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11章·正国女子篮球队华丽登场!
“比赛篮球?!”
“你让小军军这个头和你去比篮球?你要不要脸?”
唐军还没来得及再做表示,就被他的女排姐姐们拉了进怀中,目前的情况是唐军正在张丽萍的羽翼之中,陈爱娜负责掩护,其他姐姐圈在外围,很完美~
唐军刚才扔进球,女排姑娘们因为都在训练,所以没有看到,其实就算她们看到了,也不过和其他人一样认为那是侥幸,毕竟三四十米开外投进去的球,谁会相信次次能中?
唐军自然能够躲开张丽萍,可却不想拂了她们的好意,更何况张姐姐身体的温软……
“小军军流鼻血了!”
“是不是你打的?”
“唧唧……喳喳……”
“喳喳……呱呱……”
那个口年的东班牙长人彻底失去了反抗力量,面对女排姑娘们的集体轰炸,只有躲的远远的叽里哇啦一番:“¥##¥%#%……”
唐军扭头看了看刘佳,刘佳在询问了东班牙队的翻译后,脸色很不愉快,推了推眼镜说到:“小军军不要听好了,反正都是不好听的话。”
刘佳渐渐习惯了这小军军的称呼,此时说来到也轻松自如。
唐军自然知道那东班牙长人在现在这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好话说,可被人骂,却不知道骂的是什么,这很令唐军窝火。
便在此时,唐军突然觉得有不少人进了训练场馆,之后一个稍微有些粗放,但仍然听的出是女子的声音在唐军的身后响起到:“他说你没本事,被女的保护,不是个男子汉。”
阴影,唐军此时的心里蒙了一层巨大的阴影,到不是那东班牙长人的话让唐军有阴影,而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给唐军带来的。原本唐军以为女排姑娘们很高了,女子之中,这么高的已经是凤毛麟角,可谁知身后这些姐姐们还要高!而且高出不少!
“天!那说话的姐姐身高怕不得有九尺?”(注1)
唐军甩了甩头,有阴影也没办法,这怪不得旁人,谁让自己不高呢?当下只好不去多想,开口问到:“大姐也听的懂他说的话么?”
只见那女子走了近前,俯视着唐军,笑到:“我听不懂东班牙语,不过他们翻译的硬语还是懂些。”
张丽萍这时在唐军的耳旁说到:“这是咱们国家的女子篮球队队长方小红,她本来是在咪国打咪Ba的,现在是来国家队效力,她已经在咪国打了三年的篮球,所以硬语没问题。”
唐军有些疑惑到:“什么是咪Ba?”
张丽萍已经不对唐军的各种希奇古怪的“提问”感到奇怪了,只当他失忆,闻言解释到:“咪国的篮球联赛是世界上最激烈的链球联赛,那联赛的名字就叫‘咪Ba’,女子的就叫‘咪Ba’。”
“咪Ba,还真是奇怪的名字。”唐军并没有听的太懂,毕竟他不懂硬语,不过此时也不好多问,再看了方小红,虽然心里的阴影又重了些,可仍是谢到:“多谢大姐了。”
唐军这“乖巧”的样子,再配合他的“可爱模样”,登时让那些正国女子篮球队的队员们一阵尖叫,张丽萍下意识的紧了紧怀中的唐军,而陈爱娜和其他女排队员们纷纷转换防御阵型,女排教练胡桂枝在旁看了,摇头到:“这套阵型是用来冲击冠军的,却用在了这里,真是胡闹!”
那方小红见女排同行们护的那么紧,当下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转了头,用硬语冲那东班牙长人喝到:“%¥%#¥%%¥!!!”
唐军虽然听不懂,可却凭空感到一股迫人的气势,心下肃然起敬,当然,身高两米开外,自然便有股气势。
刘佳则在旁翻译到:“她在说那个男的有胆量便和她比篮球,欺负小孩子不算英雄。”
那东班牙长人也听了本队翻译,气的直跳脚,而这边厢的唐军也不乐意了,他毕竟有十六岁,虽然看起来小些,可在唐家庄里,要不是因为练武,这年纪的结婚生子都有,怎么算是小孩子?
想到这里,唐军当下挣脱张丽萍的约束,排开女排姑娘们,走了出来。
张丽萍哪想到唐军竟然有这么大力?一楞神间,便看唐军已经上前对那还在跳的东班牙长人说到:“你叫什么名字?”
方小红见唐军的表情很是自然,并没有什么畏惧之色,欣赏的点了点头,当下将唐军的问题转述了过去。
那东班牙长人听了本队翻译,说到:“¥#%¥###;!”
“他说他叫弗朗西斯柯(注2)。”方小红的翻译似乎做的上了瘾,到让一旁的刘佳很不高兴。
“那好,那弗什么朗的听着。”唐军自然不会记不住这区区五个字,这样说不过是在生气弗朗西斯柯搅了他练功:“我自然是男子汉,你的挑战我接受了,如何比,你划下道来便是!”说着对身旁的女排姑娘们说到:“姐姐们莫要阻拦,就让我去比试一下好了。”
唐军说话之间,莫大的信心写在了脸上。
比投掷的准头,谁比的过唐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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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为汉尺,一尺是23.1cm(网上查的,对不对,脚脚不知道哈。)那么九尺就是2o7.9cm。至于为什么要用汉尺,那原因是写着数多些,够劲,嘿嘿。o(n_n)o
注2:为什么用弗朗西斯柯这个名字捏?因为这个名字的字多啊!!!要是何塞什么的,就太短了,多没意思?o(n_n)o
正文 闻风啸万道,矫矫翩翩。二七五
闻风啸万道,矫矫翩翩。二七五
一波三折!
连一向淡然的常景轩的眉头都是一紧,一波三折是唐怀最负盛名的手法,于他施展出来,飞蝗石离手之后,并不似旁人一般的再难约束,而是能接连借物转向,甚至可以一折再折,连做三次折返,所为的,便是以常人难料的方向攻敌,以逞奇效!
虽然常景轩知道唐怀有这本领,可怎都想不到那颗飞蝗石竟能在被自己抽到一旁,又抖在地上之后,还能再借地再弹,且竟然还能取了常天赐的方向而去!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唐怀早便料到了自己的应对,也早在飞蝗石出手前,想好了对策!如此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常景轩脑中电转,不过秀水六盘也讲心境,水无定势,敌人虽然难防,可掌握这等剑道之人,更要不能有一丝的慌乱,否则,水势还未伤人,自己却先把握不住,结果只能是剑毁人亡。
所以眼前唐怀所施的手法虽然骇人听闻,可常景轩的手中却是未有片刻的迟滞,就见那秀水神剑再转,竟是改抖为拍,取惊涛拍岸之势,反以剑脊拍将下去。
飞蝗石毕竟早离了唐怀之手,常景轩这一拍,哪会不中?登时又是“扑”地一声,飞蝗石终于碎做齑粉!
唐怀的一波三折,只一折,便被自己破去,可也就在这时,常景轩便听背后厉啸骤起,心下一叹道:“罢了,终究没能保住那畜生的性命!”
与此同时,“啊”地一声惨呼响起,常天赐的心头也一凛,知道罗志还是中了暗器!
这一切,迎面而立的唐逸看的比常家三人更加清楚,却原来自己和唐冷的一击分别被常天赐和常承言挡了,随后唐怀的一波三折,也被常景轩接了下来,虽然自己这方三人出手,都被崆峒一一化解,但与此同时,唐月的九转十回,却是正好赶到。
这万羊岗头宽阔,九转十回大有回转余地,又有漫天蝗雨遮掩,一时哪会有人注意的到?再有之前自己三人拖住常家祖孙的注意和精力,唐月这一记九转十回正是击中,接连三颗,挟着大力,竟将罗志推的朝前撞了出去!
唐月见自己击中,欢喜之余,也不禁有些揣揣,当下转过头来,正见唐逸望来,耳旁更是听到唐逸的软语:“月姐莫要担心,你我一体,月姐杀了他,便与我亲手一样,这可是如今最好的结果,比伯父和叔爷得手还要好上许多。”
唐怀等人闻言,哼了一声,可却也知唐逸是在感谢唐月,自也不往心中去,且这罗志死在唐月的手里,唐逸这一生为唐门尽力,再不用多做担心,自然皆大欢喜。
唐月闻言,也终是放下心来,展颜一笑。
唐逸安抚唐月之后,再放眼望去,便见那罗志被大力推的朝前一撞,正是撞在常天赐的身上,常天赐不似唐逸看的清楚,不知罗志是死是活,只得硬以脊背一抗,随即转身将罗志身上的大力卸下。
这大力一卸,罗志登时软倒在地上,面色铁青,道道血水,自背后流将出来,顷刻便汇做一洼。
“他没的救了。”
常承言拨开身前的飞蝗石,余光一瞥,沉声道。
常天赐闻言,眉头微皱,可眼中却没有半分的怜意。
罗志虽是将死,可此刻的神志却还清醒,望着常天赐冷漠的眼神,哪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只道:“师兄自然怨我,若无我当初对那唐逸的所为,师门也不会蒙上如此污点。不过今日我便死了,心中有话,总要、总要说将出来。”
罗志说到这里,一阵的咳嗽,血沫自口鼻中喷涌出来,染在脸上,可怖的同时,却也凄凉的紧。
将口中血沫吐了干净,罗志硬提着一口真气道:“我非是来找借口,可我、可我是当真喜欢沁诗。怎奈何,她有你这亲哥哥做榜样,便是我再努力,也难入她眼。尤其那行云出现,其成就更是远非我所能比。好在那行云倒也算专情,除了那袁思蓉和焉清涵外,再不多娶,我这才看到了机会。所以我亦拼命努力,终于修至剑罡一级,更想在关外剿灭马匪一事上,多出些力来。结果谁知那马斤赤竟然晋了魂级,我哪是其敌?从此,这一切便都再难掌握。”
唐月这一记九转十回,正中罗志背心,罗志强提一口真气,只匆匆说完这一句,虽然眼睛又望向常承言等人,可再难说出什么,终于神采俱尽,将头一歪,死的透了。
此刻唐门的蝗雨渐疏,常天赐把罗志的话听了个满耳,眉头登时一皱。
不过常天赐却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顾及罗志的尸身,因为峨眉派已趁着这片刻的时间,举派绕到了崆峒身侧,华山派更是早在眼前蓄势待,这两派便都等这蝗雨一停,便合力来攻!
眼前危局,常天赐只得深吸口气,再不理会地上死去的罗志,全神应战。但也便在这一刻,常天赐的眼中却是利芒一闪!
母仇已报,冯平死于自己的手上,罗志死于唐月的飞蝗石下,余者,如常家的千里追杀,虽也可恨,但那是自己的仇。母仇不可有半分的推托,但自己的仇,报与不报,却全在自己。所以今日母仇得报,唐逸只觉得心中仇恨放下大半。
罗志之死,唐逸可是看的清楚,这二三十丈的距离,实难有什么能瞒的过他的眼睛。眼看罗志身死,唐逸除了欢喜外,半分怜悯都无,便算他能听到罗志死前之言,亦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无论任何托词,任何背后的隐情难处,也不能成为伤害自己母亲的借口!
这一刻,唐逸心下只是暗道:“两年半来的辛与苦,终于在此了结大半!”
心念及此,唐逸只觉得忽然之间,心神大放,神志登显清明,就连这眼前一切都变的好似尽在掌握一般!
“莫非这母仇一报,我之心境意外的有了突破?”
唐逸灵光一闪,这等机遇可是难求,他哪敢有半丝松懈?当下便是凝神体会。也正巧,唐门这一刻因为华山和峨眉围攻上去,而暂时歇了下来,尤其丁组,正需要回气平神,难得的给了唐逸片刻时间。
凝下神来,抬眼望去,就看那万多人混战一起,少林和武当的大阵轮转不休,万羊岗上到处剑影血光!除去唐门之外,其余九派撞在一起,便连点苍和飘渺天宫都已现伤亡,更不提那些仇深似海的大派。
唐逸的目光扫处,便见这处残肢抛起,那边鲜血狂喷,一道道的人影,一缕缕的剑光,映着中原武林二百年来未有之争杀。这一切看在岗下众人的眼中,除了惊骇之外,再无其他,可映在唐逸的眼中,除了暗叹这名门争杀的壮观惨烈外,更是隐约悟到了什么似的。
也便在这一刻,唐逸不知不觉间,赤瞳竟然头一次在没有愤怒下自行开启,接着,眼前一切再变,变得缓慢,也便在这时,唐逸的心头一明,登时恍然!
“原来如此!”
唐逸心头狂喜道:“人立局外,洞若观火,大局遍览,以窥先机!这不正是洞烛先机之势?”
身为统帅,若能洞烛先机,自可百战百胜!便是那知己知彼,亦不过是要知晓彼我动向,好做安排,二者殊途同归。
“我之背水得自与马斤赤一战,此心境利决战,如今再得新的心境,却是利统领指挥,二者各有所长!”唐逸心头一喜,暗道:“既然这心境可洞烛先机,那便名唤洞烛。虽此心境不能与德皇前辈的大道正法相比,但原理却也相通,都是以窥其势,先得其变化,将敌之变化掌握手中。所以日后磨练渐深,未始不能于大道之中更进一步!”
按捺心头欢喜,将这份心境定下名来,唐逸再是凝神观察,心中却又一惊。原来头前行云一跃而入少林的伏魔大阵中,此刻的他正泥足深陷!
“怎会这样?”
唐逸看了片刻,眉头不禁皱到一起。
行云虽不以聪慧闻名江湖,可却绝不会是个愚人,就算他本人再是自谦运道好了,可能以二十之龄,稳坐天下第一大派之,便算他武功再是群,也必要有真本领。否则不是小觑了行云,而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但这道理唐逸虽懂,可便是这么一个人,如今所做所为却像是在自寻死路!行云孤身而入伏魔大阵,且又毫无取胜希望,甚至那大阵中的一座座的金刚剑阵轮转之下,行云便是想退都没有可能,结果只有被那六座金刚剑阵生生磨死!
眼前之景象难以置信,可唐逸又怎都不愿相信行云当真莽撞至此,再一抬眼,通览全局,便想要再寻答案。
青城派与武当战至正酣,一时虽落些下风,可却并未有败像,不过武当的北斗太极大阵却也厉害,青城六子,两个化形级的高手,四个魂级高手,竟仍吃力!
反过来再观万剑宗与少林,因为两座真正的伏魔大阵被行云和秦百程拖住,万剑宗的实力又强,所以虽然少林还有六座大阵,但一时竟还是稍落下风。
再把目光转将过来,望着少林与万剑宗的战势,唐逸不禁骤然一惊!
“难不成他竟要如此去破伏魔大阵?”唐逸的脸上明了的同时,心下更是暗自敬佩。
正文 虎年在即,新更·唐门史上的首粒三分球
虎年在即,新更·唐门史上的粒三分球
方小红带着女子篮球队问好,胡桂芝点了点头。胡桂芝本是严肃的人,尤其是这训练上,更是一丝不苟,可今天她却没有去管手下的那些姑娘们,对唐军方才的那一掷,她多少也有了些兴趣。
那边的弗朗西斯柯听到唐军答应,一握拳,吼了一声,似乎要将方才被女派女篮“欺负”的怨气泄出去,可他不知,他这一个动作,别说正国这边,就是东班牙队友和教练,都在那摇头。
“那家伙真可怜。”弗朗西斯柯的队友们耸了耸肩,摇头感叹道。
很显然,就是这次比试,不论胜负,弗朗西斯柯都要丢脸。胜了,不过落个欺负小孩子的结果,输了,那自然更是耻辱。
“我们就来比罚球。”
不过弗朗西斯柯似乎并没有所觉,当下指了指篮筐,站在球线处道:“一人五个,进的多的胜利。”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这可怜的长人豪迈的一挥手道:“你要是进的和我一样多,也算你赢!”
刘佳听着对方翻译后,转述过来,随后严肃道:“小军军不要慌,就算不进,出洋相的也是那个肌肉长到脑袋里的大笨象!”
唐军听的有些迷糊,弗朗西斯柯的意思他是懂了,可刘佳那什么洋相,肌肉,大笨象,却是头一次听,不过想来是在挖苦那个蛮夷吧?唐军随即一笑,感谢刘佳的关心。
刘佳自小便是认真学习,多少年刻苦,考进外大,然后凭借流利的硬语,才得到的这分体面工作。这么多年来,别人在唱k,她在读书,别人在趴拖,她还在读书。不过对于男人,一向是来者全拒的刘佳,没想到今天竟然因为这少年的笑容,而砰然心动起来。
“这个小正太,我是吃定了!”
暗里咬牙宣布着,刘佳就觉得自己那隐藏的属性栏里,某个被标志着正太控的标签忽然亮了起来,那真是光芒万丈!
弗朗西斯柯早等不及,抓起球来,走到罚球线外,深吸口气,然后沉腕出手,就听“砰”地一声响,篮球先是撞到蓝板上,随后在篮筐上转了几转,提了东斑牙长人的一回心脏后,这才不情愿的钻进了网里。
“oH~yeaH!”
东斑牙长人自己给自己欢呼。其实说起来他这罚球还是有两把刷子,而且能在兴许起伏那么大之后,还能投进,就连东斑牙的教练都暗里点头。
“就这么简单?离这么近,投那么大的筐子,还转了半天,他怎么会这么兴奋?难道不应该羞愧么?”
唐军皱了皱眉头,心下不解。要是让弗朗西斯柯听到自己一方才那一记好球落的这么个评语,当真要吐血了。
张丽萍不愧是女排的队长,除了能力威严之外,心思还很细密,当下见到唐军皱了眉头,上前低声道:“真要觉得困难不比就是了,那也不算什么。这本就不是公平竞争,就好象让他和你比赛射飞碟,姐姐保证他一都不中。”
方小红虽然生的高,可耳力似乎很好,见刘佳和张丽萍都认为唐军投不进,不仅有些不满道,“篮球这项运动很普及,现在有几个人上学没玩过?蒙进一两个也好,总不能未战先逃。”
“好!”
唐军闻言,忽然笑道:“方姐说的好!既然应了战,便绝不能反口食言,那是懦夫行径,唐门弟子绝不为之!”
唐军前半句还好,方小红听的心里畅快,只觉得这个在比赛里捅篓子的少年很合自己的胃口,正要夸奖,可后半句却令她如坠雾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唐门?弟子?”
方小红的脑门上似乎挂了许多的问号,可张丽萍他们却早听唐军提起过,倒不以为异了,反是因为方小红方才鼓励唐军比赛,颇有些不满,只道这人要唐军出丑。
东班牙长人弗朗西斯柯正在那里等着唐军罚球,可却见正国那里竟然聊起天来,当下不高兴了,便朝唐军鸟语起来。
不过唐军却懒的再听翻译,当下也不去罚球线,就在原地,随手一抛,根本就没用什么手法,只是将球扔了出去。
唐军抛的随意,可他却没有意识到,他这手法正是暗合了全世界流行的终极投篮技巧,端马桶式!这可是下至菜鸟,上至咪Ba的球命中率第二的狂人都在使用的神技。而且令人更为惊讶的是唐军此刻出手的是难度更高的单手端马桶式!
球尚在半空,几乎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方小红心下也道:“原来他上学时还真没有怎么打过球。”
惟有胡桂芝轻皱了眉头,因为她看的出唐军这一抛可不是别人想象中的随意,或者自暴自弃,因为唐军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那是自信的微笑。这么多年的教练生涯,胡桂芝自忖不会看错。同样注意到的,还有那个东班牙老教练。
“刷”地一声轻响,篮球运动中最美妙的声音之一,它代表了完美的入篮,精准到了颠毫!
便如此,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来自中国古代暗器名门的,十六岁的,穿越到某未来平行世界的长正太,以单手端马桶式,倒出了,啊不,投出了他本人,乃至唐门的第一个三分球!毕竟之前所扔的那个再远,也是出自场外,而此刻唐军却是实实在在的场内,三分线外一点点。
刷篮进筐,完美的不能再完美,尤其这一球还是在三分线外以单手端马桶式神技投出,一时满场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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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再破伏魔,二七六
再破伏魔,二七六
伏魔大阵,少林镇寺大阵!
每十八名剑僧组成一座金刚剑阵,合六座金刚剑阵之力成就一座伏魔大阵,共计一百零八人之多!行云一人陷将进去,任他武功再高,面对这六座金刚剑阵绕了他轮转不停,也只有苦苦支撑。
就见那每座金刚剑阵,一十八支剑罡围做一圈,每个剑僧的脚下都是不停,整座金刚剑阵就好似一十八支剑刃飞旋,虽然每个剑僧的修为都远不及行云,可这一十八人轮转一圈,便是一十八击!其合力之强,可想而知。
且这还不过只是一座金刚剑阵,便听达摩堂座广庭大师的一声“金刚轮转”之后,六座金刚剑阵一齐旋转,每阵自转,六阵再转,这一百零八支剑罡,便似一百零八支绞刀一般,任你修为再强,都要生生绞杀其中!
行云早与这大阵交手过,对伏魔大阵的诸多变化,心底也是清楚,所以就算面对这周身的剑罡围绕,他宁可苦苦支撑,也不会闪避跃起。
要知在这伏魔大阵中,简直便似置身万仞苦狱一般,哪都是剑,哪都是危险,根本便是避无可避。若要跃起,虽能一时躲开这些剑罡的围杀,但其之后的变化:“万剑伐天”,却能将这森森剑罡直竖起来,变做满地荆棘,朝天乱绞!等到那时,行云自己一人,身在半空,无凭无靠,便是立死之局!所以行云再是辛苦,亦只是强撑,却并不做他想。
不过行云的武功也着实强悍,一人身陷伏魔大阵之中,可只凭他那两支神剑翻飞,虽然看起来辛苦,但身上却无片伤!
“当然,若是再多些时间,胜的确实是这伏魔大阵,只凭这番消磨,也能将人生生磨死。”
唐逸可说身在局外,此刻心境又正清明,看的自然比那争杀中的诸人明白许多。所以虽也看出行云的危急,但却看出了蹊跷之处:“不过行云虽然看起来应对的吃力,但旁人却都没有察觉到,他竟是带着伏魔大阵朝一旁移动!”
行云深陷阵中,所以苦苦支撑,这在旁人心中都被认做必然,就算西盟会奇怪行云为什么要一人入阵,但以行云的武功,如今的辛苦却不会有假。
不过正是局内局外有别,立于高处,通览全场的唐逸却看的出,这伏魔大阵虽然移动的不快,可在行云坚定不移之下,确实正一步一步的朝旁移去!
伏魔大阵,一百零八人轮转不休,脚下哪有半刻的停顿?起步落脚之间,自有偏差。所以这一步半步的偏移,便连主持大阵的广庭大师都难做察觉。更何况如今这行云终于被围其中,焚寺之仇,破阵之恨一并袭来,自也没那精力去细究,只恨不得一人一剑,将这少林仇敌,绞个粉碎才是痛快!
便是在一旁的广通大师,没有唐逸的赤瞳,这万多人混战,他也无法似唐逸这般把握的详细。
“逸儿,你可无恙?”
便在这时,唐冷注意到唐逸的赤瞳开启,当下传声道。
唐逸闻言,笑道:“多谢伯父关心,方才月姐为我报仇,晚辈一时竟然大有领悟,赤瞳便不自觉的使将出来,不过却是无碍,甚至正可借其通顾全局之用。”
说到这里,唐逸的话头忽然一顿,唐冷惊觉,顺了他的目光望去,便见场中竟然大变!
就听身陷伏魔大阵之中的行云忽是长啸一声,一青一白,两道剑罡瞬时暴涨,随即就见他再不苦苦招架,竟将双剑置于左右,随即整个人竟也旋转起来!
若说伏魔大阵中的剑僧是正转,那行云便是逆其而行,两道青白剑罡毫无花俏的与周身袭来的剑罡绞在一起!
剑僧在外,行云在内,两者反着乱绞,以硬搏硬,一时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剑剑相交的暴响声,猛然大作!便连混战在周围的各派高手都是不禁一怔,更不说旁人。
行云竟以一己之力,硬撼伏魔大阵!
便见那伏魔大阵中罡风四溢,土石纷飞,少林手中的一百零八道剑罡狂绞,正中行云一青一白的剑罡更是毫不示弱,两厢里都不退让半步!
行云虽只一人,可功力远高,这一拼尽全力,只一开始,竟占上风!便见那一座座的金刚剑阵轮转到行云的身前,随即剑罡绞在一起,少林剑僧的剑罡便在暴响中纷纷迸裂!一支支的剑碎,一道道的人影跌将出去,行云人在其中,一时神威尽展!沾者非死即伤!
“天!他的内力竟然高深到了如此地步!”
不论岗上岗下,几乎所有人都直了眼,哪里肯信?也惟有少林门下和万剑宗好上许多,毕竟当年太室山上,行云对萧寿臣的惊世一击,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如今的声威也委实骇人,便连这两派门下也有些目瞪口呆。
这边的声势惊人,广通大师哪不转目回顾?可眼见行云神威大展,自己门下纷纷不支,广通大师的心下不仅没有惊惧,反是暗道:“他如此蛮干,初看似是大占优势,可那不过昙花一现,待等他气力不及,败的却也迅!”
行云之所以能表现的如此惊人,全在他的功力高出剑僧许多,人在阵中,虽然有一百零八个对手,但真正近得身的却也只有十数个罢了,所以行云这一拼尽全力,联剑术大展之下,有此战果,实是意料之中。旁人惊讶,实是这等声势太过惊人,且一人独撼少林的伏魔大阵,便算这优势只在一时,却也足够令人铭记。
但行云绝不是莽撞之人,唐逸在远处明白,万剑宗门下也都明白,只不过唐逸在远处看的通透,知道行云要做什么,所以他不吃惊,而万剑宗门下则是信任自己这年轻的宗主。
“秦老!今**我便再合力破一次这少林的伏魔大阵!”
与此同时,眼见行云的剑罡渐弱,似是要力竭,众人都自惋惜,甚至有人不忍见行云被这乱剑绞死的结局之时,就听行云这一声大喝出口!
秦百程方才与行云定下赌约,且也是一人去闯伏魔大阵。只不过人们都被行云这一气狂绞吸引了住,哪还去注意秦百程?直到此刻行云开口,所有人才都注意到,原来相隔离数丈远的两座伏魔大阵,此刻竟已挨到了一起!
唐逸望着眼前局势,心下暗道:“这一百零八伏魔大阵确实厉害,虽然其中的诸多变化我还未能亲见,但只观如今这简单的轮转,便已威力尽显!不过这大阵乃是少林的镇寺大阵,等闲时分不可能祭将出来。便是万不得已之时,却也只需这一座大阵便就够用,怎都不会遇到今日这般,数座大阵并举的场面。”
唐逸刚想到这里,正见行云话声方落,渐弱的剑罡竟再暴璀璨光芒,随即一头直朝秦百程的方向撞去!而那秦百程也与行云一般无二,连人带剑,反撞过来!
达摩院座广庭大师乃是这大阵的主持之人,眼看胜利就在眼前,这行云虽伤了不少剑僧,可人力必有穷竭之时,不片刻后便能将他杀了,可谁知异变再去,这行云竟然朝自己奔来,似要自此脱阵而出!
广庭大师哪里会肯?当下正要变阵,聚拢人手,擒杀行云,可也便在这时,广庭大师就觉得自己脚下突然一滞!随即眼前竟然出现许多门下弟子!
伏魔大阵本就是由少林门下所成,广庭大师的眼前出现门人,自不应该奇怪,只不过如今出现的这些剑僧并非自己阵中,其应去围困秦百程才是!
异变陡起,大阵中闯入了旁人,立刻便被卡住,登时停止转动,而这大阵一旦停下运转,其中的僧人又哪是行云和秦百程的对手?
唐逸眼见如此,毫不意外,便只心道:“果然如此!伏魔大阵也好,太极大阵也罢,虽然都是厉害的很,可进退之中,却不能被外力干扰。也正因此,少林才出言,要将这万羊岗上并不密致的树木尽皆伐去,为的便是不想被这些树木乱了阵脚。可如今数座伏魔大阵并举,各自运转自然无事,但只要撞在一起,那结果可比被树木挡住脚步还要麻烦许多!”
望着那两座伏魔大阵骤然卡住,行云和秦百程束缚一去,那仅逊于通天高手的实力便显露无疑。就看这二人的剑罡到处,那些剑僧哪里还能招架的住?便纷纷扑倒地上!一时优劣逆转!
唐逸见状,心道:“所以行云以辛苦之姿,引伏魔大阵缓慢旁移,为的便是这一刻,以伏魔大阵去破伏魔大阵,虽然使了些巧,可凭一人之力做到,任谁都难说什么!”
唐逸想到这里,稍是一顿,随即再是暗道:“说来,此法也只有他一人能够做到,便算秦百程跟在他的身旁,人手一多,反碍了手脚,就再不可能将伏魔大阵带的动了。”
唐逸这边看的清楚明白,行云和秦百程那边破阵破的却也痛快!这二人三剑,尽显威风,两座伏魔大阵一溃,再等这二人将余下的剑僧尽皆放倒,缓过手来,那其他的六座伏魔大阵却也就危险了,毕竟那些大阵都是临时凑起,面对旁的高手还能勉强保持阵势,可行云和秦百程若是到了,那结果不言而明!
“逸儿,少林危险,我们可要出手?”
便在这时,唐冷再是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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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筮之古拙,二七七
筮之古拙,二七七
唐逸闻言,沉声道:“自是要帮,虽然少林对我门亦不会存了什么善意,可无论如何,只有西盟先胜,才可再言其后。”说到这里,唐逸再道:“不过我们要听广通大师的指挥,自不能擅动,他只要不开口命令,我们便绝不动手。”
唐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西盟各派再争利益,亦要等西盟得胜才有的可争。且此刻既然还是广通大师统领全局,那唐门自不能妄动,也免战后授人口实。
至于此刻的广通大师,兀自在那震惊不已。非是他定力不够,实是伏魔大阵竟再被行云所破,且这一次,行云只独身一人,可破阵的度却比之以前还要快上许多!
少林镇寺大阵,便在这众目睽睽下,被破的如此干脆利落,广通大师一时竟有些呆了,再见行云和秦百程手下更是不停,奇﹕[书]﹕网少林弟子纷纷倒地,广通大师的心头一阵悲痛汹涌,竟生了亲自上前与其拼命的念头。
要知少林武当这两派与其他大派不同,虽然都同属名门,可因实力又强上许多,所以少林方丈和武当掌教虽也都有魂级的实力,但绝少有机会轮到他们出手。
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出手了,这一刻又身负统领西盟重担,但广通大师竟一时难捺意动,手已是握在剑柄之上!
也便在这时,就听一声大喝猛然传来:“休要猖狂,接我大彻一剑!”
此声大喝,震耳欲聋!随即便见人影一闪,一个瘦小的身影自一旁跃将出来,正是那少林第一高手,至善老僧!
至善老僧,人虽瘦小,可那剑上之力,却是重逾万钧!这一剑直袭秦百程,便是强若秦百程,亦不得不弃了眼前的少林弟子,转身回剑去挡。
这二人都以威猛显名于江湖,两支神剑撞在一起,自然惊天动地!
“收功!”
唐逸眼快,当下便是觉察出其中的不妥来,当下高声疾喝!
唐逸虽然年纪不长,且如今还非是真正的唐门中人,但其智慧天资却是令人折服,唐门上下闻听唐逸这声大喝,下意识的便将内力一收,随即那声震天巨响便是传来,远在二三十丈之外,唐门上下都觉得满耳嗡鸣不已,脚下竟是一阵的轻颤!
这要是再将内力灌在地上,那时怕不将脑袋震的坏去!
这一声巨响,整个万羊岗头都似是晃动一般,至善和秦百程两人剑上全力一挤,两股大力压迫之下,无数罡风暴散开来,一时竟将周遭三丈内的少林门下俱都轰的飞了出去!
“好猛的力道!”
秦百程堪堪将这一剑接下,毕竟他回身接剑,要仓促不少,这一挡之下,整只小腿竟然都深陷地下!
不过秦百程接下这一剑后,反是大笑道:“几年不见,你这老和尚的修为又涨!不错,今日便看你那大彻可真是我神霄的对手不是!”秦百程言罢,手中神剑借反震之力,朝后一转,用那剑罡在地上一圈一划,随即土石迸裂开来,借着至善落地之机,脱身而出。
自然,这二人所迫出的罡风再强,行云也不会被其所伤,眼前一时没了对手,正要转身相助,却便听秦百程朗声道:“这老和尚还不至能将我如何,宗主且尽去擒杀广通,莫要当真在意那赌约,你我赌约怎及万剑宗儿郎的性命!”
破这伏魔大阵并非为此行目的,破阵不过是为了擒杀大阵背后的广通大师,所以才有秦百程此言。
可秦百程的话虽不错,且他也将至善老僧挡住,但行云却未能再进一步。因为他的身前多了一个古拙道人。
这古拙道人年貌甚老,身着武当道袍,面无表情,便是面对行云这天下第三,一人直破伏魔大阵的高手,仍是面不改色。
“这道人莫非便是那易析子?”
唐逸在远处看的清楚,虽然他从未见过这古拙道人,可似他这副形容的却是少之又少。就见那道人的一张脸来,好似盘根老树,,可明明奇丑无比,但望之,却又不令人厌恶,反自有一股清奇在其中,倒似是画中古仙一般。
唐逸望着那古拙道人,心下暗想起一个人的名字,暗里肯定道:“能令行云停下脚步,且如此顾忌的高手,除了德皇前辈口中的易析子外便再无他人了。”
而此刻的广通大师终于自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能领少林这许多年,自也是非常人物,见那易析子挡在行云面前,当下再不耽搁,抬眼一扫场中形势。
就见点苍和飘渺天宫仍然战的不温不火,虽然飘渺天宫确是有心来助,不过其本就人少,此来又非全部,更缺了那惜言领袖,面对点苍,一时难占上风。点苍则更是心有他念,下手也并不重,如此一来,飘渺天宫反更难下拼命。
而一旁的三派之战,却就激烈的多。崆峒派虽强,但华山峨眉都不逊于它,此刻面对两派合力,崆峒大为吃力,要非是常景轩的秀水六盘极擅防守,竟能将曲正秋和白云大师两人一并接下,崆峒怕更是难为。
至于武当和青城则仍是未分出胜负,不过两派优劣却是愈显,只要时间足够,武当必胜无疑,便看眼下那玄元真人的师叔能抽出手来挡住行云,武当的优势便不言自明。
环视过后,再观自己的少林,虽然伏魔大阵被破,可万剑宗最强的两大高手,行云和秦百程却分别被玄元真人的师叔和自己的师叔拦住,以这两位长辈的功力,便是难胜,亦难败!
广通大师一眼看明场中形势,随即便是高声道:“唐门着万剑宗而射,无须再待我之命令,务必阻住万剑宗之攻势,以待我等重整伏魔大阵!”
此刻那秦百程和至善虽然仍是战的惊天动地,但,怎都不比之前那一击来的突然,唐逸也是再展震骨传声,正将广通大师之言听了个清楚。
这场中局势,不用广通大师来提,唐逸便看的透彻,少林那伏魔大阵虽然被破,但其他六座大阵还在支撑,且进退有序,远不似峨眉、华山和崆峒这三派那样混战一起,所以还有余地让唐门施展漫天蝗雨。
“乙丙二组全力,以轮指齐攻万剑宗后半,甲组各自为战,以飞蝗石,相助其他各派!”
唐逸当下毫不犹豫,唐门闻令,手里哪还有停?登时蝗雨再现,漫天而至,再临这万羊岗上!
唐门蝗雨之可怖,方才已有了先例,所以还未等唐门施展,便听广通大师一开口,万剑宗门下就都早便纷纷凝神戒备,所以此番蝗雨袭来,万剑宗的死伤固然难免,可较之崆峒却要好上不少,且此番唐门最最精锐的甲组并没有参与其中,万剑宗的压力自然也轻。
“前辈可真要出手?”
行云耳听身后万剑宗门下惨呼连连,面上大显不忍之色,声音也低沉许多,铁剑和断桥于半空微微颤抖,证明着行云心头的激动。
古拙道人闻言,望了望行云,却没有开口答话,只是缓缓将背后的松纹古剑抽将出来,随即一横,左手则是一个问讯。
这姿势行云熟悉的很,青城派本也是道门一支,这等请人动手的起手式,行云见过许多,于是再不多言,一个跨步,双剑合璧,便攻将上去。
“逸儿,你看行云和那道人谁的胜算大些?”
唐怀自从以一波三折攻向常天赐之后,便再未出手,此刻唐门正以飞蝗相助西盟各派,他却忽是问起远处行云的胜算来。
唐逸的眉头微皱道:“那古拙道人的武功,晚辈不知,所以不敢妄加判断,只是他既敢来拦,必有所恃。”说到这里,唐逸忍不住道:“叔爷竟也不认识那道人?”
唐怀望着场内酣战,摇头道:“那道人我之前确不曾见过,前几日玄元说他武当还有高手,可阻行云,我那时还有不信,今日看来,怕就是此人了。至于其修为究竟如何,一观便知。”
唐怀说到这里,忽是一顿,却原来行云与那古拙道人已是交上了手。
要说一旁秦百程和至善之战,惊天动地,那行云和这古拙道人之战便显的逊色不少,就见行云双剑合璧,一人却似两人般,剑光纷飞,便是魂级高手都难招架得几式。可不想十余招转眼过去,却全被那古拙道人不动声色的挡了下来,且这道人看起来并不十分吃力!
“他这剑法看的人好生眼熟!”
看到这里,唐怀的眉头轻皱起来,忽然问道:“逸儿,你见那道人的剑法,可有什么感想?”
唐逸闻言,稍是一顿,不过仍是言道:“行云的双剑威力巨大,对之,便似与两人较技。但那道人却更加令人吃惊,他那一支剑,竟能将行云的双剑尽皆挡下,且似是能早一步算到一般,望之,颇有些与德皇前辈的大道正法相似!”
唐怀闻言,面上没有一丝的意外,稍是沉思,随后却忽然转头望向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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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乎后面情节,所以脚脚只能多说一句,此战不会如表面那么的简单,脚脚也不会专门写那么多人自相残杀。至于各派多有死伤,这却难免,毕竟这是江湖,非温柔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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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以心卜剑。二七八
以心卜剑。二七八
唐怀忽然转头望来,经年不睁的眼睛却是惊人的敏锐!
唐逸心下暗是一突,可面上却没有半分变化,眼睛之中,虽满是赤红,但其中的心境却是坦然的紧。唐怀似也只是看了看,随即便再望回那场中,口中言道:“逸儿所察无错,我亦如此做想。不过那武当的根基雄厚,剑法众多,其中便有测算之术,这却也是早便就有了的。易字辈中的高手易辛子,便是以测算之剑闻名天下,其神剑爻鹿,可是令当年许多人闻之色变。”
稍是一顿,唐怀似是忆起唐逸并不见得知道其中内情,当下便再是解释道:“非是易辛子当年的武功绝强,而是与其为敌,行起剑来,总是束手束脚,令人难受已极,所以才是令人头痛,而这,也全因他的测算之术。”
唐逸闻言,登时便道:“如此说来,这道人也与那易辛子一样,在使测算之剑?”
唐怀闻言,反是摇头道:“你可知那易辛子最后已晋化形之境,与那曲正秋等人的修为并无什么差别,可他却在数年前死于一人之手。”
唐逸一怔,随即便是明白过来,讶道:“叔爷可是说,那易辛子死于行云之手?”
唐怀哼了一声,这才道:“不止如此,当时的易辛子并非一人出手,听传言道,那时与他一同对战行云的,还有华山曲正秋和点苍的蔡培峰。”
唐逸听到这里,才是当真一骇!若说易辛子被行云杀死,虽然惊人,但也并不如何出人意料。毕竟行云能被公认做天下第三,仅次于两大通天高手,自然要比一般的化形级高手强上不少。
不过如今听唐怀这一说,易辛子死时,并非只是他一人与行云交手,而是与他人联剑!且与他联剑的乃是曲正秋和蔡培峰!要知曲正秋可也是十大高手之一和那蔡培峰分列七、八两位,排名比之唐怀还要高上些许!
便是这三大化形级高手联手,结果易辛子还是被行云杀了,唐逸忽然觉得,自己对行云的武功认识还是不够。
而且这时,唐逸也明白了唐怀之意,他说这些,便是告诉自己,既然行云如此厉害,可这古拙道人如今却能以一人之力挡住行云,那他的武功之高,也难想象!自不是易辛子的测算之剑可以比拟。
“测算之剑,大道正法,这两者的原理倒是相通。”唐怀望着场中那二人之战,口里则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这两者的境界相差却是甚远,依我看来,其中必然还有一层境界。这境界如何,其名又为什么,我虽然一概不知,但想来那个道人如今却正在使用。”
唐逸闻言一惊,几要开口出声,只是唐怀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反把话锋一转道:“不过行云的联剑术虽然厉害的很,但他最令人忌惮的还是那手快剑,其度竟较声音还要迅上三分,旁人都是闻声知剑,这才有了耳听八方之说,可行云那剑至无声,真要闭目光去听,那怕是剑早刺了身体之中,声音这才姗姗来迟。”
说到这里,唐怀沉声道:“只要行云使出那快剑,再辅以联剑术,怕是那道人就难招架了。不过他若仍能抵住,此人可便真要当心了。”
唐怀正说到这里,便见行云果然就如他所说的一般,眼看只用联剑术,一时半刻根本不可能越的过这古拙道人,而头顶的蝗雨连连,身后万剑宗门下的惨呼愈盛,面色大变之下,猛里长啸一声,随即,便见他那铁剑上忽然涌起一团青蒙。
“化形!”
唐逸知道这雾一般的青蒙,正是行云铁剑的化形,当下赤瞳不由自主的盯将上去,就要看这闻名江湖的快剑究竟有多快!
一弹指便有六十刹那,弹指有多短,刹那便更短,亦更快,快至念生念灭,剑便已在眼前!
行云这一剑便是如此!
唐逸就算是赤瞳开启,竟也看的有些吃力。
而且唐逸的心底通透的很,行云这一剑便算被自己看到了,也不代表自己能够躲的过去!这等的度,虽然自己不是行云的敌人,可一瞬间,唐逸的心忽似被揪了起来,仿佛又回到大漠,初遇麻顿之时。那时的自己毫无武功,面对麻顿的剑,虽然看的清楚,但欲避无力!
而如今,自己虽然修为已经可称的上少有的高手,能与那魂级比肩,可这一剑虽然离了自己足有二三十丈,但一瞬间,唐逸的冷汗却已湿透脊背!
“好可怕的快剑!”
唐逸心底方才是一叹,可随即便听一声巨响,一阵罡风飞射,那古拙道人竟又是挡了住!虽然唐逸看的清楚,古拙道人这一剑挡的可说惊险,但那松纹古剑终究还是架住了行云的铁剑!而且更令唐逸惊讶的是,那古拙道人的眼睛甚至没有去看行云的剑!
“他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唐逸不信其他化形级的高手不会连一剑都挡不住,可这古拙道人却连那剑路都未去看,便就挡下这一手快剑,实是神乎其技!偏偏唐逸又是凭借赤瞳看的清楚,怎不会去细细思索?
“测算之剑,以目测之,以心算之,我如今虽不使剑,可这等的境界,却也能勉强达到。但这易析子又是如何挡下行云的剑?他根本便没有去看那剑的去向!”
唐逸心念电转,不过此刻的行云却没有停顿,那铁剑一刺不中,根本便不做停留,随即又是补上一剑!仍然是剑在声前,快到颠毫,可也一样被那古拙道人挡住,半分不差。
唐逸虽然仍是看的清楚,可还是没有半分领悟,且那行云的剑实在是太快,唐逸心念电转之间,行云的快剑已是一剑紧过一剑,快似骤雨一般的轮番刺来!
就见那支铁剑来回急刺,古拙道人一次次的去挡,连做一线的巨响声中,二人之间竟然是一团团磨盘大的白雾不断生灭,煞是瑰丽!
行云与古拙道人之间的白雾就好似这满天的气,都被行云的剑刺破一般,随着行云那在旁人眼中,只余下道道剑影的快剑生生灭灭,便似一朵朵新花绽放!
而且行云的铁剑大展神威,那断桥却也并没有闲着,其虽然没有铁剑来的快,可在一旁以剑式助之,这联剑术再展之下,更助铁剑声威!
这万羊岗上虽然万多人混战,但行云这剑快到有眼难辨,那剑剑撞在一起的声音根本就连绵不绝,直与一响一般,直将唐门弟子看的呆了,手下的飞蝗竟都缓了几分!
唐门的蝗雨稀疏下来,唐逸虽然察觉了到,可却没有半分埋怨,实是他自己都惊叹不已!只不过唐逸与旁人不同,虽然行云的快剑令人大感匪夷所思,但那古拙道人竟然面对如此的快剑,还能防守下来,这才更令唐逸惊讶!毕竟铁剑本就难防,这断桥再来加入进来,更是难防。
“易析子以一剑,竟能挡下行云的两剑,且他的剑式并不如何快,只是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必守之处,虽然此刻已显颓势,但也是挡了行云不知多少的快剑,只这便已经令人不得不服了。”
唐逸先感到这里,心下再道:“更何况他的眼神根本便不在剑上。”
那古拙道人的剑法与德皇相通,不过终归要浅上一些,可即便如此,也足够唐逸体会。且相对浅显一些,却也好做揣摩,尤其此刻他的对手是行云,哪不全力以赴?自是将其中精华尽展,对于唐逸来说,机会难得。
当然,唐逸此刻还身负大局,虽然机会难得,可仍将心分了,当下便是朝唐怀道:“那道人虽是厉害,可行云全力之下,太过可怖,还望叔爷相助那道人,将他阻住!”
唐怀闻言,“哦”了一声,也不多问,当下双目一凝,手中屈指连弹射,一颗颗的飞蝗呼啸而去!
古拙道人全力防守,可行云的剑实在太快,旁人一剑的工夫,行云的手中便早刺出三剑四剑!这还不提那一旁的断桥。身在这般急风暴雨之下,古拙道人心知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即便如此,这道人也没有后退半步,便就这么一手操诀,一手御剑,生生的将行云钉在当场,直到他再难防范为止。
可也便在这时,广通大师的喝令传过,不到片刻,古拙道人只闻身后呼啸声起,心下登时一明,唐门的暗器到了!虽然之前唐门的蝗雨不停,可这一枚飞蝗的与众不同,古拙道人只听便听的出来。
就见那飞蝗迅如疾风,自古拙道人的头顶飞过,看似就要偏了,可竟然随即一沉,自上斜下,直取行云!
行云攻的正急,眼看用不多时,便能将这古拙道人破去,直面广通大师,随后只要擒住广通大师,便算西盟不至因此而崩,身心却也要大受其扰。
可也就在这时,唐怀的飞蝗石却是到了!
唐怀的这飞蝗石一到,便连一旁的广通大师都是暗松口气,虽然他一时愤恨,要与行云相拼,可他却知,只要行云全力而来,自己怕过不几招,便就危险!
正文 设身卜剑。二七九
设身卜剑。二七九
但身为西盟盟主,广通大师又绝不能退的太远,不说他心头便自不愿,且这也大损士气,绝不可为之。
好在此刻正到危急关头,唐怀的飞蝗石终于赶来!
唐怀这一次飞蝗,不比攻向崆峒那般的隐在暗处,一来行云的耳目,这飞蝗难隐,二来,这一道厉啸,由远至近,却也是提醒行云,要其抽出手来防范,以缓那古拙道人的危局。
唐怀的打算确实无错,这飞蝗还未到,行云的眉头便是一皱,随即铁剑骤然而回,直朝那飞蝗石刺去!
唐怀的暗器功夫,行云是亲眼所见,虽然如今自己的修为日深,可这与剑道完全不同的暗器,其中手法诡异莫测,面对如今的暗器第一人,行云半分都不敢托大!
铁剑划破漫天之气,又是一朵白花绽放,随即就听“啪”地一声脆响,不论那飞蝗石上还有什么变化,行云这快到极点的一刺,将那飞蝗石刺的粉碎,自也就再不用多做担心。
可唐怀的飞蝗石,自己虽然防了下来,但对古拙道人的攻势却也立缓!
那古拙道人本就极强,有唐怀这等绝的高手在后相助,一时再不窘迫,松纹古剑挥洒,大见自如,行云之剑,更难攻的破了。
唐怀与那古拙道人素未谋面,更谈不上相知,但只这一屈指间,飞蝗正是朝那古拙道人的剑法难攻之处射去!自此,唐怀主攻,古拙道人主守,竟是相得益彰!就好似二人早便精研多时一般!
有唐怀这一加入,古拙道人登时轻松许多,而有古拙道人于前抵住行云,唐怀也正可放心的施展暗器,威力自是更大!如此,便是强似行云,一时竟也难进寸步,场面僵持起来。
也便在这时,唐逸则是暗里一呼道:“原来如此,他这果然便是卜剑!德皇前辈曾言大道正法于剑道之上,便有三重境界,算剑、卜剑、道剑。当时前辈命已垂危,语焉不详,如今想来,那易辛子的测算之剑,便好似算剑,以目视之,以心算之,虽然不俗,可若是旁人使剑,但凡有些修为的,却也都是遵循此理,观对手的攻势,自己或守,或避,或攻,只不过没有这算剑如此直制要害罢了。”
今日接连领悟,唐逸强捺心头的欣喜,望着古拙道人的出剑,暗自点头道:“这算剑之后,便是卜剑,原本我以为这卜字是指求神问卦,所以心头一直没有所得,毕竟与人动手,稍有不慎,便是非死即伤,如今紧要关头,既无时间问卦,也无必要求神!如今看了这易析子的施为,我才是明了,原来这卜字根本便只是取其先知之意!”
心念电转,唐逸却并没有耽搁正事,眼看行云被那古拙道人和唐怀一远一近的钉在当场,一时难做脱身,更不能再进一步去擒杀广通大师,唐逸随即口中布置道:“乙丙二组暂且停手休息,甲组攻停随心,一切但凭自己的修为,丁组则做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乙丙二组的武功可算是唐门中坚,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持久的以轮指飞蝗来压制敌人,人力终有穷尽,更何况是轮指飞蝗这般大耗内力的招式。所以唐逸果断喊停,以养其力。
至于丁组,自开始便没有他们出手的机会,此刻闻听唐逸要其准备,个个面现喜色,摩拳擦掌,也要为唐门此战立功!
再一扫场中局势,一切仍在自己的把握之中,唐逸这才继续暗道:“卜剑取其先知之意,便是比心算再进一步。设身处地之下,将自己换做敌人,以早得敌人之剑要落向何处,刺向何方,如此,眼睛耳朵便都不再重要,实则此刻的他,是在心中与自己争杀,就如举棋自弈。”
当然,唐逸虽然想通了其中关节,可却并不就等于他能做到那古拙道人的地步。
“要似他那样,先便要通晓各派武学,不说精通,但其来往招式都要熟知,这才可设身处地,如此,便需博闻广记!除此之外,还要有大智慧,能先知对手如何应战,这才可落剑无差。但只能做到这些,还不够,还需要信心!便如德皇前辈所言的自信!惟有自信,坚定的自信,才可落剑无疑,否则一个迟疑,不仅难抵对手的攻势,自己的方寸也便乱了,骤然自卜剑之境而出,混乱之中,便与引颈就戮没有任何区别!”
唐逸想到这里,深吸了口气,继续暗道:“如此方才为卜剑,才可面对比自己出剑快上数倍的行云,却仍能抵挡的住,这,全凭他的先知之能。”
卜剑之道一通,唐逸的思绪根本便收之不住,当下再是暗道:“算剑为基,卜剑为进,如此看来,最终的道剑,便是要等到一切变化,无论自己还是对手,这些变化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都能为自己所用,这时,便为道剑,也便成就大道正法!甚至此刻能让对手按照自己的意愿出招,令人身在道中而不知,是为剑之终极!”
一念及此,唐逸念起德皇,心下感叹道:“这么看来,大道的终极,其实乃是与自己为战,而那胡人以天生异相出现,任谁都不会将自己当做双头四臂,如此一来,自然也就出了德皇前辈的预料。也亏了德皇前辈心境已是磨练到了极点,自那大道之境中骤然退出,却还能不乱分寸,奋力化魂一击,将那胡人击至重伤垂危,若非是比武的话,只要随手补上一剑,那胡人必死!”
对于德皇因与武帝比武而死,可那武帝却是钻了空子,虽明面败了,但不仅挣回了性命,反还将德皇拖死,唐逸一念及此,心头怒火愈炽!再见眼前的争杀,心头更恨,只恨那胡人躲在一旁,可中原战火却怎都难以避免。
与此同时,唐门的蝗雨大多都已停了,余下的也多是零星高手,相助西盟各派而已。没了唐门的压制,万剑宗的攻势再度回转!
此刻当真是现出万剑宗之强来,面对少林三千弟子,八座伏魔大阵,竟然大占优势,若不是被唐门的蝗雨压制一阵,此刻少林的伤亡更重,那些余下的伏魔大阵怕也难保!
如今这唐门的蝗雨一停,少林最强的两座伏魔大阵又被悉数破去,余下的几座在面对万剑宗高手合力之下也是摇摇欲坠,更兼方才被唐门压制的火气憋在肚中,此刻这些万剑宗门下,都便一股脑的泄在了少林身上!
广通大师眼见唐门的蝗雨一弱,心下便道不好,可一时又难说什么,毕竟唐门也都是血肉之躯,那蝗雨越是威力惊人,越是大耗内力,自不能强求其源源不绝。更何况唐怀以飞蝗相助,这才令行云难近得自己身前。
不过少林门下反被万剑宗屠戮,广通大师又岂能坐视?当下一扫全场,唐门暂要休息,那便惟有调来其他门派!随即便听他高声道:“峨眉、华山合力,将崆峒迫至万剑宗身前!武当将青城再进一步!如此,我西盟合力,将东盟围而歼之!”
广通大师此言一出,行云却也同时开口道:“常掌门便朝我万剑宗靠拢,东盟聚力一处,再寻破敌之法!”
崆峒派面对华山和峨眉两派,此刻已是伤亡过半,闻言,自然听从,也正巧广通大师一言赶到,峨眉和华山两派将其赶往万剑宗处,否则便算他们有意突围而出,却也难了。
唐逸闻听广通大师和行云同声调派,心头暗道:“围而歼之对少林最利,毕竟他的对手最强,整个西盟,此刻也唯有他那一派处于颓势。而行云要将东盟聚在一起,显然也无什么大错,虽然如此一来再无脱身之望,可毕竟今日决战,本就没有退步一说,聚力一处,不仅可以弥补战力不足,也可令西盟的进退之法大失其效。”
不过唐逸却也注意到一点,那便是这两方就似有默契一般,同将飘渺天宫隐去,西盟不提,想来是不想多树一个本无仇恨的通天大敌,而东盟却知飘渺天宫此刻也并无多大实力,硬要其来,也无什么作用,而其不动,点苍便被拖住,于东盟并无坏处。
如此,这万羊岗上的场面再变,东盟以万剑宗为心,朝一处退去,西盟则是仗着人多,围在其外,渐渐合拢,终将东盟困在其中。
比起东盟,西盟早有准备,又占了上风,所以进退之上大占便宜,便是这一番来往,东盟再是倒下不少门人。
“破!”
便在这时,秦百程的神剑神霄光芒大盛,一声厉喝,硬是将至善老僧推出去半步,随即高声道:“宗主,西盟如今已是合围,我等被困其中,胜算更是渺茫,与其被人围而歼之,不如便放手一搏!哪怕神图不全!”
秦百程的话只说到一半,至善老僧的大彻再到,被秦百程推出半步,这老僧的面色也如锅底一般,手中大彻一时竟更沉更重,招式大开大合,竟是一副舍己拼命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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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的章节名小修一下,完整的应为:再破伏魔,筮之古拙,设身卜剑。
正文 惊现。二八零
惊现。二八零
少林本院被焚,至善便在当场。他亲眼看着本院被大火吞噬,亲眼看着少林高手被一一暗杀,甚至自己的师弟更死在自己的怀中,这等仇恨,至善老僧怎么能忘怀?更不说他本性便是火暴至极!
所以方才被秦百程这一剑推开,甚至秦百程还借此机会来劝行云布置大阵还击,至善老僧的面上难看到了极点,怎能善罢甘休?当下便又合身而上,那神剑大彻就如降魔巨杖般的直起直落,竟是纯以力来压人!
当然,以秦百程的修为,自然不惧至善,可至善身后有的是西盟门下,所以这老僧败的起,秦百程却败不起。所以面对至善的强攻,秦百程一时竟只得抵挡,也再难有空来劝行云。
不过秦百程方才之言已经传将出去,满场都听的清清楚楚,西盟之长们自也不例外,他们更是心知内情,登时齐齐一惊。
“神图?”
西盟各掌门心下都是暗道:“秦百程口中的神图是指什么?莫非万剑宗竟然将他们的那座大阵寻了回来?”
一念及此,西盟之长齐齐色变!
说将起来,如今中原武林的这一代,便是年纪再长些,也不见得听过万剑宗原本还有座大阵,甚至若不是万剑宗再现江湖,许多人连万剑宗都未有印象。
不过这其中却绝不包括有心人,这些有心人便如各名门的掌门。虽说自从二百年前的一战起,万剑宗便已经销声匿迹,可它当年之强盛,各名门却都是记忆犹新,怎都难以忘记。
此刻身在远处的唐冷,亦不禁感叹道:“实是当年一战,那万剑宗的那座大阵太过强悍,虽早听说被毁去,可其威力,仍难令人忘却。”
唐月闻言,忽是问道:“那可是父亲曾经提过的剑神图?”
唐冷点头道:“正是那座大阵,虽然如今再无亲眼目睹之人,可口口相传之下,那座大阵的威力仍可见一斑。听闻那大阵与其他各派阵法大相迥异。旁的阵法,不论大小,都不过是以人成阵,或数人,或数十人,甚至百多人,各居其位,人动阵转,人走阵变,借此陷敌。所以不论是少林的金刚剑阵,还是武当的北斗剑阵,又或那伏魔大阵,太极大阵,莫不如是。”
说到这里,唐冷望着场中,除去飘渺天宫外,东盟已经完全被西盟围在其中,这才继续言道:“不过那剑神图却全然不同,闻听传说,那神图大阵并不需人慎守位置,更无人数限制,可多可少。若想动,只需有数个阵眼,且其他人等遵其言语,献其力量,那此阵便成,所以其威力可大可小,至大之时,可说威力无穷!”
