只是一个外人而已。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外人。这世上哪儿有那多人闲着没事去体谅别人?至少她没有。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苏雅,苏夫人轻声道:“雅儿,娘有事想要单独和楚王妃说。这儿冷,你去那边待一会儿吧。”
苏雅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南宫墨,道:“可是,她……”
“听话。”苏夫人道。
无法违抗母亲的话,苏雅只得恨恨地看了南宫墨一眼,转身走了。
苏夫人挥退了身边的丫头,湖边只剩下两人,一时间有些清冷。
好一会软,苏夫人才有些无奈地道:“王妃…想必已经知道我当年的事情了?”
南宫墨挑眉,等着苏夫人继续往下说。苏夫人抬头望着南宫墨,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所有人都说我做错了,连我爹娘都这么说。我娘临终前都不肯原谅我。但是…我不会后悔的,嫁给夫君,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选择。楚王妃,你也是女子。一个妻妾成群的丈夫,和一个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人的丈夫,你会选哪个?”
南宫墨并不回答,而是淡然道:“据我所知,苏夫人当年离开杨家的时候,杨家那位公子…身边并没有别的什么人。”世家公子有世家公子的修养和规矩。除了那些个肆意妄为的,大多数还是都遵循着先辈的教导和传下来的规矩的。杨家那位是杨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继承人。在娶妻之前身边别说侧室,连侍妾都不会有。这些都是要主母进门之后做主的,哪怕长辈赐人也必须是媳妇儿进门以后一段时间或者是生下嫡子以后。毕竟这样的家族联姻的也不会是普通人家,亲家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而当年苏夫人和杨家公子成婚之后,杨家公子对这位新婚妻子十分喜爱。加上苏夫人争气一进门就怀孕一举得男,当时的苏家主母也不是见不得儿媳妇好,立马就要去给人添堵的人。因此在两人和离之前,杨家那位公子身边并没有别的什么人,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破裂之类的事情。说到底,大约还是这位苏夫人那些花前月下的画本子看多了。上个香遇到个才子就想要订终身,却忘了她不是话本里那些千金闺秀,她是杨家的少夫人,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苏夫人脸色微变,咬牙道:“就算当时没有,难道以后也不会有么?他那样的身份,注定了将来是要妻妾成群的。”
南宫墨不由得乐了,倒不是她想要替那位杨公子说话。对于师兄来说,苏夫人固然是个丧尽天良的母亲,那位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只是这位的逻辑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苏夫人又怎么确定,苏大人以后不会妻妾成群?听说那位杨公子到现在都没有再娶,也没有纳妾。如果他这辈子都这么过了,而苏夫人你却嫁了第二个丈夫,那么是不是说明了,其实真正风流成性的那个并不是您的前夫,而是您自己?毕竟…即便是官府的官员判案,也没有人会把将来注定要怎么样做为断案的标准,而是根据已经发生的事实?”
事实就是苏夫人红杏出墙,而杨公子现在依然单身。
当然,南宫墨对这两男一女的爱恨纠缠不感兴趣。侧首打量着苏夫人的神色,面色淡然,“当然,夫人要追求自己的爱情谁也拦不住。你既然一意孤行想必也早就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我比较好奇地是,苏夫人…这些年来,你可有一刻为了那个无辜的孩子而感到愧疚过?”
闻言,苏夫人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的难看。盯着南宫墨清丽的容颜,美丽的面容也有些微的扭曲,咬牙道:“你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他,是他告诉你的?!”
南宫墨冷笑,“如果不是有他,你凭什么到我跟前来说这些?就凭你比别人胆子大敢红杏出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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