唐冷此言一出,唐门上下都是一惊!
虽然这剑神图的威力,听起来,实是匪夷所思,可毕竟这是唐冷亲口所言,既然他说自二百年前传将下来,那必是唐门故老的口口相传,其中的真实与否,自非外面那些谣言能比,不由得人不信。
可也正是因此,这等匪夷所思的剑阵,这等骇人听闻的威力,才更令人心惊!
唐月的眉头一皱道:“既如父亲所言,那此阵有如此威力,那他们为什么不早用,早一步用了,也可少了东盟许多的死伤。且方才那秦百程又说了神图不全,莫不是此阵尚有缺陷?”
唐冷摇头道:“这就非为父能知,不过既然秦百程口口声声的说将出来,不惧我等知晓,那便能证明,此阵再是不全,必也威力可怖,否则那秦百程也不会以此为仗。”
说到这里,唐冷忽然转道:“逸儿可有何想法?”
唐逸闻言,终于道:“伯父所言甚是,不过那不全的剑神图虽然必有威力,可如今施展,定也会对万剑宗不利,否则行云也不会如此犹豫不决,想来这不全的剑神图,一经使出,必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唐冷点了点头道:“想来便是如此。”
唐逸答过唐冷的问话,当下没有再来多言,只是紧盯场中。也好在他如今的修为日深,赤瞳相对持久了许多,否则此刻的眼睛早便刺痛起来,远不能坚持这许久。
与唐门听闻剑神图之名后的反应一般无二,西盟其他各派掌门的心中亦是电转,片刻,自也想通其中关节,明白了行云的顾虑所在。只不过就算这大阵不全,就算万剑宗也难脱被伤的危险,但对于西盟来说,眼下已是胜利在望,谁又愿自己多伤人手?
如此说来,也惟有安静仙的心头欢喜,他点苍拖住飘渺天宫,便与唐门一般,置身事外,剑神图可难伤害到自己!
便在众人心思各怀,各有顾忌之时,与青城六子战至正酣的太极大阵忽是一阵的混乱!
武当的这座大阵,北斗七人,南斗六人,一十三人组一杀阵,七座杀阵合为一座大阵,共计九十一人,与少林的伏魔大阵之威力,不相上下。合围住青城六子,战了这许久,任青城六子有两大化形级的高手,竟然仍难破之,甚至反见难支。
也正因青城六子齐齐被困阵中,青城派只余下行剑一个魂级高手,门下武功再是差些,面对武当的大举进攻,越来越是吃力,此刻死伤已多!
青城危急,东盟也已被合围,被围而歼之不过是时间长短,但也正在这紧要关头,无阳子等人忽然一惊,因为本是绕着自己运转不休的太极大阵忽然一停,身边的那些武当弟子的脚下竟然一顿,好似被什么卡住一般!
北斗七而南斗六,死七生六,正成以死追生之局,这才能运转杀阵。但不知何时,这北斗大阵中,竟是又显现出一道人影!就见那人,黑衣蒙面,只余眼睛露出,便连他手中之剑,也是黝黑异常。此人既不是从外面飞跃进来,阵中也本无此人,可不知怎地,他便忽然出现,随后就见他手中的黑剑绕了身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黑色雾气缭绕之下,整座杀阵中的武当弟子纷纷倒在地上!
“夜魔!”
望着眼前这个在熠熠阳光之下,都能令人心生寒意的黑衣人,西盟之长的心底齐是暗呼一声!
夜魔此名,天下皆知,此人乃是江湖第一的杀手。且上上届嵩山之盟,那时行云还只是青城门下,因剑试之伤寄于少林寺中,结果十大掌门齐去看望之际,行云竟被这夜魔和水仙二人联手虏走!能于少林本院,名门之长齐集之下虏人而去,只这等轻功,便是骇人已极!
如今这人忽然现身,就好像自那地下冒出来一般,直卡在太极大阵中的一座杀阵里,那黑剑过处,武当弟子犹自惊讶,哪里能避?转瞬便是扑倒在地。
这一座杀阵被破,余下的六座登时难以运转,太极大阵的破绽登显!
青城六子个个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眼见机会难得,哪去多问夜魔的由来?当下便是齐喝一声,手下加力。以武当门下的武功,没了大阵的依托,怎会是青城六子的对手?这太极大阵立时岌岌可危!
玄元真人见状,再难袖手,当下神剑出鞘,直跃而起,率众直迫夜魔而去!
武当此刻早占了优势,所以人手充裕的紧,玄元真人这一跃,身后跟了本门十数好手,行云侧眼见到,忙是喝道:“夜魔回来!”
那夜魔闻言,再不多待,身形一动,虽在青天白日之下,可他这人却仍似一缕幽魂般,于人中左右穿梭,一时众人只觉得身旁阴风阵阵,寒气大冒,哪还能出手相拦?不片刻,竟是被那夜魔于重重人里穿过,直转到行云身后。
此刻的行云仍与古拙道人和唐怀战在一起,夜魔驰到行云身后,也不管周身的罡风凌乱,当下单膝跪倒,沉声道:“属下幸不辱命!”
行云忙里闻言,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的欣喜,便在这时,就听那夜魔忽道:“宗主可要属下相助?”
玄元真人虽然率人来赶,可哪及夜魔的轻功飘忽?且正被方破了太极大阵的青城六子拦下。武当杀伤青城门下许多,六子心痛之余,更是手下狠力相攻,玄元真人只得尽力招架,眼睁睁的看着夜魔远去,随即更是听其要去助行云来战自家师叔。
古拙道人与唐怀联手,虽然强至行云都难再进一步,可这夜魔却也是鼎鼎有名的高手,虽然没能进入那十大高手的排名,可只要知晓内情之人,心下都是通透的很,这夜魔之实力早晋化形一级,除了通天高手外,与谁都可战得!
只要夜魔出手,挡下唐怀或者古拙道人一时半刻,以行云的修为,便可赶至广通大师的身前!那时便算西盟围住东盟,面对自家盟主被擒,怕也难为的紧了。
夜魔此言一出,便再不多口,任凭周身罡风剑气四溢,整个人便似石雕一般,屹然不动,只管单膝跪在,原地等候行云的命令。
一时岗上岗下,无数人都将目光投在行云的身上,便等人的决断。
正文 惊现。二八一
惊现。二八一
夜魔口道相助,行云还未来得及答话,广通大师却是抢先一步,高声道:“阿弥陀佛!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唐门所有高手听我命令,合力擒杀行云,以断东盟之!万不可使其如此从容,更不可令万剑宗有机会得使剑神图!”
广通大师此言一出,只要得行,便算夜魔出手,行云也再难近得自己身前,且也能早一步免去那剑神图的威胁。
虽然行云似是一直犹豫,可如今东盟虽渐破少林和武当的大阵,但相较之下其死伤更多,如今的西盟大占优势。如此一来,那行云见势不可挽,又难近的了自己身前,大有可能催动剑神图,所以不如早一步除之,反得主动!
其实即便没有广通大师此言,只要听说过剑神图当年威力之人,都不会坐视,更何况若能将行云擒下或是杀了,这可是绝对的功,便是不贪这功劳的,亦不能拒绝胜得天下第三这份名头的诱惑。
于是,广通大师的话声方落,便见各派高手立刻便纷纷向前,齐齐的压向行云,便似曲正秋这等的高手,也舍了常景轩,任由白云大师与其周旋,而他自己则转身直扑行云而去!
便是那点苍的蔡培峰都是意动,他亦是自行云的手下败过两次,哪不想雪耻?可念及点苍未来,却是硬是忍了下来。
再见行云,望着眼前西盟高手尽皆朝着自己奔来,一时反减了他处的危急,正觉自己虽难,可却于东盟有益之时,便听秦百程再道:“宗主莫要再犹豫,还请以神图杀敌!”
秦百程本不愿再做催促,可那许多的高手蜂拥而至,若行云当真出个意外,不仅万剑宗战力大损,东盟亦没了领袖,更不说那剑神图全需行云催动,他这阵眼有个差池,这唯一的反击希望也都无了。
行云闻言,眉头却是一皱,眼光在周遭一扫,见西盟的高手还未都赶到最前,当下摇头道:“秦老且稍安,大阵一出,再难回头,不可莽撞。”说到这里,行云再急攻几剑,迫的古拙道人举剑化解,这才得了空隙道:“夜魔,你且来帮手,待等着实难为,再做定夺。”
夜魔闻言,却也不再多言,当下便是应了,随即也不挺直身体,便就这么躬着身体,整个人斜斜一闪,反手出剑,将正驰过来的曲正秋接了住。
曲正秋曾接连败在行云的手上,此刻与蔡培峰转着一个念头,便想借这广通大师口中的许诺,舍了常景轩来战行云,却不料眼看便到近前,这夜魔却是忽至,将自己的去路挡了住。
曲正秋当下便是冷哼一声,手中神剑千缕再是化形,就见那剑上千百道剑丝怒放,剑光闪出,正是其闻名天下之绝技,千缕千仞剑法!
有那千百道的剑丝于前,这一剑出,便若千百剑出,虽然化形而得的剑丝,威力并不多强,但若被其刺到,一样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
曲正秋的神剑连闪,自己眼前竟如万剑齐放一般!不过夜魔却是面不更色,当下手中黑剑一圈,只闻听一连串的脆响,曲正秋的千百道剑气竟然都被他拦了下来!
眼见自己全力一击,无功而返,曲正秋的眉头登时一皱。毕竟夜魔虽强,可他是杀手,擅长的是如何趁人不备相袭,而非是堂堂对阵。便是当年他自嵩山虏人,却也是仗了夜色,以及他那神剑夜魔的化形雾气遮蔽旁人视线而已。
如今这敌我混战,行云更是就在一旁,夜魔哪能施展他所擅长的化形绝技?如此一来,曲正秋本以为只这一剑,虽不可能真伤的了夜魔此等的高手,但必能迫退于他。可谁曾想,自己这一剑竟然被他挡了下来,且半步都未退!
曲正秋被夜魔阻住,眼看其他高手纷纷赶来,自己却是落了人后,心头更加不耐,手中的千缕更无迟疑,当下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紧似一剑,就见夜魔身前,条条道道的满都是尖利的剑气!
曲正秋所念不差,夜魔虽然也是化形级的高手,可其化形绝技不能施展,本身又不擅长堂堂对阵,所以虽能挡的住曲正秋之前那一击,可随后那十剑二十剑,夜魔要想硬来挡下而不退半步,那可就吃力的紧。
便如此,不片刻的工夫,夜魔的身上便已现血迹,黑衣上也尽是被曲正秋漏过的剑气刺穿的洞眼,虽非要害之地,可看起来,却是狼狈的紧。
不过任凭自己身上的剑伤越来越多,但夜魔却仍没有后退半步,黑巾蒙面后,那双仅露的眼中,尽是坚定,直看的曲正秋心头一震!
“他已下死志!今日我若不能将他杀了,绝难近的了那行云的身前!”
曲正秋一念及此,再是抬头望去,便见西盟各派的高手虽是同朝行云集来,可万剑宗的高手,亦是紧紧相随,一个个的眼神都与这夜魔无异,誓死都要护住行云不可!
这等景象,唐逸也在远处看的清楚,心下暗道:“万剑宗能成第一大派,果然有其原因,便看其门下心志之齐,就可见一斑。且那行云于万剑宗内的声望可当真了得,这些人奋不顾身,除却为了万剑宗外,怕也多是为了不让行云受伤。”
唐逸的心念电转,不过此刻唐门也不能再无动作。方才广通大师开口要西盟各派相帮,其中也有唐门,且这时,方才的乙丙二组也休息了些时候,精力恢复不少。
眼见于此,唐逸当下便是再道:“所有人等俱再后撤登高,甲组且收手,与乙、丙、丁三组一同准备,待等我其后的号令一出,便以雷霆之势,尽最强之力,自上而下,齐击万剑宗!”
唐逸话声一落,唐门上下俱都动将起来,那丁组的新人闻听终于轮到自己出手,更是喜出望外!
唐逸与唐门四组朝后的高处撤了撤,随即再道:“所有代敌于前严阵以待,虽然东盟被困其中,可我们所要防范的,并非只有东盟!直至战后,除我唐门中人,任何人等都可能会是敌人!你们结阵于前,哪怕是广通大师,玄元真人前来,只要没有我放行的命令,也一概不允他们通过!记住,若我唐门暗器为利矛,那要挥威力,便全依你们这些坚盾!”
唐门如今的形势可说大好,远离战场,不只一人未损,便是连受伤的都无,如今的东盟除了飘渺天宫外,其余三派主力都已被西盟紧紧围住,可说根本便再无能力威胁自己。
不过越是如此顺利,唐逸越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东盟无力来犯,唐门却也并不说就能高枕无忧,任谁都难保西盟得胜后,不会转头合力来攻唐门!唐逸不敢冒这险,否则今日唐门的大好形势付之东流不提,自己也再难于唐门立足。
当下唐逸这命令一出,唐冷等人均是暗点了点头,代敌闻言,心头更是澎湃,他们何时能被如此看重?当下虽都沉默不语,但那眼中斗志却是从来未有的高昂!
再见那东盟三派,此刻身前俱是西盟门下,本就愈加的难挡,唐门这时却又有动作,站的更高,显然也要全力来攻,等到唐门蝗雨再临,可说除却地下,周身四顾,全都是敌人了。
秦百程暗忧这迫在眉睫的危险,耳旁再听着万剑宗门下惨呼连连,实是万难忍受,双目尽赤,不由得吼道:“宗主!万剑宗儿郎绝不惧死,可却不愿如此平白就戮!”
秦百程这一声方落,万剑宗门下亦是齐声大吼,其声悲怆已极,虽然口中不曾有半分的埋怨,但心中的不甘却是任谁都听的出来!
便在这时,赶来挡住敌人的青城六子亦是言道:“云儿,此战已再难见胜算,便真要败,亦要败个痛快,也不坠我等名门的千年名声!”
此刻崆峒的伤亡最大,常承言更是毫不犹豫道:“行宗主若真能布下那剑神图,哪怕与敌同归于尽,也好过如今!”
被围的东盟三派众口一词,均是要做最后一拼,此刻话都说完,便等行云下这决断!
此刻的行云正御使断桥,将唐怀袭来的飞蝗石拍碎,铁剑又自急攻,抵住古拙道人,借这片刻时机,举目一扫,只见西盟高手尽皆压上,同时,东盟死伤的惨景也映入行云的眼帘。
青城是自己的师门,倒下的不是自己曾经的师兄,便是师叔长辈,万剑宗更都是自己的属下,虽然万剑宗的实力雄厚,可如今双拳难敌四手,不只普通门人,便是夜魔,张松山这样的高手,身上都已是伤痕累累,便连焉清涵的肋下都已殷红一片,不知那伤有多重!
夫妻同心,行云的目光方是扫过,焉清涵便似有所觉,虽然她的对手是那华山郑严,其武功并不逊于他师弟赵不忧,可即便如此,焉清涵还是转过头来一笑,那笑容满是真心,其中的含义,行云看的明白。
“你可是还在惦念着要随我而去?”
这一瞬间,行云只觉得眼前满是湿润,心头的酸楚再难忍受,当下昂喝道:“神图广布,万剑宗上下听我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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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急事出门,今天更新三章补上,呵呵。
正文 把臂同震,神图展处,二八二
把臂同震,神图展处,二八二
行云这一声大喝,便说明他的决心已下!
剑神图一展,不论胜负,总是还击,好过如今千百倍!
所以万剑宗门下闻言,登时精神一震!虽说他们也只是匆匆练过剑神图,甚至没有真正见过剑神图的威力,但门中故老相传的种种神迹般的威势,自幼便是深刻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对于剑神图的威力,万剑宗门下,可说是自幼便深信不疑!所以,即便他们一次都未曾施展过,即便这阵图真的不全,可万剑宗上下仍然满是信心,只道剑神图即便不能助自己得胜,也必能让眼前这些西盟仇敌尽皆命丧!
便是同归于尽,也胜过败于仇人手中!
唐逸虽然离的远,可行云这声大喝,挟着内力远远传扬开去,他自也听了到,当下再转目看去,就见行云身后忽然奔出十数人来,这些人的武功有些是魂级,有些虽然不是,可也是剑罡级中的顶峰。
“这些人是谁?万剑宗里可当真是藏龙卧虎。”
唐逸可不认得这么多万剑宗门下,一时又见到不少高手,实是暗叹万剑宗的实力雄厚。
此刻奔出来的这些人本是万剑宗护法院中的护法,只不过行云冲的最前,反是将他们落了下。此刻行云要展剑神图,正需要退回阵中,这些人也正好为行云抵挡敌人。
便见他们奔的近了,领先一人朗声便道:“韩庸,誓为宗主抵住敌人!”
这韩庸的相貌虽然普通,可一身修为却是魂级,任谁都不敢小觑。
就见韩庸奔将上来,只匆匆言过,随即也不顾身上的伤势疲惫,便领身后众护法一拥齐上,替行云接下那古拙道人。古拙道人再是厉害,一时也难自这么多高手身前越过,更何况行云有意后退?所以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行云渐隐阵中。
行云这一后撤,唐怀的飞蝗石也登时停下,双手一摊,再无动作,便等唐逸的号令。
唐逸虽然让唐门上下准备,可却没有立刻下令进攻,而是直盯着行云,便见行云朝后一退,那韩庸等人补了上去。接着,秦百程也是一退,又有许多万剑宗门下高手补上,虽然替下秦百程的这些人,武功不比那些护法院的护法强,但却个个舍生忘死,至善老僧便是一一杀来,却也要大费周章!
与秦百程一般,夜魔也是朝后一退,同样,也有人抵上他的空位,便如此,如天剑门张松山四人这些万剑宗的门中高手,纷纷从前面撤了回来,其后无数万剑宗弟子舍了性命冲将上去!
这一战本就争杀的激烈,此刻万剑宗的高手退将回去,普通门下又哪敌的住西盟各派的高手?自是被杀的更多!
想这岗上一阵好杀,种种奇功妙式,本就看的岗下四万江湖人心驰目炫,如今这剑剑之下的血腥惨烈更甚,直看的这些往日里自诩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心底一阵阵的冷。
便见这万羊岗头,封祀坛前,万多人的鲜血飞溅,竟将地上都染的红了,以至这些往日里口口声声打杀的江湖人,这一刻,竟暗生了转头避去的念头。如今万剑宗门下这舍命扑上,便以血肉之躯,硬阻西盟化形高手之剑,其中惨烈,实是令人不忍再视。也不禁对万剑宗门下的悍不畏死,大为敬佩。
而万剑宗这一异动,西盟诸人自然都看在眼中,他们不会认为万剑宗的高手们突然怯战了,这些人忽然退去,很显然,是要为那剑神图做准备,且行云方才已经明白喊将出来!
可明知如此,西盟却仍难寸进,更不说要去斩杀万剑宗的高手,破坏这剑神图的施展了。毕竟万剑宗门下却是奋不顾身的冲将上来,个个武功也都不俗,便是真的将其一一砍杀,却也要不少时间!
就如至善,便见那老僧怒喝连连,神剑大彻横扫竖劈,万钧之力下,多少万剑宗门人身死,可死了一个,却再合身扑上两人,以至善的武功,竟一时都寸步难进!
至于那古拙道人,其武功虽然最强,可他如今的对手却也比旁人强上许多,万剑宗的护法院众高手齐上,便是强若他,也被缠了住。
广通大师眼看行云、秦百程、夜魔等人纷纷撤至东盟正中,心头的不安愈重。如今西盟的形势大好,眼看便要将万剑宗这百年大患一举毙于今朝,至此永绝后患。可谁知这时,万剑宗忽然祭起剑神图来,便算那大阵不全,这等变数也实令广通大师心底难安。
一念及此,广通大师实难再忍,当下便是高声喝道:“唐门何在?还不以蝗雨击之?”
唐门自方才自己令下,竟然迟迟不见动静,莫非他们眼看万剑宗要布下剑神图,又仗着离的远了不惧,所以这么早便想做那渔翁不成?
广通大师一念及此,自然更是出言催促,如此,岗下众人也登时议论纷纷起来,便在那猜测唐门为什么并不出手。有人便道唐门生了异心,自然也有人说唐门正在寻找时机,却是各有说辞。
其实这些人说的倒都无错,唐门确实有异心,不过西盟各派,谁又没有为自己着想过?但以唐逸的智慧,他自然不会做的这么明显,他之所以不出手,实是在等行云。
也就在这一刻,万剑宗的魂级高手,除了护法院外,以行云为,都已退回正中。
就见行云等人立于东盟中央,东盟则被围于西盟正中,正是一环紧套一环,环环相扣。
唐逸紧盯着行云,心下便是暗道:“他已至中央,便应出手了!”
便在这时,唐逸心念方转,就听行云口中大喝一声:“震!”随即便见他双剑一合,由上至下,虚劈一记!
广通大师等人也如唐逸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行云的动作,此刻见行云举剑一劈,心底不由得跟着便是一紧!
所有人都认为行云这一记虚劈之后,必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可片刻之后,所有人却又都怔住,原来行云这一劈之下,除去他身前的地上多了道沟壑之外,便再无什么动静,且那沟壑也没有多深,显然,行云这一剑并没有使用全力。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心头正疑惑间,广通大师却仍不敢怠慢,当下再提了声道:“唐门何在?还不援手?”
这是广通大师第二次来问,其声再提的更高,且语中已是隐有了怒意。
唐门门下,尤其是年轻人,此刻都想立功,心底也恨不得唐逸马上令下,好以飞蝗相助,可广通大师第二遍来问,唐逸却仍一语不,便只是看着那场中,似是在等待什么。
唐门的寂静,与那场中惨烈的争杀,显的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到了这时,便是再愚笨的人,也看出其中不妥,那岗下的议论之声更大。认为唐门有了异心的也是更多。
如此一来,这东西两盟的胜负却又迷离起来!
而这时,人在正中的行云却似入定老僧,毫不被外力所扰,两息之后,双剑再是朝虚空一劈,又自一声大喝道:“震!”
这一次倒是与上次有所不同,此番虚劈之人,除了行云之外,还有秦百程,便见秦百程也似行云一般的凭空震剑而劈。只不过便算多了个秦百程,这一劈的结果仍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要知道他们这些万剑宗的高手都在东盟之内,距那西盟少说也有二十丈远,怎都伤不了敌人。
眼见此等景象,漫说那岗下众人,便是广通大师等,自忖可算见多识广,但也难将眼前生的一切想个通透,这些名门之长的心中都是暗道:“万剑宗究竟要做什么?”
行云绝不会做无用之功,行云虽不以聪慧闻名江湖,可为人之沉稳却是出了名的,他怎都不会放着门下被人屠戮,自己却在那里做毫无意义之事。
而且秦百程此刻也再无方才的暴躁,很显然,他们确实是在施展剑神图大阵,这才能平顺心气,若说不解,也只能说是自己看不通透!
也正因如此,也正因越是不解,广通大师的心下才越是不安,眼下看行云等人庄重的表情,这一记记的虚劈,必有惊人威力在后!此刻越是平平无奇,到时怕越是惊人!
也便在这时,两息再过,行云又震手中神剑,这一次,不只是秦百程,便见夜魔也加入进来。
三人朝虚空同劈!
不过也和前两剑一样,什么都没有生。
便岗上岗下数万人大惑不解之时,唯有一人的心下暗惊,忽是高声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天衍大道,必是剑神图之精髓,虽不知其如何力,可其威势亦必不可想象!绝不能任由其再继续下去!”
惊呼之人,赫然是那一直未曾开过口的古拙道人。这道人面容古拙,声音也是苍厚,其修为又是场中一等一的高深,这一开口,登时岗上岗下,俱都听的清清楚楚!
正文 风声灭、云光敛。二八三
风声灭、云光敛。二八三
岗上岗下将古拙道人之言听的清楚的同时,自也同是一惊!
这古拙道人虽不能以一己之力拦住行云,可其武功之强,有目共睹,毕竟在场之人谁能只凭自己拦住行云?如今江湖,德皇身死,飘渺天宫主人闭关不出,武帝方是伤重,眼下最强之人,便是这位万剑宗的宗主了!
古拙道人所展现出来的骇人武功,那天下第四的秦百程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就是这么一个绝的高手,此刻竟然惊呼出口,可见其对这剑神图的恐惧!
也便在这时,行云第四剑已经虚劈而出,不过这一次,一同与他震剑而动的,就不只是二人三人了,而是整个万剑宗上下!
除去着实难寻出机会出手的人外,所有万剑宗门下同是在这时随行云的号令,震剑而劈,也便在这一刻,那场中终于有了变化!
便见自行云为心,直至东盟外,这一环中,人、剑、景物,似是泛起一阵的波纹,随即骤地朝里一缩,于人眼中,便似深潭映月,本是明镜一般,但突然被人投下一颗石子,登时这潭中景物,明月星辰骤然聚到了一处!
也便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只觉那封祀坛前,本是震动天的喊杀声竟然一灭,好似都被收到了那波纹之中!
这一刻似长实短,可让人见了,心底却是说不出的怪异难受,只觉得一切那么的虚幻。
终于,那波纹再是一放,就似石子破开潭水一般,那其中映照的景物,先聚在一处,随即猛地放开,直朝周遭散去,随即那喊杀声也似被释放而出,其中更有“呜”地一声牛哞般的闷响!卷着震天的喊杀声,滚滚而来!
一时,慑人心魄!
与此同时,当其冲的,便是那站在近处的西盟各派。这些人,不论其武功高低,同觉眼前一花,所见一切都似虚幻起来,随即又似大泛涟漪,一阵的震颤过后,一切恢复如初,几令人怀疑自己方才所见的一切。
但随即令他们惊厥的是,身前猛地一股大力传到,这股力道是如此的宽广无边,便似这天塌下来一般,叫人避无可避,其力更是凶猛,便似泰山压顶一般,令人大生难以抗拒之感!
“退!”
那古拙道人再顾不得广通大师才是这西盟之,当下只管口急喝!可他的话方才出口,才是忽觉,自己的声音竟传不出去,就似被那无形的波浪淹没一般!
也就在这时,远处唐逸忽然高声道:“收功,射!”
唐门门下都等了这一刻,虽然眼前奇景一样令他们目眩神迷,可闻听唐逸的命令,下意识的便将手中的飞蝗弹将出去,登时便见又是飞蝗如雨,倾盆而出!
这一次齐射,唐门四组,可是一个不落,轮指飞蝗之下,千颗万颗飞蝗呼啸而去!比之前次,更加慑人!
当然,飞蝗石出手的同时,这些人也有了之前的经历,唐逸这一声收功,唐门上下自然而然的便将震骨传声停了下来,也恰恰便在这时,那股如波浪般卷地而来的震荡,直传过来!
若是唐门再晚上半步,这声浪在震骨传声的放大之下,少说也能令唐门伤亡一半!
唐逸当下心头松口气的同时,也是暗道:“这也是震骨传声的危险之处,若是自己小心注意,旁人又不知此功法的存在还好,若是对手知晓,有意加害,那可就凶险的紧了。”
不过如今更加紧要的是这眼前的争杀,唐逸当下再转目看去。少林等派距离万剑宗最近,自然当其冲,便见那重若泰山之势压来,竟有大半人等抵之不住,不是剑断,便是人飞,其他高手,亦难自恃,莫不是朝后退去,内腑更自翻腾不已!
这一击自内而外,并非只是那震荡惊人,西盟众人方才被震的退了一步,方才立下足来,那道道罡风剑气却又随即而至!立足不稳,再遇这罡风剑气袭来,西盟整个是手忙脚乱!再有死伤!
剑神图!
没有任何花俏,纯以力降,可这威力却是如此骇人听闻!
万剑宗一门之力,竟能一击将西盟四派震将出去!不仅如此,唐门终于赶来的漫天蝗雨,于半空之中,还未抵至近处,就似遇到一堵无形的墙壁,一时便见那空中“啪啪啪啪啪”的暴响连绵,颗颗飞蝗石撞在那“墙”上,随即爆做齑粉,颗颗粒粒的,便似万千焰火一般,于半空盛开,一时竟令人大觉绚烂!
眼见唐门全力一击,竟然被这震荡挡下,除却唐怀等仅有几人的飞蝗石能勉强穿将过去外,十中有九,全都无功!可唐门上下还来不及惊讶,这震荡便已到得眼前!
唐门此刻距离万剑宗已有三十丈开外,这股震荡再强,经过少林各派和唐门的蝗雨相阻,又经过这三十丈的路程,终于减弱不少,可即便如此,先是立于最前的代敌纷纷出剑相抵,随后是唐门上下运功相抗,竟仍被震的肺腑翻腾!
“好可怕的威力,好强的阵法!此阵攻来,竟全无破绽死角,便是要破,除非之前阻住动之人,否则根本便是无解!”
唐逸心头一阵的暗骇,唐怀等人的脸色亦是难看的紧!果然,这故老相传的可怖大阵,确实厉害,甚至其威力还远过想象!
也便在这时,震荡渐远,也是渐弱,终于到得那岗下众人处,此刻也再无什么威力。可即便如此,岗下众人亦是同觉心头一阵狂跳,恶心,头晕纷纷而至,竟有不少功力过浅的人,伏地大呕起来!
至于一旁的点苍和飘渺天宫两派,这两派离的不似少林武当那般的近,又有那四派先一步挡住了剑神图的大半威力,所以所受的伤害也轻上许多,但这两派也因此彻底的停下争斗,各自结阵,以免被万剑宗的第二击伤到!
以唐逸的修为,离的又远,那震荡又弱了许多,所以转眼便恢复过来,当下再度看去,就见万剑宗这一记伤敌无数,威力惊人,可果然也如事前所料,伤人伤己。便见万剑宗众人,强至宗主行云,弱至普通门人,都是同喷一口鲜血,那一旁的青城和崆峒自被牵连,也不例外!
便见三千多人同喷鲜血,三千朵血雾凭空而开,令观者无不心惊已极!众人见了,心下都是暗道:“怪不得这剑神图如此威力,可那行云却自一开始就在犹豫,却原来自损也是如此之大!只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阵法不全的原因。”
唐逸见了,也是心道:“这由内力激荡而出的威力固然惊人,可想来那股震荡也会反噬,无分敌我,所以他们都难逃伤害,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不过就算自损严重,可既然已经施为,便再无停手之理,当下便见万剑宗口喷鲜血之后,再没有停手,千多支剑来高举,就势欲劈!与此同时,青城和崆峒也似被这一击激励,竟也不由自主的举起剑来,随即便又听行云大喝一声:“震!”
这一次,虽然万剑宗门下都受了内伤,可却又加上青城与崆峒两派,三派合在一起,却也有三千余人,如此一剑,比之方才,威力反是更胜!
唐逸的赤瞳之下,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将行云那几人挥剑的秘密看了个清楚,就见行云、秦百程等人的手中神剑一同落下,可却并非当真直直的劈落,而是把臂震剑,其之震颤的缓急,似与那之后千多人的激荡大有关联!
唐逸当下便有所悟,也就在此刻,少林武当等派胜势在前,可突然见到被杀伤这许多门下,同样也红了眼睛,便连广通大师都再不顾指挥之责,也是举剑合身再上,誓要在东盟三派这一击之前,毙敌于剑下!
只不过少林武当等人,尤其是其中高手,虽然冲的很快,也有人抢先刺到了东盟不少人。但毕竟东盟三派还余下三千多人未倒,就算他们一动不动,也不是一时半刻斩杀得完的。而此刻,又是两息过去,行云的手中神剑再落,便见这三千人同是震剑而劈,与之前一般,周遭景物再度一缩,于水中映月,再泛涟漪,且这一次缩的较之前更小,所有人也知道,其后的激荡也必然更大!
“各做提防!”
唐逸眼看这一击不可避免,当下便是一声大喝!
其实不用他提醒,唐门上下,所有人等自上一击之后,便都绷得紧了,哪会有丝毫懈怠?
唐逸的话声方落,只刹那间,便见那景物终于以行云为中心,朝周遭猛然一放!随即也以行云为中心,秦百程、夜魔、柴贤、焉清涵,无数万剑宗的高手门人,并青城和崆峒门下,口里喷出道道的血箭!
三千道剑落,三千道血箭喷起,一时惨烈之极!
喊杀声,牛哞般的轰鸣,一如之前,不过这一次与之前却还有一样不同,那就是伴随这股骇人激荡而动的,不仅仅是正在争杀的东西两盟。还有整个封祀坛前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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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也看的出,剑神图的原理是共振,呵呵。行云的第一击是给出频率,秦百程和夜魔的加入是凭其三人的高深修为来协调波长,之后一切齐备,万剑宗按照已有的频率,同时震剑,产生级内力共震攻敌。
当然,这只是剑神图的最简单应用,而且如今万剑宗自己也被这个震荡所害,真正完全版剑神图的威力要远这些,也比这还复杂,对自己的伤害也小,否则当年也不可能以一敌九。不过再详细的就只有在前传中描述了,这里不再多做提及。
正文 罡气冲霄尘成山,竟然威势无边。二八三
罡气冲霄尘成山,竟然威势无边。二八三
不论是否知晓当年这剑神图的威力,都不会有一个人敢来小看于它,毕竟以万剑宗的实力,其在最后关头里摆出的大阵,威势怎都不会弱过那少林的伏魔大阵和武当的太极大阵,否则万剑宗也不会以此为最后一搏。
可也任谁都未想到,万剑宗的剑神图竟能强至于此!这等威力,几令人暗觉不应存于世间一般!至于剑神图伤人伤己,眼下紧急,谁还会去关心?
眼下这剑神图一经动,行云再不犹豫,仅仅两息之后,再一挥剑,大阵随即再启,又因施展之人比方才多上一倍,这威力更是大增!此刻,不论岗上还是岗下,所有人便都觉得这大地也在颤抖!
这等震颤,便似地动之灾一般!
那岗下众人之前仗着远离比武之地,所以场中争杀的再是惨烈,虽然有人会觉得难以卒读,可没人会怕被名门的剑风罡气伤到。但此刻却是不同!那万剑宗的剑神图,方才只是一击,竟能从那岗头直震而下,便是身在远处的他们,都被那余波冲的心跳头昏!
如今惊魂未定,只不过两息刚过,就听行云又是一声大喝,随即奇景再现,且这一次,眼前景物收缩更甚,不用多想,任谁都知道,这接下来的一放,威力必然更大!
如此一来,自己在这岗下是否还安全?
岗下虽有四万人众,可真正能算上高手的,除却十辅外,并没有多少,如今那剑神图再展,这些江湖人的心头惊恐再难按捺,便听得无数人惊慌喊叫,纷纷抽身而逃!
想那万人铺开,便已是看不到边沿,更不说这山下足有四万之多!一心想逃之人又不分前后,自然更加的混乱!
其中想逃的,自然一心朝后冲去,可也有胆大之人,但这些胆大之人虽还想驻足观看,却怎都难挡眼前的混乱,不是被裹挟其中,就是转眼就被踩死踏伤。
那些朝后冲来之人此刻早已胆寒,一心只盼远离才好,这一冲之下,四万人等更见混乱,又令一些本心志不坚之人胆丧,如此,便似滚雪球一般,最终四万人终是乱做一团!滚滚翻翻的,好似潮水一般的朝远处涌去。
也惟有那十辅,因为地位之故,排在最前,所以反没有被这股混乱所冲击到,否则就算他们的武功再强,面对这万人的冲撞,也是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不过此刻也来不及庆幸,因为他们虽然没有被身后的这些江湖人冲撞,可那剑神图的威势他们却也是这四万人里最早相迎的!便听那声牛哞一般的沉鸣再来!伴随着地动,似这整个万羊岗一起摇晃!一时间这些人只管凝神戒备,其他的,什么都不敢多想!
再看场中,便见以行云为心,周遭景物终于一放,那层层的只可能存于水中的涟漪再次凭空而现,其更快,转瞬便是越过秦百程等人,越过万剑宗门下还有那青城和崆峒诸派,随后直冲到西盟身前!
西盟各派此刻冲在最前的,都是各门的掌门长辈,俱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他们遇到剑神图的这沛然巨力,却与方才唐门的蝗雨一般无二,便似齐齐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坚墙上!
任你的剑式再多精妙凌厉,任你身法再多诡异难测,撞在这无边无沿的巨力所就的墙上,都再不可能前进半步!除去古拙道人、曲正秋这样的化形级高手,其他的,便似是广通大师等人,亦是被震的朝后退去,鲜血更是随即喷了漫天!
唐门离的虽然有三十余丈外,可却也是凝神屏吸,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就连唐怀也是如此!
至于唐逸,他此刻的赤瞳虽然已是隐隐作痛,就快到了极限,但却仍是一瞬不瞬,似这等奇景,百年都不得一见,他怎都不会错过!
也惟有唐逸这般,既离的远些,不惧身死,且又是眼力奇佳,这才能看出场中的真正变化。就见此刻的大地岂止是摇动?伴随牛哞传来的,还有那轰然的震天暴响,自高处鸟瞰,就见那阵中,也如两盟人等环环相扣一般,大地以行云为中心,先是布满一环环的龟纹,随后各环迸裂,波浪一般的朝外泛开,无数土尘碎石自那裂缝中喷涌而出,竟是直冲数十丈高!
大地一圈圈的迸裂,随即便似自下而上的涌起一阵波浪,波浪翻翻滚滚,重重叠叠,身在正中的东盟上下便似乘舟海上,被那滔天巨*颠起,随即那大地终于寸寸裂去,现出一处处深洞,这三千人竟是随着跌落之势,直陷地下而去!
与此同时,冲在最前的西盟众高手,先是被那绝大之力一撞,登时重伤,随即也被这大地的震动抛在空中,之后那起自行云处的龟裂,似层层波浪追逐而来,竟然于下,先一步赶到!于是这些名震江湖的各派高手竟都一个个的栽进裂缝之中,连一丝的反应都来不及!
那剑神图周遭的景象固然惨烈,可再远些,虽然剑神图的威力渐淡,但西盟门下的修为也是渐低,自也难抗。便见那余波阵阵,西盟之下无不被其连震带推,便不是重伤,那伤势也不会太轻,一时竟无几人再能直立。
也便在此刻,余波再临点苍和飘渺天宫的身前,这两派早罢了刀兵,一心凝神抵挡,余波的威力到了此处又再弱些,所以这两派的损失也便比之前各派小了许多。虽然最终仍被余波伤去不少门下,可却少有人死亡,高手更是无恙。
之后余波直冲到唐门,唐门因为远离战场,所以实力可说完好无损,较之点苍两派又更强不少,所以硬抗之下,不过是代敌和丁组众人受些伤害,却也不十分严重,整派的战力更加没有什么损失。
也直到此刻,那余波才冲过东西两盟这十大名门,直出了万羊岗去!
此刻的余波威力已是弱了许多,要是之前那些观战的江湖人能心下冷静,便是当真被此余波震伤,却也不会危及性命。毕竟剑神图再强,也不可能直取这么远处的人命。但就因为心志不坚,余波到后,人群更乱,死于余波中的倒无几人,可被踩踏而死的,却是众多,一时哀声震天。
再看那岗上景象,剑神图一连两击过后,竟是奇景再现!
唐逸方才能将剑神图如何伤人伤己看的清楚明白,其他人等,如唐门高手,点苍和飘渺天宫的高手,也是看清些许。除此之外,也就那十辅中的掌门或多或少明白一些。至于其他人的眼里,不过就见行云再使一剑,剑神图威力又展,随即凭空一阵涟漪颤过,大地似牛吼,自下而上冲起无数土尘,过后一刻,无数土尘冲霄而上,浓的再难分辨场中景物!
这便是剑神图最后留下的奇景,就见那无数土尘自下而上冲天而起,聚在半空,足有二十丈高,一时竟不落下,远远望去,好似万羊岗头新起了一座新山!
岗上岗下,除却正奔走哭嚎之人外,不论是余下的名门还是十辅,都看的呆住。
“我说老杜,你说这路走得好好的,怎就忽然地动起来?”
万羊岗三里,一队人马正自急行,前后共是百多人,人人着锦袍,跨骏马。领头两人,都不过中年,其中一个,天生笑面,便是不动声色,都让人觉得喜气的紧,不过此刻这人的眉头却是一皱,方开口问过,随即更是一勒缰绳,停了下来。
这百多人本在急行,当头中年人这骤然一停,本应一头撞在一起。可谁知这些人竟都毫不惊讶,随即同一勒缰绳,便听这谷道中马嘶阵阵,百多人马竟不用人喝令,同行同止!
“你感觉到了什么?”
那另外一人,国字脸,眉头一道刀疤直下,更显威猛狰狞,此刻见同伴停下,自也一勒缰绳问道,至于身后那些人的惊人表现,却是熟视无睹。
想这些人方才都策马齐奔,人在马背之上,本就颠簸的紧,怎可能感觉到地动?不过这威猛汉子却对同伴的感觉深信不疑,这是多年同事以来的信任。
也便在这时,那笑面人正准备跳下马来自己探察,便觉又是一阵地动传来,这次较之两息之前,却要强烈许多,虽然身后那些锦衣人仍然未觉,可威猛汉子却当真感觉了到。那汉子当下正要再问,却见同伴整日笑容满面的脸上竟满是骇色!
眉头一皱,威猛汉子可知道自己这同伴往日里的名声,怎都不会被人惊到,如今这副惊骇的表情,实是从未有过!心头一惊,威猛汉子当下顺着同伴的目光望去,便见前方不远,似是一道烟尘直起。
身在此地望之,那烟尘细的很,可威猛汉子的心下却是通透,当下不禁脱口讶道:“烟尘直起,怕不得有二三十丈高,那些江湖人竟能弄出这等动静?”
笑面人闻言,面色一肃,随即又是笑了起来,摇头道:“怪不得上头要我们前来,这事可当真不简单呢。”
正文 罡气冲霄尘成山,竟然威势无边。二八五
罡气冲霄尘成山,竟然威势无边。二八五
再看万羊岗头,那土尘漫天直上,此刻兀自难下,尤其岗前这些人离的近了,仰而视,更显这尘山高耸!亦是大显这剑神图之威力!
点苍和飘渺天宫门下虽然不是当其冲,可也死伤不少,十大名门之中也惟有唐门损失最轻,受伤在所难免,可毕竟没有人因此而死。
不过就算如此,唐门上下的心头仍是犹有余悸,实是他们身在其中,对方才那一刻的危险最有体会。也知道,之所以唐门未有人死,并非距离足够远,而是那剑神图并非针对唐门而施的缘故。
少林、武当、峨眉、华山这四派数千人冲在头前,也正是他们,将那滔天威势挡住大半,虽然他们因此死伤惨重,可也终究大减剑神图的威力,其后余力又冲到三十多丈外,再见衰弱,这才没能杀死唐门中人。
这也亏了唐逸将代敌置在前面,而其余四组在后。代敌虽然不擅长与人争斗,可论起修为来,却不可小觑,毕竟唐门之中,武功修为不足的,也不会有代敌配给于他。所以代敌在前,又挡下一些余力,这才保得唐门丁组只伤不死。否则在这剑神图的余力下,唐门怕也要死上些新人。
尘山冲天,虽未落定,可周遭的余尘却是渐散,景物也是渐渐清明起来。
便见此刻的万羊岗上死伤一地,唯一还能保持战力的大派,就只余下点苍、飘渺天宫和唐门,总计不过三千人不到,与来时两盟两万人的浩荡相比,实是可怜的很。岗上如此,岗下虽然离的远,但因胆怯踩踏,更显不堪,也更加混乱。
唐怀睁着眼睛,四下里望了望,眉头微皱,忽然开口问道:“逸儿,你方才看那阵中生了什么?”
唐逸闻言,恭道;“以行云为心,整个封祀坛前尽皆崩毁,无数土石冲天之际,也将东盟三派之全部并西盟大半高手一并埋葬其中。”
唐逸此刻并没用传声,而是直就开口朗声,唐门上下尽都听到,不禁再是骇然不已。虽然方才那剑神图的威力惊天,可听闻东盟三派尽没其中,西盟四派的高手也一样如此,只这两击,中原武林的名门竟去大半!
如此惊人的结果,任谁不惊讶?
虽然唐门并没被伤到多少,且这些名门一去,江湖之中最强的便就数了唐门,但一时之间,唐门上下的心中却都泛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唐门弟子的表情,唐逸都看在眼中,心下不禁暗道:“昔日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可毕竟也还同称一声名门,如今忽去大半,他们心下怎都不会没有感触。”想到这里,再朝远处望了望,就见点苍门下亦都神色古怪。
若论起对其他名门的暗怨,点苍可比唐门还盛,但此刻的感触却与唐门无异。
唐逸再把眼来四下里扫了扫,随即将赤瞳收去,心下再是暗道:“只可惜这不过是一时感触,待等过后,利益于前,怕是他们又会再无顾忌了。”
轻摇了摇头,唐逸将这些念头甩了出去,随即朝唐冷恭道:“那场中胜负已分,可飘渺天宫仍在,最后的胜负未分。”
唐冷闻言,哪不明白唐逸的言下之意?那分明便是在说:如今我唐门实力大优,正是借此一整残局,问鼎中原之时!
唐冷的心头也早就想过,当下闻言,沉声道:“不错。”
这二人之言,唐门上下也是听了清楚,一时莫名的悲伤渐去,心底又自滚烫起来。毕竟这一刻,唐门开口终结两盟之争,终于可立在中原武林之颠,这不正是唐门千百年来的所望?
便见唐冷一挥手,唐门登时再动,仍是保持代敌于前的阵势,齐步上前,直行到距离点苍和飘渺天宫不远处停下。
望着点苍和飘渺天宫同是转身戒备,唐冷开口言道:“方才那东盟一击,其中景象,想来安掌门和黄师兄也应看的清楚,东盟三派尽没,少林等派亦是多被惨埋地下,如今两盟能战者不过你我三派。”
说到这里,唐冷看了看那黄一民,再道:“我中原武林,此一役损毁大半,实是令人心痛,两万人来,余者不过数千,也不可再争杀下去。如今万剑宗已去,少林武当俱毁,这两盟恩仇已了大半,也再无争杀理由。如今中原武林所需的,只有修养生息。所以唐某便妄言一句,今日之战便就此了结,虽算我西盟胜利,可飘渺天宫以往就与世无争,今日之战,纯为形势所迫。所以唐某可以唐门信誉做保,今**我两相罢手,日后我唐门亦不会去寻今日旧帐。”
唐冷说完,看了眼安静仙,再道:“安掌门的意下如何?”
安静仙哪不会意?对他来说,飘渺天宫本就没有任何的威胁,这两派一个远在极东海上,一个远在西南,又无什么恩仇,哪会再来相拼?不说点苍要顾及那飘渺天宫主人,便说真要选个敌人,也应是这身旁的唐门才对。
安静仙心念电转,当下便是笑道:“唐门主说的在理,此一战,我等两盟堂堂正正,如今既然胜负已分,恩仇更了,自不应再做记恨。”说到这里,安静仙朝黄一民一笑道:“静仙也以这点苍掌门之身保证,今日恩仇,今日已了,绝无日后算帐之理。”
那黄一民虽然与行云有些交往,可如今飘渺天宫来人不多,面对点苍举派之力,本就难敌,更不说比点苍还强的唐门,当下面对唐冷和安静仙的言语相迫,也只得点头应下。
唐冷见状,全在意料之中,面上毫无所动,只是再朝安静仙道:“虽然如今战罢,可我等与少林还有同盟之谊,那剑神图的威力虽然惊人,可少林等派也并未全灭,总会有人幸存下来,你我也应齐心同力救助,也好令天下人知晓我西盟彼此的情谊。若真有一二东盟门下未死,你我也应前嫌尽弃,同手救之,也好令天下人知晓我等胸怀。”
安静仙闻言,眉头登时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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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汗,上一章的章数写错了,应该是二八四章,不过好在章节名是新的,所以不容易混淆。
ps2:今天这章少了一千字,明天两章,五千字。
ps2:本周的精华加完了,不过脚脚还是会每贴必复的,呵呵。
正文 目眦裂,猛顿首,恩情重念。二八六
目眦裂,猛顿,恩情重念。二八六
虽然剑神图威力巨大,可西盟四派确实并未全都死去。
东盟三派合力施展剑神图,以行云为心,直将周遭几近三十丈的人尽都陷落地中,可其中东盟三派却是占了大多,一同被陷落的西盟门下,则多是其中的高手,因为这些高手于广通大师等人的带领下,冲在最前,只望能阻下剑神图,不想最后反成西盟中伤亡最重之人。
余下的那些西盟门人,虽然武功差上一些,可也因离的远些,又有本门高手阻挡住那剑神图的大半威力,所以虽然死伤也是不少,可终究还有人活了下来。
此刻这些人就在那尘山之外到处散落着,周遭的土尘渐渐散去,也将他们显现出来,只见其中一些人正在艰难挣扎,可也有许多一动不动。
此等惨景,直看的安静仙的眉头更紧,便见他的目光停留片刻,随即又再打量唐冷一阵,眉头终于舒展,点头道:“唐门主所言不错,我等西盟同心而战,今日战罢,自也不能弃盟友于不顾,此等无义之举,绝非我等名门所应为之。”
一等安静仙同意,唐冷再不耽搁,当下一挥手道:“唐门听令,立刻前去救人,但凡尚存一息者,尽要救下,不论西盟又或东盟!”
说到这里,唐冷再是转头道:“月儿,你且领乙丙二组去岗下,救助那些被踩踏的江湖人,若是人手不够,大可去请九辅前辈相助,也可借其威望,安抚众人情绪。”
唐月闻言,领命而去,唐逸的心下则是暗道:“果然,伯父他身为一门之长,所念所想比我周全的多。眼下救助东西两盟,救助岗下的江湖人,这都是必须。不过若能借此拉上九辅,一可借他们之力,更快的照顾伤者,二来也可将这等救人的好名声分他们一些。明里看似少了些名利,可实则对唐门未来大有助益。尤其不久之后,唐门便要去东南剿灭倭寇,若有这些本地的世家门派的支持,剿倭也会更加顺利。”
想到剿灭倭寇,唐逸下意识的朝远处看去,便见朱玉一人立于岗头,此刻也正望将过来。
“唐门竟然只伤了些新晋弟子,其战力几乎未损。这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其早有安排?”朱玉也正见到唐逸望来,心下再是暗道:“若是巧合,实在难以令人相信。且如今再想起那唐逸当初干脆的应下去东南剿灭倭寇之举,十有**,他们早便有了把握。我这提议,反是中了他们下怀。”
想到这里,朱玉精致的眉头一皱,随即展开身形,直落到唐逸的身前。
唐逸早看清楚朱玉的面色变化,见她此来大有疑问,当下便抢先一步道:“朱姑娘可是前来相助?那可便要多谢了,毕竟我等人手远远不够。”
朱玉闻言一怔,转眼明白唐逸显然不想与自己多言,可这也说明自己的疑惑无差。一念及此,朱玉狠狠的瞪了唐逸一眼,随即绷了张俏脸,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唐逸见状,摇了摇头,他并非想恶了这朱玉,想她的家世,唐门怎都要忌惮的,只是这朱玉不仅聪慧,更有着女子特有的敏感,自己一个不慎,怕就会被她看出纰漏,倒不如避开的好。
唐冷看了看唐逸,可也没有多言,当下便领先一步,带了众人朝那已经不复存在的封祀坛前而去。
可也就在众人举步之际,还未行上两步,忽然便听岗下有人大呦道:“师父!”
这一声师父可是悲怆的紧,没有任何辞藻修饰,仅仅两字,可其中悲苦之意,却是令闻者无不大为触动,尤其眼前惨景连连,更是勾人悲伤。
唐月方才领人朝那岗下而去,可人还未到,便就见那山西边家中忽然抢出一个人来,这人奔的飞快,边家武功最高的边家二老,竟然都没有拦住,当下只管口中急道:“回来!快回来!”
可那人哪里肯听?却是奔的更快!
原本这江湖不过是九主九辅,随后万剑宗重现,变做十主九辅,再后武帝现身,九辅这才追做十辅。只说这原本九辅,因为同要防范名门的垂涎,彼此之间可是亲近的很,所以边家二老方一出声,那在旁的忠义门门主谭元智便反应过来,正巧那人奔至他的身旁,这谭元智也未细思,当下便是伸手去抓。
在这岗下,武功自然以九辅为尊,谭元智身为一门之主,武功自也了得,虽不是魂级,可在江湖里,却足可算的上是个高手,所以这伸手一抓的同时,任那人身形再快,却也将其看了个清楚。
不过谭元智看清楚那来人面貌,却是一怔,原来这人赫然便是边家未来的家主边魁!
边魁不过三十岁许,生的朴实无华,不过只要知晓他身份的,都不会小觑了他。倒非是这边魁名动江湖,而是他那边家虽不以武功著称,但其财资之雄厚,却是连崆峒都自承难及。所以他这未来家主的身份可就又有了一层含义。
更何况谭元智只道这人是那身后的江湖人,窜将过来,欲行什么恶事,哪会想到是自己人?这才一怔,当下稍做犹豫,手下之势便就跟着一缓。
也就在这时,那边魁奔的极快,虽然看到谭元智伸手过来,可却不闪不避,便直闯过去!这二人一个心下忽然犹豫,一个奔的决绝,此消彼涨之下,谭元智竟是险些要抓个空!
不过谭元智也是身经百战,当下一收心情,既然是那边家二老开口,自己抓住他,却有什么错处?当下借着二人错身,边魁还未远离自己之际,便见谭元智改抓为拍,直取边魁的肩膀而去!
当然,谭元智这一拍也自然收了力,只想将这边魁的度减下来。
想边魁不过三十岁许,边家的武功又本就不强,谭元智自忖力大,心头暗道这一拍,必能将他迫下。可谁知谭元智这手方是触到边魁的肩上,随即便觉一股大力迎手而上,与自己正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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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脚脚还是在书后罗嗦一下吧,有朋友觉得:“剑神图能造成直陷数千人的大坑,这能量得多大啊,唐门怎么可能不死人?”这问题因为涉及到后面的剧情,脚脚实在不方便详细解释,所以只好这么说:“脚脚一直在讲逻辑性,讲合理性,怎会为了剧情去露这么明显的破绽呢?既然不是破绽,那其中就必有原因,对不?“必竟这是连载,不可能把所有的前因后果一齐说清,还望有些朋友能耐心看下去,呵呵。
ps2:本章一开始所说:“东盟三派合力施展剑神图,以行云为心,直将周遭几近三十丈的人尽都陷落地中。”这是没有错的,脚脚提前解释下,唐门虽然离万剑宗等三十丈,可这是“迎头相遇”的距离,也就是唐门的最前方与万剑宗这东盟三派最前方的距离是三十丈,而这里所说的三十丈则是以行云为中心,距离的区别,可以参照作品相关中的[剑神图的冲击波示意图]。当然这其中都是虚数,难免有误差。
ps3:脚脚在作品相关里写了个图文解释:[剑神图的威力说明],其中还有一张示意图:[剑神图的冲击波示意图],这样更加直观些。如此,脚脚以后一般就不再重复这个问题了。
正文 目眦裂,猛顿首,恩情重念。二八七
目眦裂,猛顿,恩情重念。二八七
这一瞬间,谭元智便觉得自己似是拍在了铁板之上,手掌竟然阵阵的酸麻!
“这小子怎会有如此修为?”
谭元智一惊之下,再待加上些气力,可那边魁根本便不是要与他为战,此刻身形朝前一冲,早便过,直朝那岗上奔驰而去!
这一变故陡生,登时便令九辅上下都是一惊,谭元智举着手掌,无处力,怔了片刻,不由得摇头朝边家二老奇道:“边老,你家长孙的功夫好俊啊,当真出人意料。”
而这说话间,那边魁驰的远了,九辅掌门自不可能舍了身份狂追,而他们手下,却也没有几人有把握捉下边魁,是已,只得眼看着那边家长孙越去越远。
不过对于唐门点苍等人来说,这边魁的武功修为虽然大出意料,可却也不算什么,相比之下,他方才那声师父却是更令人在意。
“这边家长孙的师父是谁?”
望着边魁直朝这里奔来,唐逸的眉头微皱。
眼前岗头,死伤数千人,埋于地下的也有数千之数,这些人的同门亲人可多,如今一时无人反应过来,且那些西盟门下也多是伤重,场面这才不乱。可边魁若是冲将上来,由他一挑,怕是场面便要难看多了。
不过唐逸的眼利,看的清楚边魁那伤心模样,其中可绝无半分做作。
眼见于此,唐逸不禁心道:“以此来看,那位师父定是对他有大恩德!”
一念这边魁对其师之孝,唐逸怎都难狠下心来阻挡。
“还是放他过去的好。”稍一思量,唐逸转身对唐冷道。
唐冷望了望那边魁,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点头,随即再做举步。
此刻那冲天尘山终于渐渐飘散开来,虽然也有些土尘落将下来,令周围又再浑浊不少,可那场中景象也终能被人一窥究竟。
便见封祀坛早便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的碎砾,不论土石,还是大肆伐树后残留下的木桩,这些林林总总的,一并被整个掀起。就见那几近三十丈方圆,此刻便似一只巨碗般,其中陷下足有丈深。
也正因为这土石都被最后剑神图的惊天一击捣的翻了过来,所以其上并没有什么血肉,有的只是一片碎砾。可便算如此,人目睹之,心头的震撼,却丝毫不逊遍地的断残肢!
只要一想起这碎砾之下,所埋的乃是中原武林大半精华,万剑宗、青城、崆峒三派全军覆没,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四派,自掌门起,也是大半尽入了土中!漫说数千各派门人命丧,便是这江湖所盛传的十大高手,也在此折去一半!
眼见如此惨烈景象,唐门上下方才起了的一点胜后欢喜,也尽皆散了个无踪无影。
唐逸望着眼前废墟,暗叹了口气,紧接着,便就听到一旁似有人低声道,“怪不得他之前一直不愿施展这个剑神图,此阵果然伤人伤己,甚至还未伤人之前,便已将自己陷了其中。可也当真没想到,他那么个随和之人,却也有如此刚烈的一面,此等玉碎之举,想想便令人敬佩。”
说话之人,便是那朱玉,她此刻低声而言,唐逸因为离的近,震骨传声之下,却也是听了到。
自然,以朱玉的身份,怎都不是因为怕被旁人听到而低下声音,唐逸心下明白,这少女此刻之言,全是有感而。
也便在此刻,那边魁终于奔的近了,随即一头便是扎了过来。
停下脚步,边魁也不理会周遭人等都是望向于他,便就这么举目四顾,似在寻找他那师父。
唐冷见状,摆了摆手,着唐门上下散开,与点苍还有飘渺天宫一同救治伤者,至于唐冷自己,则是望着那边魁,似有心要知晓他的师父究竟是谁。
边魁的武功修为,天资根骨,虽然在唐冷的眼中并不算什么,可同样身为师长,又有谁不愿有如边魁这般孝顺的徒弟?且唐冷更想看看这边魁的师父身属何派,若是西盟也还罢了,若是东盟,那可更算难得。东盟失败,除却飘渺天宫外,俱是埋身于此,便在这等时刻,边魁若还有胆量气魄来寻师,便连唐冷都要钦佩了。
朱玉方是感慨过了,正见这边魁奔来,看着他举目四顾,一时茫然的样子,不禁摇头道:“你是谁?你师父又是谁?且说与我听,我或许可以助你。”
边魁眼望这方圆三十丈,尽皆成了碎砾,虽然满腔的悲愤欲绝,可实是难有什么对策。便在无助之时,忽然闻听这朱玉言来,想这少女于决战之时,却是没有参加,必不是名门中人,可又于名门之长前,形容自若,又必非常人!虽然自己不是十分清楚她的来历,可显然,这少女十分了得,说不定真能帮助自己!
心念师父,边魁也来不及多想,当下便是悲道:“我乃边魁,我师乃是万剑宗宗主行云!”
这边魁貌不惊人,可此言一出,却是语惊四座,甚至连许多人手下的救援都是一缓!
唐冷也自惊讶,不过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的赞色,那朱玉更先是一怔,之后竟走将上前,仔细打量起这边魁来。
便见朱玉绕了这边魁走上一圈,心头不禁暗道:“这人生的老老实实,毫不起眼,可真没想到却有如此胆气,如今东盟俱丧,他竟敢出头来认行云这个师父。”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朱玉惊讶的,最令她惊讶的是,眼前这边魁正值三十之龄,可见了自己这等的美貌,竟然毫不在意!
若说似常景轩、曲正秋这般的年纪,不将自己的容貌放在眼中,却也有情可原,可这边魁不过三十岁。漫说他这等的年纪,便是唐冷这般的冷淡之人,见了自己,眼中也会闪过一丝欣赏,这本是人之常情。可唯独边魁,此刻看着自己,却似与木头无异,之所以目光灼灼,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有可能助他寻到行云罢了。
虽然平日里最不喜旁人贪恋自己的美色,可这边魁竟不将自己的容色放在眼内,一时朱玉却也心有不快,当下便是大摇其头。
边魁见了一惊,忙道:“怎么,你也帮不了我么?”
就见朱玉螓又是微摇道:“我是在叹你不智,你可知你这一来,为你边家引来多大祸事?”
唐逸闻言,忽是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就见那边家二老终于忍之不住,还是越众来寻,不过此刻却是停在半路,正自面面相觑。显然这二老是要来阻止边魁,可却不想这长孙开口的太早,一口气便将其师的姓名说了出去。
也就在这时,便听边魁答道:“我知。今日东盟大败,我当中反说出师父姓名,日后难免被人报复,我边家势单力孤,以前有两盟互恃,我们还有喘息之机,如今却不成了。其实这道理师父早便与我讲过,也正因此,师父才先是不愿收我,之后收下我,却也不愿我声张出去。毕竟东盟实力还是有逊于西盟,师父怕因此连累于我。”
朱玉闻言,更对这边魁好奇起来,未想这人看起来憨憨的,可此刻悲伤之际,条理却仍清楚的很。
暗道了声难得,朱玉的不快也是渐去,当下便再问道:“既然行云当初都与你讲的明白,那为何你今日还要来寻他?莫非你还有什么所恃不成?”
边魁当下昂然道:“没有!边魁今日来寻师父,不过是因为一个孝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不说若没有师父他出手相救,边家早便被万马堂余孽毁去,若没有师父相帮,边家也必逃不过少林的鲸吞!正是有了师父,才有了边家今日之生存。师父他予边家这天大恩德,又还授我武功,如今师父他身死,我怎可熟视无睹?”
说到这里,边魁转身,朝边家二老遥遥跪下道:“孙儿明知此行必然为家里招来祸事,可爷爷也曾教导孙儿,说这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又说我边家虽为商人,却也并非市侩!所以今日孙儿便就要、就要有所为了。”
这边魁话说的激昂,可到了最后,却还是有些拙口笨舌,但在场这许多人闻言,却无一人来做耻笑,心下甚至都在暗赞这边魁了得。
那边家二老闻言,相视一眼,先是同声叹息,可随即又同声笑道:“魁儿做的对!行宗主是我边家恩人,无有恩人出手,今日根本便无边家!今日行宗主身埋地下,就算边家因寻他而被人毁去,也定要掘出恩人,厚而葬之!这才不枉行宗主当年的援手之恩德!”
边家二老说完此言,似也是想的开了,当下再不犹豫,朝后一声吩咐,边家上下十数人一并奔了过来,便也要前来帮忙。
边家二老这一言既出,边魁心下更是塌实,随即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转将过来道:“朱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你的来历一定不简单,若你能帮我寻出师父,虽然边家今后生死不知,可我边魁现在却是就能谢你!”
说罢,边魁也是果断,当下又是双膝跪地,便再要给朱玉磕头。
正文 目欲眦,猛顿首,恩情重念。二八八
目欲眦,猛顿,恩情重念。二八八
边魁跪的毫不犹豫,可这头却怎都磕不下去。却原来朱玉的手早一步捏在他的肩膀之上。莫看朱玉的指似青葱腕似洁玉,可这一捏,任凭边魁使尽气力,却也难动分毫。
“咦?”
朱玉虽然捏的轻松,可随后面上竟也闪过一丝的奇色,心道:“他这内力可是有些意思,竟远比看起来的高上不少,且这份感觉,竟有些铁硬!”
朱玉没想到这边魁的武功还真是不错,不过转念却也释然,既然行云是他师父,教他的武功也定不会太差。
心下虽然略是一奇,不过朱玉也未将这放在心上,当下一提,便将边魁提了起来,口中则是淡然道:“算了,给我磕头的多了,却也不缺你一个。”
边魁生的可算壮实的很,但被这少女又捏又提的,虽知她并无恶意,但一时脸上却也通红。
朱玉见了,不禁又自打量边魁几眼,忽然又道:“再说,你给我磕头,我却也落不得什么好去。”
边魁闻言登时一怔,这少女方才之言,大为自己和边家着想,颇是苦口婆心,边魁听在耳里,一直当这朱玉必然正义的很,可谁知她转眼便言及好处?
便在这时,那边家二老正是赶到,也正闻听朱玉之言,当下自然齐齐一怔。不过毕竟这两位老人经验之丰,远非边魁可比,一怔之后,随即决定便下,边魁就听自己的大爷爷边金富开口道:“朱姑娘之富贵,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我边家虽薄有财资,可想来也落不在朱姑娘的眼里。”
边魁听到这里,登时要急,却被上得前来的二爷使了眼色压下,随即就听边金富话锋一转,再道:“可方才魁儿所言却是不假,我等虽为商人,但这道义却也要谨守,人无信不立,我等既教了魁儿如何处世,自也要身体力行。”
当下自怀中取了一枚铜钱出来,那钱甚是古旧,怕不知是多少代前之物,就见边金富将钱递上来道:“这枚铜钱乃边家传家之宝,凭此可通取我边家上下家产,今日此物便交与朱姑娘,唯望姑娘能助我边家一偿行宗主当年之恩德。”
边家巨富,谁都不会当边金富口中谦虚为真,便连朱玉这等家世,对边家家产之丰,都早是侧目。
不过朱玉看着眼前的铜钱,神色也只是稍稍一动,随即摇头道:“方才我之所言,非是要你们边家的钱财。不过是说我若无心帮你们,你那孙儿便是磕再多的头,却也是无用。”
说到这里,朱玉转头望向边魁道:“记住,若要求人,必要先明白别人需要什么,正如迎其所好,奉其所需一般,这才成功可期。”
边家巨资于前,这朱玉都不过是略动了动神色,随即却也推辞了去,边魁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见边魁神色惶急,朱玉一摆手道:“不过你也莫急,我家和行云也有些交情,他如今被埋地下,我亦不会坐视。”
便在这时,似是感觉到一旁唐逸的眉头微皱,朱玉转过头来道:“说将起来这剑神图的威力实是太过匪夷所思,竟能将方圆三十丈搅了个天翻地覆,这要多大的力量?便是我朝万炮齐,怕才有此威力。”
唐逸看着朱玉满脸的怀疑,又见她朝自己问来,不禁摇头道:“朱姑娘这问题却是叫人为难了,剑神图一向只存于故老传说之中,我等只知其威力惊人,可论起威力究竟如何,又有谁当真知晓?”
朱玉闻言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朝这巨碗中间走去,那边魁见了,立刻便跟在后面。
唐逸则等待唐冷的示意。便见唐冷点了点头道:“走,且一起去看看,这剑神图的威力,我亦觉难以置信。”
闻听唐冷之言,唐逸自也只好举步,陪着唐冷而行。安静仙在旁见了,目光自朱玉和唐冷等人的身上转了几转,眼中亦是闪过一丝的疑虑,随即也自跟了上去。
毕竟方才大战正酣,更是惨烈非常,剑神图所展现出来的威力也委实令人觉得可怖,这才没能来得及细想。如今一切安稳下来,经朱玉这一提,心下怎能不疑?
边家二老站在一旁,有些举棋不定,实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有别,又无人言及要他们同去。也便在这时,黄一民上前道:“不如二老也随我们一并前去如何?”
边家二老闻言,忙是称谢,黄一民却是摇头道:“行宗主于边家有恩,也于我飘渺天宫有恩。正因当年行宗主解了那天命之危,我等才加入东盟相助。如今虽然也算恩了,可毕竟我飘渺天宫未能尽全力,这份情谊仍是有所亏欠。所以便是行宗主身死,总也不能任由他连副棺椁都无。”
黄一民说罢,叹了口气,随即头前行去。边家二老互视一眼,随即也跟了上前。
二三十丈,不过几步之遥,这一行人不片刻便来到正中央,原本行云所在之地,如今此地也是这只巨碗的最深之处。
忽然,就见朱玉轻抽了抽琼鼻,奇道:“你们可是嗅到什么?”
唐冷闻言,垂目暗嗅,眉头登时微皱,一旁的安静仙则是言道:“朱姑娘可是说这周遭的土腥之气?还是混杂其中的一缕火气?”
朱玉四下里又走了一圈,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丝火气,闻起来,好似硫硝的味道,不过却十分之淡。”
安静仙闻言一顿,忽然问道:“朱姑娘可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朱玉看了安静仙一眼,没好气道:“既然都这么问我,便说明你心中早有了计较,又何必明知故问?”
朱玉说话仍是毫无顾及,只听得安静仙眼中厉芒一闪,不过他的面上神色却是丝毫未变,片刻后,只是微笑道:“静仙虽然有些心得,可又实是想不通透,所以才不敢于朱姑娘面前卖弄。”
如今十大名门已去其七,点苍一跃而成中原武林三大门派之一,安静仙此刻的身份之高,甚至可说丝毫不逊之前的少林武当!但即便如此,安静仙在这朱玉面前却仍然恭谦十分。
唐逸见了,当下便是心道:“这朱玉虽然贵不可言,但如此不与他人脸色,却也不是什么好事。须知这江湖中亦多亡命之人,阴险狡诈之徒,也绝不会少了。更何况安静仙如今正是一偿夙愿,地位急升,又与一般的江湖人不同。”
再看了看安静仙,唐逸心下暗道:“这安静仙虽然看起来颇有城府,可其眼中厉芒却是连闪,如此之人,面上越是不露声色,心下的怒火却是越炽,日后暗里的报复也会更甚。”
唐逸正想到这里,便听朱玉冷哼一声,再不理会安静仙,随即便是自顾自道:“这丝火气好似硫硝味道,就像有火药燃过一般。若真是有人事先于地下埋了,之后于剑神图时点燃,两相合力,造成眼前这番惊天动地之景,却也合理。”
一言及此,朱玉忽道:“莫不是行云他知必败,所以早就有意行那玉石俱焚之举?所以早设了埋伏?”
边魁闻言,先是一惊,可随即却是愤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若能少一人死伤,师父他便绝不会多伤一个!更不会做这些无耻手脚!”
边魁关心行云,竟一时连这朱玉的身份都是不顾。可朱玉面对边魁的口不择言,却也并不在意,只摆了摆手道:“我这也只是猜测,做不得真。若想有眼前这等的威力,就算有那剑神图相助,也必然需要许多火药,但是只凭民间哪凑的整齐?再说,这味道也太过淡了,于那威力不符。”
说到这里,朱玉轻跺了跺脚,再道:“而且这地形亦非寻常,能有如此威力,其中必大有原因。”
唐冷越听,眉头越皱,当下便是问道:“朱姑娘觉得这地有什么特异之处?”
朱玉闻言,转过头来,盯着唐逸看了片刻,这才言道:“方才一击,将这土地整个掀起,随后地裂人埋,但为何最终的地势会似只巨碗?”举目一望四周,朱玉再道:“这周围亦未见有土石堆积,那少了的土石都去了哪里?”
唐冷自方才朱玉说这地势不对时,便已有所悟,只不过他亦自恃身份,不便出口,当下便看了眼唐逸。
唐逸先是被那朱玉盯住,随即又被唐冷示意,当下无奈道:“此地呈一巨碗之势,中深外浅,显然是因为那剑神图力之处先于行宗主所立之地,之后再是整个东盟三派,而后才波及到少林武当等,也正因此,威力最深处便在正中,自然也是陷的最深。”
朱玉闻言,面上不愉道:“你便只看出这些?”
朱玉这一开口,安静仙等人也是齐齐朝唐逸望来。唐逸的眉头登时一皱,直视朱玉片刻,随即朗声道:“既然朱姑娘如此寻根问底,在下也便只好妄言一番。剑神图威力再强,可令地裂,但也难令方圆三十丈尽皆陷下。且正如朱姑娘所言,这周遭确无土石堆积,如此看来,这封祀坛下必然中空才对!”
正文 目眦裂,猛顿首,恩情重念。二八九
目眦裂,猛顿,恩情重念。二**
这封祀坛下竟然可能中空!
不过说将起来,这才算是合理,若地不中空,这剑神图的威力再大,又怎能震塌这方圆八十丈?又怎能令这八十丈,这如此广阔之地的土石尽陷,而不堆积于旁?
当下便见唐逸说完,一拱手道:“朱姑娘可觉中意?”
朱玉闻言,似是没听出唐逸的不快来,只是点头道:“我这一路前来,可听了许多关于你智慧的传言,且不论其中是否夸张,可若你不聪慧,想来也不会有这些传言,更不提你能得唐门重用。”说到这里,朱玉一顿,随即再道:“今日相试,你也莫要心急,东南倭寇,武功虽然不十分强了,可却狡诈的很,此番战罢,唐门回川,分出去剿倭之人,必不会由门主亲领,如此一来,很可能由了你去,我自也不能不考较考较,也免得到时剿倭不利。”
唐逸闻言,也不理会朱玉此言是否为真,当下稍稍后退半步,再不开口。
对于唐逸此言,在场之中,并没有几人吃惊。似唐冷、安静仙等人,也早在朱玉开口之初,便就想得通透,也惟有边魁惊讶,当下听完,更是面现喜色,急道:“下面若是中空,那岂不是说,我师父还有那许多人,还有活命的机会?”
朱玉点头道:“虽然大多被埋,可也不能说没有一个半个活命的可能。”
边魁闻言,方才欢呼一声,便听身旁的安静仙忽然言道:“朱姑娘此言却是有些不妥。”
朱玉当下秀眉一皱,转目看了过来。
安静仙轻一挥手中折扇,将自己身旁的土尘扇的远了,这才缓道:“此地下是否中空,不过猜测,且便算它是中空,可如今经这一震,那些许空隙也早被填的满了。人被埋其中,便算不被剑神图的威力震死,也必然受了极重之伤,再被掩地下,又挤又压,再难做呼吸,此刻根本早便就死了,却哪里来的活命之机?”
边魁闻言,登时便似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方是生起的点点希望,顿做泡影,不禁茫然四顾起来。
也便在此刻,边魁却是看到站于一旁的唐逸,就见边魁的眼睛猛然一亮,急道:“唐公子当年不谙武功,可被困流沙之中,都能逃得性命,我师父的武功那么高,定不会死!”
安静仙闻言,摇头道:“你之孝心,确是可赞,不过唐公子当年被陷的不过是流沙,再如何,也不比这土石结实。更何况那流沙之下,还有水道,唐公子这才可得生路,而这地下俱被埋了个严实,任你武功再强,也难胜天。”
说到这里,并不理会边魁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安静仙再道:“更何况这剑神图以行宗主为心,朝外而放,就算行宗主的武功修为再高,可他所承之力也较旁人更巨。更何况又身处最中心,这中心的土石埋的也是最深,哪还可能有性命在?”
一指边魁抽出来的剑,安静仙摇头道:“你取出剑来,是想以剑罡掘地?你可知行宗主被埋多深多浅?你便不怕那剑罡刺到行宗主或者旁人?”
边魁闻言,竟然将剑一抛,赤手道:“我用手挖!”
安静仙登时又摇头道:“用手挖?此地也算深了,行宗主就算还有口气,待你掘到,也早窒死了。”
边魁哪及的上名门之长的口舌?一时被安静仙说的左右不是。见边魁茫然无措,安静仙轻叹道:“非是我不愿你尽那拳拳孝意,如此阻挠,实在是为了你好。你如今硬要挖掘,便算成功,也只能挖到行宗主的尸身而已。想行宗主意气风,以弱冠之龄而领半个江湖,生前何等不凡,若是被你掘出,死相难堪,你可就是有亵尊长了。”
安静仙说的倒是在理,语气也平缓的很,边魁无话可驳,但心下却又犹有不甘,只得把眼在其他人的身上转过,盼望能寻些帮助。
朱玉自然先被边魁看到,不过朱玉此刻的脸色虽然不好,但并没有再来开口,只是用眼来看安静仙,眼中满是鄙夷。
边魁自然不明白朱玉眼中的含义,可唐逸却是明了,不禁暗道:“安静仙这般阻挠边魁,任他借口有多堂皇,实则不过是不想边魁所举,引得其他人争相挖掘罢了。也免得再有高手当真活得性命,来与他点苍日后相争!”
唐逸正想到这里,边魁也正巧望将过来,看着边魁满心求助,唐逸的心竟被暗自揪起,这一刻,他觉得边魁有些好像自己当年走投无路一般。
不过唐逸的心下虽然大为怜惜这边魁,但念起自己身上的重担,终究强压了口气,没有出声。边魁的眼睛也没在唐逸的身上多做停留,若要能得人支持,还需唐门门主这样仅存的大派掌门做主才是,不论是朱玉还是唐逸,都还差些。
不过唐冷的脸色一动不动,唐怀更是连眼都未睁将开来,而黄一民虽然有心,可其如今势单的很,且原本身为东盟的他,此刻也难开口。
失望,无助,边魁心下只觉得憋屈的紧,便在这一刻,终于按捺不住,忽然双目圆睁,“啊”地大叫一声道:“师父待我恩重,我怎都要掘他出来!便是用手来挖,便是不可能救得师父性命,便是旁人说我有亵尊长,我今天也是掘得定了!”
大吼一声,便见边魁伏在地上,当真赤手挖掘起来!
真气聚于掌上,十指如钩,一手接着一手,边魁掘的可是飞快,众人都未想到他竟然如此硬性,安静仙软语阻他,他仍敢一意孤行!
自己如今已是中原武林仅余的三大名门之,可这边魁竟还敢逆着自己的意思,这不是公然给自己难看?眼中厉芒一闪,安静仙忽然举步上前,右掌朝边魁骤伸!
安静仙这一伸掌之初,唐逸便早看了清楚,当下眉头一挑,右手食指拇指翻动,一颗飞蝗石便是暗自扣下。虽然方才唐逸没能帮下边魁,但安静仙这一出手,唐逸实是不想看到边魁被伤,甚后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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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晕,本来想把上一章的“目眦裂”改成“目欲裂”的,心说更顺口些,结果手下一快,弄成“目欲眦”了……泪奔……
ps2:后面还有一章三千字。
正文 目眦裂,猛顿首,恩情重念。二九零
目眦裂,猛顿,恩情重念。二九零
似边魁这等心性之人,如今可是难见,看着边魁伏在地上挖掘,唐逸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伏在母亲的尸身上一般,心头一阵翻滚。也便在这时,唐逸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听忽然一声厉叱!白影一闪,一缕疾风抢在头前直刺!
安静仙这一掌伸的不快,不过边魁只专注于在地上奋力挖掘,哪里顾的上身后有人伸掌?眼看安静仙的手便要碰到边魁,朱玉的那支玉剑却是到了!
不过朱玉却也知这点苍不能过分得罪,所以这一剑所刺的并非是安静仙的手掌,而是那手与边魁之间的一丝缝隙。安静仙的武功虽高,可这朱玉的武功却也惊人,一瞬间,一个玉剑疾刺,一个却是赤手,登时便分了胜负之势。若安静仙再执意伸下手去,那必然会被朱玉的小玉剑伤到,那时,可难说是谁动手伤的谁了。
这道理安静仙自然明白,当下冷哼一声,只好把手一抽,随即直起身来,正色道:“朱姑娘这是何意?静仙不过是要扶起边家的这位小兄弟,似他那样以一对肉掌挖掘,只能有损身体,之后就算掘出行宗主,却也还要落个骂名。”
朱玉见安静仙的手抽了回来,自也不再迫他,当下回剑入鞘道:“你的武功可高,谁知这一捉,那边魁会不会伤筋动骨?”
朱玉口中自然是在讥讽安静仙心有不轨,直听的蔡培峰在后,眉头一竖!不过安静仙的面上却仍然正气一派道:“朱姑娘说笑了,静仙的武功虽然差强人意,可这分寸却还是有的。”
说着,安静仙一指边魁道:“朱姑娘且看,这位边小兄弟目眦欲裂,双睛皆赤,已是满腔郁气,若是一会待他掘出行宗主的尸身出来,目睹其被埋之惨状,岂不更令他那悲愤郁结于胸?若不早些阻止于他,怕反会伤了边小兄弟的身体,我亦是为了他好。”
安静仙话未说完,口中却是一停,随即“咦”了一声。却原来边魁在这不多时间,竟是双手并用,挖了足有半人多深!
要知,但凡剑罡级修为以上的,凭空以掌力催动,在地上轰出几个坑来,却并不算什么,但真气终不如剑罡坚硬,虽然剑罡乃真气所就,可真气输于剑内,于剑外,所结之坚硬,远胜肉掌之上。毕竟剑罡乃剑之所属,肉掌哪及钢铁?力掌外,一瞬或可支持,但是久了,势必会损伤身体。
这江湖中也有练那外功之人,可久习之下,年岁见长,自然手硬指僵,这便是恶果,又兼受肉身所限,难以挥真气的全部威力,所以,大多数的人这才弃拳脚而习剑,便是取这剑器的长处。借物力,尤其是借剑力,淬其金锋,以得罡气,这才是最佳之法。
也正因此,安静仙才有了边魁真要用手挖掘,必要掘上许多时间之语。
可不想自己方才与朱玉说上两句的工夫,这边魁竟然就已经挖了这么深!便见那边魁手掌上下翻飞间,土石纷纷被从坑中抛将出来,再看边魁的手上,竟然隐隐被一层光华包裹,便似那剑罡一般!
此刻在场的,武功最差的,也似边家二老一般身为剑罡级的顶峰,边魁身上的这等奇景,谁都是看了个清楚,可随后,亦都是暗惊!
边家二老虽知行云传了他们这长孙一门绝世武功,可怎都未想到竟有此等异景,一时欢喜,可随即却更加担忧起来。至于其他人,都是暗思这究竟是哪家的功法,竟能如此?尤其这功法还是行云所传!
好在这些人一念起行云如今已被埋于地下,他便有再多秘密,会再多的武功,也不能妨碍到谁了,当下又有大半都暗松了口气。
不过唐逸的眼利,却也看出了不妥。就见边魁的手掌外的那层隐隐光华虽然如剑罡一般的坚硬,可那手掌终究仍是肉身,不片刻,指掌上便是青筋浮现,有些地方几乎都要爆出皮外。很显然,以边魁的修为,这样运用真气,对他的身体来说,已经几乎到了极限!
唐逸正看的心有不忍时,那边魁已是掘到了一人深还多,便在这时,就听他忽是闷哼一声,众人再是上前,见其已将手掌上的罡气除去,正自小心翼翼的拨拉着,而他的身下,却有一个人的背部露将出来!
“那可是行云?”
安静仙等人都是眉头一紧,不过看那人似是俯卧,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其人应是早就死了。
边魁此刻全不用真气保护手掌,可挖掘的度却是不减,便是既不想伤了这很可能是行云的身体,又期待早些将其刨将出来,好看是不是有救!
如此一来,没有真气在外,这手掌又早便因为运力过大而伤,所以不过片刻,边魁的双手就被那土石刮的寸寸破裂,手上一道道的血口,指甲片片脱落,可边魁却似毫无所觉,直到将那人挖将出来。
“这人不是行云。”
边魁在翻过那人之前,就已经知晓,虽然那人的衣衫早就破烂,也早就满被血染,可怎么看,都不是行云所穿,待等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将那人翻将过来之后,终于失望。
安静仙目视地上的死者,缓道:“这人应该是常伴行云身后的那四个高手护卫之一,那四个高手名字中都有一山字,这人似是那排行第三的陈槐山:应是他们因为在剑神图施展之时,靠近行云,所以被埋在这附近。”
安静仙见了这人不是行云后,先是暗松口气,可随即却又皱了皱眉头,言道:“边小兄弟,如今你我所在之地,不过是目测,实则并非就一定是行宗主当时所站之地,更不能保证是行宗主被埋之地。你如今可凭一股心力,挖出一人,已经难得,我们也都知你尽力。但真要找到行宗主所掩之处,却是不易,少说也要是这方圆几丈里都挖个遍,莫说你那手掌如今已经破烂,便是完好无损,也难成功。所以听我一句劝,便就收手吧。”
说到这里,安静仙俯下身去,亲自将陈槐山放得平整。这陈槐山很显然是先被剑神图大阵震成重伤,而后又于土中被埋,窒息而死,所以面色铁青,安静仙见了,不禁摇头悯道:“这人生前虽然只是行云的护卫,可究其武功,与我等名门之长相比,也是不逊,却不想死状竟然如此凄惨。”
话声一顿,安静仙再对边魁道:“任你武功再高,被掩在地下,也唯有窒死一途,所以行宗主早无生还可能,边小兄弟你执意要掘,除了掘出似这位陈槐山一般凄惨死状之人外,于事无补。除平白的让死者不宁外,实是无一丝好处。”
见安静仙兀自在那阻止边魁,朱玉不禁讽道:“不将死者掘出厚葬,任由他们数千人混于一起,他们便就安宁了?这万羊岗可不是乱葬岗呢。”
朱玉言语尖利,便连安静仙似都有些难做忍耐,当下作色道:“这怎是乱葬岗?乱葬岗之差,全在一个乱字,而非其葬法不堪。这里死了谁人,日后都可自各派清点出来,有名有姓,又怎能叫乱葬岗?”
黄一民在旁,终于有些听不下去道:“安掌门,这些人若不掘出来各个葬了,混在一起,终究不好。”
安静仙当下摇头道:“黄师兄这话却是差了,这不是混在一起,这是合冢。虽然十大名门已去其七,可当年我们亦如兄弟一般。只不过各为利益恩怨,竟互斗于此,死伤大半!虽然此战堂堂,可究起本来,却并不光彩。”
说到这里,安静仙忽然朗声道:“我等身为名门,便要以身作则,为天下人树立榜样!今日这万羊岗便不能再动!日后清点出被埋之人,再将此战中的死者也一并葬于其中,成一合冢,再立石碑,刻上今日一战之利弊,示警后世!这才是我等应做之事!”
安静仙此言,挟了内力而出,登时岗上岗下都听了个清楚,多少人登时便转过头来。安静仙见状,这才放缓语调,可声音却仍极洪亮道:“今日一战,其中得失利弊,我仅余下的三派,绝不能有一字半语相隐,必要如实写就,以让后世警戒,莫要再做此等内斗!想来此等结果,广通大师玄元真人又或行宗主复生,亦必欣然同意。”
安静仙这一番话说的磊落,便连那些因边魁一意要掘出行云而纷纷心动的各派残余门下,都是听的一阵羞愧。其他的江湖人等,则是暗叹:“虽然安掌门平日里在万剑宗、少林等大派的光芒之后,并不如何显眼,可名门之长便就不同,只这份胸襟就是我等常人难及!”
一时,竟有不少人击起掌来。
唐冷闻言,在旁一直没有Сhā口,就似默认一般。
也便在安静仙话声方落,便听远处一声大喝道:“不错,你们这些人虽然身在草莽,可能知晓这份道理,却也难得。”
随即就见马蹄响处,一百多的锦衣人策马而至,喊话的,则是当先的一个威猛汉子。
正文 忽闻锦衣飞至,疑窦丛生,二九一
忽闻锦衣飞至,疑窦丛生,二九一
就见这百多人跃马而至,分外张扬!而那岗上岗下的那些江湖人见了来人,也无不暗吃一惊!
锦衣卫!
这百多人的衣着打扮,天下谁人不晓?眼见其来,便连唐冷和安静仙等人的心头,亦是不禁暗动!
若是百姓,虽都惧了锦衣卫,可却总道那些江湖高手除恶扬善,绝不会对锦衣卫假什么辞色。实则实情远非如此,对这,唐冷等人的心头清明的很。
论起实力,锦衣卫的武功除非个别高手外,怎都不如名门大派,但这并非就说名门大派不将锦衣卫放在眼中,真正敢于撩拨这些人的不是没有,那都是单人独骑的江湖人居多。似唐门这般的名门大派,各有产业,怎都不会轻易招惹这些是非。好在名门大派之特殊,锦衣卫却也是知晓,所以这许多年来,两者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今日这些锦衣卫忽然前来,虽然百人不多,可只看那精气神,便知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这可就透着不一般了。
那头前的威猛汉子当先赶到,随即甩镫下马,也便在这时,就听一旁忽然有人轻声道了句:“朝廷鹰犬!”
这威猛汉子的耳力似乎也是相当的好,闻言登时便停住脚步,转头便是望去!那声音的来处不明,不过可以确定,必是出自眼下正在救助东西两盟伤者之人的口中。
锦衣卫的到来,人人面色都不甚好,所以如今只看脸色,威猛汉子并没有寻到说话之人,但这汉子却并不作罢,当下便高声道:“方才是谁叫我们朝廷鹰犬?既然有胆说出口来,怎却无胆站将出来?”
威猛汉子这一开口,岗上岗下更是静了,便闻悉悉梭梭的救人包扎之声,可却无人回应。
这等大庭广众之下,有谁真敢承认?那不是为自家门派寻不自在?
可便在所有人的心下都是如此做想之际,却忽闻有人朗声言道:“是在下。”
唐逸见那些锦衣卫到来,本是眉头一舒,可谁知竟然横生枝节,当下眉头再紧,暗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便就朗声而言。唐逸这一开口,登时便语惊四座!且不论那句“朝廷鹰犬”是否当真出自他口,只要他如今承认,那可就是当真惹上了锦衣卫!
便连朱玉都有些惊奇,俏目随即望将过去,便看唐逸究竟打了什么算盘。
那威猛汉子闻言,猛地转过头来,却见唐逸的样子倒更像是个读书人,当下便先一奇,不过他那口中却并没有半分停顿,便道:“是你说的?你莫不是欺我耳聋?明明乃东边传来的声音,怎可能是你所言?”
唐冷也是大感意外,不知唐逸为什么要将这祸事揽下,不过出于对这少年的信任,唐冷并没有出声相阻。
其实唐逸自己的心下更是清楚,方才那句“朝廷鹰犬”,当真不是自己所言,不过唐逸却是声色不动,反拱手言道:“方才在下口中确实未说,可心里却也是想了,正所谓言为心声,在下与那位出声之人,并无什么不同,如今认了,也无过错。”
那威猛汉子终于一怔,当下再不顾那开口之人是谁,便就上前两步,打量着唐逸道:“骂我锦衣卫是鹰犬的,满天下遍有,可真敢在我们身前承认的,却少之又少,且没几人还能活得命去,你这少年又有何依仗,敢如此托大?”
唐逸当下微微一笑,摇头道;“在下一介布衣,哪有什么依仗?”说到这里,唐逸稍稍一顿,直视那威猛汉子道:“只不过在下却知,这朝廷鹰犬四字实是好意,此赞美之词,自然也就言语无忌了。”
此刻闻言,便连于后下马的那个笑面人,也都面现奇色,威猛汉子更被唐逸说的一怔,当下不由得沉声道:“你道朝廷鹰犬是好言语不成?”
说话间,这威猛汉子的眼中已经满是怒色!
唐逸毫不为之所动,点头道:“鹰犬二字自然是好词,只不过多被世人误解罢了。”
将手一挥,唐逸昂然道:“想此鹰犬不过代指,实与弓刀无异。锦衣卫代天子以明四方,便如天子之耳目,正似鹰视犬嗅,才能遍察天下隐情。若有不轨社稷之人,更可以雷霆万钧之势擒之捕之,正乃天子手中弓刀,鹰犬之爪牙!更兼鹰猛犬忠,任凭哪个于人都良善无比,正如任哪个锦衣卫于当今天下都是忠猛无比,如此一来,这朝廷鹰犬又怎不是好言语?”
说到这里,望着一脸愕然的威猛汉子,唐逸微笑道:“既然这是好言语,在下自要来相争了,又怎会隐瞒?”
唐逸这一番说辞,直听得唐怀的嘴角微微一动,竟似起了笑意。其实唐逸此番出头,对唐门并非好事,不过一来方才不知是谁的口风不紧,惹的这锦衣卫火起,谁都难测其后会生什么。唐逸出头,不过是将那变化掌握于自己手中,至坏,也终有个度,不至糜烂。
更何况如今当着遍天下的江湖人面前,若任由那锦衣卫逞威风,却也是大落名门的颜面。所以唐逸能用这一番言语,给人留下个唐门不畏权势的印象,又没有当真去得罪这威猛汉子,已经算是难得。
那威猛汉子被唐逸说的竟然一时无话,再看唐逸,就见这少年收了微笑,一派神色庄然,全不似讥讽,当下只得冷哼一声,再不看唐逸,把眼朝旁边一扫,随即将目光停留在唐冷、安静仙的身上,开口道:“你们二人便是唐门门主和点苍派的掌门?”
这威猛汉子的官架十足,直听的唐冷和安静仙同是眉头一皱。
就算江湖人的武功再强,却也只是百姓,自然低了这官字一头。可终究名门大派与众不同,岗上岗下更有这许多人在看,唐冷和安静仙怎都不能落了脸去。说将起来,唐冷还好些,毕竟有唐逸之前的一番言语,还可证明唐门不畏权势,相比之下,安静仙的脸色就难看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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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仗剑诀》《弹指歌》,这两本书组成《仗剑系列》的正传,在这两本书里,朝廷官府的势力只做蜻蜓点水,不会深加描写,为的是要保持江湖的纯粹性。所以锦衣卫的出现,不会有过多戏份。
ps2:12点前还有一章。
ps3:明天白天修改错别字,呵呵。
正文 忽闻锦衣飞至,疑窦丛生,二九二
忽闻锦衣飞至,疑窦丛生,二九二
唐冷和安静仙都未答话,如此一来,这场面登时又是一僵,也便在这时,那威猛汉子的眉头竖起,正要作,他身后那笑面人却是站将出来,笑道:“在下乐东城,这位是杜章杜大人,杜大人的脾气虽然躁了些,可却是直人快语,全无恶意。”
说着,乐东城又看了看一旁的唐逸,随即笑道:“至于我等身属何处,想来两位掌门也应知晓了。”
这乐东城与杜章衣嘏一般无二,显然身份没有高下之份。此刻他言语和善,唐冷等人也不愿与锦衣卫结下嫌隙,所以明知这二人在扮那红白二面,却也顺势见过。
至于黄一民,虽然不是飘渺天宫之长,可此来也是代表了飘渺天宫,当下亦来点头示意。
那乐东城似与杜章的性子正好相反,全无半分官威架子,竟与众人一一见过,之后这才笑道:“我等此来,想来两位掌门和这位黄先生必然心有疑惑,其实几位大可安心,我等此来,并不会多加Сhā手你们之间的恩怨。”
说着,乐东城再笑道:“诸位虽也是我大明百姓,可身怀奇功却也非同一般。且这许多年来,名门大派也知行事奉公守法,不仅无有与官家相违之处,还曾多有协助地方安定之功。这些,朝廷都看在眼里,也正因此,今日诸位聚了这数万人于嵩山了结恩怨,朝廷才未加阻拦,而是听之任之。”
似嵩山决战,还有之前的嵩山之盟,德皇寿宴,动辄数千上万的江湖人聚会一处,若不是武林与朝廷早有默契,却是怎都不可能成行。
对于这些,唐冷和安静仙都是明白的紧,所以此刻闻言,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对于这乐东城的来意,只凭几言,一时也拿不准,便只得颔带过。
那乐东城见状,也不在意,当下再是笑道:“说将起来,在下也习过武的,只不过今日远远望见此处的尘山忽起,巍巍壮观,方知真正的武学,果然还在这名门之中。”
乐东城说些话来安抚唐冷等人,正说到这里,准备开口正题,谁知一旁忽然声响,原来边魁却哪会等他的下文?当下便又动了开手。边魁的手掌早便血烂,此刻又再强行运气于上,更加惨不忍睹,但边魁却似毫无所觉,只顾埋头挖掘,便算安静仙之前再多言语,再是道那挖掘之难,边魁都是毫不在意。
不过边魁刚掘不两下,这一次,又有人朝他出了手。
便见那杜章眉头紧皱,当下猛跨上一步,伸手便要去抓。这杜章的武功看起来却也不错,怎都有剑罡级,不过便连谭元智要抓边魁都是失手,杜章这一抓,却未必能够成功。
在场的,如唐冷等人,几乎往日里都是千人之上,甚至万人之上,杜章之前摆了官威,他们的心底哪会舒服?眼看杜章这一抓便要吃亏,可却无一人去阻。
不过杜章的手终究没有碰到边魁,就听这时一声女子的清叱忽至。
“住手!”
此刻在场的女子,便只有朱玉一人,她这一出声,看似谁都不怕的杜章,却似被人凌空点了|茓道,立刻便停了下来。
朱玉方才见这些锦衣卫前来,本是秀眉一皱,有意回避。可这岗上能容万人决战,自然开阔的很,又有哪里可避?无奈之下,朱玉也只好站在那里。接着杜章和乐东城齐至,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竟然连看都未看自己一眼,这可让朱玉心下暗奇了。
眼前这二人,朱玉却是自幼便识得,今日见他们前来,还以为是家中得到自己又逃出去的消息,命他们来捉自己的,却不想这二人的目的竟是名门大派。
“郡……小姐。”
莫看杜章威猛的紧,可朱玉一开口,这威猛汉子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似是大为忌惮,口中方才是吐出一字,却见到朱玉的俏目中寒气一闪,当下立时改口。
不过在场之人几乎都聪慧无比,杜章这仅仅一个“郡”字吐出,虽然其后猛然改口,可其中的含义,众人哪还不明?虽然之前都是知晓这朱玉身世显赫,可也未想到竟荣耀至此!
朱玉见杜章虽然改口,可结果却仍然露了自己的身份,当下秀眉攒在一起,沉声道:“那边魁掘人,是为了能将他师父厚葬,此乃一片孝心,你又为何要来阻止?”
朱玉虽然年纪不大,人又生的美丽之极,可这一沉下脸色来,竟然威势逼人!便连唐冷等人都暗是一震,那杜章更是一惊,也知自己方才出了差错,竟没敢开口回答。
乐东城与杜章大有交情,见状只好小心道:“属下此来,是受了上命,原本是要他们易地而战。毕竟此处虽然不过是前朝封祀之地,可也不应任意毁损。”
见朱玉没有责怪自己Сhā口,乐东城再道:“而且属下此来,还要负责于旁监督。这些名门于地方上存在,可以威慑宵小,有利治安,所以不应放任他们过份争杀,以至无可收拾。”
说到这里,乐东城不禁摇头道,“只不过属下于路上遇事耽搁,却是来晚一步,此番任务未成。不过便算如此,我等既然来了,便不能再任由他们随意挖掘这封祀坛下了。”
朱玉不信道:“你们可是精锐,这江湖上的高手又几乎都在这里,路上还能有什么能耽搁你们的?”
乐东城闻言,看了看唐冷等人几眼,似是大有为难。
朱玉明了,当下转口问道:“你们此来,只是为了嵩山决战?不是家中派你们来寻我的么?”
乐东城见朱玉没有追问,当下松了口气,恭道:“属下出行,比小姐还早,自不可能得那命令。再者,以属下这点微末功夫,自也难请小姐回去。”
朱玉倒不虞有假,稍是沉思,随即便道:“你们来的却也正好,方才便有人猜测,说这地下中空,才塌陷至此,既然你们为了护这封祀坛来,不知可知这坛下的情形?”
乐东城见朱玉的脸色好转不少,这才恢复了些笑意道:“小姐可是问的着了,属下原本也是不知,不过此来之前听上头说起,说这里是当年女帝封禅起步之处。虽然都云那女帝最后于那太室顶上投下金简,实则这封祀坛下也早挖的空了,内里埋下不少器物,所以地下中空之说,并无错误。”
经乐东城这一说,众人终于肯定,心下也都暗道如此才是合理,否则那剑神图再强,也不可能强至于此。一时众人神色皆展,惟有杜章大显尴尬,朱玉和乐东城说了许多,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毕竟那边魁可是未停。
朱玉自然看的清楚,当下秀眉一挑道:“你们平日里张扬,我不去管,也非我所管,不过今日我人在当场,杜章你还敢放肆?”
杜章闻言,登时将手抽了回来,不过他知道,朱玉这话虽然说的严厉,可面色早不如方才那般骇人,显然是原谅了自己,当下忙道:“属下此来有命在身,可那人一意挖掘,若不阻止,却总也不成事。不过属下可没有想过要伤他。”
闻言,朱玉的眉头也是微皱,虽然自己有些偏向边魁,可他如今明显有些入了魔障,实不应再要他如此下去。且那杜章和乐东城,自己都是熟悉的紧,他们此来有命在身,自己怎也不能要他们违命。
看着杜章在旁尴尬,朱玉的心下一软,这人看似霸道,实则不过是锦衣卫的通病,其心性本不甚恶,所以他方才那一伸手,朱玉也相信是去提人,而不是伤人。
一念及此,朱玉轻摇螓,便朝边家二老道:“他那手再挖将下去,必然再不能用,也该是让他停下的时候了。”
边家二老早便心疼自家长孙,此刻闻言,匆忙谢过,随即便双双上前,将边魁带了回来。边魁的武功虽然不俗,可他一心挖掘,耳目早不敏锐,又兼以罡气覆手,损耗也是不小,这些人说话间,他那真气大耗。所以等到边家二老这一捉时,却也没费多大的气力。
见边魁被捉,随即又被点了睡|茓,乐东城这才上前道:“小姐,方才那位安掌门所言,很是有理,如今那些人既然都被埋在地下,还不如便不再去动,在此建一合冢也就是了。如此,两下里都好交代。”
朱玉闻言,看了看乐东城,俏目中忽然闪过一丝的疑惑,心道:“这封祀坛年代久远,其中建筑更是早便被毁了,怎地今日忽然想起要保护于它?安静仙不要挖掘,那原因很是明显,不过是不想当真救出许多高手活人来与他点苍相争,但从不轻易Сhā手江湖的锦衣卫怎也来阻止?”
不过此地人多,朱玉也只好点了点头,便不再多提。
朱玉不再开口,乐东城和杜章同松了口气,随即转头望向唐冷等人,便等他们的答复。
唐冷见状,当下便道:“我等虽身在江湖,可却亦知国法,既然朝廷有命,那这封祀坛前,我等再不挖掘便是。”
唐冷说完,看了看安静仙和黄一民,安静仙本就有意阻止,此刻自然同意,黄一民身份差了许多,也不会反对什么。
眼见唐冷等人都是同意,杜章朝后一挥手,那百名锦衣卫齐的奔了出去,便将这大坑围了起来,任谁都不许再近一步!
正文 又登太室,云烟过眼。二九三
又登太室,云烟过眼。二九三
这百个锦衣卫,人数虽然不多,可却个个精悍,那大坑虽然硕大,但这百人将其围将起来,却给人滴水不漏之感。
不过这些锦衣卫只管围住大坑,余下的全然不理,仍是与江湖两不相犯的样子。见状,唐冷和安静仙自也不再多做计较,转身去指挥门下救治伤者。
点苍与飘渺天宫敷衍,虽也有些损伤,且离的那剑神图也比唐门近上许多,伤亡更加难免,但这终究不多。只不过点苍实力确实难比唐门,此来不过千人多些,再加上死伤,此刻连千人都是不到。但即便如此,安静仙仍然拨出人手,由陈默带了去救治岗下的普通江湖人。
对于安静仙的举动,唐逸毫不意外,点苍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自然也要大做展示,以显其名门之风,为以后的强盛铺就道路。唐冷更是不可能去多加阻拦,自也任之由之,反正唐门先是派了唐月出手,自然占得先机。
岗上的死者虽然众多,可伤者也着实不少,且那死者还需就地掩埋,毕竟这天气已热,如此多的尸体,可无处安放。这也是安静仙合冢之提议,并无多少人反对的原由之一。
便如此,一番救援掩埋之下,竟过了大半天。也就在这时,唐冷等人终于知晓了此战结果的详情。
西盟六派,此来共有万多,与东盟战过,死去千多人,随后被剑神图埋在地下三千之数,这还不算被剑神图的余威震死之人!也便是说,西盟门下,除去唐门和点苍两派的伤亡不大,少林、武当、峨眉、华山这四派总共死了五千之数!也正因此,万羊岗上总共救下的伤者,大概三千人左右。
救下三千人,虽然听起来,也不算少,可少林、武当、峨眉、华山这四派一分,每派不过只幸存七八百人,且都不是什么高手,更不提其中大半伤重,难说是否还能支撑下去,甚至有些人便算活将过来,也终生再难习武。
且救下之人中,也还有些零星的东盟门下,其中以崆峒派居多,毕竟崆峒派早先离万剑宗远些,只在剑神图大展之前,这才与万剑宗汇合一起,所以在峨眉和华山手下就重伤倒地的崆峒门人,反是因此避过一劫。
对于这些人,唐门等人也是一视同仁,此战之惨烈,实是令他们再难记起仇恨。
罗志的尸体自然也因离剑神图远,所以没有被埋在地里,唐门门下有寻到的,便来通知唐逸,唐逸虽一心报那母仇,可既然仇人已死,自也不会再对其如何,只摇了摇头,便道:“他那尸身,便与旁人一般埋了也就是了。”
唐冷在旁闻言,暗里点了点头。母仇不共戴天,身为男儿,那是必报无疑!只不过仇恨已了,便也就应放下,若还要继续执着下去,那才令人担心。好在唐逸的表现,令唐冷十分的满意。
岗上的伤亡惨重至此,相比之下,岗下倒还好些。那些江湖人虽然踩踏,慌乱,可毕竟远不及岗上以剑争杀那般,更比不得剑神图的天翻地覆,所以四万人等,只伤了小半,死的则更少。
唐月带了唐门丁组前来组织安排,点苍由陈默带着人赶到,九辅也出手相助,再因大战结束,人心终于安定,一时岗下虽然人多,却也并不太过混乱。
只不过岗下虽然并不混乱,但人人脸色都是沉重。
就算人们早便想过嵩山决战的结果,早便想过这十大名门之战必然惊天动地,可实在是这二百年里,江湖少见动荡,今日之惨烈任谁都是难料。且除去目睹了岗上的惨烈之外,这岗下的死伤则是这些人亲身为之,自然冲击更大。
于是直至天色渐黑,万羊岗上下,竟然没有多少人声,只见人人低头忙碌,懊悔、不安、担忧之色比比皆是。
眼见天色已晚,唐冷与安静仙、黄一民稍做商议,便道伤者虽多,可唐门、点苍再有飘渺天宫人等合力,足够将他们负回少室山上。少林新建本院之阔大,倒也可勉强容下这许多人。至于为什么要送到山上,毕竟少林本院之中,药物许多,且院中除去武僧参战之外,其他研修佛法的僧人也是不少,必要之时,也可征做帮手。
至于岗下的那些江湖人,毕竟伤亡的算是少数,只要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带回登封安置,并不多难。
对此提议,黄一民倒没有反对,不过见唐冷只说这些,安静仙却是摇头道:“唐门主,回少林治疗这些伤者,自是我辈之责,可今日东盟虽然尽没,但想那少林还能留有许多僧人在本院,万剑宗于太室山上,怕还也有人留下,我们便就放任?”
唐逸也在旁听,闻言,眉头不禁一皱,唐冷似是感觉到,看了眼唐逸,这才回开口道:“东盟已败,便是万剑宗于那山上再留下几人,却也于事无补,我等也在人前言过,一战而定胜负,其后再不追究下去。”
安静仙望着唐冷,眼中似是闪过一丝的不信,随即摇头道:“唐门主有些个误会了,静仙并未想再去追究他们,只不过听闻行云还有一个师弟,亦是天才,不过此人似乎并没有于今日出现。且其门中,还有一个化形级的高手,其很可能就是当初于我们手里虏走行云的那个女子。”
说到这女子,安静仙神色一肃道:“尤其此人,轻功盖世,我等虽然无心追究,可却怕她心有不满。今日万剑宗尽没,谁都难保她日后不会对我们行那暗杀之举!若是眼下放任,等到真被她寻来之时,不论你我哪派被伤,都是源于今日之失。”
唐冷闻言,神色一动,那水仙的轻功,他可是知之甚详,尤其他还与水仙交过手。
想当年,嵩山之上,除却飘渺天宫主人未临,其他各名门之长都是到了,可便算如此,又有少林各座于旁包围,结果仍让那水仙从容逸去,要知她的手中可还是抱着一个人!
除此之外,唐家堡戒备之森严,亦被那水仙和夜魔联手相攻,水仙当年于漫天蝗雨之上,踏叶而行,便是唐怀,亦不禁时时感叹,这等样人,这等惊世轻功,她若当真一心报复,其威力确实惊人。这却不是安静仙危言耸听。
不过唐冷的眉头一皱道:“可耽搁了这么久,那水仙真要逃走,此刻早便不在太室山上了。”说着看了看安静仙,唐冷缓道:“安掌门似乎说的有些晚了。”
安静仙闻言,摇头道:“不晚,想那行云还有一子一女,其原配乃是青城无阳子之孙女,据闻她本人并不会武功,有这一大两小在侧耽搁,必然不长于行。且决战之前,那行云必然不会要他们先一步离开,那可会大损万剑宗的士气!所以今日真要上山,十有**,可将他们截下!”
黄一民虽然身份特殊,可听到这里,仍然忍不住道:“这样不好,虽然水仙的轻功之强,我亦有闻,但我等身为名门,总不能……”
黄一民没有说下去,不过他那意思,安静仙却是明白,当下便笑道:“黄师兄可想的差了,就是不似如今这万千双的眼睛在看,静仙也不会做出那等恶行来。”wωw奇Qìsuu書còm网
稍是一顿,安静仙轻一拍手中折扇,再道:“此一语截下,不过是要将他们拦住,之后并不做加害。而是再寻一地,将他们安置起来而已。如此一来,也算尽了同道心力,二来,也免的他们误入歧途。否则若是任由他们自行而去,日后真个前来报仇于我,于他们,都非好事。”
安静仙说到这里,一眼盯住黄一民道:“当到那时,黄师兄觉得我们该如何?杀之不仁,可又不能引颈就戮,可还有什么他法?”
黄一民哪及的上安静仙?当下被问了个哑口无言,更何况安静仙这一说,意思倒也明白。所谓截下水仙等人,并不是要杀他们,而是保护自己不被他们日后行刺,这也算是救下彼此的性命,再免悲剧生。面对如此说辞,黄一民自然再不开口。
唐冷默认,黄一民无言以对,安静仙见状,微微一笑,便在一切都要定下,就听不远,忽然有人朗声言道:“不知昆仑可否一并随行?”
来人正是昆仑派的许南清夫妇,岗下因为人手足够,所以比之唐门等人的救助迅捷的多,昆仑派终是抢在唐冷等人动身之前赶到。
望着许南清自远处阔步而至,显然比之以前,扬眉许多,唐逸心下暗摇了摇头道:“果然,他还是来了。”
既然东西两盟一战大损,以昆仑派的实力,就算弱过点苍,但也足够一跃而成当今大派了,这怎能不令许南清心中得意?要非是今日一战太过惨烈,他此刻早便开怀大笑起来。
便见许南清到得近前,微一拱手道:“如今决战过后,正道大为损伤,昆仑派虽然地处偏远,可也不想就此袖手,若有能相助之处,我昆仑上下,必尽全力。”
说到这里,许南清再道:“只不知我昆仑可有此荣幸?”
许南清口里说的谦虚,不过他此刻的神态,却是半分都不落在下风。要知昆仑派此来人手却也不少,虽然他们没有举派而至,可三百多人却也是有的,比之死伤惨重的名门来说,这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
以此为仗,许南清只觉得自己已经足可和唐门点苍平起平坐,再不用受人鄙薄了。
许南清一至,唐冷的脸上还未有什么变化,安静仙的眉头却是一皱,不过随即便就舒开,笑道:“许掌门有此心思,我等自然欢迎,虽然那太室山上已无什么威胁,可能多份力量,终究是个好事。”
说到这里,安静仙转头对唐冷道:“唐门主觉得呢?”
唐冷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许南清见这两大名门之长都不违背自己之言,当下便想长笑!
想七年前的嵩山之盟,那时天山剑派忽然消失,万剑宗还未重出江湖,十大名门正缺其一,可任凭自己上下走访,诸多拜会,甚至自觉就差卑躬屈膝!结果那些中原名门宁可将十大名门硬减做九大,也不愿添上自己。随后不过只用九辅敷衍,实是令许南清心下愤愤。
之后万剑宗忽现,又有德皇从中安排,稳立这江湖之中,九大名门重新变做十大,也就更没有昆仑的位子。如此,这几年的变化,可令一心光大昆仑派的许南清伤透脑筋,心下也是愈加的不满。
也正因此,如今难得名门决战一场,十去其七,便算少林武当等派还有些门人未死,但只凭那些武功浅显的门人,要恢复本门的元气,可也不是一代两代的事了。就算他们恢复些元气,可那时的昆仑派自然更加强盛!
眼下唐门、点苍、飘渺天宫虽然还强过昆仑,但任谁都明白,昆仑派凭其实力,大可稳坐第四,便是武帝的沙海天山,除了武帝本人的武功骇人之外,论起整个门派的实力,怕也难强的过昆仑。
所以许南清的信心十足,而唐冷和安静仙也确实没有驳他颜面。
唐逸身份有别,自然更不可能说什么,只在旁冷眼旁观,便见那位许夫人的忧色暗掩,伊客松和骆颜君则想的不多,那眉宇之间的难色,怕还是因为这场争杀,实是令人难忘。
既然众人议定,即刻便就动身,将伤者送上少林,自有各派长辈照料,就如唐怀和蔡培峰等,所以稳妥的很,各掌门自也能安心上山。
可也就在这时,便又听一人言道:“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可随行?”
自锦衣卫将那大坑围住,朱玉便就站到一旁,帮忙救起人来。这少女虽然其人贵不可言,但救人之时,倒是并不在意身份,也不在意那血迹污秽。杜、乐二人随在她的身后,虽然眉头暗皱,可却在朱玉的一瞥之下,也俯身援手起来,直至这几个掌门要动身前去太室。
见众人望向自己,朱玉将手上沾染的血迹随意抹了抹,淡道:“我与行云有些交情,本就想见他那对孩子。”说着,看了眼唐逸,朱玉再道:“若不是唐门应下前去东南剿灭倭寇,我也不会随了唐门住下,所以今日太室一行,怎都不能落下我。”
这朱玉的身份虽然还不十分的明了,可唐冷、安静仙等的心头却都明白,那杜章的一声“郡”字所代表的,除了大明郡主,还能有谁?这朱玉如此身份,要求的又不过分,哪还能驳了?当下自然点头同意。
朱玉见了,也不多言,便就跟在队伍之后,而那杜、乐二人互视一眼,自也紧紧跟上。
便如此,唐冷和安静仙再招来些门下好手,一行数十人,齐朝太室行去。
嵩山一分为二,少室三十六峰,太室三十六峰,其中太室最高的峻极峰乃是万剑宗之所在。当年万剑宗遍撒金钱,在旧址之前,建了好一座本院,尤其当中一座宗主府,更是壮观非常。
不过这往日里灯火通明的宗主府,如今却连半分的光亮都无。
过了宗主府,距其后进不远,有一处僻静所在,那里,便是行云的师弟,行君的闭关之处。
那闭关之处背依山壁,是个天然山洞,洞口则有一处小小茅屋,只有这里,还有盏油灯在山风中摇曳,闪烁着一点如豆光亮。
灯前一个女子,形容消瘦的紧,此刻正似在为难什么大事。若是旁人见了这女子,怕怎都想不出她便是当年于嵩山上,于九大名门之长的面前来去自如,便连武林第一坚垒的唐家堡都曾无伤闯过的水仙。
忽然一伸手,水仙将那闪烁不定的油灯熄了,走出茅屋,右脚深,左脚浅,这令各名门之长,令唐门第一高手都时时惊叹的轻功高手,竟然跛了。
便见水仙轻轻的走过来,仿佛生怕惊醒洞中之人似的,直到洞口停下,这才轻道:“虽然你这闭关,一闭经年,可便是再等上五年十年,我亦无悔。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虽然西盟还没有寻上山来,可却也是早晚的事,袁妹妹她们,我已送了下山,如今便只余下你了。”
行君闭关之后,便一直没有再出得洞来,除了每隔些日子需要水仙送些饭食,表明他还在那洞中生活之外,便就再无动作。
这若是放在以往,却也无什么,就如水仙所言,便是五年十年,她都一心等得,只可惜如今却就不同了。
如今东盟俱损,万剑宗三派的覆没之景,水仙仗着轻功去看了个满眼,心下自也知道,唐门等怎都会寻上山来!
可偏偏如此危急关头,行君却仍无半分出关的征兆,这怎不让水仙心急?若是贸然进那洞中,必然会惊扰了行君,轻则受些内伤,重则走火入魔,以至没了性命!
水仙正自踌躇间,忽然一转身,却是远处,忽然异动传来。
正文 又登太室,云烟过眼。二九四
又登太室,云烟过眼。二九四
此刻山下,唐冷等人停下脚步,却原来山上万剑宗的本院虽然漆黑一片,可并非就说这太室山上就再无人息。
太室山早负盛名,山上道观佛寺颇多,且这些道观佛寺当年也多亏了行云所领的万剑宗相助,这才得以重复往日的繁盛香火。也正因此,万剑宗下山决战,本宗中的闲杂人等,便都寄在这些道观佛寺之中。
若嵩山决战,万剑宗能够得胜也还罢了,这些人自然便回归原位,继续生活。可若是万剑宗和东盟败了,这些人便就只有散去。当然,他们也早得了万剑宗所与的银两,盘缠倒是不愁。
“只不过山下喊杀震天,数万人一直未退,他们一时却难散了。”
便见不少观主住持于道旁等候,见得唐冷和安静仙一行终于上山,当下便是迎上解释。也正因此,唐冷等人登时便停了下来。
这些观主住持都是常人,此刻虽然因为感念万剑宗当年的恩德而出头,但个个心惊胆战,却也难掩。安静仙见了,上前一步,微笑道:“诸位且请放心,我等身为名门,此战不过是名门之间了却恩怨,怎都不会波及旁人。且如今山下决战已了,恩怨早结,自也再不会追究下去,便算此刻留下之人中,有那万剑宗的高手门人,我等也不会下什么狠手。”
说到这里,安静仙再是微微一笑道:“此乃誓言。”
安静仙人如其名,儒雅安静,仪表翩然,说话也是和气的紧,比之唐冷那副冰冷骇人的面孔可强上许多。那些观主住持见了,心下都是暗一塌实,互视一眼,随即齐声道:“我等虽不是江湖中人,可对名门正派亦心往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安静仙微微一笑,谦虚两句,随即指了指自己道:“在下安静仙,愧掌点苍。”又再一指唐冷道:“这位是唐门门主。”
点苍、唐门,两个大派之名,这些观主住持亦有耳闻。当下自然又是一番见过,安静仙随即再道:“有在下和唐门主做保,还有黄师兄在旁,他可是代表飘渺天宫而来,与万剑宗本是一盟。想来诸位道长大师可以放心了吧。”
闻听飘渺天宫这东盟名门,此刻也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这些人再不犹豫,便道一声好,随即转身吩咐下去,不多时,便就有不少道人和尚,自各处引了百多人赶来。
万剑宗当年未返江湖,仍伏于安乐谷时,可说门中杂务,多是由门人完成。只不过重回太室之后,再不似往日隔绝,这需要的人手也便多了不少,就似少林武当也雇杂工一般,这才有这百多人在山上。
这些人既不是万剑宗的门下,可也不能说与万剑宗全无关系,所以东盟决战一败,这些人虽不至自忖必死,可也惶惶不安。
百多人站了出来,安静仙一一看过,便见这些人有男有女,大多不会武功,此刻望着唐冷和安静仙,眼中满是惶恐。安静仙当下一笑道:“诸位莫要慌张,我等名门,乃正义之派,江湖决战,祸不延你们这些普通人。”说着,安静仙便是转头与唐冷相商道:“静仙有心放过他们,唐门主的意下如何?”
唐冷看着安静仙大出风头,可却并没有阻止,虽然自己知道他这不过是在收买人心,好借此以传点苍的名声,但自己的脸色着实难看些,同样之言从自己的口中道来,远不如这安静仙那般的好安普通人之心。更何况如今这些不过是旁支末节,唐冷也就并不在意,当下点了点头,任由安静仙做主。
安静仙自也明白其中道理,当下一笑,便转过身来,开始吩咐,着自己和唐门并飘渺天宫,三派各出一二人手,护送这些人下山散去。
一切似乎很是顺利,但这等顺利,却是看的唐逸心头一动,暗觉不妥。也就在这时,面对那些观主住持的纷纷称赞,安静仙却忽然微笑道:“各位道长大师,不知我等今日所做,可否称的上道义二字?”
那些观主住持闻言,自然是同声齐赞。
安静仙闻听这些称赞,似乎很是受用,先自谦虚一番,可眼中却闪过一丝的厉色,突然道:“但静仙总觉得万剑宗这等大派,除去下山决战的人外,便只有这百多人留于山上,似乎少了些吧?”
安静仙此言一出,虽然还自微笑,可那话中却大有些冷洌之意,不由得听的那些观主住持的心头一跳,满场的赞叹声登时便是一窒!
一扫这些僧道,安静仙摇头道:“我等以诚相待,诸位也应报之以诚。更何况不论道典佛经,无不劝人向善,授人以诚,诸位掌观执寺,怎却反是不讲诚信?”
安静仙此言一出,那些观主住持登时再惊,不禁面面相窥,随后皆道:“万剑宗未下山之人,便就这些,我等再无隐瞒。”
其实唐逸也有些不信万剑宗就这百多人未曾参战,不过他与安静仙又不是一个心思,自然不会多口。此刻唐逸只是把眼在这些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就见这些观主住持的眼中确实不似做伪。
“莫非我想的错了?”
唐逸的眉头一皱,也便在这时,一个老僧忽然映入唐逸的眼帘。那老僧除了相貌清苦了些,其实并无什么奇处,只不过他此刻神色中满是坚毅,这才引的唐逸注意。
若是往常,似那老僧的坚毅,定是其修心向佛之见证。可如今,安静仙要来寻找万剑宗的门人,其他僧道已将寄于自家道观寺院里的人都引了出来,再有的就是如何证明自己清白,面上都是惧色,苦色,哪需坚毅?
如此,唐逸见了,心下不由得一叹道:“只可惜那位大师心志虽坚,但一心修习佛法,对这世间性情,学的却是不够。他如今这份破绽露的却也太过明了,一看便知必有隐情,也必然会被安静仙看破。”
果然,唐逸刚想到这里,就见安静仙把眼一扫,随即便自这群人中寻到了老僧这个异类。
正文 又登太室,云烟过眼。二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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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安静仙再不理会那些观主住持的辩解,当下上前一步,对那老僧微笑道:“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那位老僧闻言,随即便觉身前忽然一股无形的威势压来!那威势可是强劲的很,直令自己心浮气躁,头脑也有些昏沉起来。
心头一惊,老僧当下双手合十,一声佛号宣出,暗道诸魔俱散,片刻,这才觉得心头清明,那威压虽然仍在,可压肉身,却再难撼心志。当下深吸口气,老僧缓道:“贫僧普法。”
安静仙看着那老僧的面色变幻,显然大有隐情,心下更定。不过就在他正要再言之时,却见那山上忽然又驰下百余人,俱是女子!
虽然天色已晚,可月光之下,百多长袖翩翩,倒显得这些女子是自那月宫落得凡间。只可惜待等这些女子奔到近处,众人才看清她们的面容,心下也是一震,因为这些女子的容颜虽多俏丽,可却个个悲愤异常!
那领头的是七个女子,赤橙黄绿青蓝紫,正是一人一色,春兰秋菊,各有所长,比之身后诸女的姿色,更胜一筹。其中赤色衣裙的女子更是高声道:“我等在此,安掌门不必再来为难他们。”
这赤衣女子一开口,似是为普法大师解了围,可普法大师的眉头却是一皱,随即长叹一声。当年万剑宗重回太室,再定峻极峰为本院之时,这同处峰头的法王寺却是落魄至极,全寺上下不过几十垂死老弱。但随后,行云等人出钱出力,为法王寺修整,几年经营之下,这才有了今日盛景。所以这位普法大师的心头一直惦念这份恩德,这才自告奋勇的收下那些女子。不过如今她们为了不给自己惹上麻烦,终究还是出了来,如此,吉凶可就难料了。
其实安静仙方才确实也没有猜错,万剑宗留在山上的,还有不少门人,就似这以女子为主的内务堂,往日里多是忙碌宗内事物,以及接待宾客,这些女子虽然有些武功,可却怎都难堪决战重任,自然也就留了下来。不过她们却与方才那百多人不同,她们可是真正的万剑宗门下。
这片刻,那些女子奔的近了,尤其当先七女,容色绝艳,各有千秋,一时竟将唐门点苍门下看的一呆。
这七女中,赤衣女子的年纪长些,似为领,方才之言,便是出自她口。当下便见她也不理会普法大师,便就直对安静仙道:“我等乃万剑宗内务堂下,西盟如何处置,我等自无反抗,只要不至波及这些普通人便好。”
安静仙上下打量这说话的赤衣女子,便见这女子不仅美丽,更也别有一番雍容,想来平日应是有些权势之人。
只不过这些女子的武功并不如何高明,却并非安静仙所要寻找之人,当下摇头道:“安某方才已有言过,我等名门之争,与旁人无关,更不会祸延普通人,姑娘你可是多心了。”
说到这里,安静仙再是微笑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身为名门之长,安静仙所表现出来的可是好修养,就算那百多女子的面上满是对西盟的恨意,可面对安静仙,竟然丝毫都作不得。
那领头女子闻言,只好言道:“我乃广袖,领众姐妹负责行宗主起居。”说着,一指身后道:“这些姐妹,则是各司其职,虽然都会些武功,但也不过强身健体罢了。”
广袖说话之间,丝毫没有理会普法大师,普法大师知道,她这么做,是为自己洗脱,当下不禁再是暗宣一声佛号,只可惜他无权无势,也无武功,实是有心无力。
安静仙闻言,不置可否,沉默半晌,又望了望那山头,忽道:“万剑宗如今便只余你们这些人?”
广袖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摇头道:“我等只是侍女,哪知晓太多?宗主如何安排,宗中各人的去留,自然也不是我们这些侍女所能接触的到。”
安静仙闻言,倒也并不意外,当下便听他言道:“姑娘们身为万剑宗门下,如今万剑宗和东盟被我西盟击败,尽皆死伤,想来你们心中也必恨我等入骨。”
安静仙将这实言一诉,广袖登时一惊,那些女子更是只道这安静仙要寻个由头灭口,当下便要拔剑拼命!不过安静仙随即却是再道:“可这嵩山决战之前,东西两盟,同声誓,便道今日一战,实为了结恩怨而非再酿新仇。所以此战胜败自负,战后亦不可再做记恨,亦不能因此乱我中原江湖安平。”
说到这里,安静仙坦然道:“东盟确实强盛,尤其万剑宗,若是单打独斗,名门之中,无一门派是其对手,那剑神图大阵,更是惊心动魄,实是亘古难寻之奇阵。只不过最后是我西盟胜了。”
说着,安静仙扫了一眼众女,忽是加重了语气道:“可今日若是东盟得胜,我等残余门人,反来记恨,姑娘之意下又会做何感想?可也支持我等于败后举剑上这太室上来相向不成?”
安静仙此言一出,任那些女子再是悲愤,手下也不由得一顿。
看了看安静仙,黄一民忽是上前一步道:“安掌门所言极是,在下黄一民,乃飘渺天宫门下,本属东盟。虽然今日战后,我飘渺天宫尚余下不少门人,还可一战,但败了便是败了。战前行宗主代东盟立下誓言,我等便不能反而悔之,令行宗主九泉之下,落个食言之名。”
黄一民这话出口,登时便有不少女子面露不屑,暗自唾弃,但广袖的神色却是一动,她领袖头前这七女,照顾行云起居,自也不会是普通人,黄一民的苦心,她登时明白过来,知晓这飘渺天宫门下,实是为了自己这些人的性命着想。
一念及此,广袖一伸手,着众女收起剑。然后先是朝黄一民福了福身,谢道:“广袖代姐妹们谢过黄先生了。”随即再对安静仙道:“安掌门乃名门之长,所见所识自然非我等可比,那如何落,也全凭安掌门做主便是。”
安静仙闻言,微笑道:“姑娘也不必用话来拘束安某,安某既然也是起誓之人,自不会出尔反尔。只不过你等百多人,身负武功,且并非个个如姑娘一般想的通透,所以只好先委屈些日子,且随我等身后行止。过些天我等自然会寻到地方安置你等,必不会有半分亏待。”
说到这里,安静仙转头问道:“唐门主之意如何?”
唐冷闻言,点头道:“便依安掌门之言。”
安静仙再转过头来,笑道:“姑娘之意?”
广袖当下干脆道:“安掌门和唐掌门做了主,小女子自然无有不从。”
安静仙也不再理会广袖这话中有多少真心,当下只管微笑道:“如此甚好,今日虽然东盟败了,可我等尚存的名门,自会一力收拾武林,重复我中原武林旧观,其间必会行正言端,不至让行宗主,还有其他战死的掌门同道失望。”
此言磊磊,再有安静仙肃然沉声,一时在场众人,多是信了,便有唐冷等人心头不屑的,可也没有出言反驳。
话说到这里,安静仙再道:“不过我等还要再上峻极峰,寻访一番,也免有人被遗其中。所以不方便带了姑娘们同行,还请姑娘们先留在此处等候。最多一二时辰,我等便回,之后便可一同下山。”
广袖闻言,听到安静仙还要上山,秀眉登时一皱,可却也无力阻止,只得应了。
安静仙见状,再是微笑道:“只不过这万剑宗的本院,安某也只在行宗主的继位大典时来过一次,唐门主也是如此,所以于这道路不熟。”又指了指天上,安静仙继续言道:“且这天色晦暗,更难寻道路,所以安某便想请广袖姑娘一行,也好做个向导。”
唐逸闻言,心下暗道:“安静仙果然还是不信广袖这些女子,便就想把她们的领带走,如此一来,只要留下少许人手看管她们就足够了。”
往日里,这安静仙被其他名门之长于前遮掩,并没有机会显耀,可今日他之表现,这份谨慎狡诈,唐逸哪还敢大意?当下便是暗自记在心中,免得自己被他所误。
广袖闻言,无法推辞,也只得应下。便在这时,众人正要再行上山,广袖身旁的一个黄衣女子,忽然开口道:“我宗本院广大,若是姐姐一人,可也未必指引的过来,若是安掌门等要分头去寻,那时也更需人手。”
安静仙闻言一怔,打量了眼这黄衣女子,便见这女子人更娇媚,比之广袖还要艳丽三分,当下不由得问道:“这位姑娘说的却也有理,莫非你也有意相助?”
那黄衣女子登时点头道:“正是如此。再说,广袖姐姐虽然统领我们,可真正常随在行云身旁的却是我,可说对宗主府周围最熟悉的,也是我了。”
这黄衣女子竟然毛遂自荐,且直呼行云的姓名,登时引人侧目,安静仙眉头也不禁微皱道:“姑娘如此相助,安某自然感谢。不过非是安某怀疑,实是不解姑娘为何如此主动?”
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二九六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二九六
这黄衣女子身在头前七女之中,且听她言,以前是由她贴身侍奉行云,所以虽也是侍女,可地位必然不低,便是在这头前七女之中,想来也是数一数二。
但也正因如此,她主动要来相帮,这才令人大觉古怪。
安静仙当下便是开口询问,听安静仙这一问,那黄衣女子登时愤恨道:“我剑媚日夜伺候于他,从安乐谷直到这太室山上,便是他不在身边,亦是日夜思念,用情之深,便是无眼之人也看的清楚!他娶了青城掌门的孙女,这本没什么,袁思蓉本就是他的青梅竹马。可既然他来了万剑宗,也并没有终一而守,又再娶了焉清涵,那为什么就对我不假辞色?他可知每次出门,我依栏而盼,日思夜念之苦?如今他在山下战死,却是走的轻松,我又要如何再活下去?”
剑媚越说越是激动,说到后来,竟然状似疯癫!不过她的言语虽然有些混乱,且并没有说的完全,但其中意味,却明显的很。那便是说:“如今行云死了,我更再无机会,与其如此,不如便将这万剑宗尽都毁了也就是了!”
这便是因爱而恨,也便是说,这剑媚必然知道峻极峰上还有行云着紧之人!这才可以展开报复!
安静仙转瞬便就明了其中意味,同时更是冷哼一声,长剑骤出,就听“砰”地一声,罡风四溢!
却原来广袖闻听剑媚越说越是不对,起先是想不到她竟然疯癫于此,可回过神来,面色登时一变,竟然抽剑欲刺!便是想早一步除了她去!
可在魂级高手身旁,广袖那点的武功,哪会容易得手?安静仙一直留神戒备,当下广袖一动,安静仙的神剑便就递出,随即就将广袖的剑崩飞出去!这大力一震,安静仙似也没有太过留手,就见广袖手中剑飞了出去,人更是哇地一声,口吐鲜血,委顿在地。
这变故只在瞬间,不过安静仙的脸上却连半分的诧异都无,当下不紧不慢的将剑收回鞘中。这才一瞥委顿于地上的广袖,随即抬头,将眉一凝,对众女厉声道:“安某虽然说过,绝不伤你们性命,可并不说便能眼看你们做恶!”
说到这里,威压再展,安静仙的形象,一时竟然威猛的紧!再俯,安静仙朝广袖道:“于我等面前还敢伤人?此次暂且饶过你,可下次绝不姑息!”
本是平易近人,但安静仙这一睁目厉叱,反比一直沉着脸的唐冷,更加令人吃惊!众女眼见广袖被伤,本是群情激愤,可哪知安静仙这么一声厉喝出口,一个个竟被惊的呆了。毕竟这些女子平日里不过是些侍女,虽然心系万剑宗,可面对安静仙这等的名门之长,哪是对手?
见众女被自己震慑了住,安静仙冷哼一声,再不加理会,随即便是吩咐四派门下,各出了人手看管众女,然后一瞥广袖道:“安某下手还有分寸,你那伤并不严重,还不起来?”
安静仙这一番雷厉风行,便连广袖都难抗拒,当下含愤起身,看了看安静仙,又看了看那昔日的姐妹剑媚,一时不知应该更恨哪一个!心下翻腾片刻,却又暗念起行云,只是心下暗道,若是行云仍在,万剑宗门下,可会被这安静仙欺凌?
不过安静仙却不管这许多,就如剑媚所言,对于带路来说,一人确实不够,所以当下便对广袖道:“你也一起来吧。”说罢,再不理会广袖,当先朝山上而去。
自从上山,唐冷便没有再出过头,当下在旁静静的看过这一切,也只是皱了皱眉。成王败寇,对于唐冷来说,早便不会为其所动。与此比将起来,峻极峰上还有什么,这才是关键,那剑媚的话中似是大有所指。
一念及此,唐冷也不多言,亦是举步而行。而这两大名门之长一走,黄一民和许南清也未再多言,其他人自然只有随即跟上。
唐逸在后,则是眉头紧皱。这广袖等人的出现,倒还在他的意料之中,可那剑媚却当真是横生枝节。想到这里,唐逸再回头看了看朱玉,就见那少女的脸上也不好看,不过倒没有作,不仅没有作,眼中反还生了许多的疑惑。
唐逸见状,心道:“这朱玉不仅智慧非常,且其十分敏锐,她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再看了看头前,唐逸不禁暗道:“莫非……”
一念及此,唐逸虽觉通顺,可心头却不禁一紧。
山下这番喧嚣,更有交手的剑声,夜里本是寂静的很,这半山腰的响动,远远传去,峻极峰上的水仙,登时便听了到。
当下心头更紧,水仙转过身来,不禁朝那洞口轻道:“山下喧闹,必然是西盟上得山来,此刻若再不走,怕便没有时机了。”
水仙的身旁并无他人,这话根本便是水仙在说服自己。就见她话声方落,正不迟疑,便要进洞时,也就在这一刻,那洞里忽然传出一阵的声响!声响虽然不大,可听在水仙的耳中,却是有如天籁!
水仙浑身登时便就僵住,侧耳之下,就听那洞中似是有人身起,随后脚步声渐近,一个人,渐渐自那暗影中行将出来。
水仙看着眼前人影渐现,只觉得一颗芳心就要自胸中跳出,便是自己在少林本院面对九大掌门时,便是自己直闯唐家堡时,这些江湖人谈之色变之地方,自己却从来都是心如止水般的冷静。
可如今……
“几近五年,他终究出了来。”水仙心下暗道。
片刻,但在水仙心中却是那么漫长。不过那人终于还是自洞中行了出来,月光在这一刻也似是大放,直将他的面目照的清晰无比!
虽然衣杉陈旧破烂,虽然身上有些肮脏,虽然身形比之以前高了许多,可那脸,那眉毛,那双眼睛,都还是当年模样。就算成熟许多,但水仙却一眼便认了出来。
行君。
就见行君走出洞来,见到水仙立在身前,不禁微微一笑,轻道:“可是辛苦你了。”
水仙闻听这把熟悉的声音,只觉得心头剧震,面色骤变!出人意料的,不仅没有与爱人相聚,反是朝后急退,随即神剑烟笼出鞘,遥指那人,颤声道:“你是谁?”
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二九七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二九七
水仙的轻功自然绝,便是一只脚跛了,难再施上力道,可亦是疾若闪电!
不过行君却根本就没有要伤害水仙的念头,当下只是摇头道:“仙儿,你这是怎么了?我出得关来,你为何反似遇了鬼怪一般?莫不是嫌我脏臭?”
说着,行君故意朝自己身上嗅了嗅,其实似他那般闭关,几乎没有半分汗水出来,这五年里,身上多是积灰,虽不干净,可也并没有什么恶臭的味道。
望着行君在那奇怪,水仙神剑遥指,杏眼圆睁,极力平复自己惊骇之心,可那声音却怎都难平静下来,仍然颤声道;“你若真是行君,便是再脏上百倍,我怎会嫌你?可你虽然生的与行君一模一样,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他!”
说到这里,水仙一顿,面色微红道:“他那人面皮也薄,不会唤我仙儿。”
那行君闻言,摇头道:“这天底下哪有生的一模一样之人?便是有,声音可也一样?可还在同一处闭关数年?”
那行君说着,似不想过分刺激水仙,便就盘膝而坐。只见他的动作缓慢而清柔,席地而坐,分外自然,之后再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深吸了口气,这才缓道:“人在洞中,难知岁月,不过怎也有数年之久。我闭关之前,年纪尚轻,可这几年经过,一来炼化了那通天剑魂,二来也是参悟出些许武功,这心境自然见进。”
说着一指天上,行君笑道:“天下至理,殊途同归。学文习武,若仅止于用,自然各有不同,但若追寻极至,却都不过求道。”看了看不远处戒备森严的水仙,行君再是笑道:“我虽不敢说这几年里有什么太大领悟,可终究是有所斩获,这气质神采自也不同,仙儿你莫要太过在意了。”
月光照下,行君披跌坐,神态从容,别有一番出尘之感,再难与当年瘦小的他相提并论,一时竟将水仙看的一痴。
可水仙随即便清醒过来,眼中登时一番挣扎,片刻之后,摇头道:“再有变化,你也必然不是行君!”
言罢,便见水仙脚下微一用力,整个人似箭电射!待到行君的近处,人在半空,竟然大违常理的一折,转瞬便来到行君的身旁,手中神剑一摆,照了行君的脖颈直斩下去!
这一式,以水仙那神鬼莫测的轻功为依仗,若是普通的魂级高手,仓促之间,怕连抵挡都难!但此刻的行君却毫不惊慌,仍然在那端坐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眨一下,面上微笑不变,竟似放弃一般。
神剑骤停,距离行君的脖颈半寸不到,那剑罡几乎便与行君脖颈上的寒毛贴在一起!不过水仙这一剑再是如何凶险,却终究是停了下来,没有伤到行君半分。
也在这刻,行君这才有了动作,只见他不过是屈了屈腿,将身体转将过来,随即伸手一捏水仙手中的神剑,稍一使力,水仙便似被抽空了气力一般,登时软倒在行君的怀里。
“我便知你不会当真动手。”
行君微微一笑,满面的淡然,可其中深情却也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
水仙睁着眼睛,仔细的看了行君半晌,最后终是轻叹一声,放弃般的合上眼睛道:“我明知你不是行君,可却又觉得你确实是行君,莫非是你当真变了?也不知这一变,是好是坏。”
行君微笑道:“我便是我,哪有甚么变好变坏,莫要胡思乱想。”
说着,轻抚了抚水仙略显干涩的脸庞,怜道:“这些日里,可是辛苦你了,只见你这等憔悴,便可知你之忧心。”
感受着行君轻抚自己,水仙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只道这人怎么变,却应该还是行君,甚至比之以前,还要爱着自己,一时甚至就想这么躺在他的怀里,过这一夜。
不过水仙的心底终究还守着一缕清明,当下挣扎道:“不行!西盟便在山下,我们立刻要走!”
水仙方一挣扎,却只觉行君手臂一紧,自己竟然再难挣动半分,随即就听行君那柔和,但又令人心下安定的声音在耳畔传来道:“什么西盟?这不是我们万剑宗之地么?为何要走?难道有人敢来万剑宗撒野?”
水仙被行君这一紧,登时动弹不得。一来自己被行君搂在怀里,本就大觉酥软,二来行君的修为也是大进,水仙暗里估摸,便是自己当真全力相挣,怕也根本挣不出去!
虽然担忧那山下来敌,但行君闭关五年,当真如他所言,修为大进,这可也是值得欢喜的好事,且以二人武功,真要脱身,却也并不多难。
一念及此,水仙只好安静下来,她知道行君于继位大典之前,便就闭关,所以便自继位大典说起。似那当年少林武当如何率众上得山来,青城如何前来相助,随后飘渺天宫主人和德皇忽至,崆峒倒戈,再有德皇从中计较,这才二分中原武林,也暂时保住了江湖不乱。
行君听着,微点了点头道:“原来这么分的东西两盟,倒也在情理之中。德皇前辈所做,仍是为了平衡,各派亦是各取所需,最终形成两盟对峙,却也合情合理。”
说到这里,行君一顿,随即再道:“如此说来,如今两盟闹的翻了?”
水仙当下便道:“正是,如今他们正要寻上山来。”
行君闻言,眉头却是一皱道:“这两盟势均力敌,便是一方能胜,也必然是惨胜,且德皇前辈以自己来制约两盟,这才可得平衡之势,否则早在继位大典之时,两盟便战将起来,也不会等到今日。”
说到这里,行君的眼中精光一闪,忽道:“莫非德皇前辈出了意外?”
水仙哪想的到行君竟只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想出这许多,原本的行君虽然也是聪慧,可似也未能如此敏锐。
不过水仙心下虽然疑惑,但一念这五年过去,便是没有如行君所言的那样,领悟许多,就只这五年成长,头脑再聪明些,却也说的过去。当下也不多想,水仙点头道:“德皇前辈确实出了意外。”
当下水仙便将德皇寿诞成丧,简单说了一遍,也将那武帝的崛起略讲了讲,说完这些,水仙的耳旁已经听到本院里传来的人声,当下便是急道:“他们便要寻来了,我们不如先走吧。虽然你我武功足可脱身,但是袁妹妹和行宗主的孩子都在山下,我们却也要照顾的”
但水仙抬头,却见行君对自己所言似是置若罔闻,双目熠熠,似是在思索什么。如今离的近了,水仙才觉,行君的那双明目竟然变的深邃异常,就似能看透世间万物,再没有什么能够隐瞒的了他一般!
水仙的心下登时一动,不由得暗道:“这双眼睛,我怎地这般熟悉?不过怎么说,这眼睛也绝对不是行君的!”
心中的疑念又起,一瞬间,水仙只觉得这行君却还真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人,当下又要挣扎起来!便在这时,行君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精光,好像水仙所言的这些,早便在他预料之中一般,又似是万千的变化,终究难脱他的掌握。
一时间,水仙直看得背后寒气大冒!
感觉到了怀中伊人的不妥,行君俯下来,摇头道:“仙儿莫怕,便是西盟人来,我亦会保你万无一失,也会保得师兄的子女万无一失。”
水仙虽然知道行君并不了解山下来人都会是谁,如今的形势又是如何,但这一瞬间,听闻行君的安慰,水仙也不知怎地,却又突然再不挣扎。
一时间,水仙的心里彻底的迷乱起来,这眼似是行君,又似不是行君之人,竟能令自己再难抵抗,甚至心底便只道就要听他之言,才是无错应该。
就在水仙的心下翻腾之际,行君再开口道:“那胡人重伤,德皇前辈身死,可听你所言,德皇前辈身死之前,真正在他的身旁的却只有两人?”
水仙闻言,点头道:“一个是行宗主,一个是唐逸。”随即也不待行君再问,当下便将唐逸的来历说了一遍。
水仙口中说着,耳里也是听着本院里的人声,奇怪的是,那些人左绕右绕的,却是始终不曾穿过,就好似有人专门领了他们在里面兜着圈子。
也便在这时,水仙将唐逸的来历说了清楚,随即便见行君的眼中神光一闪,竟然笑起来,摇头道:“一东一西,便是身死,他都不忘平衡。”
说到这里,行君低了头,道:“如此一来,可是过不多久,两盟便齐做决战?”
对于行君忽然料事如神,水仙已是见怪不怪,当下便只管点头道:“确实如此,德皇前辈死后,名门便就言到要于嵩山脚下,堂堂决战,今日正是决战之时。”
说到这里,水仙面上忽现苦色道:“我们败了,行宗主他们尽都被埋在地下,可我却是没能出手。”
水仙对于自己没能相助,心下大是自责,行君手上紧了紧,没再多言,可闻听行云等人俱被埋在地下之时,眉头却是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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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二九八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二九八
“师兄被埋于地下?”
闻听水仙这么一说,行君的眼中,原本的深邃平静骤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满是愤怒异常!
水仙看了一惊,可行君如此着紧行云,反是令她安心下来,毕竟这二人的兄弟之情,却难做假。
水仙在行君的注视之下,也不好隐瞒,只得低声将决战的大概说了说。对于这场决战,她也并没有看到多少,水仙心里紧念着行君的安危,所以她不过是仗着自己轻功绝,于这洞口和万羊岗间来回奔驰了一次,正看到东盟三派被围,以及之后的剑神图大展。
这虽然不是决战的全部,可却也是最最紧要之处。
行君听闻此等结果,手下不禁一紧,呼吸也登时粗重起来。好在以水仙的修为,却也不怕被他伤了,只是看到行君的难过样子,感同身受,水仙亦觉得心痛起来。
也便在这时,水仙只觉得行君一震,随即看去,就见行君眼中的愤怒渐去,又安宁下来。
水仙眼看着行君的眼中再是深邃,嘴角反微微的翘了翘,似想到了什么。只不过这等表情,直看的水仙心下又惊,暗道又是陌生起来。
沉思片刻,就听行君忽然问道:“师兄施展剑神图之时,那西盟想来也应该是竭力相阻吧?”
水仙闻言,收拾纷乱的心思,点头道:“那个武当的古拙道人确实不凡,竟能看出剑神图的本质,在剑神图施展之前,曾经出声示警,只不过他那示警有些晚了。不过剑神图一击过后,西盟吃了苦头,登时便就拼命冲将上前,便想来阻止第二击。也正因此,宗主才能将西盟高手尽皆陷将进去。”
行君将水仙所说,于脑中想了想,点头道:“冲在最前的,是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四派。听你所言,点苍不甚出力,唐门则是于后以暗器掩之。如此说来,西盟除去冲上去的四派外,唐门也是有机会出手的。那不知师兄施展剑神图之时,唐门又如何以对?”
顿了一顿,行君再道:“想来他们虽然离的远些,可飞蝗石的度却远比人快,他们若早一步齐齐以蝗雨攻击,必能赶在西盟之前,阻挡师兄。想来师兄的武功再高,也难挡唐门合力,更不可能同时再领万剑宗同展大阵。”
行君的意思倒是简单,也便是说,唐门若能早一步以蝗雨相攻,那剑神图却还难说一定能够施展。
水仙闻言,稍是一思道:“唐门确实以全门之力齐袭宗主,不过他们那一击却是有些个晚了,要真如广通之前的吩咐,早一步相攻,宗主确实不好从容施展。”
“确实,若是听广通大师之言,早一步以飞蝗石雨压之,那剑神图也必然难以施展,我等也不会伤亡的如此之重。”
便在这时,由剑媚和广袖在前引导,唐门、点苍、飘渺天宫以及昆仑派这四派,数十人等高举火把,正在万剑宗的本院穿行,路上一时未遇到什么意外,正自沉默之间,安静仙却忽然提起了白日里的决战,此刻正说到最后那剑神图施威。
此言正是出自安静仙之口,听来似是感叹西盟错失良机,可这话里话外,却是若有所指。便好像在说唐门当时并不尽力一般。
安静仙此言一出,唐门上下,登时面现怒色,而其他人等,则是转目视之,眼中满是指责。不过便是唐门上下再是愤怒,但心中亦是有些不满,毕竟那时唐门也是人人欲攻,可却都被唐逸压了住,所以安静仙说的也并不全是错的,也正因此,令人思之,心下郁郁的很。
唐冷则是面色不动,只言道:“逸儿,唐门当时攻守,由你统领,你当时如何思想,且说出来,与安掌门解惑便是。”
唐逸闻言,先恭身应了,随即稍稍上前一步,这才淡道:“广通大师之前便曾经吩咐,要我唐门可自行做主。且广通大师身在局内,自不及我唐门看的广阔。要知我唐门上下的修为也是参差,之前已是数番蝗雨施过,亦需休整,好将有用之力,用于当用之处。自然也就不能胡乱击之。”
安静仙看了眼唐逸,微笑道:“那何时才是当用?”
唐逸登时肃道:“行宗主那时于阵中震剑,晚辈早便看到,可那所谓剑神图,怕是连万剑宗自己都不知威力究竟有多巨大,只不过以此做最后一搏罢了。晚辈当时身负统领唐门上下之责,哪敢随意为之?自不会贸然出手。”
稍是一顿,唐逸再道:“晚辈所想,唐门全力一击,这一击便要有雷霆之势。但人力有限,我唐门合全派之力的一击,不可能持久,这便需要找准时机。行宗主震剑连连,何时攻之才是最佳,怕那时在场中人,无一能做判断吧。”
看了看安静仙,见他并没有接口,唐逸沉声再道:“武当的那位前辈见多识广,在行宗主第三震时,才高声道破,而其时,晚辈也才等到了出手时机。正所谓待敌半渡,击其中流,此半渡而击之策,于我等剑术之中,甚是常用。其中道理,自也不需晚辈赘言。所以晚辈之所以隐忍,之所以于广通大师的催促之中仍不出手,先是不知时机,后是等其力,于其力之前击之,以收最强之效。”
众人闻言,念到唐门最终还是集全派之力以蝗雨击之,并非当真袖手,再佐以唐逸的这番解释,终于暗点了点头,心道也是有理。唐门上下更都暗道自己误会了唐逸,怒视旁人的眼神中,也更加坚定。
安静仙也没有反驳,当下点了点头,似乎也同意唐逸的解释,一拍手中的折扇,言道:“说的好,半渡而击,真若能成功,不仅能阻住那剑神图的展开,更能令那大力难出,反噬敌人,这才是最佳之策。”
说到这里,安静仙看了眼唐逸,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的赞赏,不过唐逸的眼利,却也看到那丝赞赏之后的警惕忌惮,便听安静仙再是叹道:“只可惜谁都未料到那剑神图竟然如此惊人,便连这漫天蝗雨,都不起半分作用,以至功败垂成。所以说将起来,却也当真怨不得谁,非战之罪,非战之罪。”
有唐逸在前解释,再连安静仙都这么说,众人自然也就信了,唐门门下更有人暗里惭愧,只道自己之前错怪唐逸。
不过唐逸的心下却是明镜也似,安静仙忽然提起这些,之后又似为唐门开脱,其根本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将此事提将出来,实是为他自己来做洗刷。便是暗里告戒我们,唐门此战,亦有可被人诟病之处,如此,我们也不能再来追究他点苍与飘渺天宫的敷衍了。”
如今名门仅存其三,点苍之后虽会大肆扩张,可更需保得名声不坠才行。也正因此,安静仙才尽力于封祀坛前,慷慨陈词,也才于眼下,提早与唐门暗里警示,要双方各守默契。
唐逸知道自己能想的明白,这道理,唐冷自也不会不心底通透,当下便没有再做多言,既然自己所应做的辩解已了,当下略一躬身,唐逸坠后一步,沉默起来。
安静仙的目的已到,也不再开口,此事一了,众人再度安静,各举火把,于这万剑宗的本院里穿行。
便如此,又再过了半晌,还是未再停下,算算时间,自打进了这万剑宗的本院之后,竟然走了许久,虽然道路没有重复,但各派门人还是有些按捺不住的,便纷纷低声议论开来。都道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未到那地头?
安静仙的眉头也是微皱,开口叫停,随即来到那剑媚身旁道:“姑娘你带着我们走了不短的路,却不知道究竟要去何处?那里又有什么?”
剑媚闻言微微一震,片刻,转过身来,指了指不远处道:“那里有处秘道,其下密室,广阔的很。内储食粮,外辟孔洞通风,可供百人一年生活。当初建造那里,为的便是以防本院被破,可凭其留得万剑宗火种,且将奉剑阁藏书尽置其下,以待日后重整之用。”
众人顺着剑媚所指望去,只见那处不过是堵围墙,里面应有些房舍,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可越是普通,才越能遮人耳目,这道理却是普通。万剑宗这么大的本院建了,若说无一二密室,却也难取信于人。
所以众人登时便信了**分,至于那奉剑阁的藏书,更是令安静仙的眼底一亮!
这江湖中,名门虽然都可称的上武学众多,可真要论起浩瀚,便只有三阁可做平列:这三阁便是少林藏经阁、武当正道阁、万剑宗的奉剑阁。
其中武当的正道阁如今藏书最丰,但众人身在嵩山,自然不可能立刻便去武当寻书。而少林藏经阁因毁于数年前的那场大火,已经十不存一。相比之下,这近在咫尺的奉剑阁,却是最为引人。虽然二百年前,万剑宗也因被名门联手而攻,奉剑阁大半被毁,但所余下的也足够令人垂涎了。
“当年万剑宗重返太室,自其藏身的安乐谷运出藏书剑器,招摇过市,那队伍中的便只车马就有数十!虽然不可能都是秘籍,但只要有个两三成,便已足够惊人!”
点苍终究不如其他名门的根基深厚,这藏书对他们来说,更是至宝!一念及此,安静仙当下点了点头道:“姑娘且指路。”说到这里,又是望了眼那广袖,见她神色古怪,安静仙冷道:“放心,只要那地下所藏之人,不来顽抗,安某亦不会伤得他们。”
安静仙言罢,再不去管那广袖,随即再是举步。
与此同时,行君和水仙也已言罢。安静仙等人越走越近,火把人声已不再需要仔细去看去听,水仙见了,不由得再道:“我们还是早些走吧,袁姐不会武功,无离慧敏更小,有他们在,我们的度必然大受影响,却是早一步离开才好。”
行君闻言,仍然没有答应,而是摇头道:“如今虽然可逃走,但却并非什么好事,一来日后必会被人追逐,二来,我们若是走脱,怕会连累到门下残余弟子的性命。”
看着前面隐隐可见的火光,行君再道:“再者,此战之后,我万剑宗虽然死伤惨重,可说十不存一,但终归还是有人留下,就如那内务堂,还有分布于各地之眼线和外令。如今我等一走了之,不仅会连累到内务堂众人,且万剑宗可就当真散了,众人心离之下,可就再无翻身之日!所以为这火种不断,今日也必然不能离开!”
水仙闻言登时一怔,心道:“他说的可也有理,如今一走,日后就算无离慧敏都是艺成报仇,可万剑宗却早散了几十年,再不可能重建,这可不似二百年前.二百年前,我宗虽败,但终究是有许多人活着退到安乐谷的。”
可若是不走,那些西盟之人就会放过自己?这显然不可能,便是他们不下狠手,也必然会将自己这些人严加看管,到时不仅重建无望,就连报仇,怕都难了。
水仙正自疑惑,再去看行君,就见他望着本院,眉头忽皱道:“他们在寻什么?”
水仙顺了行君的目光望去,眉头亦是皱了起来道:“莫非他们知晓了我们埋藏奉剑阁中藏书剑器的密室?”可看了看方向,却又是奇道:“可也不对,那处怎会有藏书?”
以水仙的身份地位,自然对本院中的一干布置,清楚的很。决战将起,行云便已吩咐人等,将藏书埋了,为的便是以防万一,只不过如今那火光所在,并不是藏书之所在。
也就在水仙疑惑之际,忽然便闻听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随即便是怒喝连连!大是喧嚣!
行君闻声,猛然起身,似是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的赞赏,不过脸色却也变的难看起来。
“走!我们回本院!”行君忽然沉声喝到,随即举步而行。
水仙闻言,先是一震!如今西盟迫来,哪有反迎上去的道理?可再一想,方才行君根本就连一丝逃走的念头都没有,水仙却也随之释然。望着心上人昂然而行,全不惧那西盟人多势众,水仙微微一笑,当下亦跟了上去。
胆识,水仙自然不缺,不论是当年高手如云的嵩山,还是机关遍布的唐家堡,水仙都是闯过。如今她实是担心爱人,又有行云的妻儿需要照看,这才有意逃避。如今行君头前一行,丝毫惧色都无,水仙只一迟疑,却也一笑,将牵挂尽抛。
行君走的快,等水仙这一跟上,更是一展轻功,自屋顶上飞驰起来。
人在半空,跟在行君的身后,水仙只觉得对如今这行君,自心底的信任,便觉得有他在,就如巨柱擎天,自己二人不会有事,行云的妻儿不会有事,便连这万剑宗所余的门人也会平安!
行君和水仙这两人都是真正的高手,只片刻,便就到了那喧哗之处的上空,也同时将下面所生的一切,看了个清楚。
就见数十人,各举火把,围在一处,中间两个委顿在地,其中一名黄衣女子身上满是鲜血,却不知伤的有多重。
“剑媚?”
水仙自然认得那黄衣女子,行君也是认得。这时便见剑媚委顿于地,安静仙则立在一旁,满脸的愤怒,手中神剑直指地上的剑媚!不过他的剑却也再难进上半寸,因为另外一人使剑,将其挡了下。
“这安静仙好歹也是魂级高手,却能被那少女挡下,难进分毫,那少女却是谁来?”
行君于半空一扫,已将场中一切尽收眼底,随即冷哼一声,身形一重,便就似在半空一折,直朝地上落下!水仙紧跟在行君身后,不过她却不似行君那般的霸道,而是不动声色的翩然而至。
行君和水仙这忽然一到,人群更是一乱,便连许南清等人也是抽出剑来戒备。与此同时,那少女和安静仙也趁机将剑一撤。
行君落在地上,却是谁都未理,直走到那地上剑媚的身旁,俯下身体略一查看,眉头微不可察的舒了舒。却原来剑媚的伤势虽重,可许是刺剑之人被人所挡,所以这本是刺向心口的一剑偏在了肩头。是以出血虽多,看似可怖,却不致命。
行君看过剑媚的伤势,再看一旁的广袖,她似是被震的到了,伤势却也不重。行君这才起身,朝那少女谢道:“姑娘年纪轻轻,却是好武功,竟能抵的住点苍掌门之剑,宗赫在这里代她们谢过了。”
虽然不知这少女是谁,也没有当真看到这里所生的一切,但行君心下却是肯定,必然是安静仙出手伤了剑媚,之后被这少女挡下。
见了方才场中的形势,倒并不难做猜测。不过水仙仍然一怔,她并非是对行君的推测不理解,而是奇怪行君的自称。
行君原本乃万剑宗三门之一,朝剑门门主萧寿臣之子,本名萧宗赫,只不过他因恨其父以其性命养剑,所以便随行云一般,以道号为名,而弃本名不用。
“可他今日怎地忽然自称起宗赫来了?”水仙满脸的愕然。
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二九九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二九九
能挡住安静仙的少女,自然是朱玉,就在水仙的心念一闪之间,朱玉也在上下打量着行君,随即奇道:“你是谁?”
行君看着这绝美的少女,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淡然道:“在下萧宗赫,行云是我师兄。”
朱玉一怔,未想今日遇到了一个边魁,又再遇到一个行君,这二人的年纪都不大,可却都对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心下更是好奇,朱玉便是问道:“行云在万剑宗的师弟不是行君么?怎地又多了个萧宗赫?”
行君闻言,轻点了点头道:“行君便是萧宗赫,萧宗赫便是行君。”
说罢,行君也不再与朱玉多言,便任由她在一旁思索,自己则转过头了,直视安静仙。
虽然行君方才二十刚过,安静仙则是点苍掌门便做了几近二十年,此刻又在盛怒之时,可谁知被行君这一直视,安静仙的心头却是猛然一震!狂怒更是散了个无影无踪!
方才剑媚引得一行人来到那堵墙,随后趁安静仙等因心系奉剑阁藏书而稍有疏忽之机,便是举手偷袭。剑媚的武功本也还算不错,又是趁了安静仙等人心贪之时,时机也选的恰好。只可惜名门之长终究是名门之长,虽不可能永不被骗,但也非是剑媚所能偷袭的了。安静仙虽被那藏书迷了些许心窍,可暗里的防范却是始终未去。虽说那防范多是对了唐冷等人,甚至那黄一民、许南清。
所以剑媚失算,便失算在她未能想到安静仙一直没有松懈下防范,手中剑方是一出,安静仙便回过神来,他的神剑更快,剑媚哪能抵挡?登时倒在地上!也幸亏朱玉见机的早,出剑架了住,虽然仍让剑媚受了伤,可终究没有伤及性命。只不过朱玉和安静仙的这两剑一交,大力震下,便连广袖也一并震倒地上。
安静仙如今怎都算是天下第三大名门的掌门,此刻又是夜踏万剑宗本院,人生正得意之时,却被剑媚于这许多人的面前出言相诓,而后还敢出手偷袭,这面子可是落了,哪不愤怒?
可先有朱玉以剑挡住,随后这行君与水仙忽至,此刻那行君直视自己,眼神竟比之广通大师等还要深邃许多,望之竟令人心头暗骇,倒似自己见了长辈一般!
好似俯视!
行君这一眼,竟将堂堂点苍之长,看的心头暗生慌乱!
不说安静仙,便连唐冷,虽然不被行君直视,可就自行君自天而降后,那股慑人的威势,便令他暗里心惊!
唐逸也是感觉了到,不禁暗念:“这等的威势,全不关武功修为,而是久居人上,且天生不凡所成之气魄,如此格局甚至连等闲名门之长都是难做匹敌!如此气魄,德皇前辈有之,飘渺天宫主人身上有之,就算那胡人也有些,不过这些人能有如此气魄,倒也还不甚稀奇,可怎地这行君竟也如此?”
关于行君,唐逸倒是听闻过,虽然所闻并不详细,但其身为行云的师弟,二人一同于青城习武,随后行云做了万剑宗的宗主,而行君则去了峨眉,之后回了万剑宗,这个大概却不会错。且行君原本是万剑宗中朝剑门的门主萧寿臣之子,只不过那萧寿臣于门中反叛,后被行云平定,其后虽然仍让行君做了朝剑门主,可他却是闭关至今。
当然,这些都是外人所能知晓的,至于其中究竟有多少隐情,就非唐逸所能明了的了。不过这行君就算没有闭关,而一直做那朝剑门的门主,也难有如今这般的气势!
这等骨子里睥睨天下的气概,便连唐冷都是难及!安静仙这点苍之长被慑的一怔,实是意料之中,可行君又怎么会如此,却是令人不解。
不过安静仙终究是名门之长,虽然一时被行君的气势所慑,可终究回过神来,举止上并未出什么大的纰漏,在那沉声道:“既然你自承是行宗主的师弟,那今日东盟战败,你那师兄战前也曾立下誓言,胜败自负!那我等上山,你门下侍女却有心报复,这可如何算来?”
安静仙说着,手中神剑却是一横,凝神戒备,以防行君骤然难。
这行君的武功虽然还没有施展过,可人在眼前,安静仙却怎也看不通透,也便是说,这少年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一时安静仙大觉自己上这太室有些个急了,如今山下残局,必然需要有长辈在那主持,自己师叔分不得身。否则眼下只要多来一二化形级的高手,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稍一瞥一旁的水仙,这女子的轻功本就骇人,再有这少年,只这两人的实力就足够强悍。虽然自己一方可算有五六个魂级高手,更有数十各门下好手,但若真个战将起来,胜负难说!甚至败多胜少,最少这二人真要想走,却难留得住。
安静仙的心念电转,行君望着安静仙起剑自守,则淡然的多,闻听安静仙之言,只是缓道:“我师兄立下过什么誓言?”
安静仙当下便道:“行宗主以东盟之的身份与广通大师同声起誓,便道决战堂堂乃是为了恩怨,不应再添新仇。所以胜败自负,战后更不得再有人记恨!为的是中原武林不至仇杀四起,难以控制。”
行君闻言,稍一扫周围人等,虽然这些人的表情各有不同,但对于安静仙所言,却都没有异议。
“如此看来,安静仙此言却是无错。”
行君一念及此,当下点了点头道:“万剑宗今日战败,我并不在场,不过既然师兄有立誓言,我自然不会不认。”可说到这里,行君再是问道:“但安掌门说我万剑宗的侍女害你乃是为了报复,这却是如何断定?”
这一语方落,唐逸的眼角一跳,忽觉那行君身子微微有一动,心下登时暗道:“他要出手?”
这时行君要是出手,为行云报仇,在场的这些人还真难抵挡,不过如此一来,点苍停于山下的整门之力,却也不会善罢甘休!且此报复之例一开,怕是决战的目的就再难达到!
唐逸的所想所念,不过一瞬,那行君动作极快!只见他身后的剑光一闪,神剑转瞬出鞘,直朝安静仙而去!
安静仙本就在戒备,他虽然没有唐逸的眼利,可也在行君一动的同时感觉到了不妙!毕竟似他这等的高手,感觉亦是敏锐的紧。所以行君这一剑虽然来的疾快,可安静仙却自觉仍能挡住!
但也就在这时,奇景忽现!便见行君那道剑光飞斩,本是自上而下,安静仙也是举剑去挡,这应对正是恰当。但谁知行君的剑堪堪斩到一半,眼看就要与安静仙举来的剑撞在一起之时,那剑光竟然就此而折,反倒圈了个圈子,自底而上撩来!
一人使剑,自然可以半途而改,借那剑势不定来炫敌耳目。这等便是虚招,各派皆有。不过既然要半途变招,自然就要留有余力。一个人的修为武功到了安静仙这等地步,对手这一剑而来,是不是留有余力变招,还是尽力而至,可不难看出。就似行君这一剑,虽然出奇不意,但这一剑斩下,满是有去无回的势头,绝不会假!也正因为这一剑施展,有去无回,才能较之一般的剑法更显威力,也更加快。
所以安静仙信心满满的举剑去架,虽然知道自己的功力可能不如这个行君,一架之下,必会被震出些内伤出来,可怎都不会被剑斩到,这一剑只要挡住,其后唐冷等人自然便会出手。毕竟万剑宗要报起仇来,也不会只寻了点苍一派。
可大违常理的是,行君这一剑竟然半途而改!一人下了决心,转瞬便做更改,且如此的干脆果断!就好像转眼换做另外一人一样!这等剑法心境简直闻所未闻!
便是旁观者,就如唐冷等人,心中都是大惊,更不说当其冲的安静仙!
安静仙本是举剑朝上,行君这忽然把剑反转,正撩向他下面的空门,安静仙心急无奈之下,只有退步拧身,虽知难以赶在剑到之前躲避开来,可总也要尽力!
也便在这时,许南清这才反应过来,神剑一展,便朝行君刺去,行的是那围魏救赵之法,口中则道:“还不住手?”
唐冷的眉头一拧,飞蝗紧扣,不过他没有去攻行君,而是将一旁的水仙锁了住,黄一民离的稍远些,也只得出剑遥指水仙,要她无法出手相助。
这些高手各有反应,惟有唐逸没动。他的眼利,所以比这些魂级高手还要早一步看到行君的异动,但也正因为他的眼利,所以看到行君的眼中的神色竟然在连番变化!
起先的一剑,自上而下的斩向安静仙,在出手之前,那行君的眼中神色就是一变,这一变,远不如之前行君的那般深邃自信,而满是悲愤!那一刻,唐逸忽然觉得,这才应该是那行云师弟的正常反应。
可那剑仅到一半,行君的眼神再度变幻,却重又恢复之前的深邃,这剑也是骤然而返,自下朝上而去!而且这反手一剑,在旁人的眼中虽然凶险无比,可唐逸却是自那行君的眼中看出,他并没有杀死安静仙之意!
也就是说,行君这一剑,便是没人阻止,也不会真个杀了安静仙!
行君忽然出剑,安静仙匆忙抵挡,行君大违常理的倒转神剑,旁人高手出手相助,这些都不过在一瞬之间,随即便听一阵乱响,行君那一剑划过安静仙的下摆,将其身上衣衫割开好大一道!但就如唐逸所见,并没有当真伤到了安静仙。
随后那行君转身回剑,又是一剑劈开许南清!许南清的昆仑派虽然不是名门大派,可实力也强的很,他这掌门人的武功并不下于安静仙。但此刻,竟然被行君轻描淡写的一剑劈了开去,虽然许南清只是脚下后撤半步,但终究再难有递剑之力!
一时,许南清望着行君,心下不由得大骇!
行君前后各是一剑,随即也不再进,把剑在半空一转,随即回鞘,冷道:“安掌门,我这可是报复?”
出剑迅如急电,收剑立若渊亭,这行君一动一静,竟然让人大觉虚幻!
水仙似是对行君的武功大有信心,所以她站在原地,根本便没动。也正因此,她所牵制的唐冷和黄一民也没有出手。这两相里一合,攻亦是行君来攻,停也是行君收手而停,一行一止之间,竟将这场中主动尽握,视两大名门之长,这许多魂级高手如无物!
至于那四派门下的武功,则要差些,直到行君停下,这才反应过来。但此刻行君收剑而立,安静仙和许南清无力回招,水仙等人互相牵制,一时竟然再无人动手!场中变化突然,直看的这些人真不知如何应对。
朱玉在旁,与他身后的杜、乐二人,却是一直旁观,没有Сhā手,不过行君的表现,看的朱玉眼中异彩连连,螓微不可察的连点。
安静仙被行君一剑划破了衣衫,虽然落了颜面,可却也知道,行君的剑下是留了情的。眼前这少年虽然年轻,可其武功修为只怕已晋化形!那水仙的轻功莫测,也是绝高手,这二人真要全力,自己一方虽然有数十人,可不仅难以留住他们,甚至真战将起来,有些死伤都在所难免!
名门之长,怎不会审时度势?且那行君收了剑去,显然也不想再来动手,安静仙又怎会再来引战?
“不过以这少年的武功,为什么不借此时机动手报仇?”
安静仙可非是冲动之人,当下强按下心中的恶气,随即也是明白过来,心道:“他必然知道万剑宗的门下还有许多在我等手里,所以这才投鼠忌器!”
如此,场中一时竟然沉默下来,安静的出奇。人人心中都在回忆方才那诡异之极的一剑,余下的,还有行君方才所问的问题。
“安掌门,我这可是报复?”
行君见安静仙没有回答,当下再是重复一遍。说话间看了看地上的剑媚,见她仍然未起,当下朝水仙示意,水仙登时明白过来,也不去管唐冷和黄一民在旁,略一闪身,救治剑媚去了。
水仙这一动,又是令在场众人心惊,她这度之快,就算唐冷和黄一民出手,都难留的下来!
安静仙此刻平下气来,没有立刻回答,行君这一番做作,显然有其目的,这一句问话必然是个陷阱,自己若真答了,便立刻入了他的彀中,弄不好便就理亏!尤其此刻的武力并不占优,又是人多口杂,真要行错说错,可难再强做遮掩。
安静仙一念及此,当下闷声道:“你欲何为,心中自然有数,且安某身为名门之长,与你家宗主平而论之,自也不与你这门下计较。”说到这里,安静仙暗道自己谨慎,随即再一指剑媚道:“那女子意图伤我,便是不争事实。不过安某刺了她一剑,也算是两相抵了,也便不再追究也就是了。”
安静仙的口气软了许多,行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冷道:“剑媚有心伤人不假,可出自什么原由,这才起了伤人之意,却不得不察。”
一回头,见那广袖已经站了起来,虽然神色不佳,可还算没什么大碍,当下行君便是问道:“广袖,剑媚为何带他们来此?这不过是门下居所而已,又无什么宝物。”
广袖闻言一怔,行君将那宝物二字念的颇重,似有所指,广袖当下暗想了想,忽然有些明白,便道:“回门主,剑媚只道这里有我门人和奉剑阁藏书藏匿,安掌门他们便跟着寻来了。”
广袖这话一出,安静仙的面色登时一变!
本来上山,安静仙的托词不过是要寻到行云的妻子万剑宗的残余门下,然后将其安置下来,好尽同道之力,也免得他们日后误入歧途。但如今剑媚指路,寻到万剑宗残余门下还好说,可若是落个为的搜寻万剑宗藏书秘籍的名声,那可就难以向世人交代了。
一心不想被这行君用言语陷住,可未想这少年的口舌也是如此之利!不过安静仙却也了得,当下面色一整,沉声道:“那女子引路,她以话来诓人,暂且不提,便是当真寻到万剑宗的门下和藏书,我等也只会将那人手安置,藏书怎都不会动去。决战过后,中原武林死伤大半,我等元气已失,正需好好静养,安某怎会行此卑鄙之事?”
说到这里,安静仙瞥了眼一直没有开口的唐冷,暗道了句面冷心诈,然后把手一指,正色道:“唐门主、黄师兄、许掌门亦是在场,个个都是我辈正义之士,你不信安某,莫非连这在场的各派掌门的品性一并不认了么?”
安静仙忽然将唐冷等人攀扯了上,一时唐冷、黄一民、许南清等再难置身事外,只得帮他言语。说将起来,这些人倒还真不是与安静仙一个心思,最少,黄一民就没有打那奉剑阁的主意。不过既然此刻都跟了那剑媚而来,自然也就沾染了嫌疑。
安静仙此话说完,便看着那行君,看他又做何言语。
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零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零
安静仙一番信誓旦旦,且将唐冷等人一并拉来,只道行君再难有什么话说。
见安静仙望过来,嘴角微笑,似是得意寻到话来挤兑自己,不过对此,行君却连半分犹豫都无,当下便点头道:“名门以名而立,名门之长,自然更是个中表率,安掌门之言我自然信得。以安掌门和唐门主这两位前辈的名誉,怎都不会诓我,自然也不会谋我万剑宗的藏书了。”
行君此言还未说完,安静仙的心底便已是明白过来,暗道一声:“糟!说来说去,他根本便是要保住那奉剑阁的藏要小心谨慎,却还是被他计算进去!”
非是安静仙不济,实是行君和水仙的武功足够强横,挟威而来,又用那匪夷所思的一剑惊了他,其后又以言语诱之,两相里一合,安静仙才进退失据,反被行君挤兑了住。且行君这话里,更是连唐冷也一并拉上。
唐冷在旁,眉头一皱,行云与万剑宗上下同被陷在封祀坛的地下,万剑宗几可说已被灭去,可谁知这行云的师弟不仅武功绝,心思更是惊人,今日竟能将安静仙挤兑住。
唐逸在旁,眉头则是更皱,行君的出现,顿生变数!
“不过好在此人终究是心念万剑宗的,否则以他和水仙的武功,硬动起手来,今日在场之人,还真拦不住他们,被他们伤些人再遁去,也不是不可能。其之所以留手,应是担心万剑宗残余门人的性命。”
唐逸一念及此,心下这才稍安。
安静仙被行君以言语挤兑,心头自然不会舒服,不过自己来图万剑宗的藏书,本就不是什么光明之事,如今放下,虽然不舍,但也不至难以接受。反正这东盟已散,日后机会仍多,大可徐徐而图。
“只要万剑宗再无重起之可能,这奉剑阁的武功秘籍,迟早是落得我手。”
安静仙一念及此,当下便道:“既然你信得我等名誉,那今日正有一事需你相帮。”
行君点了点头道:“安掌门可是在说我万剑宗的残余门人?”
安静仙闻言道:“不错。”
行君转头对水仙道:“如今本院里可还有人么?”
水仙一怔,见行君直视自己,眼中神色并没有假,就似要自己实话实说一般。但这事关万剑宗未来存续,水仙不知行君究竟何意,一时便有些犹豫起来。
行君见了,自然知道水仙在顾虑什么,当下摇头道:“一切便照实了来说,既然这两位前辈都说不会伤害我等,自然也就不需躲藏,免的反被人误会。”
水仙闻言,细细的看了看行君,见他十分认真,当下只好言道:“门中确实还有些新晋门人,不过却也没有多少,自继位大典以来,这几年里,我们的精力多是用在巩固之上,招收新人不过二百不到,这些孩子的年纪都不大,两三年的时间里,也未能习得什么本领。所以决战之前,便已被安排得当,免得平白死伤。”
说到这里,水仙一顿,随即再道:“还有原本的一些客人,他们与此战无关,为免伤到他们,所以早些日子,便都将他们送的走了,所以除了那些孩子与内务堂的姐妹外,本院里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行君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再对安静仙道:“安掌门想也听到,我宗如今所余的门人就是这些。例外还有我师兄的妻儿三人,虽不在本院,可我也会将他们接将回来。只不知今日我将他们都召得出来,依安掌门,还有唐门主的意思,应该怎么安排?”
水仙闻言,心底登时一惊,方才行君要自己说出万剑宗藏下的门下,如今竟然连袁思蓉和行云那两个孩子都一并说了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水仙从行君的脸上看不出结果,且行君都已经开口道破,自己再也无法阻止,也只得继续等下去。
而行君将行云的妻儿下落也一并说了,这听得在场所有人也自一惊!唐逸眉头一紧,直视行君,只可惜便是他,也难在行君的眼中,看出其所思所想。
决战之后,东盟三派,万剑宗、青城、崆峒,几乎全被掩埋地下。不过这三派就如唐门一般,虽然举派前来决战,可那些刚刚入门不久,实在算不得战力的,自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带来送死。所以如今东盟战败,这些人如何安排,可就难避的开了。
好在眼下仅余的三大名门,两个掌门在场,飘渺天宫也有人到,还有那昆仑派掌门许南清的资格也是足够,这四人齐集一起,大可定下个议程。
所以行君这么一问,却问不住安静仙,闻听行云的妻儿也一并引了出来,安静仙当下便转头对唐冷道:“唐门主,方才于半山之上,静仙便与那些万剑宗的女子说了,便想日后为她们安排个地方安置。如今这又多了二百人,依门主之意,却是哪里好些?”
唐冷看了看安静仙,他此刻来问自己,自己若是说了地方,那岂不成了自己要将万剑宗迁出太室?到时被人暗里指责的可是自己,安静仙反坐享其成。
这话唐冷自然不会去接,也便在这时,就见唐逸忽然上前一步,恭道:“晚辈有话想说。”
安静仙见唐逸上前,眉头登时一皱,心道有忽然出现的行君便已是令人头疼,这唐逸更是人所皆知的聪慧难缠,他要开口,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岔子。
可还未等安静仙开口阻拦,唐冷却是抢先一步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逸儿,你且说来听听,我与安掌门等也好做个参详。”
有唐冷这一开口应下,安静仙只得点头道:“唐公子且说。”
唐逸当下再是一礼,这才言道:“安掌门,依晚辈看来,万剑宗也好,青城崆峒也罢,他们虽然伤亡惨重,可终究还有些门人留下,一门一派的人虽然不多,但合将起来,却也不是个小数目。”
稍微一顿,唐逸再道:“更何况我西盟四派、少林、武当、峨眉、华山的高手虽然尽没。但每派本院也都应余下些年轻弟子,再有今日救治下来的,合在一起,更是不少。这许多人又如何迁之?若我西盟各派不动,只迁万剑宗门下,岂不是惹人闲言?便是我等皆知安掌门乃是善心,为万剑宗着想,可终究会被外人说做有意针对万剑宗。”
唐逸此话一出,场中各人,表情自有不同,唐冷似是觉得意料之中,而那行君,其本就注意唐逸,此刻见他为自己说话,不禁点头示意,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朱玉则看看行君,又看看唐逸,秀眉忽是一皱,暗觉得这二人虽然各不相识,但此刻却似暗有默契一般,不由得心道:“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至于安静仙,他的眼中厉色一闪,沉声道:“唐公子之意?”
唐逸摇头道:“此等大事,晚辈可不敢有何意见,此番要说,也不过是代江湖人而言,将他们所愿见到的结果,说将出来罢了。”
再稍是一顿,唐逸朗声道:“十大名门,有功于江湖,二百年安平,名门之功绝不可抹杀,便算如今十去其七,亦是如此。想如今决战已了,名门之间也再无怨仇,余下之人便需各归本来。如那七派,决战之后,元气大伤,便应公告天下,封山修养。如此,既不用浪费人力物力将这许多人迁走安置,也可为我中原武林保留一些香火。留其在本山,也算嘉奖这些名门往日功劳,不负江湖人之期望。”
说到这里,唐逸看了眼安静仙,再道:“如此,示之以善,便算偶有人心念仇恨,却也难成气候。”
封山。
各归各地,封山修养,这对于七派来说,可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这法子也最是稳妥,最易实行,不被人诟病。
其实这法子实在是浅显简单,可唐逸若是不说,唐冷也不会去提,安静仙更是早就主动要将万剑宗迁往他处安置。如此一来,今日迁走万剑宗,明日便有东盟其他门派,就如那青城、崆峒。等到最后,怕是西盟四派也都难免!
毕竟这七派的残余门人,于如今看来,怎都不可能再恢复往日旧观。甚至两代三代的努力都远远不够。可名门之所以是名门,便因为其积累之雄厚,真要放任,终有一日,这些门派还会东山再起,成为点苍唐门的隐患。
所以如今各派虚弱已极,若说点苍和唐门没有动些旁的心思,那才有假。虽然碍于悠悠众口,可借口终会被想出来,就算名声一时受损,只要不做的十分过火,时间久了,也终会被人遗忘。
也正因此,封山修养,这本是必然的对策,却直到天黑,才由唐逸的口中道了出来。
唐逸自然也知安静仙必然不会愿意,唐冷那边,自己可不好去迫,所以当下转头对许南清道:“许掌门觉得呢?”
许南清闻言,竟然一怔。
虽然许南清硬跟着唐门、点苍他们上山,但唐冷也好,安静仙也罢,却都对他甚是冷淡。对此,许南清的心下也是明白,昆仑派的实力在如今虽然也算强了,可名声身家,远不及唐门等三派,真要挤到名门之列,还是不易,便算成功,也必不受人尊重。可谁知,冷不防,这唐逸竟然问起自己的意见来了!
要知这可是决定当年七大名门生死存亡之事,有唐门、点苍和飘渺天宫这三大名门在前,自己反是头一个被问到,一时许南清竟是有些个呆了。
戴一妆见众人随着唐逸之言望将过来,不想丈夫失态,当下悄悄的一碰许南清。许南清登时醒来,咳嗽一声,稍掩了掩尴尬道:“唐公子所言甚是,我昆仑虽非名门,可心亦慕之,心亦往之。嵩山脚下决战,虽然惨烈,可终究是定下了胜负,了结了恩怨。如此,决战结束,怎都不能再以祸延之,免得这堂堂决战蒙污。更何况此等善举,实也是我辈应做应为。”
说到这里,许南清也是冷静下来,随即再道:“此封山非彼封山,无关颜面,而在大德。七派修养生息,以续武林一脉,余者如唐门点苍飘渺天宫还有我昆仑,也应在中原武林虚弱之时,挺身擎之,纵有千难万苦,亦不退缩!”
许南清话说到后来,自然将他昆仑派也与三大名门齐列,而唐逸之所以来问许南清,便知其必然会借此以显昆仑之实力,所以不怕他不答应。更何况唐逸也不全是利用许南清,今日之言不仅可以助其提升地位,更是送了个天大的好名声给昆仑派。这头一个出言赞成让七大名门的残余门人回山修养,不对其暗里相迫的好名声,对远不为中原武林熟知的昆仑派来说,可是梦寐以求。
名门大派,实力为根,名声为本,无实力无以为大派,无名声无以成名门。如今昆仑派的实力已够,惟缺名声,唐逸这番便如雪中送炭,许南清哪不喜出望外?看向唐逸的眼神,也满是火热。
而这其中道理,戴一妆也是明白,虽然她的担心颇多,但对唐逸也是含笑点头,以做感谢。
许南清这一同意,黄一民也点头道:“在下虽做不得什么主,可这等善事,本又合了战前广通大师和行宗主的誓言,如此想来,必不会有错。”
这两人的反应,本就在唐逸的预料之中,许南清欣喜,必然紧了来应,黄一民虽然做不了主,可其为人颇是良善,自也不会反对。如此一来,便只余下两人未做回答。
唐逸当下再转过头来,就等真正的能做下决定的二人开口。
唐冷看了看唐逸,眉头微皱,忽然传声道:“今日过后,你且来我房中,我有话问你。”
唐逸闻言,似也早有预料,毫无意外之感,当下也是传声恭道:“逸儿知道了。”
唐冷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封山修养之策,虽然出自逸儿之口,可实是广通大师与行宗主早定。只不过决战之时,未有明说而已,其根本便是隐于誓言之中。所谓胜败自负,了结恩怨,也便是战后再不追究之意思。各派战后回山修养,乃是必然。至于封山,不过实力大损,以为自保之法。”
说着,一视安静仙,唐冷缓道:“于万羊岗上起誓者,虽然只有广通大师和行宗主,但他二人也是代了我等其余八派之名,所以此乃十大名门之誓,也是十大名门之本意,唐某怎会反对。”
唐冷此言一出,唐逸暗松口气,如今有唐门在前,飘渺天宫和昆仑也都同意,安静仙怎都会在意名声,更不会与这三派相违,必然会应下无疑。
一念及此,唐逸看了看那行君,心下暗道:“他此番忽然出现,反是有利于我。”
果然,当听到唐冷也是赞同之时,安静仙便已知自己不能再做坚持,一等唐冷话落,安静仙便道:“唐掌门,你们怕是有些误会静仙,静仙本便未说要将那其他名门一并迁走。只是万剑宗虽然强盛,可其残余下来的门人却是最少。尤其方才,静仙只当万剑宗所遗的多是女子,其力更弱,这才起了迁其而护的心思。”
说到这里,安静仙似也恢复了往日的儒雅,微微一笑道:“至于方才,静仙忽闻万剑宗还有二百门人余下,心头本就动摇,觉得这许多人再迁之,怕有不妥,且男子一多,守山却也是够了。也正因此,这才来问唐门主,便想与唐门主做个计较。”
安静仙这话虽然听起来似是狡辩,但若回忆其言行,却又难以捉住他的痛处。在半山腰时,广袖等人确实说她们是仅余的百来人,以这些女子,偌大的太室山,还真难待得。而到如今水仙再语,万剑宗尚有二百躲藏起来,安静仙却并没有明言要一并迁走,而是转来询问唐冷。之后众人也自看的清楚,唐逸将那话头接了过去。
当然,安静仙本意如何,唐冷等人心头清楚的很,但如今却也不是非要落了安静仙的脸面,所以唐冷也不再多做计较,只是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安掌门也是同意,那我等四派所愿一致,这可是好事。”
唐冷话说到这里,万剑宗残余的门下终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山上休养生息,本来一切都应结束,便在唐逸都这么认为的时候,却不想那行君却是摇头道:“且慢!”
唐冷等人闻言,俱是一怔。
眼下事态展至此,不论谁出的力多,得益最大的,可说就是万剑宗了,毕竟不再需要躲躲藏藏。可谁想行君不仅没有早盼这四派人等下山去,却反是出言喝止,将他们留了下。
唐逸的眉头更皱,方才这行君的出现虽是意外,但结果终归是朝好的方向展,谁知他此刻忽然出声,心头又想的什么?
“可莫要再横生枝节!”
唐逸心头方才念起,就听唐冷问道:“还有何事?”
行君先是一礼,随即恳道:“宗赫在此先是谢过诸位掌门高义,不过我等不想再留在这太室之上,自愿迁走,却不知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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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一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一
好容易说的安静仙不能再做坚持,可谁知四派方才议下,要万剑宗留在太室山上,结果行君反是摇头不愿,这可真是奇了。
“自愿迁走?”
众人闻言,心头俱是疑惑,安静仙更不肯信,当下便是朝行君冷道:“放心,我等既然开了口,自然做数,你也不必以退为进,来试探我们。”
说到这里,又看了眼唐冷等人,安静仙再道:“再说,如今我们议定,要七大名门各自封山修养,你万剑宗却赫然迁走,知道内情的倒不会说什么,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我等有意针对万剑宗!你如此做,莫不是想陷我等于不义?”
安静仙越说越厉!他毕竟也是名门之长,一开始被行君的气势所迫,可如今也早恢复过来,心头又是大为不满,甚至愤恨,这口里自然也就愈加的不留情了。
行君自然听的出安静仙话中不满,不过他却是毫不在意,当下安静听罢,也没做什么表示,只转过头来,问水仙道:“我宗门下的那二百新晋弟子,他们的年岁如何?”
水仙虽然还不明白行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行君自到了这里后,一切行止似乎都有目的,且到如今的变化,也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水仙也不犹豫,当下便答道:“最长的十二岁,幼者**岁。”
水仙这一回答,安静仙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唐冷等人也是明白了其中含义。
方才安静仙言道,早先他有意迁走这万剑宗,不过是因为万剑宗余下的门人俱是女子,实力太弱。直到后来听说还有二百余的新晋门人,这才借口万剑宗有力自保封山,自己也就不打算要万剑宗迁出太室。可如今这万剑宗的新晋门人果真如水仙所言的那般幼小,就算他们以男子居多,可究其实力,甚至还不如那些内务堂的女子!
要知名门虽强,也不过是因为门内好手多了,这才有的实力,否则就算强若崆峒,当年精锐尽出,门中空虚之下,武帝领着万马堂都能直上本院,更不提这尽是妇幼的万剑宗了。
之所以众人一时不察,未想到万剑宗的门下弟子年幼,也实是因为万剑宗之特殊。其他名门根基深厚,新晋弟子不断,所以有长有幼,而万剑宗方才重返太室不过四五年,其招来选来的孩子,为了好做培养,自然都是四五岁之龄,最长不过七八岁,这些孩子哪有时间成长?这才与其他门派有别。
“不过这行君听说一直在闭关,如今方一出关,便能想到这些,显然心思极是谨密。”唐逸心下暗道,同时也明白了行君接下来的说辞。
果然,随即便听行君言道:“各位掌门如今应该明了,我宗重返太室不过数年,所收的门人实是太过幼小。这二百余孩子留在山上,不仅不能成为护我万剑宗的力量,反还需要人来保护照顾。”
说到这里,行军一指山下,再道:“内务堂不过百来女子,实力本也不够,更有这些孩子在旁,分身不暇,我宗便算是封山,也难挡得宵小窥伺。”
行君这话说的可是在理,尤其如今,名门十去其七,仅余下三派,就算加上昆仑派,这四个大派里,真正位处中原的,却是一个没有。点苍远在云南,昆仑山更是极西,便是唐门和飘渺天宫,一个深在川中,一个孤悬海外。决战之后,可说中原武林再无人约束,其中纷乱可期。
就算有唐门等的名头所镇,中原武林不至于掀起滔天大乱,可彼此争杀难免,小门小派不得幸免,便是名门,怕也难脱身事外。
身为名门,虽然名声大好,但也不可能背地里一点恶事都未做过。那些往日里吃了名门亏的恶人,又或真正苦主,往日里可能惧于名门威势,自然难以报复。但如今七大名门,元气大损,这些人若无动作,那才是奇了。更不说名门本院里,秘籍丹药,哪一样不是令人眼红之物,如今看守之力大弱,又怎不会有人暗里打算?
对于西盟四派:少林、武当、峨眉、华山来说,决战之后,还算各余下数百门人,就算有伤,也终究还能抵上一抵,封山之后,严守本院,还有可能。
但东盟三派可就难的多了,这其中又以万剑宗最缺人手。莫要看行君和水仙的武功绝,可只万剑宗的本院就有多大?只凭他们两人,武功再高,都难以守护。更不说行君和水仙武功再强,也仍需休息,如此,漏洞也便更大。
这道理,唐冷等人心下通透的很,毕竟要不是中原无人可镇,日后他们又怎能拓其势力?但他们可以隐了不提,但这理字说出来,却终究是站在行君一边,如今行君这一开口,安静仙等总不能说要万剑宗的妇幼等死。
行君言罢,一扫众人,随即把目光落在唐逸的身上。唐逸的心头只一瞬间,就把方才道理理的通透,随即也抬起眼来,想去看那行君,这二人的目光登时交接在了一起!
只片刻对视,唐逸望着行君那深邃的眼睛,心下忽然大起错觉,好像自己所做一切,面前这人都已经看透一般!
“这怎么可能?”
唐逸的心下自然不信,可那行君自打从天而降之后,所言所行,绝对不是常人能为,如此一来,就算他没有完全看透,也必然是察觉出了什么。
唐逸正自暗思之时,就见行君终于移开目光,再道:“在下也知,我万剑宗若是迁走,定会惹得旁人议论,所以在成行之前,必然会公告天下,将此行原因尽述,好解旁人心头之惑,以洗各位掌门身上之嫌。”
有那大义来压,安静仙可不能明里阻止万剑宗迁走,当下只得沉声道:“你等想迁去何处?”
行君一礼,随即朝西南一指道:“大明山,安乐谷。”
大明山地处广西,至于这安乐谷,名气却也不小。当年万剑宗重返江湖之前,便是隐居安乐谷中。其后得归太室,稳下脚来,便使人马从那谷里运回奉剑阁的剑器藏书,一行人绕了东南数千里,浩浩荡荡的行来,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山谷也便自此闻名天下。万剑宗如今迁去那里,可也说是回家了。
“那安乐谷内四季如春,只要有心耕种,便是当年三千余人,亦可保生活无忧。”
行君说到这里,稍微一顿,看了看安静仙,随即再道:“且安乐谷四面皆是千仞悬崖,谷内与谷外只有一条山中隧道相连,隧道不过一人宽窄,于谷内说来,虽然易守,但若将那洞口封上,安乐谷便再无出路。”
安静仙听到这里,眼前一亮,可随即却是皱眉道:“你这话可是暗示我等封了那山谷,好被世人唾骂不成?”
行君摇头道:“自然不是,在下不过是将这安乐谷的里外说清了,也好叫各位掌门知晓我万剑宗的坦诚而已,且那安乐谷难进亦是难出,也好叫各位掌门知晓我等如今一心修养,无有他念。”
行君和水仙这二人的武功本就极强,且如今名门连殒,江湖中魂级高手便屈指可数,更不提化形级的高手了。所以行君如此一说,也是表明,只要将那安乐谷封住,就算他们二人的武功被人忌惮,也再难掀起什么风浪。且安乐谷地处广西,正是靠近点苍和唐门,对这两门来说,万剑宗这些人入了谷中,可说正好看管,两全其美。
虽然心头还是有些疑惑,但就连唐冷都不得不承认,行君此言,确是最好的结果了。
安静仙皱了眉头,沉思半晌,想不出究竟有何不对来,终于言道:“那安乐谷只有一个出口,倒确实是早便听人说过。都云那山谷中如今也不是无人,听闻还有些人于其中避世,干脆就封了山谷,谁都不得其门而入,自然他们也出之不来。”
当年万剑宗自安乐谷出来,名门可没有少派门人前去查看,安静仙自然心中有数。
终于,安静仙点了点头,随即望向唐冷道:“唐门主意下如何?”
唐冷闻言,看了看天色,沉声道:“今日已是天晚,这等大事,定需谨慎,不如今晚你我各自休息,明日四派再聚,定下议程,再趁了我中原武林中人齐至之机,一并宣布,公告天下。”
安静仙闻言,没有反对,便道:“唐门主此言甚是。”
这两人如此一说,黄一民和许南清也无什么可反对的,当下便是定了。
行君也言道:“如此也好,我等正可以借这时间,整理行装。”
如此,一切都是议下,剑媚还未醒,便由广袖照顾,那山下的内务堂众女自然有水仙去领了上山来。
将众女领来,望着四派下山而去,水仙在行君身旁道:“安乐谷仅一出口,那唐门点苍真有异心,将那出口封了,我们虽然不死,但也就当真没有出头之日。”说着,看了看行君,水仙摇头道:“不过你的安排,我虽看不懂,可你是朝剑门主,如今行宗主已去,也数你为,我自然听命。”
行君此刻正在眺望太室夜色,似乎要在去往安乐谷之前,将这太室山的景色印在脑海之中。如今闻言,转过头来,看着水仙,笑道:“仙儿可信我?”
水仙怎不信任原本的行君?只不过下到半山腰,引来内务堂众女,被这山风一激,对如今这行君的疑惑又重上心头。不过现在面对本人,水仙又觉得自己迷惑起来。
“我,不知道。”
水仙摇了摇头道:“你实在不像你。”
水仙的话里大是矛盾,可行君却明白的很,当下轻抚了抚水仙的脸庞,微笑道:“我早便说过,我便是我,不过人之成长,变化难免,我也无须掩饰,若我千万般的掩饰,仙儿才应怀疑。”
说罢,行君也不管水仙心头做何感想,便就直道:“你且去将密室里的孩子们都领出来,带他们整理行装。依我想来,我们去安乐谷自闭,唐门点苍当会同意,所以如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还有,嫂子和我那两个侄子侄女也接返山上,有我们照料才最安全。”
水仙闻言,又自看了看行君,也没有再多说一言,点头去了。
行君望着水仙朝山下飞驰,虽然身姿翩翩依旧,但一只脚跛了,终究有碍行动。水仙的脚伤,乃是因为当年救援行君所致,眼看着水仙的背影,这一瞬间,行君的眼中似又变化,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即恢复深邃,转身回转宗主府。
而此刻的唐门等四派人早已下得太室,重回少林。虽然昆仑派在少林没有位置,但如今各派伤亡惨重,空下许多房来,许南清自也就住了进去。
各派回得少林,忙着照顾伤者,其中东盟的伤者虽然不多,可却也有些,尤以崆峒居多,唐门伤者最少,便就将其接下来救治。
唐月早在白天,便领了人于万羊岗下,去帮助那些普通的江湖人,直忙到天黑,才将一切安排妥当,如今匆匆自登封赶了回来,方一回到唐门住处,却见父亲的房门紧闭,自己那姑姑则是站在门外,倒似是在守卫,而真正的应该守护在这里的门人却是一个不见。
“月儿回来了。”
唐雪见唐月赶到,当下轻笑了笑,朝唐月招手道:“过来过来。”
唐月闻言,走到近前,奇道:“父亲在做什么?”
不想唐雪却是摇了摇头道:“月儿可是问的着了,这次可连我这做妹妹的都被赶在门外咧,哪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唐月闻言,登时一怔!唐冷兄妹四人,感情好的很,从没有什么避讳,今日却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连自己这位姑姑都被赶在门外?
唐雪见唐月怔住,忽然一笑道:“姑姑骗你的。”说着,回头望了望,唐雪再道:“如今屋里所言,实是关系到我中原武林未来的大事,不能被人听去,所以这才由你姑姑我亲自在这里守门呢。”
唐月闻言,心下虽然好奇,可却也没有再来多问。
不过唐月没有说话,唐雪却似颇有兴致道:“月儿你猜,那屋里都有谁来?”
唐月奇道:“还有外人不成?”不过想想也有些道理,既然关系到中原武林未来,那就是有安静仙等人在场却也不难理解。
不过唐雪却是摇头道:“那里可没有外人,你叔爷和你大伯父亲之外,只还有一人。”
唐雪说的如此之明,唐月哪还猜不中?当下便道:“他也在?”
唐月笑了笑道:“不错,就是逸儿,方才一回到少室,你爹就招了他去密谈,随后不久,便又将我们招了来。”说到这里,唐雪的眼中竟闪过一丝的敬意,她显然已经知晓了一些内情。
唐月见了,心下更奇,也不知自己这姑姑的敬意是对了谁人,不过很显然今日这屋里所谈的事情,其重要,绝对不同以往。要是以前,不论唐逸献上什么计策,又或是门中有何大事,自己的辈分虽然低些,可总能陪听了去,但今日显然不行。
救援普通江湖人的任务,唐月已是做完,此刻回来,为的是复命,既然一时不得其门而入,唐月当下便留在门外,与自己姑姑一同守护。
也便在这一刻,朱玉的房内。
朱玉端坐椅上,秀眉紧皱,杜章和乐东城则垂手站在她的身前,神情肃穆的紧。
半晌,朱玉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杜、乐二人,问道:“你们此来,当真是为了不让那些武林中人于封祀坛前决战?还有,路上究竟生了什么事,竟然能将你们耽搁了住?”
白天,万羊岗头,杜、乐二人便是以在路上被耽搁,所以来晚做的借口,不过朱玉却是不信。漫说是她,怕连唐冷等人也不会真个相信,只不过锦衣卫做事可需理由?江湖人若非生死存亡,等闲也不会去公然与朝廷做对,唐冷等人这才没有多问。
不过朱玉可便没有这份顾忌,尤其当自己在白日里问及是何事耽搁了他们,以至这百人来的晚时,杜乐二人却都是支吾的很,这等里外透着古怪,其中必有隐情。
如今朱玉再度问来,屋里又没有旁人,杜、乐二人哪还敢再做隐瞒?当下互视一眼,便由乐东城恭道:“属下此来,并非为了要那些江湖人移地而战,实是受命守护封祀坛,路上也确实没有被人耽搁,实是有意晚至。”
朱玉闻言,根本便毫不意外,随即又是问道:“那你们此来,是出自谁的意思?虽说此番两盟决战,定然伤亡惨烈,可也还未到需要我们Сhā手的地步,这可是当年老祖宗立下的规矩。”
乐东城稍一犹豫,可终究还是言道:“这是王爷之意,不过也不算破了老王爷立下的规矩,实是因为有人手执老王爷的随身玉佩而来。”
朱玉闻言,这才一怔,心道:“老祖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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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二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二
见朱玉一怔,乐东城忙道:“老王爷早就有过有交代,说日后定会有人送回玉佩,此人要求,我们需要全力相助,无分涉及江湖与否。是以,我们今日才无顾忌。”
朱玉闻言,心下恍然,轻道:“难怪老祖宗一直佩在身旁的玉佩,忽然就不见了踪影,我那时还问过老祖宗,可老祖宗一直不肯说,却原来还有这个由头。”
说到这里,忽然念起朱笑川生前予自己的疼爱,朱玉的眼眶登时有些个红了,一时哪还有平日里的洒脱随性?再配上她那玉容玉貌,更加惹人怜爱。
许是感觉到了自己难掩悲色,又不愿被人看到,朱玉便使了性子,将杜、乐二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人闷在屋里垂泪。
杜、乐二人自然不敢有违,当下快步退出了来,直离的远了,这才停下,低声言语起来。便听乐东城埋怨道:“老杜啊,今天可都是我一人撑场面,可亏你生的一副骇人样貌,这好话坏话都由我说,日后郡主要是怨将起来,可也是怨我咧。”
杜章闻言,似是有些脸红,不过好在他那脸色本就黑了,倒分不大清楚,只顾辩道:“郡主小时候可是救过我的性命,我可是自心里敬重郡主,自也、自也就有些个惧了。”
乐东城早便知道其中内情,当下摇头道:“这我又怎不知道?当年犯事的人又不只是你一个?郡主于我乐东城也有救命之恩。”
说着,回过头来望了望那屋里,见那屋里并无什么动静,乐东城这才自怀中取出个小小纸卷,叹道:“我们出来时虽然没有得到消息,可半路上,终究还是被命接郡主回去的。”
白日里,朱玉曾经问过这二人,是不是被人派来捉自己回去,这二人都是否认,可如今看来,却真假各半。
杜章看着乐东城手里的纸卷,眉头一皱道:“白日里,我见你一口否认,只管说此来与郡主无关,那为何还要留着这传书命令?”
乐东城看了杜章一眼,随即手指稍一用力,那纸卷登时碎的不能再碎,飘散在空中。乐东城望着碎屑四散,摇头道:“这江湖险恶,虽说郡主的武功智慧都远非常人能及,但江湖之大,谁都难说的清楚。恶山险水的,哪里隐着危险,或有不利,你我哪能保证?所以我原本倒是抱了催促郡主回去的念头,实是怕她遇到危险。”
不过乐东城方才已经把那命令,以内力催的散了,便说明他并不会真个如此去做,所以杜章倒没有心急,只等片刻,就听乐东城继续说道:“但是今日郡主垂泪,实是叫人心痛,想老王爷在世,可是万分的疼爱郡主,如今老王爷虽然是以二百余岁之高龄而薨,但终究还是去了,郡主的心下定是难过的很。想她如今出来,也可借此换换心情。我们真要硬迫郡主回去,实是于心难安。”
杜章闻言,点头道:“虽然别人总道你笑里藏刀,可我却知你的心地可是好的。”
乐东城看了看杜章,失笑道:“我虽知老杜你语出真心,但见你如此认真说来,仍感忍俊不禁。”
杜章见乐东城又恢复了那笑面团团的样子,多年至交,他自然了解,知道乐东城这一笑话,就是不想再深入下去,当下也便停了口。
而此刻,屋内,朱玉伤心了半晌,也终于把泪水抹了干净,心思渐渐灵泛起来,暗道:“乐东城他们不会骗我,那说明老祖宗确实曾经把那玉佩送人。想想,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念起那方玉佩虽不起眼,可却是老祖宗一生珍惜之物,他将那玉佩送人,得玉佩之人必然不凡,且其中也必然大有隐情。
“毕竟乐东城他说,老祖宗当年曾道,执这玉佩之人若来相寻,必要助之,甚至不惜Сhā手江湖。”
朱玉刚是想到这里,忽然一怔,暗道:“如此说来,老祖宗当年赠那人玉佩之时,便已猜到了今日局面?”
虽然对自己老祖宗崇敬万分,可朱玉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禁有些暗怨自己方才没有问的清楚。当下又想了想,终于再唤那杜、乐二人进来,可一问之下,那二人却也不知道执玉佩而来的是谁,只道当时经手之人,个个守口如瓶,显然是上面早有过交代。
“我记得那玉佩不见之时,应是在万剑宗的继位大典之前,如今自称武帝的那个胡人挑战德皇,引至名门决战,而后万剑宗以剑神图将敌我俱陷于封祀坛下,此刻,乐东城他们却是执命令而来,刻意守护这封祀坛。”
将这前后串将起来,朱玉一时倒有些糊涂了,心下疑道:“既然有此玉佩,可却仅仅请人来看住决战遗地,这里可透着古怪,除非……”
也便在这时,唐门住处,唐逸终于自那屋里走了出来,正见唐雪唐月这姑姑侄女两人正坐在一处说话,当下上前,笑道:“姑姑,叔爷和伯父请姑姑进去。”
唐雪早见到唐逸出来,闻言一笑,也不多说,便是起身去了。
唐逸传了话后,目送唐雪进得屋去,这才坐在唐月的身旁,笑道:“月姐也回来了,可是岗下都忙完了?”
唐月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仔细打量唐逸,就觉得自己这情郎的精神竟然比之以往好上许多,似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般,当下奇道:“父亲寻你做什么?怎这般的喜庆?”
今日一战,名门便只是战死的就几近万人!余下伤者亦有数千!就算那岗下,远离决战的普通江湖人,也是伤亡许多。其中的惨烈,无以为述!就算唐门因为处置得当,不过是轻伤些许,且因为其他名门伤亡的多了,日后定以唐门实力最为雄厚,但有这等惨景于前,谁人当真轻松欢喜的起来?
唐月可是明白唐逸的为人脾性,也正因此,唐逸的笑容,反才令人不解。
唐逸似是早便料到唐月会有此一问,当下轻道:“这也是在月姐面前,你我最亲,才不加遮掩。”稍是一顿,伸手将唐月揽在怀里,唐逸再道:“而且这也不是喜庆,如今我因为去了许多负担,这才心神轻松许多。”
唐月被唐逸拥住,只觉得这一日里的疲惫尽去,大觉舒适,不过即便如此,心头疑惑仍是难放。
唐逸却也不等唐月来问,当下便道:“人人肩头都有副担子,只不过担子的轻重不同,人亦有壮弱之分罢了。”说到这里,唐逸轻笑道:“不自谦的说,我也算颇有些自信,普通的担子,便是再多,却也不怕。只不过如今我这肩头所担的干系可着实不凡,之前还有人与我分之,可今日决战之后,便全落在我这身上,便是我,都有些吃不消了。”
唐月静静的偎在唐逸的怀中,听着唐逸轻声低诉,明白他这既是说与自己来听,同时也是在宣泄,当下自然不会多口来问,便只细细的等待。
不片刻,就听唐逸再道:“说将起来,唐伯父还有叔爷果非常人,我只道已经掩饰了十分,可仍是被他们看出端倪。”不过唐逸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被人看破的懊恼,反是轻松道:“可如此也好,此等大事,只我一人却也难以完成,有伯父和叔爷在,可便大是不同了。”
唐月听在耳内,似明非明,也便在这时,唐逸歉道:“当初自剑竹岛上归来,伯父和叔爷便已来询过,只可惜那时我实不能相告,但如今已不同往日,自也不必隐瞒。只是方才叔爷有言,要我暂时莫与月姐讲了,只道这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还望月姐原谅。”
唐月闻言,轻笑道:“这有什么可来道歉的,虽说你我无需隐瞒,可我亦有自知之明,真要如你所言的那天大的事,不说与我听听,却也无错,只要你有这份心意便好。”
唐月如此善解人意,唐逸心下暗缓,不禁紧了紧怀里的伊人,轻叹道:“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唐月心下甜蜜,口中却是羞道:“成亲可还远呢,哪里来的夫妻。”
唐逸闻言一笑,也不答话,只顾拥着唐月,心下便道,只等这大事了结,那时自己也算完成承诺,终可放下所有心事,与唐月就此白头,此生便再无所盼了。
唐逸安静了下来,唐月被他拥在怀里,懒懒的,竟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便如此,各人有各人的忙碌,直到转天天明。
唐门、点苍、飘渺天宫还有昆仑派,这四派本就住在少林寺内,所以相聚容易,天方亮,四派掌门就已是同在一起商议,要将这决战之后的名门去向,武林秩序再做安排。
这一番商议,其间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都在唐逸的预料之中,毕竟决战之后,中原武林大为空虚,正是扩展势力之时。不说如今四派,便是少林或者万剑宗胜了,亦会如此,若无此进取之心,名门也不会积累到如今地步,这无关正义邪恶。
一番争讨,唐逸陪在一旁,心思却早不在场中,而是惦念起过些日后的东南一行。
“东南倭寇之患日重,此去唐门所能分出的人手虽然不少,可也并不会太多。四组之内,丁组太弱,自然不可能成行,甲组虽然强的很,可却需回转唐门戒备,谁知那胡人的伤势几日能好?所以人手,便只能自乙丙二组里分出不到一半,大概三四百人。这三四百人看起来不少,但若分散开来,却也不多,一旦分散开来,也难免会有些凶险死伤。但若将所有人合在一起,虽可横扫倭寇,却又会因声势太过浩荡,以至难觅敌踪。”
唐逸对于东南剿灭倭寇一事,十分上心,此举不仅可以为唐门带来偌大名声,也可趁武帝伤重,先行削去他的一个臂膀,破了他东西夹攻的布置。
只不过虽然说来似乎容易,毕竟那倭寇再强,也不可能强的过中原名门,更何况此去还有唐逸和唐月这两个高手,甚至朱玉也会来帮忙。但倭寇与流寇无异,流寇难剿,便在一个“流”字,到处流窜,防不胜防,又难堵截,倭寇也正是此理。否则只凭那些许倭寇,就算东南一地缺少名门坐镇,也不至让其为祸千里。
唐逸一念及此,抬头看了眼坐在正中的四派掌门,心下暗道:“如此说来,此去,只凭唐门一力,却还有些不够,便需旁人协助。”
便在这时,四派掌门们也正是商议完了,便将昨夜的六派各自封山修养,万剑宗迁去安乐谷定下。且十大名门,如今已去其七,再如此称呼,已经名不符实,自此改做四大名门,昆仑派终于如愿以偿,虽然敬陪末座,可这终归是名门大派的末座,且四大之末也要强过十大之尾。
如此一来,东西两盟自也再无必要,就此揭去。嵩山之盟则仍然举行,每五年,还是定在嵩山,只不过既不是太室也不在少室,而是改在万羊岗上,这也是四派的折中之策。
再后,便是那合冢,只昨天一晚,便又有二百多人伤重而亡,又添许多尸身。于是,四派掌门最终定下,不论死者身属哪派,便一视同仁,同葬封祀坛前的合冢之中。自然,如今的封祀坛前,有那百名锦衣卫把守,合冢一事,还需寻那杜、乐二人商量,或者直寻朱玉。
当这些都已定下之时,四派掌门却没有一人起身,安静仙把目一扫,当先正色道:“静仙还有一事,此事也是关乎重大,还需各位掌门一同拿个主意。”安静仙虽然昨夜于行君的手里落了面子,可只几个时辰,却就神色如常,好似一切都没有生过。
安静仙所掌点苍,实力在如今可是强的很,他这一开口,旁人便似唐冷,亦只有耐心等他讲来。许南清更是笑道:“安掌门所言大事,必然非比寻常,我等自然是要听的。”
终于一偿夙愿,许南清正是兴奋,时时不忘自己已做了名门之长,安静仙这一开口,他便第一个响应,彰显身份。
安静仙闻言,当下一笑,朝许南清点了点头,这才言道:“决战之前,我等十大名门曾于万羊岗前齐聚,那时朱姑娘正是赶到,便言那东南一地,正有许多倭寇为乱,其祸甚巨。对这倭寇流窜,静仙的点苍虽然偏于一隅,可也略有些耳闻,只不过未想到会有愈演愈烈之势。”
安静仙这一开口,众人哪还不知道他之所想?唐逸当下便是朝那安静仙的背后看去,那里正立着点苍派年轻一代的领袖,陈默。
这陈默人如其名,寡言少语,生的也无什么特色,要非是其身具魂级武功,实在难引人注意,不过唐逸的心下却已明了,看来自己方才所念的人手不够,却是不用再担心了,这人便应会跟来,日后倒少不得并肩作战了。
毕竟当时朱玉提及东南倭乱,那时各派除了唐门,谁都没有把握还能余下足够人手,所以也自然不会胡乱答应。也正因如此,才成就了唐门敢为人先的名声。
但如今却就不同了,想这决战过后,点苍和飘渺天宫因为种种原因,躲过一劫,虽然也死伤了些人,可终究不伤元气,如此,面对这扬名海内之好事,怎可能轻易放过?漫说安静仙和许南清,便连黄一民都是有意,毕竟飘渺天宫身在中原以东,这东南的倭乱,他们也不可能坐视。
果然,唐逸刚是想到这里,便见那许南清和黄一民坐的更直了些,面色都是肃然起来。随即就听安静仙言道:“东南一地,广大的紧,倭寇沿海侵扰,又无定处,必然需要大量人手,虽然有唐门高义在前,但想来便是分出一半人手,怕也难顾的来这许多地方。且那倭寇若因此被惊,反四处逃窜躲避,我等再寻起来,可就更难了。”
唐冷闻言,毫不意外,安静仙今日之举,早在昨晚,唐门便有对策,当下便道:“安掌门所言甚是,我等剿倭,必然施之以雷霆之势,一举灭之,免其四处流窜,更为遗祸。也正因此,只凭我唐门人手,确实不够。”
说到这里,一扫众人,唐冷道:“今日便是安掌门不提,唐某亦是要说。此行东南,唐门可出三至四百人,由逸儿月儿带领。不过东南数省之地,仅靠这三四百人自然远远不够,此行还需要点苍、飘渺天宫以及昆仑派的大力支持。”
安静仙闻言,眉头登时微皱,唐冷虽然同意了点苍同去,可又拉上了飘渺天宫和昆仑派,如此一来,这本应到手的功劳自然少了许多!
对于唐门来说,它本身便在决战之前就已经应承下来,所以这名声怎都是唐门占先,扯上点苍一家,与扯上其他三家,于唐门来说,并无区别,但这对于点苍来说,区别可便大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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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情节未到,新卷只有明天开了,呵呵。
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三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三
不过安静仙也只是一皱眉头,却便随即放弃。不是他真想将功劳分与旁人,实是在座之人,便就连黄一民也不会放弃这等有利自家师门之事,更不说一心扬名的昆仑派。既然无法阻止,安静仙自然也不会再做无用之功,哪还会反对?心下只道点苍要想得到更多利益,只有夺取剿灭倭寇的功才是!
也正如安静仙所想,唐冷话声方落,许南清第一个同意,笑道:“剿灭倭寇,为民除害,这本就应该,实是我辈本分。昆仑派虽然人手少些,可亦会尽力。”说着,一转身,许南清朝自己的徒弟道:“客松、颜君,你二人便领二百人,一同前去剿灭倭寇。记住,此去一是扬善除恶,二也是你们的磨砺。”伊、骆二人闻言,忙是恭身应了。
至于黄一民,也并没有多做犹豫,点头道:“我飘渺天宫可是离东南最近,且多年前本就与倭寇交过手,自然不会落于人后。”
黄一民虽然没有说飘渺天宫会出多少人手,不过正如其所言到,四派里,飘渺天宫本就离东南最近,所以这人手调派也是最为方便。
唐冷见状,全在意料之中,当下看了看安静仙,安静仙一笑道:“这等盛事,点苍必然全力以赴,此行,我点苍出得三百人,由静仙这劣徒带领。”说着看了看唐逸,安静仙微微一笑。
对于昆仑派的伊客松、骆颜君来说,陈默的武功可便强了许多,早许多年便已是魂级高手。由他带领,点苍又出三百弟子,凭实力,仅在唐门之下。
如此,人手安排妥当,唐门不到四百人,点苍三百,昆仑派二百,飘渺天宫出得多少,尚不知晓,不过想来不会多过三百之数,如此一来,千余门人,又有唐逸、唐月、陈默这三个魂级高手于前带领,虽然远不能和昨天决战的那般高手云集相比,但对付倭寇,这份实力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至于此行多是年轻人,各派掌门却也有些想法。毕竟远去东南剿灭倭寇,此行虽然可以扬名,但再大的名声,也需各派根基无损,这才能得以享受名声所带来的利益。也正因此,各派无不是选了年轻高手带领门人前去东南,而门中长辈高手,则全都留了下来,以保回转本院的根本,将这决战之后的根基打好,才可再图扩张。
当然,就算派出去的多是年轻人,可各派也并不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
“就算那倭寇再如何,也不过是些流寇,怎会是我名门之敌?”几乎心下想的便都是一个意思,谁都未将倭寇放在眼内。
唐逸见了,心下却是有些担心,虽然确实没听闻有什么真正的高手藏于那些倭寇之中,他们之所以能将东南搅的如此之乱,不过是占了东南一地的没有名门坐镇,而那些世家门派,都各有基业,无力出战的便宜。且这些倭寇又多方流窜,这才令人难加防范。其要真个实力雄厚,又哪需四处流窜不休?
只是这等轻敌心态也终究不好,如今中原武林正是微妙时刻,不能太过损伤,所以唐逸眉头微皱,心下便道,只等一会有了时间,必去寻些人来打听,就算不能知之甚详,却也比一无所知来的强上许多。
唐逸正想到这里,四派掌门则商议的差不多了,就见唐冷等人终于起身,便朝万羊岗而去。与此同时,能得出空闲的江湖人,也纷纷自登封出,再向万羊岗聚来,便都要听听这江湖未来将要去往何处。
一路上人们都在低声议论,等到得岗前,便见昨日的大坑依旧,百名锦衣卫也是依旧,心下惊奇之余,也都暗里感叹那些锦衣卫的纪律严明。
就见那百名锦衣卫好似与昨天一般无二,立在那里,好似根本就都不疲倦,一双双锐目四顾,戒备非常。
唐逸随在唐冷的身后,经过这些人的身旁,心底也是诧异的很。昨天他便看出这百人的精悍来,未想他们的表现比之自己想象还要更高!毕竟这些人虽然也都有些武艺,可不过都是些剑气级的修为,但这些人却能如此站了将近一天,却仍然精神抖擞,且看这架势,怕是要一直站到再有人来接替他们为止!毕竟那杜、乐二人就只带了他们前来,想做替换也无。
“人人皆道锦衣卫如何散漫,可今日看来,最少这些人绝对不是。”唐逸一念及此,正见朱玉也是来了,那杜、乐二人紧跟在她的身后。
唐冷等人见状,立刻便迎将上去。毕竟合冢一事,寻那杜、乐二人,倒还不如去寻朱玉。
到得近前,唐冷等人虽然各是名门之长,身份不凡,但既然朱玉身份已明,自也不能再随便含混过去,便算不会折腰下拜,这面上却也郑重许多。
朱玉倒似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拿什么架子,当下和各掌门见过礼,随即转头瞥了眼唐逸,这才与唐冷言道:“昨日决战已了,你们唐门可定下东南一行的议程?”
唐冷点头道:“方才定下。”说着,朝旁一指道:“不仅我唐门,点苍等派亦会出得人手,好将倭寇一铲,复我正义。”
朱玉闻言,似是满意,唐冷见状,趁机便将合冢一事说了,朱玉没有先做回复,而是稍微想了想,这才道:“合冢倒也不错,以此警示后人。便要他们知晓,似这等无谓争杀,除去徒令中原武林大伤元气外,也只有外人才会见而欢喜。”
唐冷闻言,神色不动,其他人,如安静仙等,眉头难免微皱,虽然这道理还是安静仙所说,但经朱玉的口中说来,却总有些嘲讽的意味。
不过这些掌门却都没有计较,朱玉也没去注意这些人的表情,当下只管再点头道:“不过亡羊补牢,终也是补了,总比无动于衷,甚至变本加厉来的好。所以这合冢我同意,凡是各派于此战死亡之人,均要葬于其中。”
说着,一指那大坑,朱玉忽然道:“那正中……”
朱玉说到这里,忽然一停,就好似要将人都葬在正中一般,之后将眼朝众人一扫,尤其注意唐门的神色。只见唐冷、唐寒的面色一如往常,唐逸也是如此,唯有唐雪的眉头忽然轻轻一皱,虽然极是轻微,旁人怎么都难以察觉,可终究没能瞒的过朱玉。
朱玉的眼中登时闪过一丝醒悟,随即便是再道:“那正中,埋的应是行云,依我看来,便不要再去惊动于他,且这四周也多是各派门人,不应随意掘之。依我看来,如需再埋新人,便于这坑沿而掩也就是了。”朱玉说着,便朝这大坑的周围一比。
朱玉的所做所为,也都被唐逸看在眼中,他虽然因为站在后面,而没能看到唐雪皱了眉头,不过只见朱玉那丝醒悟的眼神,心下便不禁暗明,知道朱玉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心道:“她果然敏锐的紧。”
不过对于朱玉,唐逸却并没有什么太过防范,这少女再是精明,其出身脾性,注定不会是自己的敌人,甚至根本就不会在这江湖中多待。
朱玉这一应承下来,合冢也就定下。
早有人临时夯了个土台,约莫一丈来高,如此,四派再不耽搁,唐冷等人当下稍做谦让,由唐冷在前,安静仙次之,黄一民再次,许南清则是排在末尾,朝前而行。
这四人只这一行,也便分出了如今四个大派的座次。其中唐门最强,自然第一,点苍本是次之,不过飘渺天宫的人手虽少,可有飘渺天宫主人这如今人们心中唯一的通天高手在,却怎也不逊于点苍。只是黄一民的身份不高,这才排在安静仙之后。而许南清的昆仑派,实力最弱,自然也便在最后。
这四人依次上得台去,台后则站着各派高手,台下则是八辅,并两万多江湖人等,余者不是伤亡,便是留下照顾他人,要么便是因为种种原因,先一步离了开。
唐逸在台后,朝前望去,心下感慨道:“虽然台上台下都比昨天冷清许多,但今日终究是一个新时代开始。不论这个时代会经历多久,却有一点明了的很,那便是日后的中原武林,会世世代代记得今日,这个。”
唐月在旁,见自己情郎的眼睛忽然深邃起来,仿佛看到了很远很远,一时竟有些痴了。
唐冷站在台上,一扫台下,虽然那台下两万人,要比之前四万人,少了一半,可也有嵩山之盟时的人数。且这些人以往都是将目光朝向那广通大师、玄元真人或者是行云,虽然每每嵩山之盟,自己也都是与这几人并肩而立,齐身而坐,可终归不如今日这般的万众瞩目!
唐冷往日里的冷淡并非做作,但也不是说他的心中便永不起波澜,当初念及自己女儿寻到了一个好夫婿时,唐冷也曾笑过,如今终究站在这中原武林之颠,身为唐门门主,他又本就是励精图治,一心壮大唐门,心下若不开怀,若不志得意满,那才有假。
唐冷面色的变化,安静仙在旁看的清楚,心头既羡且妒,自己如今虽然已经一跃而成为仅次于唐门的最强名门,可这人心永无止境,当年点苍只想再进一步,不做那十大名门之末,如今方才如愿以偿,可却又觉得并不满足起来。心下只觉得点苍距离最强,也便只有这一步之遥,安静仙的心登时鼓动起来。
谁又不想再进一步?
许南清更是如此,他如今如愿,终令昆仑得了名门之名,可也与点苍唐门之前一般,便想再进上一进。
也惟有黄一民才当真淡薄。毕竟他不是飘渺天宫之主,且那真正的飘渺天宫之主,又是如今世人素知的唯一通天高手,这便令飘渺天宫中人大有些然之感。
台上四人心思各念,台下众人也是各有所想。尤其八辅,如今十大名门虽然已去其七,可论起实力,除了昆仑派能得站高台之外,其他八派的实力还是不够。至于那沙海天山,武帝重伤,是否能愈还是疑问,更何况虽然众人口中不提,但那武帝终究是个胡人,任他有千般能耐,也不可能入的了中原名门之中。
余下八辅,离着唐门和点苍等派近的,如今又没了万剑宗等东盟的支持,自然提心吊胆,而那些东南各派如黄山、天台等,却又要暗里防备,既要防备倭寇的侵扰,也惟恐唐门等派假途灭虢。
“等到那时,倭寇是否被灭,还不知晓,我等怕先是危急!”
也便如此,八辅掌门,个个凝神屏气,只望能自一会唐冷等人的话中,听出些蛛丝马迹。
自然,还有些人,独来独往,自忖武功也算不错,如今那七派名门伤亡大半,留下的都是些年轻人,虽多,可也不是全无漏洞。如此,便有人眼馋起那些名门的丹药秘籍来。也有些人,习惯了头上有名门维持这江湖的大体安平,忽然没了人来主持,便觉不安起来,只盼唐门四派能有担当。
便如此,林林总总。
站于高台之上,已有半盏热茶的时间,唐冷并没有说话,直到此刻,这才稍是平复心头的汹涌,终于开口。
唐冷这一开口,台下登时安静下来,人人便都仔细听着唐冷之言。便听得唐冷宣布,十大名门就此不计,重以唐门、点苍、飘渺天宫与昆仑派为新的四大名门,是为四主,余下十辅减去昆仑派,变回九辅,之后中原武林就以这四主九辅重保安定。
十大名门不再,这并不出人意料,那一战后的惨烈,七大名门,谁也不可能再有余力硬撑为大派。只是一天的工夫,变化如此之巨,此刻闻听唐冷宣布,人们的心头终究难免异样。
唐冷看了看台下众人,随即又再继续说将下去,便是方才定下的封山修养之策。着那七派中,除去万剑宗外的其余六派各回本院,封山修养。也便在这时,行君领了万剑宗残余门人,共三百人赶来。
行君一到,场中忽然有些躁动起来,万剑宗于昨天一战,可说悲壮无比,剑神图一展,与敌同亡,便连往日里对万剑宗心下有怨之人,亦是不得不为之动容。
想这五年前重返江湖的万剑宗,想这立于太室,与少林武当一争高下的万剑宗,想这曾是中原武林最强的门派,如今却只余下这三百妇弱,便算那内务堂的女子再多娇俏,这一刻,竟也难有人再起不轨之心。
行君领了人来,这岗下更是躁动,直看的安静仙眉头一皱,实是担心这行君若要来鼓动一番,便算不至动起手来,可也终究麻烦。
唐冷望了望行君,倒是大大方方的一招手,行君见状,上得前来,与唐冷等人见过礼,淡然道:“在下可否与众人说明?”
唐冷点了点头,稍是朝后一退。行君见唐冷应的利落,心头微微一动,望向唐冷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的戒备。毕竟如今安静仙的表现才最正常,这唐冷又为何对自己如此放心?
行君心头只是电闪,随即便朝台下朗声道:“在下萧宗赫,亦名行君,乃万剑宗朝剑门主。”
行君这一开口,众人渐渐收声,行君望了望台下两万人,稍是一顿,安静仙在旁的眉头登时更紧起来。不过随即,行君再不耽搁,便将万剑宗自愿回那安乐谷的原因解说一番,无喜无悲,既没有因为万剑宗几乎被毁而悲愤,也没有因为前途难明而心惧。
行君镇定自若,便在那里侃侃而言,竟是将这两万人听的尽皆怔住,怎都想不到,如此时刻,这方及弱冠的少年,竟能有如此平常心,甚至有人觉得他是不是太过寡情。
不过不论如何,行君并没有出什么纰漏,安静仙的心也是稍松了松,也便在这时,就听行君说完,转头朝唐冷和自己道:“在下来时听闻,说昨日,边家长孙曾经要将我师兄掘出厚葬,结果我那师兄未见踪影,却是掘出陈槐山陈师叔?”
陈槐山身属天剑门,万剑宗天、神、朝三门并立,彼此也以师兄弟相称,那陈槐山与行君之父萧寿臣同辈,行君自然便要唤他一声师叔。
忽然闻及行君说起那边魁,安静仙的眉头又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想那边魁,屡次三番的违背自己,叫自己大丢颜面,如今闻来,安静仙的心头便是一阵的不舒服。
行君说话的声音,与方才无异,所以他这一问,台下众人也听了个清楚,边家二老登时一阵庆幸,只道自己因为担心这长孙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所以今日根本便是点了他的|茓道,将其留在登封城里,却是做的对了。
安静仙的心底忽是暗有些烦躁,当下抢了唐冷之前道:“那边魁确实掘出一人,虽然形似那行宗主的护卫,可我等与那人也是不熟,不能当真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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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没更上,今天更新一万五千字,这是第一章,五千字。
正文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四
终与旧人再聚,仅识半面。三零四
说到这里,安静仙看了眼行君,冷道:“再说你要那人的尸身做什么?好叫你知晓,方才我等已经商议过,就定下那合冢于此,不论原本十大名门中的哪门哪派,只要有了死者,便都要埋于合冢之中,无有例外。”
依安静仙想来,这行君忽然提起陈槐山,想是要回尸身,另行埋葬,如此,他怎会同意?
不过行君闻言,却只是淡然道:“陈槐山乃我师叔,如今能寻到他的尸身,也本应埋葬,不过既然各位掌门前辈已有计较,我等也不会有违,只望埋葬之时,由我万剑宗亲自动手。”
行君只是要亲手埋葬那陈槐山,这却不是什么出格的要求,只是如今说来,却又有一番含义,那便是万剑宗虽然落魄于此,却仍不会忘记自家同门。
安静仙闻言一窒,自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虽然他可以不允万剑宗动手,但那势必会坠了自己点苍的名头。看着眼前一派淡然的行君,安静仙只觉得此人愈的可恨,只有杀了才好!
当然,安静仙的修养也自了得,心头虽恨,可面上却是一副同情模样,当下点头道:“这却也是应当,我自无不允,想来唐门主、黄师兄、许掌门,也会肯。”
安静仙这么一说,唐冷等人当下都是同意。行君闻言,依次谢过,随后招手,领了万剑宗门下退至一旁,再不多言。
岗下本还有不少人担心唐门等四派会借其他名门元气大伤之机,寻些借口铲除日后的威胁,却不想,这四大名门竟然如此大度,便是万剑宗回安乐谷,也有力弱难支的理由,如今还是同意其亲手安葬门人,登时,场中压抑的气氛稍解。
也便在这时,便听唐冷再上前一步,高声道:“我等四派,今日于此公告天下,六派封山,万剑宗回安乐谷,只要这七派守约,我等便有维护之责!凡于途中袭击,或于日后侵扰这七派的,不论是借口报仇,还是寻机窃药盗功,这等人,便都是与我等四派为敌!也是与我中原武林正道为敌!”
唐冷此言一出,更有许多人的心头一松,只道如今虽然名门少了许多,但确如决战之前所言,这一战堂堂,战后再无恩怨。同时唐门等的大度,也是令这些江湖人的好感暗生,当下便有人喝起彩来。
行君闻言,遥遥朝唐冷等一礼,也就在这时,唐逸才有时间观察他身旁,由水仙抱着领着的两个孩子。
“这对孩子应该就是行云的儿女了,那男孩便应是行无离,他如今正在昏睡,想来应是伤心过度。至于那女孩……”
唐逸此刻正注视着那行慧敏,就见那小小人儿,眼中竟然也和行君一般,半缕仇恨都无,只是在将这场中之人,一一看过,看似好奇,可唐逸却是知道,她这是要将今日在场之人的样貌记下!
将这在场之人记下,却是要做什么?这些人大多都是西盟中人,这行慧敏将他们记下,除了日后报仇,还会如何?非是唐逸多想,实在是这行慧敏再聪慧,也终究小了,不知自己如此冷静,反才惹人疑窦!
若是行慧敏的眼中满是怨恨,倒还正常,可她越是控制自己不露出怨恨,想免的他人注意,这才反是愈加的惊人!
唐逸虽然一眼便看穿行慧敏的漏处,可心底却没有半分轻忽,毕竟以她那稚龄,能有如此心机,已是骇人的很了,更何况方才得知父亲死讯一天,就能如此忍耐,这等耐力,便连唐逸都暗觉不如。要知自己见到母亲遗容,可是昏厥过去!
唐逸心惊之时,稍一抬头,也正是看到行君望了过来,比起那行慧敏的做作稚嫩来说,这行君的眼神更令唐逸不安。
不过唐冷于前,却丝毫不为这身后的些微变化所耽搁,此时已是讲到合冢事宜。这合冢乃由安静仙所提,对于江湖人来说,虽觉得有些突兀,但安静仙所阐之道理,却也令人信服。
如今唐冷再度说来,显然已有定论,那台下众人登时安静下来,一时两万人,竟然鸦雀无声!毕竟这合冢代表的是几近八千人的埋骨所在!虽然已经隔了一日,但念起昨天争杀之惨烈,不多时竟然万多人伤亡,中原武林因此元气大伤,任谁的心头不颤?
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今在场的,除去朱玉和那百余锦衣卫,哪个不是江湖人?又有谁会当真无动于衷?
也便在这寂静中,唐冷的声音更显得震撼人心,亦是出人意料。便听唐冷沉声道:“既为名门,受人景仰拥戴之时,亦应为这江湖安定贡献其力,只可惜我等只顾决战,如今看来,却是差了许多。”
说到这里,唐冷一指自己,猛然道:“我等名门于昨日决战,本为的是了结恩怨,可却怎都想不到会有如此伤亡。虽说此战堂堂,可终究为这中原武林的将来平添无穷变数!若这其后,中原武林因此动荡,必是我等之失,我等之责!”
唐冷此言一出,竟然直责自己,便连安静仙等人也是一怔,可他还来不及细想,便听唐冷再道:“也正因此,这合冢必建!此冢既是我等名门埋骨之处,更是我等名门之耻!正如安掌门所言,建此合冢,便是以我等之耻,警示后人!”
说到这里,岗上岗下,比之方才,还要静上三分。众人心中都是大震!实是任谁都想不到,唐冷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其实安静仙昨天所言的合冢示警,实际便就有这等的意思在其中,但他怎都不会如唐冷这般的直言出来,毕竟如此说来,可是大损名门颜面,也坠了名门的名声。
可谁想如今唐冷这直说出来,众人闻听,不仅没有一丝的鄙夷不屑,反是心头震撼之余,都觉得唐冷身为名门之长,果然不同凡人,便是自家的短处,错处,也都是直言不讳!
唐冷说完,一反往日的冷淡,双目一睁,电扫岗下众人,虽然这两万人站在一起,可是排的远了,后面之人,甚至无法看清楚唐冷的面目,但这一刻,却都是心头一颤,好似被唐冷这一眼,直视了心里一般!
一时间,他们都是抬头起来,唐冷当下沉声道:“如今决战已了,错事已定,也惟有亡羊补牢。也正因此,我等四派这才许下各派封山修养,为的是保我中原武林一脉。且这还不够,如今中原武林,元气大伤,只凭我等四派,难以一一顾及,如此,也便需天下英雄,同护我中原正道!”
名门大派,向来都是高高在上,哪曾有过今日这般,要江湖人助他们维持武林?可如今唐冷一言,却没有坠了半分唐门的颜面,反是直言不讳,一心为公!那两万人等本便经过昨日的惨烈,心神本就有些慌乱,如今唐门这登高一呼,一时间,众人竟觉得心下忽然塌实,只道日后中原武林齐心合力,同护江湖。也有人高呼唐门唐冷之名,直道这才为正道名门表率,一时唐门和唐冷的声望大涨!
自然,这不过只是一时的心气,等日后,回过神来,自然有许多人重归旧貌,这江湖中的仇杀依然不会间断。但有了今日,终究要比任由中原武林于决战之后混乱,强上百倍。
唐月听得自己父亲得这许多人拥护,心下不禁一阵的自豪,同时也更佩服自己的情郎,毕竟今日唐冷所为,乃是唐逸早一步献了的计策,也好让唐门抢先一步,聚涨声望。
毕竟之前的唐门,虽是名门,可却是以暗器毒药,甚至暗杀名传江湖,这等声誉自然不会多好,旁人恭敬,实则是惧多于敬。且决战之后,唐门虽然未损一人,实力稳坐天下一大门派,可却因为暗器独特,整场争杀,唐门都是远离阵中,以飞蝗石远而击之,落在旁人眼中,尤其年轻人,未免会觉得唐门取巧。
当初唐逸曾是献策,要唐门聘卿迎客,以荣唐门一脉,可若是被如今这藏于背后的名声阻了,那怎能行?所以唐逸昨天,这才再度献策,只道决战之后,人心必然不稳,这便正是唐门聚拢人心的机会。
“反正如今大派只余下四个,且那昆仑派还是自十辅中提拔而上。当年名门只余其三,更显不凡,便是当真指责了自己的种种错失,也落不去什么面子,反只会予人敢于担当之感!”
唐逸闻听唐冷此刻正依计而行,也正见到那行君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自那深邃中,透露出一丝的惊讶。
“原来你也并非能看透一切。”
唐逸心头忽然一松,这行君给他的压力可是不小,便从其出现起,自己就总觉得这人的眼睛似能看穿一切,也直到如今这才将心放下。
那行君似也感觉到了唐逸信心大起,未想到自己眼神中仅仅的一丝变化,都被他看了去,心头也是一震,暗道:“仅仅数年,这江湖竟然又出了此等人物。”
不过行君却没有丝毫颓色,只是再不将目光落在唐逸的身上,而是仔细观察起那台下众人。
与此同时,唐冷的口里也没有半分停歇,当下再道:“如今东南一地,倭寇作乱,戮了百姓,伤我同道,其罪难赦!我等既为中原武林中人,无分强弱,都绝不能坐视不理!如今中原武林因我等决战而大为虚弱,此等外侮便更需以雷霆之势除之!不可任其成长,以至得机,再伤我中原元气!”
众人闻言,登时齐呼一声,群情更加激昂起来。毕竟这去抵御外侮,怎都好过内斗,且那倭寇生性残忍,众人也都有所耳闻,如今既然唐门出面牵头,有名门当先,人们又怎不摩拳擦掌?至于那倭寇的实力,倒是没谁会觉得有多强大。
唐逸所献之策,不仅能大提唐门声望,也可令中原武林当真不至混乱。要知名门并非凌驾江湖之上,而是身在江湖之中,这江湖当真乱起,或许有利各自扩张势力。但江湖如此之大,名门大派如今却只剩下四个,且都天南海北的,远水难解近渴。一等这中原乱到无法控制,外侮再趁虚而入,最终被害的,也少不得名门,甚至名门更会当其冲!
这外侮就好比那武帝,也如这东南倭寇。对于武帝的实力,唐逸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只有想的强了,也断没有无视的道理。不过如今武帝并无半分动作,沙海天山又远隔大漠,一时无法动手。而那倭寇,更早之前,唐逸便已想借他们为唐月多揽功勋,如今正好朱玉又提将出来,顺水推舟,便就定下。毕竟就算唐逸,虽会谨慎待之,可自心底也不认为这些个倭寇能有多强,若他们当真有武帝般的强横,也不会只是侵扰东南,而是早便将那沿海各派,一一灭去。
“只不过那些倭寇流窜,居无定所,我等也非地主,贸然去了,根本便捉之不到。所以,我们便要拉拢当地的江湖人,以通消息,好一网成擒!且如此,既能为中原除去一害,又可借此团结江湖人,保证这中原武林的最基本的安定。”
当然,要中原武林如之前十大名门俱在时一样的安平,那却是绝不可能了。好在,唐逸如今也不会那么奢求,只求能少些争杀便好。
再看台下,如今当真是群情激昂,自然也是齐声同心,唐冷便趁这机会言道:“倭寇胜在流窜无常,我等四派此去,虽然实力够了,可也需大家齐心同力,为我等做那耳目,如此,才可知晓敌踪,一举歼之,少受损伤,保我中原武林之元气!”
群情激昂之下,似这等简单要求,自然毫无疑问的被众人应承了下来。唐冷当下点了点头,随即对那近前的八辅道:“此去东南,可还要劳烦黄松居士、元掌门、梅掌门、余锋帮主多多相助才是。”
唐冷所言这四人正是黄山派、天台派、清源派,以及鼎湖帮的掌家之人。这四派,黄山派地处南直隶,天台派位于浙江,清源派则定身福建,鼎湖帮踞于广东,也正是东南倭寇侵扰的最为猖獗的四处地方。如今唐门等人要前去东南剿灭倭寇,所到之处,便必是这四地无疑。所以唐冷才来相询,好得到这四派的同意和支持。相对于那些散落各处的江湖人,这些世家门派,组织更为严密,又是地主,若能为己助,此行可就愈加顺利。
唐冷这一番言语,那四辅掌门俱是听的心念电转。对于他们来说,倭寇的侵扰,也自然尝过不少,虽说一时不会对其根基破坏多大,可却难抵日积月累,毕竟这些门派各有家业根基,只能防御,却难出击,始终被动。再者,最近倭寇却也是越来越多,如此展下去,终有一日,成就大祸。
其实名门真要一心剿倭,四辅掌门自然欢迎至极,只可惜当年名门对东南一直暗存了吞并之心,这才令他们对唐门的真实心思,心存疑虑。这也难怪他们,与名门的实力比起,不论是黄山又或天台,这些门派始终要差上许多,担心那名门图谋东南的旧情重演,却也无可厚非。
不过如今群情正自激昂,四派掌门可也不好拒绝,当下互视一眼,又念起唐门距离自己也着实够远,名门已去其七,怕是也无力远来吞并,这才稍微放下些心来,当下同声齐道:“名门一力相助,我等怎会不喜?自当同心齐力,剿灭倭寇!”
唐冷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此,今晚便请诸位来少林一叙,与我等细商剿倭事宜。”望着唐冷的神情肃穆,倒真似一心为中原除却外侮,那四派掌门的心下又安了安。
便如此,嵩山决战之后,名门重定座次,安顿死伤,再定下东南剿倭,到此刻,诸事已了,终可告一段落。
不论这决战如何惨烈,也不论今后中原江湖将会如何,随着唐冷的宣布,轰轰烈烈的嵩山决战终于曲终人散。
唐冷的话声落了,台下两万人终于渐渐散去,有回登封继续照看伤者亲友的,亦有就此打道回府的,若其家在东南,则心下还多装了一份惦念。
众人散去,唐冷等人也自高台而下,唐逸见了,忙是上前一步,低声道:“伯父,此去东南,逸儿还有些问题,想问一问黄师叔。”
唐冷闻言,看了看黄一民,黄一民当下便是点头道:“唐公子睿智,此番东去剿倭,可还要仰仗唐公子就地谋算,虽然黄某所晓不多,但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黄一民这一说,众人登时缓下脚步。四大派都要出人手前去东南,虽说自心底并未将倭寇放在眼内,但若能知些对方的底细,也是好事,毕竟如今谁家不缺人手?若遇些意外,在东南平白折些人进去,那可不值。
正文 遥想二十年前,只身斩千人。三零五
遥想二十年前,只身斩千人。三零五
唐逸见黄一民应承下来,当下便是恭身问道:“晚辈曾闻飘渺天宫与倭寇战过,却不知详情如何?”
万剑宗和少林同在河南,武当则位于湖广,这还是原本那十大名门中较东之大派,其他如那川中三派,陕西的华山和崆峒则更加靠西,至于点苍,远在云南,哪还用提?也惟有飘渺天宫一派最东,不但悬于海外,更只有他们与倭寇交过手,所以唐逸才有此一问。
也便在这时,朱玉领着杜、乐二人走过来,似也有心旁听。
黄一民见状,稍是一咳,正色道:“倭寇之患,百年前便已有之,不过起先并未有多少,且多在朝鲜出没。而后听闻日本内乱,以至倭寇大增,甚至开始侵扰我朝沿海,这才开始为祸。不过我飘渺天宫虽居岛上,可却不做那贸易之事,倒少遇倭寇。直至二十年前,有倭寇大批纠集,拟来进犯山东,我们这才与其接触。想那一次,倭寇声势确实不小,其中战船竟有二百余艘,虽然大小不一,可这二百余船同至,列于海上,却也声势惊人。而且其中更载有两三千名真倭,战力也是不小。”
唐逸闻言,忽然奇道:“何为真倭,莫不成还有假的?”
黄一民点头道:“那是自然,倭寇横行我朝沿海,可若仔细想想,仅凭那些倭寇,又怎能做到?便如唐公子这般的本朝人,此去东南,尚不熟悉地势究竟,倭寇根本便非我朝子民,为何反是熟悉?”
唐逸登时便就明白过来,沉声道:“通敌者,自古有之,却是不足为奇。”
黄一民点头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朝鲜人,或是被逼,或本就有意做恶,也都混杂其中,甚至还有人干脆便借了倭寇旗号,实则其中并无真倭。”
唐逸闻言,眉头微皱,但没有再来多问,只管要黄一民继续说下去。
黄一民也不再多言其他,当下继续道:“那次所来的二百余大小战船,战力虽远不及我朝水师,但也绝非百姓渔船所能抵挡。便是我飘渺天宫,当年不过也只两艘大船,十数轻舟而已,其用处,不过是往来载物运人,并非战船。所以那倭寇真要只是驶过,我们却也难觅其一战。”
说到这里,黄一民忽然面显傲然之色,与他那忠厚模样,大是有些相悖,直看的唐逸心下暗奇,随即便听他言道:“那些倭寇若是自远处而过,不扰我剑竹岛,也便罢了,毕竟我飘渺天宫的舟船也难追上他们。再者,我朝水师威壮,自无需我等百姓出手。”
黄一民口中说着,颇为不屑道:“不过说将起来,那些倭寇的战船虽然远不及我朝水师,可终究也还勉强能够一战。只可惜那些倭寇却都昏了头,竟想先来夺我剑竹岛,以为落脚之地,好再北进南下。于是,那二百余战船便直泊在离岛百丈处,其间还放了小船,载上几名倭寇登岛,口中言语,要我等归顺。”
黄一民说到这里,冷笑连连。唐逸则听的心下一动,暗道:“想来这些倭寇也知道飘渺天宫乃是中原武林中的名门,所以倒算谨慎,只派了几人上岸,三千人则乘着战船于海上威压。只可惜他们不知通天高手的厉害,注定要吃大亏。”
一念及此,唐逸却也自这其中,寻到了些有用的信息,就比如那倭寇不明通天高手之能,说明那日本即使有高手存在,却也没有一个晋身通天。当然,那日本孤悬海外,其武学虽说传自大唐,可如今究竟是何模样,唐逸却也不知,这些也不过是猜测。
唐逸正想到这里,就见黄一民面上的傲然之色更浓,继续道:“那倭寇好生无知,一再聒噪,终于惊动师祖。师祖一怒之下,先是将那几个倭寇一一踢落海里,随即取剑,只身踏浪而去!那些倭寇只道船只离岸百丈已经够远,可怎知我师祖神威?那百丈踏去,不过十数息的工夫而已。之后师祖便在那二百余船中纵横如飞,斩船破敌,不过顿饭工夫,便将百余大小战船俱都劈的沉了,更杀得千多倭寇,一时海水皆赤!”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一呆,哪还有人开口?只听那黄一民继续傲然道:“也直到那时,余下倭寇方才回过神来,惊慌逃窜而去。听闻这些倭寇中,本是隐了数个流派,甚至还有几个,于那日本的武林,颇有些名声。但经此一战,却被师祖一人斩去大半,自此销声匿迹。也正因如此,二十多年里,倭寇慑于师祖声威,任他真倭假倭,俱是不敢近我剑竹岛周遭五百里!只要见我飘渺天宫旗号的舟船,哪管真假,一律不敢侵扰。”
就算在场众人,个个见识非凡,可闻听得飘渺天宫主人竟然单人独剑,直破二百余战船,斩杀千人,迫的三千倭寇尽皆逃窜,自此再无侵扰之心,暗里怎不会震惊佩服?这一战,黄一民虽然说的简略,可其中之惊心动魄,还有那冲天豪情,直叫人心生向往,恨不能直退二十年,好前去一观。
唐逸听的也自心潮澎湃,且那飘渺天宫主人在嵩山剑试中曾经露过面,其人如烈日当空,光芒四射,令人难以直视!举手投足间便似有万钧之力,其势可说滔天!所以唐逸丝毫不会怀疑黄一民会有什么夸大之处,相反,这黄一民并非口舌伶俐之人,这其中反可能还有些未能细数之处。
便连唐冷等名门之长亦是感叹不已。毕竟飘渺天宫主人之强,本便毋庸质疑,且众人口中虽然不会明说,但如今心里也都盼那飘渺天宫主人能完好无损的出关,因为有他在,那武帝便就难做横行。
想当初西盟放任武帝挑战德皇,一来不知武帝的心机如此之重,竟能出其不意,重伤德皇,更未想到德皇不愿苟活,竟是自尽,其后嵩山决战,万剑宗剑神图展处,敌我俱焚!以至于如今中原名门凋零,高手锐减。万一那武帝伤愈再入江湖,可难有人抵挡的了他了。
正文 遥想二十年前,只身斩千人。三零六
遥想二十年前,只身斩千人。三零六
西盟放任武帝挑战德皇,倒非是他们有意勾结外敌,实是根本便未将那些许胡人放在眼中。中原武林之强盛,不论是南北东西,任谁都是不及。所以西盟于武帝不过利用,只不过想以其破开德皇这个禁锢在他们身上的枷锁罢了,对于他会反害自己,哪会信得?
只可惜其后展实是出乎西盟意料,竟越来越难以控制,直到不可收拾。也直至如今,人们这才有些悔悟,可惜却晚了许多。
不过正因如此,众人对那飘渺天宫主人更是打心底的赞叹景仰,只望他闭关中,可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可众人这一不迭的称赞,却让一人不满起来,便听她在旁轻道:“那不过是老祖宗不在而已,否则对付那些土鸡瓦犬,怎会需要顿饭工夫?却也值得大肆宣扬。”
那人说话甚轻,几不可闻,但这口中说话再轻,终究要于腔内震动,唐逸离的也是近些,竟借震骨传声听了到。这声音的主人,唐逸可是清楚的很,当下登时便一怔,心道:“这位郡主往日里虽然言语尖利些,好似不留情面,可却不过是身份使然,随性惯了。虽然让人听来不甚舒服,但终究没有仗势欺人。不仅没有欺人,反还心念东南百姓的安危。论将起来,心地可算良善,且她怎么看,也非是善妒之人,怎地黄一民赞他师祖,却惹的她不高兴了?”
唐逸暗奇,也惟有杜、乐二人的心底明了,他二人离的朱玉最近,自然也听了到,心下便是暗念:“郡主本就极是仰慕老王爷,只道老王爷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只可惜老王爷早离开这江湖,所以不被世人所知。昨晚,郡主又更被勾起了苦处,思念起老王爷,今天这才有些不妥。”
不过终究朱玉说的极轻,众人正自交口称赞,一时倒是没听的清楚。此刻正值许南清在那朗声笑道:“说来,那些倭寇却也胆大,胆大到几近无知。想那剑竹岛上,当时可是三大通天高手俱在!二十年前,便连天命都还未死,这些倭寇竟敢去要他们归顺,只可说是可笑复又可悲!”
众人闻言皆道确实如此,可方是笑上几声,却又都念起往日中原武林之繁盛,再比较今日,渐渐停下了口。
不过这时,那乐东城却忽然恭道:“小姐,属下却有话说。”
朱玉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听乐东城上前一步,朝众人道:“那倭寇胆大倒确实是真,既然唐公子今日要来询问倭寇的详情,那这胆大一条便就必然要谨记在心中,才好揣摩其如何行动,不至错断。”
唐逸大感兴趣,当下虚心道:“乐大人请说。”
旁人也都仔细听来,毕竟各派都要派出人手,自不会放弃这知彼的机会。
乐东城也不卖关子,当下便道:“倭寇其本国实力远不如我朝,倭寇又多是其内乱中的败者,本更应惧于我朝才是,但如今这倭寇横行,你们可见他们有半分畏惧么?”
说着,乐东城一指黄一民,言道:“方才他也是说了,那倭寇竟敢上得剑竹岛劝降,这近乎可笑之事,倭寇却也做的出来。各种原因,一是其不了解中原高手之威,妄自尊大,二也是冒险赌博之心太重。所以唐公子不应只知他们残狠,更要记得他们这份好赌妄为之心,否则难免会吃些亏的。”
众人闻言,暗一思索,均是心道有理,且也知这锦衣卫的消息必然灵通,朝廷更与倭寇战过无数,自然对那些匪徒之心,更加了解,所以这结论只不过是借着飘渺天宫的由头说将出来,实则是多年体会。
唐逸当下点头谢过,随即暗道:“这话却也有理,若无这份胆大妄为,面对我朝水师,这些人哪敢以卵击石?”想到这里,唐逸的心下一动,先朝唐冷请示,待唐冷点头,这才问道:“既然乐大人消息如此灵通,那可知道倭寇如今于何处落脚?”
若能得知倭寇身处何处,此番前去,大可直捣黄龙,可省了许多麻烦。不过乐东城闻言,却是摇头道:“倭寇确有岛屿落脚,只不过极是隐秘,查之不出。”
唐逸闻言,却也并没有多少失望的感觉,要是倭寇的藏身之处这么容易被现,也不需中原武林出手了,方才问问,只是谨慎。
乐东城将话说完,再退了回去,这时各派掌门也各窥天色,当下互相拱手,自都散去。毕竟如今还有许多伤者需要救治,那些实在无法救下的人,也要等安置合冢事宜。余下的还有安排七派门人过几日的行程,此去东南的人手,可是忙碌的紧。
各自分头,唐门众人方回到住处,唐冷便将唐逸留在房里。
看着唐逸,唐冷端坐椅上,沉声道:“方才我等已经定下与黄山派等一同商讨剿灭倭寇之事,那倭寇的究竟,你大可等了晚上来问,想来黄山派等九辅,当其冲,要比飘渺天宫知道的更为详细。不知你为何连这半日都等不及?”
唐冷虽然如此问来,可眼中却是没有半分的疑惑,唐逸见了,心头清明,知晓唐冷已有计较,现下只不过需要自己再多说明而已。
稍一整理说辞,唐逸肃道:“逸儿是想早一步离开,所以半日虽然不长,却也不想多待。”
唐冷闻言,半分声色都是不动,只是问道:“为何?”
唐逸答道:“逸儿本在之前就曾想过,我们此去剿倭,声势必大,根本就无法遮掩。如此一来,实是早便打草惊蛇,空费了气力。到时倭寇避我等锋芒,我等可便难以自处。毕竟我等又非东南本地门派,一无根基,不能久待,二来,真是待的久了,那黄山、天台,清源等派必也会心生疑虑,并非善策。”
唐冷点头道:“我等本就要以雷霆之势剿之,自然不能久待,你那种种顾忌却也无错。”
唐逸当下再道:“而且方才我听那黄一民的真倭假倭一说,也是恍然,那倭寇之中必有我朝败类,或献其力,或献其智,或献其耳目,我等在嵩山之上,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倭寇必然会早于我们到达之前,便得到消息。”
唐冷再是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逸儿你要如何应对?”
唐逸当下恭道:“这法子却也简单,既然我等在此大张旗鼓,那不如便就此做一做戏。伯父与各派掌门多留几日,明里便说要多做参详,且嵩山上这么多伤患也需救助,都是耽搁行程的理由/至于暗里,则由我先行一步,仗这脚程,先达东南,以查其动向。而后寻到倭寇落脚藏匿之处,再一举剿之。”
说到这里,唐逸微微一笑道:“这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而已,只是如此顺势而为,想来,也可惑人耳目。且嵩山决战,引来大半江湖人,东南更显空虚,倭寇这时也必会更加猖獗。也就更利于查访。”
唐冷闻言,没有回答,而是闭目沉思起来。并非唐逸这法子不好,而是唐逸乃唐门此去东南的领袖,他若先一步动身,必然难瞒的过其他大派,尤其点苍,必然不满,只道唐门是在抢其功劳。
不过只想了片刻,唐冷便把眼一睁,点头道:“计不在新旧,而在是否运用得当,你这法子我看着实可行。”说到这里,唐冷一挥手道:“这里有我担着,自会为你说项,你且放心去吧,只管一心查找便是。”
唐逸闻言,当下一礼,也不多言,转身便出了屋去。如今,时间宝贵,唐逸要赶在四大名门出的消息传到之前,越早到达东南越好。毕竟他所依仗的,便是这些许的时间差。
出得门来,唐逸回头看了看已经合上的房门,心头不禁大是感慨,只道如今有了长辈照顾,当真比之以前,强上万倍!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再需要自己处处设想,面面俱到,以至空费了许多时间精力。如今有唐冷在上,大可为自己担待,做事自也方便许多。
时间紧迫,唐逸也只稍稍感慨,随即便寻到唐月,与她话别。唐月知晓唐逸此去必有重要之事,只有与他深深相拥片刻,便即放手。
如此,唐逸胡乱换了衣服,又戴了顶连纱斗笠,遮住耳旁金环和面孔,便就朝东南而去。想来如今这嵩山脚下鱼龙混杂,数万江湖人来来往往的,唐逸这身行装,哪显得眼来,自然简简单单便就去远了。
只不过就在唐逸认为一切得当之时,方走上官道不久,却忽然一停,就见远处一个瘦小的汉子正依在路旁的树下,眼直直的望着自己。
要说这瘦小的汉子,看之约莫三四十岁,不过显然多经风霜,脸上的皱褶遍布,干干裂裂的,一双眼睛也是昏黄的很。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常见的村汉,却令唐逸叹了口气,随即走上前去,微一躬身,轻声道:“郡主怎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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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脚脚在这里说一下,本书非历史小说,虽然朝代背景会以明朝为准,但仍是架空的,且以后会按照这个独特的历史线展下去,所以一些细节问题,不会照搬历史,自然也不是Bug。
ps2:一万五千字达成,脚脚赶紧去呼呼了,明天再来加精和修改错别字,呵呵。
正文 须臾过、妖孽重来,道秘辛、溯源根本。三零七
须臾过、妖孽重来,道秘辛、溯源根本。三零七
郡主!
如今在这嵩山脚下,能被称一声郡主的,除了朱玉还会有谁?
就见唐逸走到近前,这一开口道破,那瘦小汉子却也毫不做作,当下咧嘴一笑,满口编贝细齿,与那张风霜的脸孔极不相衬。不过她这露齿一笑,却也表明唐逸所猜不错。
“你觉得我这身装扮如何?”
朱玉的嗓音还是原本的样子,这一开口,银铃一般的清脆悦耳,与那农汉样子的反差极大,使人观之闻之,大觉怪异。
朱玉似对自己的易容十分满意,开口说完,竟还原地转了一圈,似是要唐逸瞧个清楚。至于唐逸如何一眼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看的穿了,朱玉却是连问都未问。想来自己虽然容易的极佳,但这眼神举动已经如此明显,唐逸若不能看的穿了,才是说不过去。
唐逸见朱玉在那转了一转,不禁眉头一皱,摇头道:“郡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朱玉登时停下,有些不喜道:“我都这副打扮了,你怎么还叫我郡主?显你看出我的身份么?”
唐逸闻言,摇了摇头,毕竟朱玉的身份显赫,自己又与他并不熟悉,一时可不好改口。且朱玉这副装扮,很显然是仅凭自己在嵩山脚下的些许言语,便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心下震惊这少女的敏锐聪慧之余,唐逸却是一百个不愿她随行。
朱玉的武功确实了得,人更聪明,但唐逸却知,自己此去,并不方便带上她。
不过朱玉却似打定主意,也不管唐逸的踌躇,当下凑上前道:“你可莫要忘了,当初我们可是说过,此去东南剿灭倭寇,要同行一起的,为此我可在嵩山住了不少日子,便是一直在等你。”
朱玉这话倒是没错,只不过唐逸此行,乃临时起意,自然又与之前有些差别。
唐逸略一思忖,以朱玉的聪慧,等闲可是蒙骗不过,她那身份又高,武功也好,想要甩开她,却也不可能。想到这里,唐逸不禁有些暗叹道:“不想对她,竟然软硬都难。”
朱玉也看出唐逸所想,能让唐逸为难,朱玉的心里忽然欢快起来,能让这聪明人无奈,和胜了高手一样令人愉悦。
唐逸也不能多做耽搁,既然这朱玉难以甩开,那也便再不多想就是了。好在她的身份特殊,便是看到什么,自己也不用担心。
一念及此,唐逸点头道:“郡主既然要行,我亦早是应下,自不会再来多言。”说着,见朱玉那张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唐逸眉头微皱道:“可此行我又如何称呼郡主?又或我二人并不同路?”
朱玉闻言,白了唐逸一眼道:“不同路,我还来寻你做什么?”
虽然朱玉这话里的小女儿味十足,可映在她如今这副农汉外表之上,却是让唐逸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朱玉倒似恍若未觉,又歪头想了想,便道:“无人时,便你我相称也就是了,这也简单些/当了旁人的面,你就叫我牛二好了。”
唐逸一怔,随即便明白,这“牛二”分明是朱字拆了开来。自然,最贴切的应是唤做牛八,不过唐逸却不想说出来,平白触这朱玉的霉头。
想出了名字,朱玉再道:“我这嗓子,再是粗声做作也无用,只要听者的脑袋不是木头做的,都能觉出怪异来,倒不如不开口为好,人前,你便当我是个哑巴。至于身份呢,便是你的跟班,新买来的下人啊,长工啊也就是了。”
朱玉出身虽然贵不可言,但倒是看的极开,随口便做下人,也没有一丝的犹豫。唐逸暗里称奇之余,却也只得应道:“那唐某可便得罪了。”
朱玉一摆手,表示无妨。不过随即又道:“方才我问你这副装扮如何,你可还未回答我呢。”
唐逸闻言,暗道了声这朱玉的记性真好,不过说起来,对朱玉的这易容之术,他却也当真有几分好奇,便就顺势道:“这易容确实甚好。不过自我临时起意,到得现在,也没有多少时间,左右不过两个时辰,你这装容却是扮的惟妙惟肖,若非我的心下早有计较,你又以目示之,怕根本便是认不出来。”
唐逸倒非是恭维,朱玉的易容,不只是脸上,便是脖颈手掌,都似当真生的老旧皮肤一般,全无破绽。当然,以朱家势力,要有如此能力,倒也说的过去,真正难的,是这短短时间便准备齐全,又能装扮得当。
朱玉闻言,笑道:“这可是我费了半年精力,才琢磨出来的,虽然易容之法早便有了,但如何在不足一个时辰能打扮好,却是我之独创。”
闻听朱玉言中骄傲,唐逸心下倒又对这朱玉的认识深上一层。这朱玉虽然生于朱家,可却仍未失烂漫。想她所谓钻研易容,不过是为了好出得门去玩耍,为此竟也能费上半年精力。
对于朱玉,唐逸一直是敬而远之,实是两人身份太过不凡,且朱玉自内而的迫人贵气,令唐逸十分的不舒服。不过如今唐逸对朱玉却是大有改观。
当下夸赞两句,唐逸也再不耽搁,便与朱玉一前一后的上了路。
虽然官道上人来人往,可唐逸和朱玉二人为了急赶,便只在这官道上先走几步认好道路,随即便朝那道旁的林里而去,借着林间树木,阻住旁人视线,脚下随即加快起来。
嵩山地处河南,此去东南,必先穿过南直隶,那是黄山派所在之处,倭寇也有不少。不过按照朱玉在半路上所言,倭寇如今更是多在福建侵扰,甚至深入内地数百里!
朱玉来寻唐逸,本是为了雨娴,可谁想去往嵩山的半路上听闻倭寇一事,登时便分了先后,虽然关心雨娴,但公私,朱玉却是转眼便分了清楚。
也正因为心系倭寇之乱,一等杜、乐二人来到,朱玉便寻了时间去问。这杜、乐二人身为锦衣卫头领,且身份特殊,自然知晓许多,朱玉听了不少,也便在这路上给唐逸讲解开了。
对于朱玉所言,唐逸可是听的仔细,知晓越多,此行也才会越顺利。直听了半晌,见朱玉也说的差不多,唐逸忽是忆起一事,便问道:“倭寇在东南侵扰,不过那里没有名门,唯一有名门参与的一战,还是飘渺天宫主人亲自出面,实力相差着实过大,以至那倭寇的武功到底如何,至今都没个准绳。”
闻听唐逸之言,朱玉的眉头微皱,这时也看出那易容的确高明,面上皱褶随之而动,惟妙惟肖,就似真的一般。唐逸见了,心下暗暗称奇,要非朱玉说这套易容之物,也仅一套,他也不必用斗笠遮掩,平白遮挡了许多视线。
对于唐逸的疑问,朱玉也自疑惑。她同样也不知道倭寇里的高手究竟有几人,又都是些什么修为,就如唐逸所言,名门没有机会接触他们。而九辅又多是闭门自守,没有余力出击,倭寇则也不想硬碰。于是只听闻倭寇侵扰百姓,又或去攻击不知名的小派,真正的有些实力的门派并没有与他们如何交手,也就无人能说明他们真正的实力如何了。
虽然不将倭寇的武功放在眼内,可也并非真就不闻不问。朱玉当下将眉头一皱,稍是想了想,这才言道:“如今倭寇里的高手,那些高手的武功究竟如何,我们确实并不知晓,且这也应是我们去勘察的目的之一。不过对于这些倭寇的本源,那日本之内,我倒是有些个了解。”
唐逸闻言,先是一怔,可随即却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合理,倭寇着实杂乱,所以他们虽然已经侵扰到了中原,却反不如那日本有迹可查。
见唐逸眼中期待,朱玉也不卖关子,便道:“这也是我听自老祖宗的闲话,便说那日本孤悬海外,教化尚且不堪,更不提武功。其虽早知彼此搏命争杀之法,可究其技术,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这一切却到了千年之前,忽然大有改观。想那千年之前,正值大唐,日本为我中原所败,遂遣人称臣,更习我天朝文化。也自那时起,一些中原武学,陆续被他们习了去。”
说到这里,朱玉一停,忽然问道:“虽然如今仍然有不少江湖人使着其他兵刃,又或赤手空拳,可真正的武学颠峰,魂级高手,除了唐门例外,其他的都是使剑。那你可知我们如今以剑为尊,却是源自何时?”
唐逸闻言一怔,以剑为尊,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人们早便习惯,只道这是天经地义,想到这里,唐逸便是奇道:“剑乃兵中之圣,以剑入武,不是自然而然?”可唐逸此言一出,却也觉出不妥来,毕竟唐门便是以暗器为主,实力可也不弱,再者,朱玉这么一说,其中必然蹊跷,否则岂不成了废言?
朱玉见唐逸若有所思,当下再道:“怕是你可能在想,唐门虽强,但却并无剑魂一说。且为什么只有剑能修成剑魂,其他兵刃就不行?”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也不加掩饰,便就问道:“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知晓内情的朱玉自然明白,唐逸再是聪慧,也不可能凭空猜测到几近千年之前所生的事情,所以闻言,也不等唐逸胡乱猜测,便立刻言道:“隐情确实是有,这是当年老祖宗讲与我听的一段武林秘辛,想来如今江湖中,便是那些名门之长,也都不会知晓了。”
虽然唐逸急着要去东南,可这路上却也需不少时日,更何况朱玉如今所言的武林秘辛,很可能推的出那日本武学如何,如此一来,便是多听些日本武功的由来,明白了这些,那倭寇的武功自也有了参照。
见唐逸凝神细听,没有半分不耐,朱玉暗点了点头,当下便道:“其实并非旁的兵刃就不能练就与剑同境,只不过兵刃千差万别,修炼起来,进展度也自然有许多的差异,人们自也寻那最快的来学。如此,学的人越多,创造总结的方法自然也就越多,这些方法反也更令学习的度加快。如此往复,自然人们便是偏向于剑道。”
说到这里,朱玉稍微一顿,再道:“只不过除去修剑,习刀却也如此。习刀与修剑,原本并无二致,剑者高手,可修成个剑魂,刀中能者,也可如此,只不过名唤刀魄而已。千年之前,中原武林,以刀剑并举,剑魂刀魄无分高下。”
听到这里,唐逸的心下已经有些个明白。想这朱玉家学可是不凡,其口中的武林秘辛,很可能是真的,如此说来,千年之前,江湖刀剑并举,可如今却只余下剑魂独霸天下,那这刀魄如何衰败?且朱玉是自那倭寇的武功本源说起,又闻日本如今擅制刀,这其中关联可说呼之欲出!
朱玉知晓唐逸的智慧,这其中关窍,自己一点,他必然转眼通顺,当下也不多赘言,简而言道:“既然千年前刀剑并举,可如今名门大派,除却暗器,便只余下剑之一道,也就是说,当年使刀的名门,必然出了大问题。我那时去问老祖宗,这才得知,千年之前,中原武林有过一次较技,其灿烂辉煌,便是如今嵩山决战,也是难做企及!”
唐逸闻言,暗道一声:“果然如此!”既然刀魄与剑魂同名,若不是曾经决战过,怎也难想象出,如今竟然连名门之长都不曾听过的地步。至于朱玉所言,名门之长亦不见得知晓,唐逸倒是相信。毕竟唐冷真要知道朱玉如今所说的这些,还不早便叮嘱自己?既然唐冷都不知道,那其他名门之长知道的可能也不会有多大。
只不过就连唐逸也难想象,嵩山决战这般的惊天动地,竟然还比不得千年之前的那场较技,那刀剑并举,又会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唐逸所想,朱玉也有体会,当年她听闻自己的老祖宗说完,心头也是如此,毕竟以她毕生景仰的老祖宗,说到那场大战的盛景,都是感叹连连,只道想去一观,可见那一战之惊人。
也便在这一刻,老祖宗的音容笑貌似又自浮现,朱玉忙是整理思绪,这才继续道:“那场较技的结果也显而易见的很,必然是那使刀的名门败了,之后便听闻他们依照那番刀剑之争的赌约,齐出中原,远遁避世,再不来争。如此,自唐以后,刀法渐渐失传,中原武林,终是以剑为尊至今。”
唐逸听到这里,终于开口道:“如此说来,那些使刀的门派离开中原,怕是避去了日本岛上?”
朱玉点头道:“当年传闻,那时的人们也多是如此猜测,不过真正如何,却无从得知了。且如今千年过去,就连我中原武林,数年前最盛之时,也不过三个通天高手。日本国小人寡,算它千年前会因使刀的那些名门整派前去而繁盛一时,如今也必失传许多,武学衰微起来。否则那些倭寇也不至于无知到去剑竹岛撩拨通天高手。”
这一番武林秘辛听将下来,唐逸的心头已经有了盘算,点头道:“若以那日本刀法传自中原来论,如今其本土之上,最高的高手,不过相当于剑魂化形,且应该极少。甚至炼就刀魄的也无几人,这才会使那些倭寇如此无知。且其本土武学便就不高,那倭寇乃是其中败者,更不会强到哪去,也便是说,倭寇中就算有高手,最多不过能与我等的魂级高手相争而已。”
朱玉看了眼唐逸,也是点头道:“我也如此做想。”
不过朱玉忽然又是问道:“这倭寇武功如何,如今可算大致明了,但其最擅长的还是流窜,这才令人欲擒杀而不得。”
说着,朱玉疑惑道:“明里各派商议东南之行,可暗里却早一步前去勘察,你这计策本也不错。不过那东南一地,你又不熟悉,走之前更未与黄山等四派接触,等到了地方上,必然毫无头绪。那你又将如何查起?莫非你早便算到了我来,想借官府之力?”
唐逸闻言摇头道:“我可未料到你这么快便看破我之所想,自也不可能去利用于你。更何况,此等江湖事,能不见官府便不见。名门再强,这官民依然有别,还是少做联系为佳。再者,如今东南一地被倭寇侵扰至此,想来官府也没有多大能力,哪会有我所想要的消息?更不说助力了。”
朱玉闻言,更是好奇,唐逸可不是莽撞之人,他之经历,朱玉可听了许多,除去传言夸大或是诽谤之处,就其行事,莫不谨慎的很。当然,这也与唐逸早时孤身一人,没有真心助力的遭遇有关。想他当年只身舞于名门之间,没有一个知心之人,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人亡的下场,甚至还会顶着满头骂名,又怎能不谨慎?
也正因此,朱玉更加好奇,便不停口的要问出唐逸究竟有什么法子,竟使他前去东南,不至眼盲耳聋,可偏又不借助黄山等派的力量。
正文 须臾过、妖孽重来,道秘辛、溯源根本。三零八
须臾过、妖孽重来,道秘辛、溯源根本。三零八
对于朱玉的疑惑,唐逸只是笑了笑道:“非是我卖关子,而是这其中牵扯到许多秘密,可不能明白说了。”
见唐逸的神秘样子,朱玉登时便有些不高兴了,但她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只管脚下力,朝前猛奔。唐逸见状,摇了摇头,他确实如方才所说的,并非有意卖那关子。想来朱玉讲了这许多秘辛,唐逸也大有受益,如今自己反过来遮遮掩掩,怎都不合唐逸的性子。。
“只可惜这里面的牵连确实太多,日后我便是没有办法,只能在她的眼前显露,却也绝不能将内情讲与她听。”唐逸想到这里,再看朱玉,早已甩开自己数丈,再不追之,怕落的更远。
唐逸暗里一叹,只得放下心事,也自力赶将上去。
要说起这轻功,唐逸如今的心得可是多的很,那嵩山决战,这许多门派合在一起,纵横跳跃,尤其是与万剑宗绞在一处的那些名门,哪个不是舍命相拼?这轻功展处,自然也没有半分保留,俱是让唐逸看了去。
当然,轻身功法并非简单的看看便知,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却还是那真气与动作的协调,二者一体,方才可成,否则不过空有其形罢了。只不过唐逸所学的玄天神功,却能看穿旁人的力之处,也正因此,才能在昆仑山上,习得了平生第一套轻功,昆仑大九式。也正因此,就算那时还要分神指挥唐门,不可能一一记得,但各派的轻功精华,仍然被唐逸得去不少。
但是如今有朱玉在前,唐逸可不能尽情施展。
好在万羊岗上,唐逸的领悟许多,当下便取了其中适合自己的,融于昆仑大九式中,虽然一时不可能千锤百炼,但只是赶路,可比以前又强上不少。再加上唐逸这玄天神功阴阳二气也适持久,虽然一开始落在朱玉的身后,但二人奔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唐逸追的却是越来越是轻松,早已不再被朱玉拉开距离。
便看林中两道人影穿梭飞驰,度已无二致,怕是再过些时候,唐逸还能渐渐追上也不一定。
起先朱玉暗气唐逸不尽实言,所以力奔驰,只道那唐逸怎都不可能追的上自己,就先落落他的颜面出气。可谁知唐逸一开始确实被自己越甩越远,但他也锲而不舍,闷声跟在自己身后,这份坚持,倒也令她心下暗动。
便如此,又奔了些时候,朱玉更是暗惊,因为唐逸所用的轻功竟然不似常人那般的始终如一,而似是在慢慢改变!当然,这要是落在旁人眼里,必然看之不出,毕竟唐逸这脚下的改变极微。但朱玉家学可是不凡,又有心观察在意,竟当真让她看出门道来!
“莫非他这一路上,竟然在改进自己的轻功?”
朱玉只觉得自己忽然闪出的这个念头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可越看到后来,朱玉的心下却越是肯定,因为她在唐逸的脚下,隐约看出了自己的影子。
“难不成他还在学我?”
朱玉暗里一惊,只可惜再看去,却又觉得似是而非。
但不论如何,唐逸的轻功确实是在慢慢变化,且脚下越来越流畅,度也是越来越快,真要如此下去,怕当真会让他拉近距离。
眉头暗皱,朱玉虽然经过这些时间的观察,已经不再赌气,可好胜之心却是又起,当下便要全力,且看这唐逸是不是还能赶上自己,也看看自己如今全力奔驰,究竟有多快。
可也便在这时,朱玉就听身后的唐逸叫道:“此去路途还远,便是赶路,却也需要休息,如今天色已是差不多了,不如就此歇息如何?”
朱玉闻言,再看了看天色,果然如唐逸所言的,正在渐渐暗下。心念一闪,朱玉再不加。毕竟以她和唐逸这两人的修为,也不可能日夜不休的。
朱玉虽然起了好胜之心,可并没有失了理智,闻言暗道:“我便是胜了他,又有何用?”一念及此,朱玉当下一停,只不过仍然没有给唐逸好脸色也就是了。
唐逸见朱玉停下,心里也是暗赞道:“似她这般的出身,却能听的进我等百姓之言,且虽有些脾气,可还知有度,实是难得。”更何况之前朱玉之所以生气,也是因为自己有心隐瞒,所以唐逸更不会觉得朱玉在无理取闹。
朱玉这一停下,唐逸两步便赶将上去,随即好生陪了几句,朱玉的脸色虽然还不甚好,可终于也再不追究。
二人休息下,唐逸则在回味方才的奔驰。其实就如朱玉所想,唐逸方才确实有在学她的轻功,毕竟朱玉就在眼前,她那轻功也是极佳,唐逸怎不见猎心喜?不过唐逸更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论是这朱玉的轻功,还是那其他名门的轻功,虽然都自不凡,但终究太多太杂,且也并不见得个个都适合自己。所以唐逸只是取了些能对自己有多补益的,余下的,也便没有刻意模仿。
也正因为如此,朱玉虽然看出了唐逸脚下有自己轻功的影子,可转眼后却又无法确认,道理便在于此。
天色已晚,二人也没出这林子,当下就在树下分了些干粮食水,随即席地睡去,好养精神,等明天一早,再行赶路。
便如此,一过数日,二人终于出了河南地界,进到南直隶境内。
南直隶乃是旧都所在,其地本就繁盛,再加之如今更值春去夏来,既不冷来,也不十分的热,气候正好,路旁花草树木,直透着阵阵清香,怡人的很。也便在这等好天气里,唐逸和朱玉二人终于到了应天府。
旧都气象,自然不同,其中繁盛,自进了城起,便看的唐逸止不住的惊讶。毕竟唐逸待过最久的就是平凉,平凉城里虽也算繁华,可又怎比这应天府?至于旁的大城,唐逸却没有怎么去过,倒也难怪他这么惊讶了。
不过朱玉对此等景象却是早见的惯了,自然不以为动,见到唐逸的惊讶,甚至不免挖苦他两句,只道好没有见识。
这一路上朱玉十分喜欢和自己作对,虽然从不过分,但无人之时,总会说些怪话,让自己别扭别扭。对此,唐逸算是对朱玉又有了些个了解,这少女可是记仇!
无奈之余,唐逸也只好放下心神,泰然处之,毕竟朱玉这也非出自真心,比之早年自己所负的骂名而言,实是不值一提。
当下朱玉也仅是随口挖苦唐逸两句,一见人多,便再不开口,老实的跟在唐逸身后,扮她的哑巴农汉兼跟班。就见唐逸戴着斗笠,身后跟着个瘦小农汉,这二人看起来,虽然有些怪异,可也并不如何注目,人们多是瞧上一眼,随即便各顾各去。
一路风餐露宿,朱玉再不挑剔,却也有些支持不住,进得城来,忙是上前两步,捅了捅唐逸,唐逸知道,朱玉这是要自己快些去寻家客栈住下,好让她梳洗一番,顺便吃些好的。
心里暗笑了笑,唐逸暗道这朱玉再是不凡,终究自幼娇生惯养,虽然也能吃苦,但若有了条件,总还是抵不住诱惑的。不过对此,唐逸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觉正常的紧。
走在路上,看着那一个个奢楼华厦,如今正值上午,里面的酒菜香气阵阵传来,差点便让朱玉有些走不动路。可唐逸却对此置若罔闻,狠下心来只顾前行,只寻到家看起来不高不低的客栈,这才停了脚步。朱玉肚里虽然有些生气,可也只有跟着进去。
见客人上门,客栈里自有小二迎上来招呼,唐逸便着他准备两间房,顺便上两样便宜菜来,却不要酒,只要管饱。
朱玉见唐逸领她来了这里,心下虽然颇有些不愿,可也知道如今这副打扮,不合去那南京有名的几处酒楼,也就只好作罢。可等到那两样所谓便宜菜,被小二端上来时,朱玉却是当真觉得有些委屈,垂下头来。
原来那小二看唐逸的打扮,又听闻他只要两样便宜菜,就连酒水都是不要,便当他无钱,所以只取了两盘素菜并些米饭上来。
饭菜一到,见朱玉瞅着眼前的饭菜,竟是泫然欲泣,唐逸的心下不禁一软,转头对那小二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拿手的,贵一些也无妨。”
唐逸虽然戴着斗笠,小二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就瞧他带的那个跟班,又只要了两样素菜,便可知这位客人也没多少钱。尤其这“贵一些也无妨”,更是令人暗笑,毕竟似他这等客栈,又能有什么贵菜?这么说话,听起来好似豪爽,实则大显底气不足。
不过做小二这一行,不只要察言观色,更要处处小心,便是有哪位客人看着穷酸,能不去赶就不赶,能不得罪,也不得罪,毕竟做生意讲个和气生财,便是看之不起,脸上却也满都是笑容。
当下就听那小二陪笑道:“我们刘家客栈虽然在这城里不算什么叫的出名声的字号,但板鸭却是做的地道,要不客官来上半只尝尝?”
“半只。”
唐逸闻言,心下一笑,暗道这小二却是体贴,生怕自己买不起,便在他那里就先去了一半。想到这里,唐逸又看了看朱玉,就见这位郡主虽然易了容,可那副可怜模样,自己依然能够感受到。
暗摇了摇头,唐逸坚道:“就来一只好了,要快些。”
那小二闻言,也不多做耽搁,当下应了,随即高声道:“咸板鸭一只!”然后再低声笑道:“客官且稍待,马上便好。”唐逸点了点头,任那小二再去招待别人。
这板鸭乃是卤货,早便制好,所以不多时,小二又转了回来,将鸭子放在桌上,这才退去。唐逸当下将斗笠前的纱巾别在一旁,朝朱玉一笑,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饱时吃蜜蜜不甜,饿时吃糠甜如蜜。连吃好几日的干粮,这普通的一只板鸭却也令朱玉吃的大觉畅快,不过她这一番吃相,落在旁人眼里,更似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汉了。
看着朱玉在那大快朵颐,唐逸倒是没有半分嘲笑,甚至心下暗赞道:“以她的出身,却为了东南百姓而吃这些苦,可是值得敬佩,要非是小心些,不被旁人察觉出不妥来,我也不会如此做作。”
也就在唐逸暗想之时,一只板鸭,竟然被朱玉一人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个干净。此刻的唐逸才只将那素菜吃了一半。
终于,朱玉长舒口气,却是饱了,精神似也足了不少,就在那眼巴巴的等唐逸吃过,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似是要唐逸帮自己准备浴桶清洁。
不过没想到唐逸却又是摇了摇头。
也没有理会朱玉的不高兴,等回到客房,确定四下里无人,唐逸这才道:“早几**问我,这装扮可有破绽之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妥,只不过一时却也想不出错在什么地方。也只有这几日下来,方才是觉。”
说到这里,唐逸一指气鼓鼓的朱玉,摇头道:“原来头前在嵩山脚下,你那装扮虽然可说像得十分,但身上却是太过干净了。似你扮的这等农汉,日日地里干活,回家累的倒头便睡,哪个没些泥垢?哪个身上又会毫无异味,甚至还有些淡香?所以也只有这些日里的奔驰,才真个似了十足十。”
朱玉闻言一怔,没想到唐逸不让自己洗澡确有原因,倒非是与自己怄气。其实这并非朱玉不聪慧,实是虽然细心,可自幼清洁惯了,这却是习以为常,一时当真没有想到。
唐逸说的在理,朱玉也是明白了这破绽所在,不过对于唐逸能察觉出这破绽,却也有些不解,毕竟唐逸的出身虽不奢富,可也是小有钱财,读农人之苦?
朱玉当下不禁又多看了两眼唐逸,唐逸见状,微笑道:“当年我为了自崆峒手里逃脱,曾经扮做乞儿,便是狗屎亦曾抹在脸上,自然想的周全了。”
朱玉和唐逸并不多熟悉,对他的过往也都是道听途说,似这等细枝末节,自然不可能知道,如今听闻,心下不禁一震,这才有些了解到唐逸当年所面对的凶险。相比之下,自己不过几日没有洗澡,却算得什么?
心下一通,朱玉的那点点怨气自然全都去了,心下更是暗升起一丝的怜悯。莫看唐逸如今似乎风光的很,又是名动天下,又是唐门门主的乘龙快婿,且不过几年的工夫,便练就一身不下魂级的武功。可其中之辛酸,真正在意的,又有几人?
这些经历虽然都是真的,不过唐逸也不想用其博取什么同情,当下便一挥手道:“这些都无关紧要,如今到了应天府,已算到了东南,我们便需多打听打听那倭寇的消息了。”
说到这里,正好那小二进来添茶,唐逸自怀里摸了几文钱出来递与那小二,小二接到手里,笑了笑道:“谢客官赏。”
要说这人却也有意思,似唐逸这般打扮寒酸的,赏了几文钱,那小二便觉得大为意外,只道赚了。若是唐逸腰缠万贯,再给这几文钱,那小二的脸色怕就没有这么好了。
将铜钱揣进怀里,小二笑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似唐逸这样的人,怎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打赏,这小二却也有些实诚,当下便直接道破。
唐逸见他爽快,当下便就直道:“我等自北地而来,所以想做些小本生意,不过一路听闻这东南被倭寇侵扰,心下可便有些个担心。”
说到这里,唐逸装做无知道:“可我看这应天府安平的很,也未见什么混乱。”
那小二闻言,扑哧一笑道:“客官你可是说笑了,这应天府乃是本朝旧都南北二京,那倭寇闹的再凶,也不可能让他们攻到这里,既然没有乱起,城里自然就安平了。”
不过说到这里,那小二的脸色却也渐渐难看起来道:“小的斗胆问句,客官要去何处?”
唐逸愣道:“浙江一带。”
那小二见了,暗叹口气,虽然看不清唐逸的面貌,可他接人待物这许多年,只听唐逸的口气便知,这人定是连要做什么生意买卖都未定,只知这江南富庶,所以便来乱走,v来上一圈,总能寻些值钱的货物回去。
如此样人不是被坑骗,便是买不对货,偶有蒙的对了,回去路上,十有**也要被人劫去钱财,运气差的,性命都是难保。
看着眼前主仆二人愣头愣脑,这小二的心头一软,便是劝道:“浙江一带,如今可是乱的很,莫说那里,便是应天府朝东走,那江阴,听闻月前还被倭寇大举而攻!虽然没能攻下,但是周遭村落,死伤无数!且听说那些倭寇近些日里还要前来。”
说到这里,那小二再看了看朱玉那副小身板,又叹了口气,道:“这还是南都周边,客官要去浙江,怕更凶险。且这倭寇乱起,又有些盗匪也借这地方上不稳,趁火打劫。再往东南去,若无百多护卫,又不结伴而行,我劝客官还是放弃这个念头的好。”
眉头一皱,唐逸和朱玉都未想到这倭寇之患竟然如此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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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如今提到刀魄一说,脚脚就多言一句,其实这话脚脚早也说过许多次。那就是,脚脚的书不会写到一半,忽然跳出许多级高手,之前的高手立刻成渣。而且也不会为了给主角增加敌人,把原本不应该有多厉害的对手势力,夸大到不合理的地步。提前说些,也免的到时再做解释,呵呵。
ps2:凌晨,开始修改错别字,还有回复。
正文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零九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零九
唐逸摇了摇头,装做不解道:“倭寇不过流寇,怎还能攻城?”
小二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自然难知详细,只得摇头道:“那可就不是小的能知了,前些日江阴告急,不能进不能出的,些许消息,还是那些武林高手带来的。”
武林高手?
唐逸闻言一怔,嵩山决战,几近四万江湖人前去,再加上十大名门,几乎可说这中原武林,嵩山可有八成。虽然如今那些人已经开始各自回赶,但这小二口里的高手,显然不是在八成之中,也绝不会去过嵩山。
除去名门和如今九辅,还有多少人能称上高手?不过唐逸也只是稍微一怔,转眼便明白过来,这些所谓高手,不过是那小二眼里的而已,想自己当年可还被那罗志所惊,只不过如今眼界高了罢了。
“以那小二的眼界,所谓高手,能有剑罡级就是十分了得。”唐逸一念及此,可口里却仍然奇道:“什么是武林高手?”
小二闻言反也一奇道:“客官你莫不是连武林江湖都未听说过?”
唐逸不禁转头看了看朱玉,见她也正装做一脸的疑惑,配上她那副易容,可真惟妙惟肖。
这小二见唐逸和他那下人都是呆呆傻傻,当下便有心再说上两句。只是念起自己实在还有许多事做,小二便只好道:“这些日里倭寇进犯江阴事大,且虽然被击的退了,可倭寇似还要再来。而江阴久战,怕是难守了。所以为保江阴城中的百姓不被劫掠屠戮,便有本城小侯爷邀众共襄义举,驰援江阴。”
说着,就听那前堂里有人呼喊,显然是在催促于他,那小二只得匆匆道:“客官大可去寻那侯府,门前自然有许多人议论,听上些许,自然就没了疑惑。”说到这里,那小二将水壶提起,再叮嘱道:“客官只管听听便罢,可莫要糊涂进了府去,那可便等于有意要与倭寇拼杀的。”
说着,小二看了眼唐逸二人,朱玉所扮的农汉便不用提了,就是小二自己估摸着也能一脚踢倒。至于唐逸,看起来倒是颇为壮实,只不过一想起这位客官呆呆傻傻的,怕是别人砍了他,他还不晓得咧。
外面的催促更急,心道自己也算把该说的都说到了,那小二再不耽搁,当下退出屋去。也便在这一刻,小二才省起自己不过得了唐逸几文钱而已,可这力却是卖了许多。
“只当是积些功德罢。”那小二嘀嘀咕咕的走了,不过他说的话,却被唐逸和朱玉听了满耳。
“这小二却也不错,得了这点赏钱,可说的却是不少,且还关心你我的安危。”等小二走的远了,朱玉这才笑道。
唐逸也是点头道:“都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可这世事却无绝对,小二听多说多,自然口出不少是非,可也并非个个心地不好。”
朱玉闻言,颇是赞同,可随即又皱起眉头,伸出胳膊嗅嗅,脸色转眼就沉了下来。虽然明白自己不能梳洗,可这浑身脏臭,着实令朱玉的心情大差。
也便在这时,朱玉的眼睛一转,忽然笑道:“方才那小二说了,说这应天府里有个什么小侯爷,要聚众驰援江阴,这倒也是个机会。我们与其四处打听,毫无头绪,不如就混在他们中间,有这些人向导,总会听出些蛛丝马迹。更何况我们此来虽然只是打探消息,但怎都未想到这倭寇之乱竟然严峻到如此地步,如今江阴有难,我们可不能真个袖手。”
虽然这能封得侯爷的,必定是功勋之后,势力非常,可落到朱玉的口里,却是半分都不在乎,也实是因为她那身份使然。
说到这里,朱玉盯着唐逸,若有所指道:“除非你那藏着的办法,能更快的寻到倭寇藏匿落脚之处,我倒可考虑考虑。”
唐逸闻言,苦笑了笑,知道这位郡主还是对自己保密不言而耿耿于怀,时刻要激自己说将出来,当下只得摇头道:“我虽然有些法子,可在这应天府,南直隶中,却是用不上的。方才那小二问我要去哪里,我说的却也是实言,此去最少要到浙江,我那法子才好施展。”
稍顿了顿,唐逸的神色一肃道:“且如今变化突然,倭寇就在眼前,我们确实不能坐视他们肆意屠戮劫掠。更何况又有人组织抗敌,我们只要随在其中,既可出力,也可观事而动,借其人力口舌,探察消息。”
虽然唐逸还是没有说出那法子,可见唐逸应承下来要去寻那侯府,朱玉登时便是笑了。她这笑容大是诡异,就似其计得售一般,直将唐逸看的一怔,心下倒有些动摇,暗道:“她方才的话莫非是什么圈套?”
也便在这时,朱玉不待唐逸细想,便就紧道:“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们就应该去寻那小侯爷去,是也不是?”
唐逸眉头一皱,点头道:“不错,去寻了他,先自旁人那里打听一下消息,再随其而动,暗里助其清剿倭寇。若一战而胜,不仅可保百姓平安,也可借机尾随倭寇残余,且看他们退去哪里。”
^奇^朱玉闻言,一拍手,笑道:“不错!可真要如此,我们此去,总要露些本领的,这才不至被人安排到乡勇之中。”说着,朱玉再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身板,又摇头道:“就我这副样子,怕是有心前去,人家都还不收。”
^书^唐逸早在朱玉说到一半之时,便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这朱玉绕了好大圈子,实则是想改头换面,为的是好能清洁身体。当然,朱玉说的倒也在理,如今忽闻倭寇行踪,去那侯府,若不想被胡乱安排,那就真要施展一番,虽不可能全力以赴,但也总要让人明白,自己终有价值才是。
^网^朱玉埋怨她的装扮,随即又是一指唐逸道:“你这蒙头盖脸的,怕是人家知道你武功了得,也不敢收。”
唐逸闻言,对自己的装扮也有些为难,皱眉道:“我也知这斗笠蒙面,不示人于真面目,怕也难混在其中,且一旦真个动起手来,这斗笠也遮挡目光,可我却不会易容之术。”
其实唐门本也擅长易容之术,虽然这世上没有将一个人完全变做另外一人的法子,但似唐逸这般要求,只遮掩去真面目却也不难。
只不过唐逸出行的太过匆忙,且他真正在唐门中待的时间也是不长,虽然于那易容之术有些耳闻,可并没有深究。唐冷虽然清楚易容,甚至本身便是个中高手,但他一向信任唐逸,只道唐逸未提,必有安排,反就没有多言。
如此,眼下忽起变故,唐逸却有些为难,只好看了看朱玉。
朱玉研究了那许久的易容之术,手下必然不差,可她这身上似乎没带多少物事,能不能帮助自己,却也不知。
不过,唐逸也只是稍一犹豫,转眼便就释然,想来朱玉大是聪慧,她既然绕这个大圈子过来,也必能为自己遮掩。
果然,唐逸的话声方落,朱玉便就笑道:“我自然有法子。”说着,便去面盆旁,粘了粘湿巾,又从腰旁盛了银钱的小布囊里拿出个小瓶,拨开嘴儿,朝湿巾上洒了洒,然后整个敷在脸上。
唐逸见了,心下已经有数,暗道:“她是要把那农汉的面皮予我。”
可想到这里,唐逸的眉头却是一皱,自己与那朱玉什么关系都没有,她那贴身的东西又给了自己,便总有些不妥了。
也就在唐逸一闪念间,朱玉将湿巾一抹,精致的玉脸又露了出来,转头望了唐逸一眼,忽然也是省起,当下脸上微微一红,随手便将这面具浸到水里,洗过一回。
不过朱玉的羞涩只是稍纵即逝,过不片刻,那面具洗的干净,朱玉的面色也平静下来。
似是感受着肌肤与空气的接触,朱玉合上眼睛,片刻之后,这才摇了摇手里的湿巾,笑道:“你且把它戴上,这面具是连耳带颈,却是不怕显出你那耳上金环。”
这面具一经摘下,朱玉的心情似乎忽然好了许多,当下走上两步,又仔细看了看唐逸的耳朵,笑道:“这金环,我可一直在意。还别说,它们可实是别致的紧,且左右各有七个,也顶顶新鲜,日后说不得我也要学了去。”
唐逸闻言,摇了摇头,虽然因为失聪,自己因祸得福,反领悟了震骨传声之法,可震骨传声之法的好处再多,也终究比不上天生的耳力。且这金环也是醒目,惹了多少人侧目,唐逸自己可并不有多喜欢。
如此,唐逸也没有接话,只把目光望向朱玉手里之物。
朱玉见状,也有些明了,当下不再多言,只将那面具自湿巾里拿了出来,便见那面具竟是薄如蝉翼,在阳光直射下,几是透明。
唐逸接过这面具,轻的可说没有重量,又摸了摸,忽然疑道:“这是什么皮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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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的一万五千字已经都写好,脚脚正在一章章的重修错别字,两三小时内,一直到三一三章,陆续更上,呵呵。
正文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一零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一零
对于唐逸问这面具是用何皮所就,朱玉似是造便料到,当下立刻便是摇头道:“放心,这面具是老祖宗当年得人所赠,不是人皮。听说这面具所用之物料乃是自南海,又或更远之地,由那海商带来的一种树胶,柔韧异常,为做面具的上好材料。以此树胶为底,再有那位前辈的妙法,成物不仅栩栩如生,更经磨耐用,比之皮革强上许多,哪还会去用人皮?只不过这东西实在太过稀少,面具留到如今,就只这一副。”
说到这里,朱玉又自腰间的小布囊里摸出一个小瓶,把唐逸手中的面具反转过来,摊开,于上洒了些|乳白色的粉末,之后捉住面具,又揉的匀了,这才对唐逸道:“你且闭目,然后运气于头颈,令这脸上颈上的毛俱都竖起。”
唐逸闻言,也没有多问,当下合上眼睛,运起内力。说起运行真气,不论手脚胸腹都不甚难,可惟独这头顶,却人人小心谨慎,实是因为其上的|茓道太多,也太过脆弱,一个不慎,便会酿成大错。尤其再要把这面上的毛根根以内力催的立起,这其中力量的拿捏,可便十分考究。也亏了唐逸如今修为足够,否则怕是这面具可戴不上了。
至于唐逸为什么知道自己若不把脸上毛都催的立起,这面具就戴不上,原因倒也简单。朱玉将这面具敷在自己的脸上,那面具极薄,自己以内力催起的毛,不论是眉毛还是胡须,必然会根根的自那面具穿过!也就在这一刻,唐逸也才明白这面具的珍贵!
“若是其他面具,就算再是逼真,可却不能近观,毕竟哪个人的面皮上没有毛?便是女子嫁人,开了脸,也不过一时,日后也还会生将出来。所以只要离的进了,那破绽便是立显。若是用了其他动物之皮,就算留了毛,也与人相差太大,除非是用的人皮,但就是人皮,也是各有不同,女子男人的毛粗细分别也大。可如今这副面具,用的根本就是自己的毛,真的不能再真了。”
当然,普通人的眼力自然察觉不了别人脸上有**,甚或毛粗细这等细微之处,除非是贴在脸上去看。但对方要是个高手,只要有心留意,这便就瞒不过去了。
感受着自己脸上的毛一根根的自那面具上穿将过去,唐逸心下只余赞叹,便道这位前辈当真是巧手,面具不仅制的逼真,更是薄到了极处,否则自己面上的毫毛多短?面具要不是薄的极了,哪透的过去?
“当真是巧夺天工!”
不过唐逸的心下虽然赞叹,可口里却不敢说,生怕乱动又要重来。
便如此,任由朱玉在自己的脸上摸摸捏捏,又在自己耳上金环之间,塞了些许碎布,将金环之间填的平了,前后一刻的工夫,就听朱玉道:“可以了,只要不用药粉去敷,这面具可戴上许久。”说着一笑,朱玉再道:“怕是在你那脸皮臭了之前,面具也不会落下。”
唐逸知道朱玉可还记着自己不让她梳洗的仇,当下只得不接那口,装做没有听到。
似乎终于可以摆脱这令自己难受的面具,朱玉的兴致十分的好,也没有理会唐逸的反应,当下又如法炮制,将两手上的“薄皮”揭了下来,原样给唐逸戴了上,这才笑道:“手脸可是一套,便是你用内力去冲,都不会碎了,因为那真气俱是从毛孔而出,怎都伤不到它。”
唐逸看着自己的手也变了颜色,一时也是好奇,便举了手来看,就见这手掌已经和朱玉之前的模样一般,只是随着自己的手型,大了不少,再翻转过来,甚至掌心还有些粗茧,实是令人感叹这制作之人的细心。
抬起头来,左右动了动,唐逸觉得这面具还是透的过风,只不过终究无法与没戴之时相比也就是了。
朱玉看着唐逸变做农汉的模样,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你比我粗壮许多,更适合扮这农汉。”
唐逸闻言,停了下来,真心赞道:“这面具虽薄,可却不惧人脸大小,伸缩自如,实是绝妙。”既然唐逸的脸型不同于朱玉,但这面具伸缩之间,毫无勉强。且随着唐逸的脸型,面具也有了变化,自然也就容貌大改,可说当真是千人千面。
朱玉闻听唐逸的夸赞,当下笑道:“这面具的名字也确实是叫做千面。”
不过唐逸夸到这里,却忽然一停,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皱眉道:“这金环虽然遮上,可面具薄的很,怕是仍会被人瞧出来。”
朱玉笑了笑,又自那小布囊中取了只小刷子,沾了些水粉,在唐逸的耳上涂抹道:“只要将耳朵整个染的深些,便就遮掩过去,且这水粉除了特制的药水外,也不虑被普通的水化开。”
朱玉的动作快的很,看的出她是当真自己钻研了许久,不多时,两耳也便大功告成。
唐逸手边没有镜子,不过既然朱玉说了没有破绽,唐逸却也当真相信。
“那你又如何装扮?”
唐逸的容是易了,可朱玉的真面目却露了出来,就算如今没人认得她,可一来朱玉太过漂亮,着实惹人注目,再者,嵩山决战过后,不止自己二人来了东南,那些本地的江湖人,也必会往回来赶。如此,过不得几日,等那些人回来,难免被瞧出破绽。毕竟朱玉在嵩山脚下也是露过面,那锦衣卫于跟前必恭必敬,任谁不记忆深刻?
所以,就算不是身在嵩山脚下,朱玉也要继续装扮下去。
见唐逸问来,朱玉理所当然道:“那自然是要易容的,只不过这许多天不洗,身上油腻腻的难受,我一定要扮回女子,这样才不会被人于气味上怀疑。”
说到这里,朱玉便着唐逸隔着外屋喊来小二,要他烧了桶热水。那小二前后又是一阵好忙,离开之时,却是满头疑问,不知这对主仆为何又不露面了,只隔着一间屋来使唤自己,当真古怪的很。
待等小二走了,朱玉又把唐逸赶到外面,要他买些年轻女子的衣服来。好在唐逸的轻功如今已经十分了得,这周围又都是些普通人,他只几步便闪将出去,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妥。
身边再没有旁人,朱玉终于洗了个痛快,这才香喷喷的把唐逸招了回来,换好衣服。然后在唐逸的注视下,自怀里取了面小镜子出来打扮。
原来朱玉的身上不仅有镜子,且那镜子竟还不是普通铜镜,而是来自胡商的琉璃镜!
这琉璃镜虽然稀罕,可却因为是女子的恩物,只要有那能力,总也要弄上一面,便连唐月这般的女中英豪,闺房里也有一块。唐逸虽然没有当真见过,但在那大雪山上,两人依偎之时,却也闲话提起过。
唐逸看着朱玉在那用小刷子在脸上刷来刷去,又望着小镜子里露出一半头脸的自己,眉头不禁一皱,暗道:“她本有这么好的镜子,方才却故意不取出来,这也罢了,毕竟那镜子是她的。可既然她能只凭涂抹颜色就可遮掩耳目,却又为何非要我戴这面具?”
这疑惑忽起,可也随之便有了答案。
“想来怕是还在报复我方才没有让她吃好,洗好,这便要我来尝尝了。”唐逸想到这里,又不禁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这朱玉出身非凡,骨子里便然的很,但处的久了,身上小女儿家的毛病却也一个不落,怕是比别人还多些。
“不过她生的可爱,再有些这般的脾性,反会受长辈疼爱。”
唐逸一念及此,忽是心下一动,又念起自己父母,虽然父严母慈各有不同,但都是真心疼爱自己。只可惜如今自己二十不到,父母却都是不在了。
朱玉虽然对着那小镜子易容,可她的心思有多玲珑?转眼便注意到唐逸的神色变化,不片刻明白过来。想到唐逸的身世,又忽然念起老祖宗,朱玉也是有些难过,也更怜悯起唐逸来。
便如此,屋里一时无声,只留下朱玉手上小刷子擦在脸上的“唰唰”声。
之前朱玉给唐逸戴那面具,左右不过一刻的工夫,可这一次易容,却是直花去朱玉两个时辰还多,直到天色渐深,这才结束。
看着模样大变的朱玉,唐逸点头道:“也难怪她要戴这面具了,实是怕别的法子太耗时间,她那时急着追上我,所以面具更是方便些。”
再看眼前的朱玉,好似老十多岁,眼角也有了鱼尾纹,那小小的琼鼻似乎朝左偏了一偏,又大了一点,不过唐逸却知道,这不过是画的颜色不同,令人产生的错觉。如此原理,还有那嘴角,两腮,各有变化。
朱玉生的本是极美,五官之精秀,可说一分也偏不得,一分都改不得。如今这四下里一改,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立刻便没有了那份精致灵动,余下的满是平庸。
正文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一一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一一
朱玉的绝世容颜一下平庸许多,再加上她把这脸色涂的暗了不少,此刻再站起来,那仅余下的些许姿色也被晦暗的脸皮遮掩了住,再瞧不出一丝的好来。
朱玉易好容,将那小镜子并其他零碎都收拾起来,这才笑道:“虽然天色晚了些,可想那什么小侯爷真要有心招人驰援,应该是昼夜不分才对。”
唐逸点了点头,朱玉现在穿的是自己方才买来的衣服,虽是年轻女子的装束,可自己也有意将颜色挑的深了素了,于是朱玉更显的不起眼来。
眼下这客栈再不需住了,唐逸当下便取出钱来,除去房钱,却还有一小锭银子。
唐逸身上向来没有太多的银钱,却是节省惯了,不过那小二也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总也应该相谢才是。却不想朱玉见状,扑哧一笑,一伸手,拦下唐逸。随即就见她自那小小布囊里摸出几片金叶子,却连数也不数,直扔到桌上道:“你那钱也不多,还是我来出也就是了,多给那小二留几片,就算他好心好报吧。日后倭寇除去,却也有他一份功劳。”
虽然唐逸也想多给那小二些许好处,可怎想朱玉出手便是金叶子,甚至连放到桌上几片都不去数。唐逸虽非吝啬,可似朱玉这般不将银钱当回事,却是着实令他感叹。
不过朱玉说的却也不差,虽然那小二只多说了几句,可若是此行顺利,倒也真要谢他,日后能多救下些百姓,也非这几片金叶就能抵得。
一念及此,唐逸也没有再过多说,只是点头道:“天色不早,便算他们昼夜不分,可人总要休息,去的晚了,要见那小侯爷,可又需再等一晚了。”
唐逸说完便要动身,可却是被朱玉拉了住,见唐逸望向自己,朱玉忽然一笑道:“如今我们面貌改了,这称呼可也要改上一改吧?还有你我的身份关系。”
此前朱玉笑过之后,便给自己戴了张面具上来,如今她又是笑了。
唐逸知道这位郡主的智慧可不下于自己,且满脑子的古灵精怪,所念所思,自己一个男人怕还真不好猜,当下干脆便是直道:“如今我做了农汉,自然便是你的下人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唐逸的心头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当下一指自己道:“牛二!”
如今自己被朱玉戴上面具,这名字自然也要转过来,也好让她顺些气,想来她的目的也在于此。说将起来,唐逸倒并不在乎这些,毕竟身为郡主,朱玉当初装做自己的跟班,也是干脆的紧,自己怎都不会不如个女子。
朱玉当下便是低笑起来,好半晌才点头道:“不错,真论起这牛二的名字来说,你比我可合适的多。”
唐逸比朱玉高壮许多,这话倒也无错。唐逸微微一笑,也不计较,当下便粗声道:“那小姐?”
朱玉见唐逸装的可像,又是一阵好笑,这才直起腰来道:“玉川。”
待等唐逸和朱玉二人寻到那小侯爷的住处,已是华灯初上,也在这时,二人才知道,此侯爷非彼侯爷。
“却原来不过是姓侯而已,真还让人以为他是功勋之后。”
朱玉的眉头微皱,唐逸却是没有在意,这小侯爷是不是官,根本便没什么紧要,不是的话,反还更好行动,也免了又跪又拜。
且这路上打听,侯家在应天府名气颇大,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一方巨富却是跑不了的,又与上下的关系都是极好,人缘极广,且还有些家传的武功防身,等闲人动之不得。
当然,说起武功,这侯家并非有什么真正的高手坐镇,只不过他们所在之地有些特殊,这才得以自保。想这中原虽大,可却有两处,不仅没有名门大派,更是连九辅这般次上一等的世家门派都没有。一个是如今的京师所在,北直隶,一个便是旧都南京,南直隶,这两处一个是当年帝都,一个是如今的天子脚下,两个地方,都或明或暗的限制了武林门派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这应天府里,侯家的武功虽然上不得台面,可依然名声不小,足以自保。
来在侯府门前,便见这侯府门院着实气派,虽然碍于规制,不能逾越,可总能寻些漏洞,将这门宅整治的贵气逼人。虽然如今时候已晚,不过侯府门口仍然热闹的紧,一排的气死风灯高悬,将这门前照如白昼。此刻正值饭口,侯家更在门前街上摆了流水席,但凡是有人路过,随便吃喝!那席上有酒有肉,虽然粗陋了些,可这应天府非比小村小镇,人多的很,侯家敢如此摆宴,可也非同一般了。
唐逸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便是朱玉这样的年轻女子前来,比较少见。不过那些人也只看看,实是朱玉把自己装扮的太过一般,大多人看过两眼,便都转头吃喝起来。
另外有些吃饱喝足的,便在一旁言语,两下里算在一起,总有千人左右,这也是侯家实力不俗,又有那驰援江阴的大义名头,否则怕是早有官府驱赶。
唐逸二人还不甚饿,就走到一旁去听。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总而言之,大体不过两类,一是夸赞那位小侯爷乐善好施,又爱打抱不平,乃是应天府头一号的侠义之人,如今更邀人前去剿倭,心系百姓家国,可敬可叹。二便是痛骂那倭寇劫掠屠戮,便有亲眼见过的,也有道听途说,总之,倭寇之凶残,却是无疑了。
唐逸在旁直听的眉头大皱,这倭寇之乱,他本以为不过也如寻常匪徒一般,只不过做恶的不是本朝子民罢了。可如今听来,倭寇却是凶似野兽。那朱玉也是脸色一变,就连描了深色的脸上,也能看出些许的青白来,可是气的。
“听说江阴城里已经乱做一团,上次虽然将那些倭寇击退,但实是伤亡过大,而这次倭寇传言要齐来五千人,誓把江阴血洗!不知道我们就是前去驰援,能顶多少用处?”
此来吃喝的人,也非个个都会参加义举,真正有意的,吃喝完了,便都一个个的进到侯府里面,自然有人安排他们住宿休息,日后统一调派。而这些聚在侯府外的,多是来蹭些吃喝和听听消息的。
不过唐逸倒也没有看不起他们,人皆惜命,勇而忘死的固然可敬,但这些人不敢前去厮杀的却也不好唾弃,毕竟他们再是胆小,可也没有害人,且围在这里,总是个声势,最少也可振奋人心。
“这也应该是那位小侯爷不惜重金,摆下流水席的本意吧。”唐逸心下暗道。
也就在这时,朱玉听的差不许多,江阴的危机已知,倭寇的凶残已知,这外面围的人虽然不少,可却也没有什么能听的消息。如此,朱玉当下便道了一句“走”,随即举步朝侯府里行去。
唐逸扮的是朱玉的跟班,自然没有二言,紧上两步,跟在后面。唐逸二人混在这数百人中,本不是多显眼,直到了侯府门口,这才被侯府家人拦住。
“两位这是?”
那侯府门口两列,直站了十六个壮汉,个个身材魁梧,看起来便厉害的紧。也正因此,虽然门口这许多人喝了酒,可却没有人来闹事。而现下说话的则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清瘦的很,倒与那些壮汉对比鲜明。
朱玉被拦下,本就因为倭寇凶残而大为不快,当下闻言,半真半假的面色一变,冷道:“你家小主人不是要请人来助他驰援江阴么?怎地又要拦人?”
那人并非侯家总管,乃是二管家,可接人待物却也足够老到。闻听朱玉训斥,那人的面色也只是稍稍一变,但立刻便是微笑道:“这位姑娘想来误会了,我家少爷自然是欢迎各路英雄,只不过此去剿灭倭寇,实也凶险的很,那些倭寇杀起人来,却连眼都不眨,更祸害了许多良家妇女。”
稍是一顿,那二管家又再恭道:“所以少爷也吩咐下来,只道此去乃为了驰援厮杀,怎都不愿多做死伤,所以老弱或者妇人,还是劝之莫去的好。这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危着想。姑娘虽然有心,可却当真不适去那凶险之地,这也是番好意。”
朱玉的脸虽然画的老了些,可这衣着式却还是姑娘家,那二管家又见她的身板娇弱,自然便是拒绝。
且这二管家话也说的漂亮,神态也好,朱玉的气却也消了些,知道自己方才有些意气用事。不过朱玉终究是要进去的,当下只好又是装做不喜,一指门前这些壮汉道:“女子又怎了?没听过女侠么?莫说是我,便是我家牛二,你们这些人绑在一起,却也不是对手!”
朱玉在门口一耽搁,终于将人们的眼光吸引过来,本来能凑到这里的人,就多是好事之辈,此刻闻言,虽然见唐逸也算高壮,但要说能嬴过那十六个壮汉合力,却是没人肯信。
可就算没人信,但起哄的却也不少,一时这侯府门前可更加热闹。
正文 手轻拨、人如轮转,三一二
手轻拨、人如轮转,三一二
那些人只管喧闹,唐逸却是忽生错觉,竟是回忆起自己当年初去集古斋应聘做护卫的情景,自己那时还小,自然没人相信,却和如今大为相似。只不过那时自己是为求份工作,如今是为了救人。
也就在这时,二管家的呼喝声起,想是这些人也在这吃了几天,正所谓吃人家的嘴短,不片刻,便安静许多,唐逸也自回忆中醒过神来,正看到那二管家又自打量朱玉,随后也将自己由头至脚,看了一遍。
朱玉说唐逸能将门前十六个壮汉尽都打了,那二管家怎都不会相信,不过他却也早得了吩咐,知道这江湖中总有些能人,虽然其貌不扬,可总有几个是真有本领的,绝不能小视,更不可得罪。
再说,人家又是前来相助的,二管家当下便只好道:“那好,只不过让他们一起上,却也不妥,少爷早也有过指示,只要姑娘,或者这位……”
说到这里,那二管家犹豫了下,又再仔细看看,见唐逸恭敬的跟在朱玉身后,打扮又差了许多,神态也不似那女子的亲戚,这才道:“只要姑娘,或者这位贵仆能与我家随便哪个护院周旋一阵,那便大可进得。若能胜我家护院一人,便可与少爷同席而饮,成此去驰援之主力。”
唐逸在旁闻言,心下暗自点头道:“这个侯家少爷却也并非只知蛮干,有护院这一关,便可选出优劣,到时对敌,也可针而对之。”唐逸心念方是及此,就听周围轰然一声,却是众人朝旁退了些,露出场地,等着看那比武。
朱玉闻言,也不再做作,她此来又非滋事,本就是要随去江阴,当下便点头道:“那好,牛二!你先去会一会侯家的高手,之后便是我亲自出手。”
唐逸见朱玉有腔有势的,暗里一笑,不过面上却也装做木讷,朝朱玉一恭身,也不拉开架势,就朝前走上一步,稳站在当场。
那二管家见唐逸颇是高壮,要只是他一人要进去,二管家也不会阻拦,之所以拦下他二人,不过因为朱玉是个女子罢了。如今朱玉应战,他便也只有接下,只等这“牛二”比过,再看那女子有何本领。
“十五,你去与那位壮士较量一番。”
二管家当下便是指了一个护院出来,这护院都是侯家下人,随了侯家的姓,名字则一个个的排将下去。
就见这侯十五比唐逸还要高壮些许,闻言上前便道:“你是空手,还是使兵刃?”
唐逸没有习武前,使的是弓,之后用的都是暗器,拳脚刀剑,却从来没有学过。不过唐逸可是与唐星对练许久的,又看过那么多高手过招,以他的眼力智慧,虽然不可能以剑胜过同级的高手,但要赢这些普通人,却是简单之至。
唐逸当下便粗声道:“随便。”
唐逸不想说的太多,这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沉稳的紧,那侯十五也算练过些年的拳脚兵刃,闻言,倒是收了轻视之心,点头道:“那好,刀枪无眼,我们便就空手过招,你且小心了。”
说罢,那侯十五拉开架势。
唐逸仍然不动,只道:“你先出手。”
侯十五的眉头一皱,转眼来看二管家,便见二管家点头同意,这才大吼一声,右脚朝前一跨,左拳直取唐逸的中门!
这一拳虽然简单,可胜在沉稳扎实,且左拳朝前,但右拳紧绷,弓在肋下,便是后手,待敌而动,比之左拳还要厉害上三分。侯十五这一拳可是有章有法,相当的扎实,却有些出乎唐逸之料,尤其那拳头猛冲而来,竟也有些虎虎的风声。
当然,唐逸也只是稍稍惊讶,这侯十五的拳头在他的眼里却慢的太多,根本无法与往日的对手相提并论,当下只见唐逸朝右疾跨出一步,驳到侯十五的左侧,既让过他那左拳,又身在其死角,欺其右拳无法再做施展。也便在这时,唐逸左臂忽伸,反手横在那侯十五的颈后,朝后一按,同时左脚跟上,在下朝前一勾。
那侯十五本就朝前冲去,却见眼前敌人忽然一闪,竟然转瞬便到了自己的身侧,这一闪实在太快,任由那侯十五也学了变化对策,可怎都难以反应过来。随即就觉得自己那右脚一空,后颈被人一推,整个人再难控制得住,偌大个身子,竟然在半空转了一圈,眼看便要摔在地上!
唐逸如今的武功眼界,自然不会以胜了侯十五为傲,且这侯家上下颇是良善,这比试也出于好意,唐逸怎都不会让他们太过难看。所以唐逸将侯十五拨的在半空转了一圈之后,却没有停手,而是左脚一踏,整个人一旋,稍稍用了胡旋步伐,整个人转将过来,右手拦腰抱住那侯十五。
侯十五在半空一转,心头惊讶之余,本以为可要有一番好摔,毕竟侯府前的街面,可是青石铺就,这一下毫无防备的撞去,又是头朝下,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头破血流还算轻了。
就连旁观之人也都是齐声一呼,只道这侯十五可要伤的重了。
却不想,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那农汉一般的牛二,竟然一个旋身,轻盈至极,随即一把拦住半空的侯十五,就中一抱,不仅阻下他翻转的势头,更是恰好算到那侯十五的双脚朝下,随即站的稳了。
兔起鹘落,只一招便分了胜负,且唐逸最后出手将人抱了住,却也是心存厚道,众人回过神来,登时叫一声好,纷纷击起掌来。
唐逸神色不动,便连嵩山决战他都是亲身经历,这等小场面,自然不算什么,再者,自己所扮的角色,却也是木讷,自然不显喜怒。
待侯十五站稳,唐逸这才放手,也不多言,随即退到一旁,倒是侯十五,大为激动,一抱拳道:“朋友高义,我侯十五记下了。”说罢脸一红,看了看二管家。
自己出战,不可能次次都胜,这些日里,进侯府的可有不少高手,虽然不是都与他们这十六人比试过,但总有一二动手的,只不过似今日这般狼狈,却是没有。
不过好在二管家却没有说什么,他虽然没见过什么真正的高手,但只凭唐逸方才那份举重若轻,只要不是蒙了心窍,任谁都知道今天来的这位才是真正高手,如此,又哪会埋怨侯十五?
高手难求,南直隶本就不是什么武学昌盛的地方,如今又听说许多人去了嵩山,看那什么决战去了,这高手便更少。想到自家少爷要率众驰援江阴,那倭寇战力非凡,其中听说也有些高人,擅长使刀,可是坏了许多人命,自己这边也更需有高手坐镇。
真正的高手,既能破敌,也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少爷!
二管家想到这里,当下便是恭道:“朋友真人不露相,方才在下可是失礼了。”
唐逸闻言,退后一步,也不受他那一礼,反粗声道:“我这武功都是小姐教的。”
唐逸一招轻松击败侯十五,本就让这些人大吃一惊,可谁知他这一开口,只道这武功竟然全是那貌不惊人的女子所授?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朱玉闻言一笑,心道果然与唐逸这般的聪明人在一起,省去许多麻烦。有唐逸这一说,还有谁再来寻她出手?
本来朱玉就不想自己动手,毕竟眼前这些壮汉,就算练上几年拳脚也算不得什么,想自己九岁便晋了剑罡级,与这些人动手,毫无趣味可言,唐逸为自己免去了许多手脚,可正对了她的心思。
果然,二管家闻言更不敢再试,忙是一声告罪,亲自回禀去了。
那二管家匆匆进去宅院里,朱玉也被恭敬的请到门里安坐休息。等不片刻,那二管家又是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生的虽不多俊美,可眉目之间,朗朗正气,却也是一表人才,如此看来,他应该就是那小侯爷了。”唐逸跟在朱玉的身后站了起来,心下暗道:“只是他的武功却也不过剑气级,倒是当真不高。”
正如唐逸所想,那年轻人急急上前,随即朝朱玉一拱手道:“酬勤不知有高人登门,可是失礼了,恕罪恕罪。”
这侯酬勤一上来便是恭谦的很,朱玉也非来生事的,自然也就点头示意。
虽然侯酬勤的武功在唐逸的眼里不高,可要知除了名门之外,便只是剑罡级,在这江湖里也都算是高手!如此推之,剑气级亦不算差,尤其这东南本就没什么名门,南直隶里的高手更少,似侯酬勤这般的,已能算是不俗了。
侯酬勤的武功虽然不高,可见识却还是有的。倭寇此来,其中不乏高手,虽未能亲见,可据闻有人能刀上生炁,更有恍若实质者,与剑罡大似,这样的敌人,可就非自己能敌的了。
也正因此,侯酬勤对高手可说大为渴求,只可惜一来南直隶本就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二来嵩山决战一起,又走了不少,等他们回来,怕是江阴早被破了。所以朱玉的出现,令侯酬勤大为惊喜。
正文 酒畅饮、三一三
酒畅饮、三一三
尤其是侯酬勤来到近前,只见眼前不论是那女子还是跟在她身后的农汉,自己竟然都看之不透,这更是令他惊喜万分!
毕竟方才二管家回禀,侯酬勤还只道唐逸是在说谎,他本人如此厉害,还有个更厉害的女师父?南直隶哪里有这许多高手?可谁知如今一看,不仅这被称做牛二的人,其修为大出他的意料,那女子自己竟然也看不通透!
看不通透,便说明对方的修为最少与自己一样,甚至更高!起程在即,一下又添了两个高手,侯酬勤哪不高兴?
不过这侯酬勤却也并非没有半分心计,先是客套两句,引了唐逸和朱玉二人朝里走去,口里却是不经意的问起他们此来应天的目的。侯酬勤的这份小心,唐逸不仅没有不满,反倒是暗自嘉许,若连半分心计都没有,此去驰援,怕才真正堪忧。
朱玉闻言,淡然一笑道:“倭寇侵我国土,杀我百姓,凡中原之人,皆有其责,哪可推脱?便是女儿之身,亦是如此。”
朱玉虽然装扮的老了许多,相貌也平庸的很,可那份气质却是怎都难以遮掩,这话一出口,自有一番睥睨之气,直听的侯酬勤眼前一亮,不由得赞道:“好个巾帼英雄!酬勤佩服!”
一番赞叹,那侯酬勤再是问道:“姑娘这等好身手,不知江湖可有名号?”
朱玉依旧淡然道:“姓玉名川,有名无号,武功不过家传而已。再说这点武功,离个好字却也差的远了。”
朱玉其实说的倒是实言,她那武功确实家传,且除了名门少数几人知晓朱家的存在之外,在江湖里确实可说的上没什么名号。且她的眼界标准与侯酬勤自然不一样,这一个“好”字,可是与她家长辈相比,与朱家长辈比起来,她的武功只算不错,还真就难当个好字。
当然,这话听在不同人的耳里,自然也就不同。就如侯酬勤闻言,便将信将疑,只道这玉川怕是十有**在与自己谦虚。
侯府着实广大,好在几人也算脚快,不多时终于来到正厅,远远就听那里甚是喧闹,侯酬勤的眼光也登时炽热起来,便指了那里笑道:“虽然乡勇可做一战,但那倭寇中的高手却也需要我等中原高手对之。酬勤为此遍邀江湖朋友来助,加之这几日似玉姑娘般的义士来投,已是有不下数十好手,就算遇到那倭寇,亦可一战!”
说话间,酒菜的香气扑鼻而来,眼前厅里的酒席开了四桌,其上山珍海味满满,自然不是外面那流水席所能比拟。
三人方才进到厅里,就听一把粗豪的声音道:“侯公子去迎的什么人?却去了这许久?”
唐逸抬眼看去,就见那说话之人生的高大。想自己比之常人已是高出一头,那大汉却又要比自己高出一头,且其因为酒水喝的多了,身上燥热,早将上身的衣衫除了,那一身肌肉鼓起,威猛异常,身旁一把巨剑,倒似小半扇门板,更是扎眼!
侯酬勤见那大汉来问,当下朝朱玉笑道:“这位便是开山剑吕钟,一把巨剑可是令我们南直隶的宵小闻之胆寒!”说罢,又朝那吕钟道:“这两位也是特意前来相助的朋友。”
一指朱玉,侯酬勤再道:“这位是玉姑娘。”再一指唐逸,侯酬勤的话头却是一顿,毕竟那“牛二”之名可不好说出口,这名字一听便是农家给自家娃娃随口起的,如今在场的也都不是一般人,这等名字可难说的出口。
朱玉见状,暗里憋着笑意,只道自己将这名字甩给唐逸却是大好。而且她也看出了侯酬勤的尴尬,当下一肃,帮他说道:“牛二!”
这厅里多是粗豪汉子,平日里就少做掩饰,虽然如今身在这侯府里,已经多有注意,但那酒水早不知落了多少入肚,早便半醉。就看那吕钟的衣衫都是除了,便可见一斑。如此,忽然听闻唐逸这等姓名,登时便有许多人一口酒水喷将出去,哈哈大笑起来。
侯酬勤见状却也为难,转过头来,却见朱玉和唐逸这两人一个淡然,一个木讷,倒并不在意,侯酬勤的心下倒是松了口气,心里也是暗赞这两人的修养。侯酬勤当下歉上两句,转头再道:“姓名乃是父母长辈所授,推辞不得,并不能以名推人。这二位朋友虽然平日里名声不显,可一身功夫却是了得,几日后大家便要同去剿倭,眼下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侯酬勤这话也说的颇为不错,在座的又多是直性人,笑的爽利,那歉却也道的爽利,不片刻就说的开了。
唐逸在旁也暗暗点头,直道这侯酬勤的武功虽然不算什么,可却颇有几分领袖风范,至于那些江湖人,虽然武功并不如何的好,但比之名门大派,却要实诚许多。
当下入席,唐逸的身份虽是下人,可这厅里的汉子却多是草莽,哪顾及这许多?自然是一股脑的坐了。
因为方才众人酒水喷了许多,侯酬勤将手一挥,又都重新换过。也就在这时,便有同桌之人,朝朱玉和唐逸举了举酒盏,点头示意。唐逸顺势望去,就见那人不到二十岁,甚至怕是比自己还小些,生的唇红齿白,虽然面相仍是男子,可看起来却又有些娇柔,竟是个翩翩美少年。
就见那美少年举了酒盏,笑着示意,随即将那盏中酒水一饮而尽,唐逸再看去,才觉,那美少年的身旁竟然空了好几个酒坛,竟然一副好酒量!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逸心下暗道,不过他如今所扮的身份,却是根本不加理会。
那美少年倒也明白,只朝朱玉道:“玉姑娘巾帼英雄,实是不输男子。”这美少年的声音也是柔软的很,倒与他那副面貌十分相配。
朱玉并没有回答,而是好奇的盯着那美少年看了半晌,直看的那少年脸色微红,这才奇道:“我起先以为你是男子,可越看越觉得男子怎能生的如此俊美?莫不是女子扮的?但再仔细看下去,却又怎都不似女子。这男人生得如此,当真古怪。”
唐逸闻言,暗摇了摇头,朱玉说话向来不加掩饰,虽然并非恶意,可这么直说,却终归有些不好。
“尤其这少年,怕是也在被他那面貌困扰,此刻提起,心下定不好受。”
唐逸一念及此,确实见那美少年稍稍一窒,可随即却又笑道:“姑娘好是直人快语。”说着自顾自的又把酒饮了个干净。
酒盏放下,面色早已正常,那美少年一指自己道:“在下姓殷,单名一个仁字,仁义之仁。”
许是这殷姓与那吴、梅一般,起的名字,容易被人误解,这殷仁便是早一步解释,随即再道:“虽然在下与姑娘才刚相识,但此去剿倭,并肩齐身,可也需要彼此照应,才好多杀倭寇,也能保全力量。”
唐逸见这殷仁主动示好,本是有意防范,可见他这番话说出来,却暗点了点头,直道此人却是冷静。
真要是前去江阴驰援,与那倭寇混战,有这般冷静之人配合,却胜过吕钟那般的豪爽之人。这非是唐逸对吕钟有偏见,实是似吕钟般的豪爽之人也多意气用事,虽然战将起来,奋不顾身,骁勇异常。可混战不比其他,讲究的却是配合,一味蛮干,虽能爽得一时,可最后吃亏的却也是他,一等他战死,身为同伴,也没了掩护支援,又连累了旁人。
朱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且这殷仁生的虽然漂亮,可并不娇柔做作,仍然算个男子,倒不令人厌恶,朱玉当下也是举了举盏,一饮而尽!
也便在这时,吕钟那桌喧嚣忽起,众人转过头去,就见那吕钟站将起来,大声喝道:“今日喝的痛快,我们又得新力,此去剿倭,更有把握!想来大家的兴致也高,不如我去院里给大家舞一舞剑,助助酒兴如何?”
众人闻言,轰然叫好,唐逸一扫众人,心下便知,那吕钟显然不是第一次醉酒舞剑了。
闻听众人喝彩,吕钟哈哈一笑,当下拖出他那把巨剑便朝院里走去。也便在这时,侯酬勤忽然起身开口道:“吕兄且慢!”
吕钟被侯酬勤喝住,当下一怔,就如唐逸所想,他之前也舞了许多次,侯酬勤可是一次都没有阻止,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侯酬勤是主人,吕钟却也立刻停了下来。唐逸见状,心下却是微微一动,暗道:“没想到这吕钟酒醉之下,仍能控制,我方才却是想的有些差了,这人倒颇有些外粗内谨。”
也便在这时,就见侯酬勤挺直身躯,朗声道:“白日里酬勤收到消息,说那倭寇蠢蠢欲动,江阴告急。所以我们也不能再等了,如今虽然已经筹得千人相助,可算不少,但真个驰援,我们也不能太过散乱,总要有些个章法规矩。且那倭寇里也有许多高手,我们要对之,必要先自家分个大致高下,好做对敌安排,也不至临敌时,自乱了阵脚。”
侯酬勤此言一出,众人倒没有深思,只闻听就要出杀敌,登时一阵叫好,那吕钟更在院里叫道:“那我吕钟便做第一个下场之人,谁来与我比试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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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酒畅饮、三一四
酒畅饮、三一四
那吕钟在院中一立,手中巨剑斜指地下,凛凛然,倒颇是威猛。
不过吕钟的话声方落,便听屋里又有一人喝道:“我巨灵神熊虎,来会会你那扇门板!”
这人一开口,亦是声如洪钟,口气冲的紧!唐逸闻言看去,就见又是一条大汉,身材丝毫不下那吕钟,手里则是捉了口厚背大刀,大步迈将出来。
虽然这些人的武功不算如何的高,可名号却是一个比一个响亮,开山剑,巨灵神,听起来倒也气派,唐逸不禁暗道:“反观名门,大多到了魂级,这才有些名号,也一般以剑名而论,可还不及他们。”
当然,唐逸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武功如何。以他的眼力看将起来,这满屋人中,也便只有眼前的殷仁,武功到了剑罡级,其余人等,最多不过剑气级而已。就如眼前这院里的两个大汉,也不过是剑气级中的好手,唐逸哪会在意?
再看院里,吕钟虽然有些个醉了,但这精神反是更好,尤其那熊虎说他的爱剑是门板,更令这汉子有些个恼怒,巨剑猛舞一圈,剑气吞吐,在这灯火辉映之下,却也颇有威势!更是大喝一声便朝那熊虎迫去!
而那熊虎既然敢来迎战,却也不会弱过吕钟,毕竟吕钟也当着众人的面舞过不少日子的剑,高下强弱,大家的心头也是有数,若不能敌,也不会上前当众出丑。
吕钟这一迫来,熊虎更不多言,就把那大刀使来,横劈竖砍,直攻将上去。就见这二人刀剑转眼间撞在一起,声声响处,却是不相伯仲。二人翻翻滚滚的在院里打的热闹,更助了众人的酒性,一时这厅里院里喧嚣无比!
朱玉起先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二人比武,可不多时却也就疲了,又把目光放回到那殷仁的身上,似乎这殷仁的样子怎都看不厌倦一般。倒是唐逸,十分注意那熊虎。
熊虎的武功自然不高,可他那刀法却也与剑法有些差别,唐逸在意的便是这些。此去驰援,虽说以自己如今的武功,那倭寇里应该没有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不过如今自己已经易容,为的就是遮掩行踪,所以怎都不能再使用暗器。但用旁的兵刃,且不说是否熟悉,这武功总要大打折扣的,不仅剑法非自己所长,且不是自己的剑,只用到剑气级的功力也还罢了,一旦内力再多,必然将那剑冲的爆碎开来。
如此一来,唐逸只能以剑气级的内力,施展自己不擅长的剑法,实力可就弱了太多。也正因此,唐逸便多留了神,且看那熊虎使刀,琢磨刀剑差异。
虽然熊虎的刀法不可能与倭寇的刀法相同,但刀的本质却无有二致,看上两眼,以唐逸想来,总会有些收益。所以那熊虎的刀法虽然粗糙,修为虽然不够,但唐逸却也看的津津有味。
只可惜,那吕熊二人翻翻滚滚的战了两刻,唐逸却是半分的收获都无。
“就这二人看来,刀法与剑法并无什么区别,虽然一重劈砍一重刺法,不过也非绝对,这刀亦可刺,剑亦可劈,不过全在施者如何为之而已。”唐逸大感失望之余,心头再暗道:“不过既然当年这刀剑分立,其中差异必有,如今应是他们两人的修为不够,我却也无法自他们的身上体会罢了。”
也便在这时,那二人越战越紧,本都是脾气火暴之人,又都饮了酒,当着众人的面,谁都不愿先做收手。便如此,二人竟是一声喊,一同力,竟以性命相拼起来!
侯酬勤登时看出不对来,当下便高喊一声道:“此来不过比武,为的是来日杀敌,两位可莫要反伤了性命和气!”
他这一开口,屋里众人也都停了喧闹,更有人站起身来。不过这些人却都没有动手,唐逸把眼一扫,却有些明白过来,不禁有些失望,暗道:“这吕钟和熊虎竟然已算他们之中的强者!想这一干人的眼神之中,大有关切之意,可却又无人上前,应是修为不够,怕上到前去,不仅没阻下那两人,反会搭进自己!”
可想来也是,那吕钟若没些把握,也不会当众舞剑炫耀这许久,更不会第一个邀战。
也便在这时,院中比斗已到了紧要关头,吕钟二人的身上早已挂了彩,虽然伤的还不算多重,但在场之人却都明白,怕用不了多久,这二人便要两败俱伤了!
眼见于此,终于,在场人中有些按捺不住,互相看了看,便是要一拥齐上!毕竟一个人阻止不了,可终究人多势众,多去几人,把握便就大上不少。当然,这却也并非完全之策,谁都难保人多手杂,混乱之下,怕是吕、熊二人难免受伤。
在侯府里的这些人彼此并不如何熟悉,就算认识,也多是听过名号又或点头之交而已。不过这时,他们眼中的关切,却是看了唐逸满眼。这等场面直看的唐逸暗叹,心道:“侯府所招的这些人,可说是中原江湖的低层,但这些人的牵挂少了,反比名门更随心随性许多。”
唐逸方才一念及此,就听侯酬勤高喝一声,抽剑出鞘,便朝前跃去!
侯酬勤虽然自信对上那二人之一,都不会败,甚至还小有胜算,但这二人全力相拼之下,要将他们分开,所需的武功可就不只是倍增这么简单。
心下虽然明白,但是以侯酬勤身份却是特殊,这些人都是他邀请而来,侯酬勤又是这侯府主人,所以不论吕钟还是熊虎,哪个都不可以在此刻倒下,便是自己能力不够,却也要拼力一试!
硬着头皮,却也必须上前,但也在这时,侯酬勤就觉得眼前一花,不知怎地,方才那个脸色晦暗的玉川竟然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可侯酬勤前冲之势哪停的住?一惊之下,更是本能的出剑便刺!
但这剑一出手,侯酬勤转瞬便醒悟过来,直是暗道了声不好!可这剑他毕竟是刺了出去,以侯酬勤的修为,哪可能半途而改?
不过接下来所生的一切,就完全在侯酬勤的意料之外了。便见眼前这女子只一伸手,不知怎地,竟然便将自己的右腕捉了住,侯酬勤只觉右腕随即一麻,手中剑自然也便脱手而去。
这还未完,侯酬勤更是被带着转了个圈子,那前冲之力转眼便尽皆消失,脚步也停了下来。
正自有些晕头转向,侯酬勤就听那玉川断喝一声道:“殷仁挡下吕钟,牛二你去拦下熊虎!”声音虽然不大,可却果断伶俐,令人闻之,不由自主,便想听命!
朱玉方是一动,唐逸便已经准备了好,他虽然并不想表现的太过显眼,但他实也不想见那倭寇还未被剿灭,这些义士却先有了损伤,所以朱玉这一开口,唐逸便已离了座位,朝那院里冲去。
当然,唐逸并不可能全力施展轻功,他不过只用了三四分力,可便是如此,唐逸的度在这些人的眼里已经是快的很了。
可也就在这时,众人又是一声轻呼,唐逸只觉得身旁有异,也不转头,心下便道:“这个殷仁可不简单。”
正如唐逸所想,众人惊讶的,正是那殷仁,那美少年的度竟然比他还快上些许,转眼间就过了唐逸半个身子。
唐逸望着那殷仁,心下暗道:“此人的武功已晋剑罡级,且他那年纪怎么看都不到二十,这就更加惊人。如此样人,出现在这里,显然并未去过嵩山,也说明他十有**不是名门中人。”
唐逸心念电闪之间,那殷仁却已抢到他的头前,随即手中剑光电闪,自下而上,直捞上去!
被殷仁过,唐逸自然可以加份气力,追将上来,可他本就有意压制武功,此来又非是与殷仁争输赢,所以真要有个殷仁在自己的前面吸引旁人视线,反才是好事。
“只要能救下这两人,也便是了。”
唐逸方是想到这里,就见那殷仁的剑由下而上,便如海底捞月一般,正撞在吕钟的剑上,随即那美少年手上较力,直将那剑崩了出去!殷仁这一式施来,圆转流畅,半点拖泥带水都无,直看的众人暗喝了声彩,要不是熊虎还未被制住,这些汉子怕早就大呼出口了。
只是在场之中,却有一人暗生了怪异之感,那人便是唐逸。这唐逸离的最近,武功又是远高过那些旁观之人,所以殷仁这一捞,完完全全的落在他的眼里,虽然一时也没有看出不妥,但总觉得他那手势有些不对。
吕钟的剑虽然被殷仁崩了出去,但那熊虎的刀却正要劈下,自己可不能有丝毫迟疑!当下暗慑心神,正巧吕钟被崩飞的剑在半空一转,朝自己而来,唐逸手疾眼快,一伸手正捏住那剑尖,稍是用力,化去剑上余劲,反手朝熊虎的手腕刺去!
虽然身旁忽然多了二人,吕钟的剑更是被来人崩的飞了,可熊虎正战的忘乎所以,一心想胜,只顾把这一刀劈将下去,却没管那许多!
只可惜他如今的对手早换了人去,虽然唐逸不擅使剑,甚至根本没有用过几次剑,此刻更是手捏剑尖,反以剑柄去戳。但终究唐逸的修为高出这熊虎太多,且熊虎攻的又是吕钟而非唐逸,唐逸出手也从容的多,便见那剑柄一闪,又准又稳的点在熊虎的腕上。熊虎登时吃痛,手上更是一阵酸麻,哪还握的住刀?那刀登时脱手而飞。
也直到这时,众人才真正是喝一声彩,纷纷奔出院来,便有人去扶他吕、熊二人的,也有人围了唐逸和殷仁,不住口的夸赞。
殷仁的武功如何,众人早先并不知晓,只知他必然不弱,否则也不会被侯酬勤请来。只不过这里在座的多是南直隶的本地人,殷仁这外来的便就突兀的很,更何况殷仁生的便是美丽,那些粗豪汉子心下难免有些瞧之不起,也便没有人与他攀谈。其实不仅是他,唐逸和朱玉二人也是如此,只不过唐逸二人来的时间尚短,还体会不深。但只见这在座这么多人,也只有殷仁与他们举杯,就足以说明问题。
不过这些江湖人终究只是少来说话,却并没有露出敌意,已算是难得。而如今这些人见唐逸和殷仁出手,救下吕、熊二人,免却他二人两败俱伤之祸,登时转了态度,个个上前夸赞起来。
唐逸装着木讷,心下则是暗道:“这些人也算真性情,倒没有什么做作。疏远就是疏远,欢喜就是欢喜,可说率直。”就如当初与唐灵铃在一起,唐逸觉得少有的放松一般,与这些人在一起,唐逸却也舒心许多。
也就在这时,那殷仁在那谦虚两句,听到唐逸的耳里,忽然大起异样之感。却原来这殷仁倒是与那些直人不同,竟颇有几分名门子弟的感觉。
唐逸久与名门中人相处,一时习以为常,所以进这厅时没能立刻醒悟,不过如今这些普通的江湖人一围将上来,登时将殷仁身上并不多显眼的名门气质,衬托出来。
“莫非他当真是名门子弟?”
唐逸一念及此,那吕钟和熊虎正是被人搀扶着上前,便要来道谢。
对吕钟和熊虎这二人,唐逸倒也不反感,这二人虽然生的卤莽,可却亦分好歹,否则也不会来侯府,等着要去驰援江阴。毕竟倭寇凶残,又兼势大,就算这二人身负武功,此去可也难保性命无忧!所以今日在场之人,无论小节如何,心地却终究良善。
待等吕钟和熊虎二人上前道谢,殷仁一笑,随即指了指唐逸道:“此来能分开两位朋友,在下只不过是出了些许气力罢了。论起功劳,这位牛兄丝毫不让,更有那位玉姑娘指挥有方,这才有惊无险。”
也便在这时,侯酬勤回过神来,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朱玉,接下口来道:“不错,要非玉姑娘临危不乱,又用人得法,怕是今日难免会有死伤了。”
不过说到这里,侯酬勤忽然奇道:“牛兄的武功自然不说,可那位殷兄弟虽是酬勤于路上偶遇,这才请了回来,他的武功究竟多深,便连酬勤都不知晓,玉姑娘方才不过只与他对饮一盏,怎就看的如此准确?知道他必然能拦的住吕兄、熊兄?”
侯酬勤的眼中满是期待,朱玉哪不明白?知道侯酬勤等着自己的答案,要是自己承认早便看出了殷仁的修为深浅,那就等于是承认自己的武功定高过殷仁!
虽然侯酬勤这么试探,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为的,不过是想知晓朱玉的真正实力,好知此行驰援的把握有多大。不过朱玉怎都不可能实说,当下只是沉声道:“既然能进这厅里,本就不会有等闲之辈,在观看他那等的沉稳气度,更过旁人一筹,那可不是随意便能装将出来的。这两相里一合,结果不言而喻。”
侯酬勤并没有自朱玉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朱玉这一番话,却让他的眼前一亮!就见侯酬勤稍一沉吟,随即朗声道:“玉姑娘不仅武功非凡,更是才智无双!只看这临危调度便可得知。想我等驰援江阴,尚还有千余乡勇,这许多人齐去,怎都需有个章法才是。只可惜我们这些人,平日里舞刀弄枪也还在行,但这智慧之上,可便远不如玉姑娘了。”
说到这里,侯酬勤又抬头看了看众人,见这些人都是点头同意,这才恳道:“如此,酬勤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玉姑娘能否做我等此行之军师?”
侯酬勤这一开口,众人转眼便是安静下来。唐逸没了旁人打扰,思绪更快,闻言,登时便是暗道:“这侯酬勤虽然口里谦虚,可却也并不一般。他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可这识人善用上,却也可当得一个佳字。实是未想此番东南之行,竟然也能遇到这等人物。”
毕竟武林中有名的没名的,大都去了嵩山,余下一些,最多就如吕、熊二人一般而已。可谁想这侯酬勤的表现,先是举义旗,筹人驰援江阴,在德行上便已是上上。如今更来求朱玉这个姑娘家做军师。能知人善用,又不十分的顾及颜面,侯酬勤的这等把握,当真有些出人意料。
不只唐逸如此在想,朱玉也大感意外,方才听闻这侯酬勤要比武,好将厅里的数十人分出个武功高低,来应对倭寇时,她就已有些另眼相看了。如今闻言,更是重新打量了侯酬勤一番。
侯酬勤见朱玉毫不掩饰的打量自己,一时有些个尴尬,也便在这时,那些江湖人已经开始纷纷赞同起来。虽然往日里他们不一定瞧的起女子,但方才若任由侯酬勤冲过去,怕是吕熊二人之争不仅破不得,反还会搭上侯酬勤的性命。要知如今驰援在即,侯酬勤出了问题,那可就当真麻烦了。朱玉先是拦住侯酬勤,随后立刻遣殷仁和唐逸出手,这等果断,这等判断,无不令在场的汉子们佩服,那些许对女子的偏见自然也就再不为虑。
朱玉这时也终于把目光自侯酬勤的身上收了回来,当下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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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梦醒汗涔涔。三一五
梦醒汗涔涔。三一五
望着侯酬勤的目光,朱玉微微一笑,也没有多做考虑,点头道:“好。”
见朱玉答的干脆,侯酬勤当下大喜,随即便招呼众人回厅。
吕钟方才被殷仁用剑硬崩一记,受了些内伤,所以再喝不得酒,只有在侯家下人的搀扶中,转到后面休息。熊虎则不过是被唐逸点了手腕|茓道,只要解开,便与常人无异。只是他方才与吕钟战了不短的时间,大为耗力,身上也挂了不少的彩,那些剑伤虽轻,可却也总不能放任。且衣衫上血淋淋的,也终究不好留在厅里,当下抱一抱拳,也回了后面包扎。
有这二人的争强好胜在前,侯酬勤实在是怕再有人受伤,立刻便是更改规则,限定对战之人以三十招为限,若分不出胜负,便就同论,无分高下。毕竟此去为了杀敌,又非真正比排座次,武功上些许的差距,自然也不用太多计较,只要大家的心中有数也就罢了。
至于唐逸和殷仁,这两人方才的表现,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强,一人一剑,转眼破开吕钟和熊虎。就算那吕、熊二人都是攻向对方,疏漏防范,但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在场中人,却也无人敢真起身来承认,就连侯酬勤都没有一点把握。
当然,在众人眼中,朱玉的武功应该更强,因为侯酬勤可比吕、熊二人还要强些,且他方才是当真攻向朱玉,却被朱玉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比较起来,朱玉的武功自然最强。
如此一来,侯酬勤倒也当真有几分相信唐逸的师徒之说了。
众人回到厅里,酒席再开,且有了三十招为限,这比试中虽然不可能完全没有损伤,但最多不过是些轻伤罢了。便如此,直过一个多时辰,此来的三十八人,俱都比过。
宣布比武结束,侯酬勤当下站起来,举杯道:“玉姑娘、牛兄还有殷兄,这三位的武功最强,想来大家没有异议吧?”
这一个多时辰过去,吕、熊二人也都回了来,闻言,自然齐声道是,尤以此二人最是大声。
那殷仁闻言,更是起身笑道:“侯公子可是谬赞,比起牛兄,在下可还远有不如。”
众人闻言,登时一怔,众人当初只看到殷仁先至,比唐逸快上一线,都道殷仁的武功必然也高上一些,更何况唐逸扮的是下人,人们虽然并没有看不起,但心下却总是理所当然的将他排在后面,谁也没有再多想上一想。
不过如今殷仁这一开口,众人方才醒悟,再想想,唐逸虽然度慢些,可他随手取来吕钟脱手之剑,反捏着剑尖便刺中了熊虎的手腕,比起殷仁硬崩开吕钟的剑,还让其受伤来看,总要强上些许。就算在场之人肯定殷仁和唐逸都没有用上全力,但殷仁如此说得谦虚,也总有些道理在其中。
可也正因如此,这些人反是佩服起殷仁的心胸来。草莽汉子最是直爽,一旦服人,却都毫不遮掩,当下便都纷纷开口赞叹。殷仁笑着谦虚几句,而唐逸则继续扮演他那份木讷,却是一语不。
唐逸在那扮的可像,就连朱玉应下做侯酬勤此去的军师,他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波澜。只不过他的心下却没有一刻闲下,对于这个殷仁,唐逸的感觉可是更加古怪起来,只觉得这人实在是与周围人等不同,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比旁人谦虚些那么简单。
再看厅里,侯酬勤见殷仁如此大度,当下也赞叹几句,这高下之分也就顺势而定。以朱玉唐逸在前,殷仁于后,侯酬勤自己则排在第四,吕、熊二人各在五六,其余人等,也都一一排列下去,一时倒是公正的很,无人质疑。
侯酬勤得到朱玉这等的军师,又得唐逸和殷仁这样的高手,一时显得意气风,又便喝了不少酒,直喝得月上三竿,醉不可支,这才各自散去。
也因这时辰着实太晚,殷仁虽有意与唐逸朱玉接触,可暂时也只得放弃,只道明日再聚。
侯酬勤醉了,可朱玉二人得其重用,守在门外的侯府门下自然听的到,这时那侯十五又自奔了过来,便自告奋勇,要给朱玉二人领路,安排住处。
侯十五一边带路,口中则满是尊敬道:“我等十六个兄弟都是老爷领来的孤儿,侯家待我们恩重如山,给我们衣食住处,又教我们习练拳脚。”说到这里,侯十五的脸上却忽是一阵的惭愧道:“可惜我等费力去练,日夜不停,结果却仍然难敌牛兄的一招半式。”
唐逸闻言,暗摇了摇头,这侯十五的基础也算不错,人看起来也是勤奋,之所以武功差劲,不过是未得明师指点而已。所以听侯十五如此说来,唐逸心下倒有些担心这汉子如今受了打击,影响他将来的进境。只可惜自己扮的角色,却又不好多言,当下只得默不做声。
朱玉感觉到唐逸的难处,当下一笑道:“人人皆有缘数,他武功高过你,可并不见得便有你过的轻松。人生在世,总是有得有失,谁也难逃。”
说到这里,见侯十五听的仔细,面上甚是恭敬,朱玉再道:“所以他那份机缘,你也无需羡慕,更无需刻意与自己计较,要知一分计较是进取,再多一分,便就过了,那便是执妄,有害无益。”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地头,抬眼处正是一座幽静院子,虽然不大,可看起来雅致的紧。
见朱玉看着院子点了点头,似是大感满意,侯十五这才松了口气。如今少爷醉倒,一时没能来得及吩咐,几位管家也在忙着几日后的行程准备,一时竟都疏忽了,自己这番擅做主张,实是怕不合了这两位贵客的心思。
至于朱玉方才所言,侯十五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却也隐隐明白了些,当下恭道:“多谢姑娘指教,十五回去,定会好好想想。”
闻言,朱玉点了点头,直等侯十五去的远了,这才对唐逸微笑道:“这侯十五却也有意思。想此番东南一行,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虽然倭寇尚未剿得,可先长了许多见识。”
一指侯十五背影消失之处,朱玉淡道:“虽然普通人家的武功远比不上名门,可这心思却也不差,那侯酬勤的眼界宽阔,还能决断,就连这侯十五,天资也是不错,又肯吃苦,更能听得别人言语。”
唐逸见朱玉如此说话,便知这周围应该没有人来暗听,当下不再装做木讷,点头道:“此行而来,我亦收获颇多,也更坚下不可小觑天下人之心。”
转身进到院里,望着幽静的小院,唐逸继续道:“这些人如今不如你我,只他们不过是没有那份机缘罢了,而非我们真能胜过他们多少。”
朱玉闻言,并没有反对,虽然唐逸这话却也连她都说了进去,但这却也是朱玉所想。
甚至,朱玉还为此一笑,看了看唐逸道:“往日里我听闻江湖中对你的传言,有许多人道你定是个执拗自大之人,虽然智慧非凡,可以一己之力,竟也敢游走于名门之间。但如今看来,他们可是大错特错。”
朱玉之言,说的轻松,也不知是否真心,不过唐逸却也没有计较,只是笑笑,便转口问道:“你如何看那殷仁?”
朱玉进到屋里坐下,先是瞅了瞅桌上空空的茶碗,摇头道:“可惜侯十五终究是个武人,却是连热水都忘记。”说到这里,才转过头来,反问道:“你又如何看他?莫非你对那殷仁起了什么怀疑?”
唐逸眉头微皱,坐在一旁道:“那殷仁虽然混于普通江湖人之中,可他着实与旁人有异,想不注意都难。再说,以他那份武功修为,除去名门,别处可是不多。而他又未去嵩山观看决战,反出现在南直隶,除非他真心怀正义,前来剿灭倭寇,否则必然有其目的。”说到这里,唐逸话头一顿,再道:“自然,那目的好恶有别,却也不能一概而论也就是了。”
朱玉点头道:“倭寇攻江阴,这还是最近的消息,侯酬勤举义旗,更是这几日的事,如此说来,他此来,还真凑的巧了。”
唐逸沉吟道:“说起来,我们在旁人眼中,怕也是如此,但我们自己却自心知,知道自己此来确实凑巧,又绝无恶意。但谁又能知道那殷仁的来历目的?他那武功自然不足为惧,可他的身份却着实可疑,令人担心的,是他背后是谁。”
朱玉看了眼唐逸,忽然问道:“那你觉得他应该身属哪里?名门?还是倭寇?”
说到倭寇两字,朱玉的口气一重,竟闪过一丝的森寒杀意。唐逸眉头一皱,当时朱玉打量那殷仁之时,唐逸还以为这位郡主对那美丽的少年生了什么兴趣,却不想她竟然半分顾念都无,莫非自己看的错了?
“或说这便是生于帝王之家的结果?”
唐逸心下一动,不过对于朱玉的果断,唐逸却是赞成的很,他方才反是怕朱玉因为觉得殷仁美丽而心生了犹豫。真要那样,殷仁若也果真是个恶人,恐怕自己也会身受其害。
不过虽然朱玉想到了那殷仁是倭寇的可能,但唐逸却没有立刻便定下殷仁的身份,虽然怀疑,但也不能因为一己之见而胡乱冤枉。
所以唐逸沉思片刻,只是分析道:“若殷仁真要是倭寇,以他的武功,大可早便在攻打江阴之时,跃进城里,击杀城中脑。如此里应外合之下,江阴城早便会被破去。可如今,既然江阴城能抵住倭寇的攻击,将其击退,那只能说明倭寇中的高手不多,甚至没有。”
朱玉点头道:“这话不错,只是这也不能说明他不是倭寇,只能说明他没有参与前些日的江阴之战。”
说到这里,朱玉看了一眼唐逸,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这么怀疑?”
唐逸眉头一挑,朱玉此言,便是说明她还看出了自己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见唐逸凝神倾听,朱玉当下便道:“我可没有去想他是名门子弟的可能,只是觉得此人的言谈举止,颇为古怪。”
似是回忆方才与那殷仁相处的情景,朱玉继续言道:“其实在旁人的眼里,他的言谈举止应该是没有丝毫不妥的,可也正因为没有异处,才是当真的古怪!也便是说,他那行为举止实是太过刻意做作,倒似处处模仿我们中原人。且来想想,便真正的江湖人,哪个如此在意?失礼便失礼了,就算名门之长,也未必礼数周全到他那举盏饮酒都一丝不苟的地步。”
说到这里,朱玉再道:“且他那举止颇为优雅,可不似民间所能学得的。”
朱玉前面所说,唐逸已是暗里点头,再听闻后一语,唐逸登时沉吟起来,暗道:“论起她的敏锐,我可早便领教过了,果然比我强甚。如今想想,她说的却是不错,只看那殷仁出手,可见其并非拘谨之人。但是席间表现却又一丝不苟,倒真有些太过着意了。”
想到这里,看了眼朱玉,唐逸再是暗道:“且他那动作果然也有些优雅之感,不似江湖中人。想我这些日里周旋于名门之间,眼中满是名门子弟,一时便将他与名门子弟比较,而朱玉则出身富贵,反是瞧出殷仁与江湖人的不同来。”
想到这里,唐逸抬起头来,见朱玉望向自己,当下沉声道:“我们二人所言都非臆测,虽然意见或有偏差,结论也有不同,但总而言之,这殷仁必有问题却是无差的了。”
朱玉也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心下念了念唐逸的推测,点头道:“不错,姑且不论名门还是倭寇,那殷仁此来不会简单也就是了,此人我们定要多加留意。”
说到这里,朱玉一笑道:“想来他也必然会留意我们。”
唐逸闻言一笑,以他二人今晚的表现,没人留意才怪。不过对于自己和朱玉的武功,唐逸可是颇有自信,且二人又都易了容,倒不怕被人识破。
唐逸当下便道:“殷仁虽然值得注意,不过我们也不用去做试探,只要暗里盯住他便是,甚至可以给些他机会,且看他要做什么。”
朱玉也如此做想,当下点了点头,便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忽然转口道:“对了,方才侯酬勤要我做他的军师,我立刻答应了,你会不会生气?”
唐逸被问的一怔,摇头道:“我扮做下人,一切自有你来做主,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朱玉闻言,看了看唐逸,没再说什么,可脸色却忽然有些不好,只道了声:“这屋子我要了。”随即转到里间休息去了。
唐逸眉头微皱,却也没有再做计较,当下推门而出,人在屋外,面色这才一动,不禁摇了摇头,举步寻了间屋子睡下。
其实这院子虽然幽静雅致,可也不大,总共也就两间屋子可睡,朱玉占去一间,余下的那间自然也就是唐逸的了。屋院虽然都不大,可其中布置却是奢华,锦被高枕,望上去,便令人心生倦意。
唐逸的修为虽然日见高深,但也需休息,且这些日里风餐露宿,方才寻到客栈,还未等天黑,便又寻到这个侯府,直忙到如今,才得以好睡。不过唐逸仍然盘膝,先将明目经,还有玄天神功各练了一遍,这才安枕。
便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唐逸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却好似醒来。
“我这是哪里?”
唐逸望了望四周,以他的锐目,周遭的景物竟然看之不清,只是感觉,所处之处大是阴森晦暗。唐逸的眉头微皱,他只记的自己好像刚是在侯府睡下,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之间究竟生了什么,自己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
又再看了看四周,唐逸忽然觉得自己与往日里有些不同,这周遭的感觉也和往日里不同,再一想自己忽然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时不禁暗道:“莫非我在做梦不成?”
自己方才睡下,转眼便起了这许多变化,不是做梦又是什么?
可唐逸刚想到这里,耳旁却忽然传来一丝的低泣,那声低泣幽幽,一丝丝一缕缕的钻进唐逸的耳里,其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心下便似被揪起一般!
“这要多大的苦楚,才会哭的如此凄惨?”
唐逸只觉得这声低泣是那么的熟悉,可也是那么的可怖。唐逸自忖胆气一向十分的壮,可这诡异的地方,低声的哭泣,一时心底竟然寒气直窜将上来,竟然莫明的惧将起来。
那哭泣声时断时续,唐逸努力睁眼去看,却根本便看不到,想要迈步去寻,却又觉得脚下无力!
也便在这时,那声哭泣再度传来,唐逸只觉得心下惊惧,可却又不禁想要侧耳去听,可也就在这时,唐逸忽然一醒,暗呼一声:“不对!我早便失聪,怎能听到声音?”
可也便在这时,唐逸只觉得自己身后忽然一阵寒栗大起,好似有人靠将过来,但自己怎都转不过身去,当下啊的大号一声,推被而起!
正文 梦醒汗涔涔。三一六
梦醒汗涔涔。三一六
“果然是梦。”
想自己睡在床上,怎会忽然远行?更不可能失聪之下,还能以耳听声。
也便在这时,唐逸猛地推被坐起,深吸口气,只觉得背后早被汗水打的湿透!
一旦醒来,虽说这周围仍然昏黑,正是天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但唐逸再无任何惧意,身上也再无一丝如梦里那般的无力可施之感。
也便在这时,房门忽开,朱玉抢了进来,那支小小玉剑悬于身前,微微颤动,似是可以电射向任何方向。也便借着机会,朱玉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唐逸。
唐逸所戴的面具本就能露出毛,所以唐逸那涔涔的冷汗也布满了额头,就如当真的皮肤一样。朱玉也一眼便是看了出来,不过她先四下里看了看,确认唐逸并没有受人攻击,这才上前一步,奇道:“你怎么了?难不成是噩梦了?”
朱玉虽然知道唐逸并没有被人攻击偷袭,可小玉剑却也没有收回鞘里,仍然戒备,小心的紧。
唐逸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合了合眼睛,沉下气来,这才一抹额头汗水,笑道:“确实是做了噩梦。我方才梦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四周昏暗异常,又十分的阴冷。而我身后则有个女子哭泣,心下惊惧,不由得惊醒过来。”
唐逸倒不避讳自己在梦里曾经惧怕过,毕竟噩梦里,心有惊惧,似是这等物事非是人所能控制的了的,与修为胆气都没有关系。
当然,世人皆将梦境推于鬼神之说,可唐逸却并不这么觉得。他反是暗觉这梦境更多的是受心境外力影响,便如他幼时还不懂事,贪玩被罚,未能吃上晚饭,所以夜里饥饿之下,便就曾经梦过据案大嚼,便是此理。
“不过我梦见的是女子哭泣,可我白日里并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受苦,这却为何梦到?”
唐逸好言谢过朱玉,将朱玉送了回去,再无睡意,便就坐在床上,心头的疑惑难解,暗道:“若不是因为我白日里见过哪个女子受苦,那便是夜里听到什么类似的声音,以至我梦里有应?”
疑惑虽多,可这身上湿漉漉的,着实难受,唐逸只好先合上眼睛,默转玄天真气,不多时,将这冷汗蒸的干了。
唐逸活动了下四肢,心道:“虽然皮肤还是有些紧紧的,可终究比方才强上许多。”
等这身上干燥了些,唐逸再定下心来,暗思:“这么多年来,我可少做噩梦,也便只有与母亲逃难之时,食睡不安,心下又是焦虑悲伤,这才有过些日子。直到如今,便是那嵩山决战,满地死伤,我亦不曾再从梦里惊醒过来。怎地今日忽然做起噩梦?”
唐逸眉头越皱越紧,看了看这屋里窗外,心道:“今日虽然我宿于别人家中,可这侯家本就良善,我这武功又远高过他们,可说没什么危险在身旁,那我又为什么睡的如此不安稳?”
想到这里,唐逸再念起那梦中的哭泣之声,虽然人已醒来,可却仍是让人觉得暗有些寒意袭来。且自己虽然没有看到那女子的面容,那女子也没有说话,但那哭泣的声音,自己却总觉得有些个熟悉。
“会是谁来?”
唐逸一时想不通透,忽然心头一动,当下闭目行功,将震骨传声运到极限,一时四面八方的声音,俱都传到耳中。
自从武功猛进,唐逸就再没有将全力运用到震骨传声上,毕竟武功高了,虽然能听的更远,但近处的动响却也变的更大,万一有个什么突然而来的巨响,怕是反会伤了自己,所以唐逸一直小心的很。
不过好在如今还未天明,周围只有些虫鸣草动之声,悉悉梭梭的,就算再大些,也不至刺耳。
唐逸所住的院子比较偏僻,此刻正显出它的幽静来,可也正因为如此地处偏僻,这小院周围并没有什么人,院子的前后都是山石草木,另外还有一道小小溪水,虫鱼自然不少,可人,却是没有一个。
就在唐逸有些失望,只道自己寻不到那声音的来处,或者根本便不是自己听到了女子哭泣,才致噩梦连连之时,忽然一声轻叹传来。那声叹息极其之轻,虽然离的不远,可若非唐逸将功力全开,真会将其漏过去。
闻听那声轻叹,唐逸心下一动,暗道:“莫非是她?”
却原来那声轻叹传自对面的屋里,那屋子里所住下的,正是方才回去安歇的朱玉。
唐逸的眉头登时便是一舒,心道:“这位郡主的身份看似贵不可言,但正因为家世特殊,所以烦恼怕也比寻常人家更多,只不过她于常人面前,不会表现出来罢了。现在想想,怕是方才她于房中念起什么苦事,所以低泣,我这震骨传声如今便是睡着,也在运行,所以听闻之下,传到我那梦里,便就骇人了。”
虽说习武之人,一向警惕,若有动响,必然会惊醒过来,但也并非什么样的响动,他们都会惊醒。就如那草摇虫鸣、又似这若有若无的低泣,多是无害之声,自然不会也醒,否则习武之人可也就别想睡下了。
一念及此,唐逸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只觉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去。
倒不是唐逸有多惧怕那女子低泣,这梦里惊惧,不代表醒来还会如此。唐逸之所以如此着意去寻,实是因为他当年便曾梦到母亲身死,之后回到平凉,不想梦境竟成现实!唐逸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如今忽然梦到女子低泣,凄楚无比,心里不朝别处想,那却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哭泣的声音,唐逸越想越觉得熟悉,必是自己的亲近之人,最少也是熟悉,而自己熟悉的女子可是不多,几乎都是自己关心之人,其中更以唐月为。所以如今寻到是朱玉,唐逸的心才是放下,毕竟他知道朱玉并没有受什么伤害,之所以哭泣,应该只是心下念及什么苦处,这才背了人流泪。虽然心下暗怜朱玉,但唐逸所怕的却是当真寻之不到,才真正的让他难安。
如此一番折腾,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来,唐逸也不再去睡,当下起身,在院里练起剑来。
如今唐逸要遮掩行踪,自然不能随意施展暗器。若是赤手空拳,对上侯十五这样的人,自然简单的很,便是那吕钟熊虎之流,只凭唐逸的眼利手快,却也轻松。但唐逸也不会真就自大起来,毕竟此去杀敌,倭寇的武功虽然不怎么高,但胜在人多,混战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就算自己的修为再比那些倭寇高上许多,可却终究没有学过剑术,敌人多了,又或再起什么意外,一时怕就要忙乱,所以手里握着把兵刃,却是应当。
不过唐逸再是聪慧,再是见过许多名门的施展,甚至与唐星对练不短的时日,可终究没有真正习过剑术。知道与熟悉,这其中的差别可大的很,所以唐逸既然睡不着,那不如抓紧时间来熟悉熟悉。
“可惜我如今连支剑还没有。”
唐逸空着手,在院里游走,心下则是暗道:“一会天亮,定要去寻侯酬勤,问他讨支剑来。”
想到这里,唐逸脚下一慢,摇了摇头,再是暗道:“一支可不够,却应多要几支。毕竟我如今修为已与魂级相仿,可却没有自己随身之剑。其他的剑,任它质地再好,剑罡大力冲击之下,也会碎的。我若以剑气对敌,倒不怕伤了宝剑,可真要遇到敌手,就似殷仁那般,可就真要加把气力。如此一来,必然使不几招,那剑就碎了,所以一两支剑确实不堪使用。”
唐逸方是想到这里,朱玉也自推门而出,想是她冲到唐逸那里之后,虽然回转屋里休息,但也没有了睡意,又见唐逸在院里练剑,当下就出了来,依在门柱旁观看。就见唐逸的手中无剑,可那一招一式,却是颇有章法。
“啊,这是青城的追电二十四剑,这又是少林的伏魔剑法,嗯,这应该是峨眉的乱披风。”
朱玉在旁见唐逸手式连翻,心下默数,不想片刻过来,这名门剑法却被他使了大半!虽然不过只是各派剑法中的几式,但能学的如此有模有样,可也惊人了。
嵩山决战,虽然人人都在旁观,但就算资质上好,能学下一门剑法便算不错,毕竟那万多人战在一起,你争我杀的,谁也不会真将一套剑法使的完全,不是临时变了招式,就是手断脚折,再使不得剑。
更何况唐逸还要指挥唐门,分神之下,还能记上这许多!
不过朱玉方是惊讶不久,面色却又是一变,只不过这一次却满都是疑惑了。
就见唐逸仍然在那舞剑,可那剑式却是渐渐走样,原本还是有板有眼,但如今每一招每一式都越来越不成样子。
唐逸在那凌乱舞剑,朱玉却没有露出半分的嘲笑之意,反更凝神来看,毕竟唐逸既然能时隔十来日,还记的住那名门剑法,方才也使的中规中矩的,那怎都不可能仅过片刻,就全都忘记。
朱玉不认为唐逸会越使越乱,当下凝神看下去,终于一省,心下暗惊道:“难不成他是在融会贯通?”
各派剑法在唐逸的手里越来越不成形,毕竟原本这些剑法就各有归属,青城剑法不会与华山剑法相连,峨眉剑法也不会承启崆峒剑法。不过如今唐逸各取其中一二合适的招式,再加变化,合在一起,虽然越来越不似其本源,但一路剑舞将下来,却是愈加的圆润!
将各派剑法,各取其一,再做融会,这要何等的悟性?朱玉自己都不认为能够做到!
剑法虽人人都可以使得,但真正要其威力大展,却并非依样照搬便可。剑法并非只有剑式剑招,其还要有剑诀,剑法如何与内力相配,这才是关键。若一人习的是阴寒的内功,使的却是阳刚的剑法,这威力定会大打折扣。且各派真气运行也不相同,所以不同的剑法转折之上也自然有差距。
硬要用点苍的炎天神功去施展崆峒的秀水六盘,其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只得其形而不得其诀,不得其内力,那远称不上习得一门剑法,否则十大名门再是守秘,千百年来,也早便被人学的空了,哪还能威震中原武林至今?
更何况这剑法还要与人的性格相符,性情暴躁之人,你要他轻风拂柳,自然生硬难看,哪会领悟其中的轻柔之意?倒不如让他习那雷霆万钧来的痛快。这也是名门的心法武功都不会只有一套的原因,因人施教才是根本。便是青城的清风骤雨一十六剑,看似有风有雨,有轻柔亦有狂急,但使剑之人,也终有偏向,就似行云,总喜欢雨字诀一样,这便是其中的道理。
也正因为朱玉明白这些,唐逸此刻舞来这么多门派的剑法,且还不是徒具其形,她才会感到震惊。可朱玉却是不知,唐逸再如何的聪慧,也不可能越常人这么多,之所以能将这些剑法融会,而不仅仅是空有其形,实是靠了那玄天神功之助。
玄天神功可化万功,这便是包容,玄天神功本身便是包容的很,所以这剑法虽然繁多,但有玄天神功为基,唐逸使来,却也不觉有多艰涩。更何况,就算有些剑式不好施展,唐逸转手便是舍弃不用也就是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剑法终归不是自己的目的,他以后还要以暗器为一生追求之终极,如今融会剑法,不过是日后还在对敌时,不至于临阵磨枪的一时之选罢了。
所以唐逸对那些精妙,而自己却使不流畅的剑招,直接便是弃之不用,根本便不是精益求精,只要融会出一套自己使来顺手的剑法,才是他的本意
也正因为如此,唐逸这一番融会下来,时间用的是惊人的短,可最后的剑法也并没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以朱玉的眼光看来,这套得自名门各派剑招而成的剑法,最多不过二流罢了。不过这套剑法却是属于唐逸自己融会而来,所以施展起来,十分的得心应手。
朱玉看到最后,也是渐渐明白唐逸的目的,可即便如此,即便唐逸由名门这许多精妙招式中,却只融会出一套二流剑法,可朱玉却仍然觉得这足够惊人的了。
而且朱玉也明白过来,当初在嵩山脚下,并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那唐逸确实在模仿学习自己的轻功,只不过他也似如今一般,在融会而已,所以自己再看去,便又怎都看不出结果了。
可也就在这时,唐逸的剑法方才圆润了些,但就见他的手下一变,转眼间就又艰难起来。只见唐逸手里那一剑剑似遇到十分的阻力,甚至往往自相矛盾,竟然还不时的被迫来防,倒似他的对面有人来攻一般。
不多时唐逸越战越是艰难,额头又见汗珠洒下,似是十分的难受,朱玉的眉头忽然一拧,便要起身相阻,可也就在这时,唐逸终于将手一摊,跃了出去,就此罢手不练。
“果然以我如今的修为,算剑还可一试,卜剑根本便摸不到门路,自己与自己为战,听来简单,可真做起来,却难的很,更何况卜剑设身处地,与战的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可非简单便能模仿。”
唐逸松下气来,再想自己方才使剑倒是有些过于着意了,毕竟以暗器为主,分心去学剑,可得皮毛,可知如何更好的与使剑之人交手,但终究不可能进到如何的境界,一人之力终有穷极,暗器剑术,哪能面面俱到?
也便在这时,朱玉走将上来,笑道:“方才可是让我看到好东西了,你最后那些剑,使的矛盾,可是在自弈?”
唐逸倒也并不隐瞒,朱玉推门而出,自己便就知道,可想来朱家特殊,并不会过多参与江湖中事,这朱玉就算多知道些什么,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更何况自己也是自她的身上习得些轻功,今日她来看看,正好算做回礼。
看着朱玉走将上来,唐逸微笑了笑,刻意没有去问夜里的哭泣,怕她面上不好看,只伸起袖子将脸一抹,这才道:“嵩山决战,以行宗主的武功最高,不过除了他之外,做他对手的那位古拙道长,却也不凡,他那剑使来,十分高妙,自有一番意境于其中,方才我便是想来模仿一番。”
说到这里,唐逸稍微一顿,见朱玉听的饶有兴致,当下笑道:“就如朱姑娘所说的自弈,不过这却是那位老前辈剑法境界中的皮毛而已。可也只是这皮毛,我也难以继续下去,自弈片刻,便觉得心魔顿生,只道自己便要一分为二,只好收手了。”
唐逸说的实诚,朱玉歪过头来打量着唐逸,正要开口,却是就听那院外的脚步声忽起。
朱玉登时停了口,转头望去,唐逸这时也感应了到,亦是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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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呼,终于睡饱了,凌晨修改之前的错别字,回书评,加精华,呵呵。
正文 只道心诚意恳。三一七
只道心诚意恳。三一七
“玉姑娘起的可早。”
来人正是侯家的少主人侯酬勤,只见他快步而来,先朝朱玉一礼,随后又朝唐逸看了看,见他满身汗水,当下笑道:“牛兄在练武?”
不过侯酬勤的话方说到这里,却又一顿,因为他看到了唐逸的手里并没有剑,稍一沉吟,侯酬勤随即笑道:“牛兄似乎缺少趁手的兵器?”
在侯酬勤的眼中,这牛二很可能强过那殷仁,说不得甚至已经是剑罡级的身手!可如今看了看,却也没有看出他带了兵刃,就连那玉川也是如此,两手空空。
剑罡级以上,都要人剑合修,就算武功不济,但这常识,侯酬勤却也听过,所以朱玉和唐逸两人所表现出来的矛盾,令他大感不解。
要说这二人学的是拳脚,昨天拦下熊虎,唐逸用的却是剑,且以侯酬勤的眼力,怎都看不出唐逸用的是不是熟练,只知以手捏了剑尖,刺的又那么精准,绝不一般也就是了。
所以今日侯酬勤这么问来,却也有些打探的意思,便见他再道:“此去剿灭倭寇,我们的对手可也强的很,人也甚多,只凭拳脚,怕是太费气力,终究不如兵刃来的锋利。”
唐逸本就想去找侯酬勤寻几支剑来,当下闻言,心下一笑,暗道:“却是省了我的手脚。”
不过唐逸扮做牛二,自然不可能自做主张,只有朝朱玉看去,朱玉见了,笑道:“那可要侯公子破费了。”
侯酬勤一怔,不想这玉川今天的精神很好,虽然脸色还是那么的难看,但这眉眼间流露出来的神采竟然一时难掩,将侯酬勤看的一呆。
不过这侯酬勤随即便感觉到了失态,忙将容色一整,微笑道:“这有何难?我侯家虽不算什么豪富,可些许兵器却还出的起,两位且随我来。”
侯酬勤说罢,便是头前带路。
朱玉朝侯酬勤的背影扬了扬下巴,忽然俏皮的一笑,唐逸见状,心道:“她如今扮的难看,却仍能让这侯酬勤瞬间失神,倒是当真值得骄傲。”
紧上两步,唐逸跟在那二人的身后,不片刻就走出这处院落,回头看看,这小院被假山溪水包裹,可是好景致,昨天来时的天色已晚,虽也知道必然景色不错,可也没有察觉出太多来。
也便在这时,就听朱玉开口问道:“侯公子这一大早赶来,却不知有何要事?”
要知侯酬勤昨天喝的可是醉了,以他那修为,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完全清醒过来,就见他方才来时,那面上仍有倦意,便可得知。但即便不适,仍然这么早便是赶来,这侯酬勤若真无事,那只能说明此人愈的不简单了,竟还在收买人心。
侯酬勤闻言,微微一笑道:“玉姑娘乃是此行军师,牛兄的武功可也高强,我等此去剿匪,正要多多仰仗二位,酬勤又怎敢怠慢?昨日醉酒已是失了礼数,今日再不早来,便是旁人不说,酬勤的心下也过意不去。”
唐逸闻言,暗点了点头,又再是赞了这侯酬勤一番,随即再听他笑道:“更何况那小院子不适人住,酬勤此来,也是要为玉姑娘和牛兄寻个妥善住处,也免再失了礼。”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朱玉眨了眨眼,则是奇道:“那小院子虽然不大,可山水景致却是好的很,周遭无人,睡的却也安稳,怎不适人住了?”
侯酬勤闻听朱玉说到睡的安稳,似是松了口气,随即摇头道;“玉姑娘有所不知,这小院子里死了一名丫鬟,便有家人传说这个小院子煞的很。十五是个粗人,也不懂事,却安排玉姑娘和牛兄住到了这里。”
“煞的很?”
唐逸的心下再是一动,暗想起自己昨天竟然做了噩梦,这倒是凑巧。
便在这时,就听侯酬勤笑道;“酬勤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这院子的名声终究不好,怎可安置贵客?所以今日也是特意来此,且请玉姑娘和牛兄移步,酬勤另备下雅致院子一座,更胜这里。”
朱玉闻言,倒没有表示什么,只道:“客随主便。”
侯酬勤一笑,也就在这时,三人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院前,进了去,只见那院里摆了不少兵器架子,中间一块空地,光秃秃的,显然被人日夜踩踏,应该是这侯府护院们平日里打熬气力的地方。
朱玉和唐逸在侯酬勤的带领之下,也不停留,直穿而过,进到这院中唯一一间房里。唐逸方一踏入,登时便觉得一阵森寒扑来,仔细看去,就见里面明晃晃的,各色兵刃都有。
侯酬勤一指这些兵刃,笑道:“都是些粗陋货,玉姑娘和牛兄随便挑拣便是。”
朱玉虽然随身带着小玉剑,可她那剑却是藏在腰里,小玉剑又精巧的紧,藏在衣里,任谁都看不出来,至于唐逸,他可当真是没有兵刃。
当下闻言,朱玉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走将上去,挑选起来。朱玉挑的轻松,随手寻了支女子惯用的也就是了。至于唐逸,他则就有些与众不同,便见他也似朱玉一般,并不挑剔,能被侯酬勤摆出来的剑,质地都是不差,只不过唐逸取的有些个多了,竟然连取六支。
世人使剑,一支便就足够,双剑合使的就少的很,毕竟人心一处,多了,反而难精。不过因为有行云名动江湖在前,那背Сhā双剑的样子着实引人注目,尤其是年轻人,效仿者倒也有些。不过如今便算使双剑的多些,可与单剑比起,仍然少之又少。
可一人最多使双剑,就算那武帝与德皇一战早传的遍了,但武帝的四剑,也不过是因为他有那以剑御剑的秘法,更是身生四只手臂。如今唐逸更是选了六支剑,登时便让侯酬勤怔了住。
不过侯酬勤也只怔了片刻便将眉头舒展开来,更不多言,只微笑了笑,就再领着朱玉和唐逸去到新的住处,又言道中午设宴,谈那驰援计划,这才告辞走了。
正文 只道心诚意恳。三一八
只道心诚意恳。三一八
“六剑一齐背在背上,可真是威风呢。”
这新的院子比之前的那个风景还要好些,地方也大些,朱玉坐在厅里,看着唐逸把玩新得来的剑,便在那掩口笑道。
唐逸知道朱玉这不是真心嘲笑,自然也没有往心里去,只道:“取一支也是取,反正这些凡兵,我便取上十支,那位侯公子也不会心疼,且我取了这些,终究是有用,非是占人家的便宜。”
朱玉瞥了一眼唐逸,古怪道:“你便不怕他心生怀疑?你取了六支剑,除非是想捞上一把,否则便是怕用坏了剑,所以多拿上几支备用。”
唐逸将剑一支支在背后紧上,笑道:“就凭昨日出手,我们隐藏了武功,谁都看的出来,如此,再做遮掩,反会惹人暗笑,还不如大方一点,反正也都是怀疑。”
说着,唐逸又看了看朱玉手中的那支新剑,再笑道:“更何况我的剑术初练,远不能控制自如,自然要多几支剑来准备。毕竟此去剿倭,那些倭寇用的多是刀,我就更不熟悉了,也无法就地取材。”
朱玉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这道理她自然知道,方才说说,只当闲话而已。不过想起那侯酬勤,朱玉却是再道:“那侯酬勤的胆子可也大,我们的来历不明,他却也敢用之不疑,当真是个人物。”
对于朱玉的评价,唐逸并没有反对,甚至点头赞同,因为他的心下亦有此感。而此刻,那六支剑都已经背的好了,其中一支被唐逸取出,握在手里,暗催内力,多做感悟,也好把握尺度。
便如此,时间过的飞快,就在唐逸沉于力道的把握之中时,侯府家人奔来,便道午宴已备置齐整,只等两人入席。
当下朱玉和唐逸起身,再去吃过一回,宴罢,侯酬勤再上得香茗,这才把那江阴之战的细况,说了一遍。
原来倭寇先是自海入江,而后登岸,沿途烧杀yin掠,无恶不作,直至杨舍镇,才被当地的老英雄许蓉阻住,败了一次。不过那次倭寇来的人不多,其中更没有高手,所以败退之后,并没有半分惧意,反更纠集几近千余,重又扑至!
如此,倭寇势大,其中更有些对于普通渔民百姓来说,已经是难攀的高手,所以杨舍镇再难守得,终究被破了去。那许蓉也在战时受伤昏迷,之后被族人拼死救了出来,免了一劫。
那些倭寇则在杨舍一番劫掠,之后贪欲更盛,竟直扑江阴。
江阴城并不多大,不过好歹也是县城,其中财资远不是些村镇所能比拟的。只不过既然是县城,那也自然有城墙守护,千多倭寇,又无器具,哪攻的了?自然无奈退去,不过这一退却并非当真退去,而是又要纠集更多倭寇前来。
也正因为之前倭寇一路的驱赶,这周围的百姓都纷纷逃到江阴城里,江阴的粮草也登时便是告急。眼见城里百姓两餐改做了一餐,再支持不了多久,江阴县令钱錞不得已,只好率守军出城,好通粮道。
“可这东南守军,本就是我朝最弱之处,又兼人少,自然难以抵敌。之前千多倭寇无奈而退,实是因为没有攻城器具,又亏了那位在杨舍击退过倭寇的许老英雄的协助,这才保得江阴未失。但这也仅仅是守城而已,要出城一战,可便艰难太多,那江阴县令钱錞虽然亲自率众而出,且也借得了粮来,可当他带着粮草而归时,正遇倭寇纠集的那三四千众赶来,一番大战之下,终究寡不敌众而亡,那粮草也被倭寇掠了去。有着这许多粮草,更增敌焰,倭寇也有了围城的资本。”
侯酬勤于厅中沉声说着,直听得那些江湖汉子目眦欲裂!念起倭寇一路烧杀yin掠的惨烈景象,哪还沉默的了?当下便都拍案而起!那吕钟受的伤并不重,这一夜修养,已经好了大半,当下更是直喝道:“早知如此危急,这饭不吃也罢,还不如早些出,把那些倭寇尽都宰了!”
吕钟这又一声喝,群情更是激昂,唐逸见朱玉在旁微微点了点头,心道:“这些江湖人仍是心系家国,想来如今一战之后,她回去家中,也必然会为这些人说些好话,便算朝廷没有嘉奖,可日常里,却也会多有照拂,对于东南武林来说,终究算是好事。”
想到这里,唐逸再看侯酬勤,就见他也正是望将过来。此番酒宴,朱玉可是身为军师,自然坐在侯酬勤的身侧,侯酬勤微一转头,便是看到。就见侯酬勤先是伸手虚按了按,等群雄声势稍歇,这才道:“此战我们必然要去,否则酬勤也不会舍了家财,邀大家前来共襄义举。只不过那倭寇的行踪进退,颇有章法,我等自然也不能卤莽行事。且那江阴城外几近四千倭寇,其中还有不少高手,就算有大家的相助,可也是敌众我寡。所以此行必然要有计划,谋定而动。”
说到这里,侯酬勤朝朱玉一礼,郑重道:“玉姑娘乃是我等此行的军师,这如何驰援一事,却也要听姑娘的高见才是。”
侯酬勤这一说,众人都是一醒,暗道:“对啊,我们不还有位军师?”
一念及此,众人的目光都是望了过来。
朱玉见状,起身问侯酬勤道:“听闻侯公子除了招集武林义士,也招了许多乡勇?不知那些乡勇又有多少?装备如何?”
就见侯酬勤答道:“乡勇共一千一百二十人,也多是精壮汉子,许多人甚至是被倭寇攻破家园,落难至此。所以不仅个个强壮,更是满腔怒气!临到敌时,绝对不会退缩半分,必然个个奋勇杀敌!”
说到这里,侯酬勤的话声一顿,摇了摇头道:“至于装备,兵器倒是不会少了,只是那披挂,酬勤确实难以寻来。我等如今举义旗,朝廷放任不管,已是看在倭寇事大的份上。可这披挂不比武器,等闲哪里有制?自然难以寻来。”
侯酬勤说的婉转,不过朱玉和唐逸听的明白,这却也是无奈,毕竟民间聚上这许多人,兵刃齐全的,又非武林盛会,若是往日,哪可能允许?想是早便拿到狱里去了。如今就算倭寇势大,这披挂盔甲也是不可能随便给了的。
唐逸心下通透,不过却也不由得望向朱玉,她的身份特殊,不知可不可能寻来些?但唐逸也只是想想,转眼便就放弃。毕竟朱玉的身份虽然尊贵,可也正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更不可能寻来披挂盔甲。
侯酬勤知道这时不能打击士气,当下再道:“好在倭寇也没什么盔甲,那些人甚至连衣衫都是不齐,甚至都赤了腿来拼杀。他们之所以凶悍,实是因为其悍不畏死,再加倭刀也是锋利,但护甲却是没有的。”
朱玉点了点头,再问道:“那江阴城里如今谁是主事之人?“
侯酬勤道:“是那许蓉许老英雄。”
说到这里,虽然朱玉一直在问,并没有给出什么计策,不过侯酬勤却知,要定下计策,必先知己知彼,所以朱玉这一番问来,侯酬勤不只没有失望,反是更坚了信心,只管问道:“军师可有妙计?”
朱玉稍一沉吟,随即便道:“我确实有个法子,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先请教侯公子。”
侯酬勤见朱玉说有了对策,当下精神便是一振,忙道:“军师且问,酬勤必然知无不言!”
朱玉点头道:“那位许蓉是个什么样的人?往日里的口碑又是如何?”
侯酬勤当下便道:“这位许蓉许老英雄乃是杨舍斜桥人,在当地本就颇有名望,为人正直的很。此番屡与倭寇相争,护我百姓,声望更是极高,如今江阴县令身死,整个江阴县应是以他马是瞻。”
朱玉点头道:“这便好,既然他的声誉如此之好,且他于如今的江阴城,便如擎天巨柱。那若是城中有人因为贪生怕死,想以许蓉的性命来换自家安全,侯公子觉得,那些倭寇会不会欣喜万分?”
侯酬勤和在座众人闻言,俱是面色一变!不过唐逸闻言,却登时明白过来,当下暗道:“如今论起战力,我们却是不够,如此,便只有使诈才是。”
那些江湖草莽自然不会动这脑筋,当下甚至就有人要怒起,不过却被侯酬勤以手势按了住。侯酬勤不似这些人般的冲动,如今想了片刻,也有些明白朱玉的意思,只不过还不十分的明白,当下请教道:“酬勤愚鲁,还望军师明言。”
朱玉当下便道:“不论哪个城里,都会有大富之人,江阴粮草不足,实是无奈,那这些大户人家的粮仓也必然会成为目标。如此一来,为了家业,也为了不在城破之后被倭寇劫掠,有人会勾结倭寇,却也合情合理。”
侯酬勤闻言,忽然明白过来,喜道:“军师可是说要让那城里的富户假做奸细,与许老英雄合演出戏,引得倭寇入城,随后伏而击之?”
正文 只道心诚意恳。三一九
只道心诚意恳。三一九
使计引倭寇入城,再做伏击,所谓富户出卖许老英雄,不过是演戏而已。
侯酬勤这一问,那在座的江湖汉子终于明白了些许,虽然不全听的懂,可最少知道朱玉并不是要真去帮助倭寇。
至于朱玉,根本便没有去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若这些人能只听半语而知其意,也就不用自己来出谋划策了。所以朱玉只管言道:“不错,既然敌众我寡,那自然不可能硬来。正合奇胜,明里驰援,以迎倭寇,暗里用计,先于城里布好埋伏,待等夜里,诱那倭寇半入,再合上城门,将其一分为二,尾不能相顾。如此,这四千人,入城的不过只有两千,骤被伏击之下,必然大乱。那时江阴满城百姓大可尽选精装,同力杀之。至于那城外两千倭寇,便有我等来对付,虽然论起人数,他们还是多些,但无论气势心态,都是我们占优。”
说着,朱玉一指那些江湖汉子,再道:“更何况有我等以剑助之,那些倭寇慌乱之下,溃退自是必然。”
倭寇虽然凶残,可也并非没有逃过,只不过要看那局势是否当真不可收拾而已。
唐逸闻言,则是暗道:“不错,只要他们一心逃命,我们便可追而逐之,察其根基所在。”
侯酬勤此时闻言,拜服道:“军师果然妙计!那倭寇围城,虽然他们的粮草足够,可也要担心我朝援军驰来。且那些倭寇数目不小,也非简单就能凑的齐整,此番也定下了大气力,拖的越久,其心下也应是焦急。如此,只要给他们里应外合的机会,想来不愁他们不上钩。”
朱玉点了点头,她之所言,正是此意。不过这时,那吕钟忽然开口道:“说起援军,这应天府的守军怎么不动?我们都知道江阴危急,他们难道就这么坐视不理?”
侯酬勤闻言,无奈道:“东南守军本就不多,且应天旧都,任谁都不敢妄将守军调离,万一那倭寇趁了这机会袭来,谁都担待不起。”
这话虽然不错,可让人听起来却不是滋味,尤其这些江湖汉子,便更有人大骂朝廷,一时朱玉脸色都有些不好。
侯酬勤倒是没有看出来,他只道朱玉的本来脸色就是如此,不过唐逸却看了个满眼,心道:“这朝廷也是他们朱家的,以她的性子,眼看东南百姓被倭寇屠戮,朝廷却使不上力,就算如今倭寇齐聚一起,不再流窜,却也无法以大军击之,心下必然不会好受。”
唐逸刚想到这里,就见朱玉的面色一整,似是转眼便恢复了正常,又开口问道:“那我们如今准备的如何?”
侯酬勤闻言忙道:“若是一切顺利,明日早上便可起程,直赴江阴!”
众人闻听明日便可走,虽然不似立刻动身那么快,但也不算慢了,怨言也便少了许多。
朱玉闻言,点了点头道:“此去联络那江阴城中的许老英雄,送信的人越少越好,这才可以避开倭寇的耳目。且此人的武功又必须高了,也才能自那倭寇的重围之下,进得城里。”
说着朱玉抬头,朝这厅里一扫,那些江湖人个个便都挺胸昂,只想军师选了自己完成任务。
朱玉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看过,经过殷仁之时,便见这美少年朝自己微微的点了点头,也是示意。以这殷仁的武功,此去突破重围倒还真有可能,虽然不能保证十成十的把握,但总比那些江湖人强上许多。至于智慧,殷仁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就其冷静上来看,也比那些人强上不少。
不过朱玉只是将目光稍微在殷仁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便移了开去,转对侯酬勤道:“此去送信之人不仅武功要高,更要能遮人耳目。”说着,一指殷仁,再指了指自己和唐逸,朱玉直道:“如今武功能够胜任的,便只有殷兄、牛二,还有我这三人。”
朱玉这话一出口,虽然让许多人失望,可却也是在理,毕竟这几近四千倭寇围城,要突破进去,更要遮掩行踪,那可是要硬功夫的,半点都马虎不得。要知道,朱玉这一开口,可是连侯酬勤都被剔除在外,这些人自然也不好再争。
侯酬勤也不意外,只是点头道:“此去送信虽然重要,可我们的真正高手也只有军师三人,去的多了,我们的实力必然大减,且人越多,越容易被人现。”
朱玉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只能派一个人去,且这人还不能太过醒目。”
朱玉这么一说,殷仁的脸上忽然微不可察的一凝。确实,这殷仁的武功虽然还算不错,但那副容貌实在是太显眼,若是蒙了面,反更惹人注目。
如此说来,殷仁不合适,朱玉又是军师不能妄动,那余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侯酬勤当下点了点头,朝唐逸一拱手,恳道:“那便只有劳烦牛兄了。”
唐逸如今一副农汉模样,走到外面去,自然不会引人注意怀疑。如此,计策定下,众人各自散去休息,只待明日出。
“军师端得是妙计。”
众人散去,侯酬勤留下朱玉和唐逸,又再谢道。
朱玉平静的很,这点点计策根本不算什么,并没有值得她欣喜之处,只是道:“侯公子也不必客套,其实侯公子如今也还有些个迷惑才对。”
侯酬勤闻言,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随即笑道:“军师果然神机妙算,便连酬勤心下在想什么都是一清二楚。”
朱玉一摆手道:“这不算什么,方才那些都是我有意为之,吕钟他们没有察觉,很是正常,可似侯公子这般心思灵慧之人,哪能一无所觉?至于有心人……”
朱玉说到这里,面上煞气忽然浓郁起来。
唐逸在旁站着,心下更是通透,侯酬勤所谓的疑惑,乃是朱玉为什么将这秘计公之于众。要知这些江湖人虽然前来相助,可往日里相熟的并没有多少,谁知哪个口风不紧,泄露出去?又或本就包藏祸心?
不过唐逸却是明白,朱玉之所以这么做,不是考虑不周,而恰恰是她考虑的周全。
“她这么做,不过是引蛇出洞,好在起程之前,肃清队伍之中的不安之人!”
也正因此,朱玉才会有这满面的煞气,倭寇残害百姓可恨,那助外人来残害自己人的败类更是可诛!
唐逸方才想到这里,就见朱玉言道:“至于那些有心之人,闻听我等计策,必然要赶在明早我们动身之前,将消息传将出去。”
侯酬勤的眼前一亮,一拍手掌,叹道:“如此,我们只要留心注意,便可将那些可能的奸细一网成擒!也正因此,军师才并没有保这秘密。”
说到这里,侯酬勤忍不住起身,在厅里走了两步,这才猛然转身,朝朱玉一拜道:“军师可是神机,酬勤对此番驰援,队伍中是否会有奸细,心下也是一直无底,可又苦于无法识破。不想今日玉姑娘简简单单的几言,便就解了酬勤心底的难题,想是那倭寇已惹天怒人怨,这才派得玉姑娘前来。”
侯酬勤这话中甚是恭维,说罢,竟又朝那厅外拜了拜,似是拜那青天,降此人才于己,帮助自己驰援江阴。
唐逸在旁冷眼看着,只道这侯酬勤虽然有些夸张,但其心之诚却是无疑。
拜完天,侯酬勤的神色更佳,当下再与朱玉商量其他细节,就如江阴一战如何布置等。
“这千多人先在那江阴城外停下,之后再派牛二进城,有这援军在外,想来那城里的许老英雄便算不是十分相信,也只有冒个险了,毕竟那城中可再坚持不了多久。”
朱玉不徐不急的道:“如此,之后便一如之前计划,断倭寇于城门,分而击之。”
商议妥当,朱玉和唐逸再回到住处里,二人也便分了开来,各自休息。
“一切顺利。”
唐逸坐于椅上,闭目静思道:“那些倭寇虽然凶残,可似也未有什么枭雄领军,江阴城里有那位许老英雄,外有朱玉施计,破之不难。”
对于朱玉大出风头,唐逸的心里却是半分都不嫉妒。自己之所以要功劳,不过是为了在唐门立稳脚跟,为的是唐月的未来。如今嵩山决战过去,唐门一人未损,仅这一项,已经足够稳固自己在唐门中的地位,其他的便等寻到倭寇的落脚之地,由唐月率众击之。
至于眼下的江阴一战,实是计划之外,且杀了那些倭寇,救得江阴百姓才是当务之急,只要能将这事做的完满,便是没有功劳,却也不算什么。
不过唐逸将眼下一战的得失看的很淡,但心下却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的感觉,倒不是朱玉前后的筹划有什么不妥,而是太过妥当,也太过顺利,以至以前处处艰辛的唐逸竟然觉得有些不适起来。
“这名门间争斗的诡诈,那些倭寇哪比的上?似那般的艰辛又非处处都有,我却也是多想。”
唐逸当下摇了摇头,不过那份不安却总是隐隐。
既然安不下心来,唐逸干脆也不再静思,起身便是走出屋来,去寻朱玉,便道如今还有些时间,不如且去看看那些乡勇,好知这些人的战力如何。
朱玉闻言,也没有反对,便与唐逸出了来,找到侯府家人,方才问了路,便听一旁有人道:“军师和牛兄这是要去哪里?”
不用回头,唐逸便知道说话的正是那殷仁。侯府招待客人的房舍都在一处,平日里遇到却也不算什么,所以唐逸也并不觉得奇怪。
就见殷仁紧上两步来在跟前,又是一礼,朱玉也不隐瞒,当下便将要去的地方说了。闻听唐逸二人是要去看那乡勇,殷仁便是喜道:“在下却也正是想去,不知可否同行?”
朱玉没有反对,这三人再行上路,又走不多时,便见前后来人愈加的多了。却是那些江湖人都道明日便要出,心下也是按捺不住,纷纷出来走走,正巧有人也想要去看看那千余乡勇是否有侯酬勤所言的精壮,于是两个三个的,渐渐汇在一起,都朝了一个方向而行。
行到半路,这些人见到朱玉也是来了,心下都仰慕这位军师,当下一个个见过,随后以吕钟熊虎领头,纷纷跟在朱玉的身后,一时竟然隐隐以她为。
千余人,听来不少,可真要是挤些,却也用不了多少地方便可容下。尤其那些乡勇大多是家破人亡,早便一无所有,哪还会挑拣住处?侯家将仆役柴房马厩一一清理出来,倒也够了这些人暂且安身。
不多时,众人终于到了地方,远远的便闻人声鼎沸,也正巧侯酬勤定下明日起程的消息传来,这些乡勇本的报仇之心更炽,那愤恨之声也更加响亮。
这些江湖汉子都是来自百姓,说起要剿灭倭寇,更是异口同声,不多时便与那些乡勇混的熟了。也便在这时,话说的多了,听闻这些乡勇说起那倭寇的残忍处,便是朱玉和唐逸这般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禁为之色变!毕竟之前再如何听闻倭寇的凶残,不过都是旁人叙述,哪及的上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人所言?
就听有人道:“我那爹娘都死在倭寇手里,娘都五十多的人了,死前还遭那些畜生**!”
更听熊虎身前的一个汉子哭道:“俺那媳妇怀了娃,眼看便要生了,倭寇却是在俺眼前,将她的肚子剖开,把我的孩子挖了出来,再用刀挑了!”
熊虎这高壮汉子闻言,“啪”地一声,一掌直拍在旁边的围墙之上,登时一方硕大的手印深陷!不过以他那份功力,这手印虽然能印到墙上,但想来他那手掌也不会好受的了。只是熊虎如今怒火中烧,却是浑不在意,咬牙切齿道:“这群天杀的畜生,回头到了江阴,便看你家熊爷爷杀个痛快!”
不过熊虎骂完,却又是转过头来,瞪着那汉子道:“你这厮生的也算高壮,难道就看着你媳妇被人破开肚子?便是死也要与他们拼了,才不枉你生做男儿身!”
熊虎这一沉下脸来,可也狰狞的紧,但那汉子却并不害怕,当下一抹泪水,将身上的衣衫扯开,露出胸口一道长长的疤痕道:“当时俺早便受了这刀,倒在地上,哪还动的了?那群畜生只以为俺死了,却不想俺终究活了过来,直养了半年才好。本来想去找那倭寇拼命的,可那些畜生四处流窜,我却哪里寻去?正好侯公子举了义旗,俺便跟来,要杀倭寇,俺哪会怕了?”
熊虎闻言,知道自己却是错怪了他,倒也干脆,当下便道:“好!方才是我熊虎错了,等到与倭寇争杀之时,我必会给你留几个,让你杀来过瘾!”
就似熊虎身前这汉子一般遭遇的,千余人中却是不少,要在往日里,一个两个,便就足够震撼人心,更不说这十个百个,只听那一声声道来,其中满是血泪!
闻听这等惨事,漫说旁人,就连一向自诩冷静的唐逸,心下都如翻起滔天巨*一般!赤瞳竟隐隐开启,那玄天神功的坤字诀也自行运转起来!要知道如今唐逸已经熟悉了玄天神功,这般自动运行的情况早就少见的紧了,如今只能说就连唐逸自己也已经无法控制住愤怒的情绪!
不过坤字诀这一运行,唐逸终究是冷静下来,也便在这时,唐逸的心下一动,却没有阻止赤瞳的开启,反还加了把力,一时眼前尽赤,一切也又都慢了下来。
这时在场的千余人,闻听惨事,哪个不是目眦欲裂?红了眼的可不只是唐逸一个,所以唐逸倒并不担心被人怀疑。也便在这时,唐逸的赤瞳一转,便将这场中自己想要注意的人的表情,都印在了心里。至于旁人眼中,唐逸这赤瞳快的却似没有动过一般。
“殷仁。”
唐逸的赤瞳扫过,终于寻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对这殷仁,唐逸一直怀疑,只不知他究竟是名门中人,还是倭寇,不过如今一看,唐逸的心下却是忽然通透起来!
“这殷仁虽然也在那里悲痛,可他那悲痛之下所隐含的却俱是冷漠!如今这番情景之下,身为我朝百姓,谁不义愤填膺?若真是天性凉薄,却又为何来应义举,去杀倭寇?”唐逸的心念电转,坚道:“如此看来,这殷仁十有**是那倭寇!”
不过唐逸的心下虽然已是认定,但没有半分出手的意思,一来,这毕竟没有证据,二来,唐逸还不想打草惊蛇。
缓缓将赤瞳收了,唐逸转眼再看朱玉,便见她那薄薄的嘴唇紧咬,眼中煞气之浓,便连唐逸看的都是心惊,心下再是一动,暗道:“那些倭寇横行多时,恶事做的尽了,今日可终于惹来了他们惹不起的人,此行便算是那些倭寇末日的开始!”
正文 渣滓难免,三二零
渣滓难免,三二零
一时那千多人愤恨之气,几欲透天而出,唯有那殷仁的骨子里冷静淡漠,至于唐逸虽然被玄天神功自行安抚下愤怒的情绪,但眼中赤色并没有尽去,面上看来,倒还是一副被气的眼都红了的样子。
望着眼前这些被候酬勤称为乡勇的人,实则他们远不是真正乡勇所能比拟,几乎人人与那倭寇都有深仇,等到战时,这些人的力量绝不会弱过那些倭寇!
“如此一来,朱玉的计划更好实行。”唐逸想到这里,暗中点了点头。
此处气氛极为压抑,唐逸若也是愤怒,那倒并不会觉察出来,但他此刻被玄天神功的坤字诀压了下来,心下冷静的很,但眼前之惨景又偏偏令人忍不住要怒冲冠!明明要愤怒却又怒不起来,这种古怪的感觉令唐逸颇不好受。不过眼看就连朱玉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回过神来,唐逸摇了摇头,也只有硬着头皮陪将下去。
终于,再是愤怒悲伤,也总有完结的一刻,众人最后还是散去,各回各的住处。当然,人们心中的怒气可不会平息下来,便都在等明日出,多多手刃倭寇,好出一出胸口的这股恶气!
朱玉回到院里则没有放唐逸离开,而是拉了唐逸坐下。唐逸知道朱玉有话说,便就耐心等待,直过了半晌,朱玉终于开口,不过所言,却颇有些出人意料。
便听朱玉缓道:“万剑宗重出江湖,大概是五年前。”
唐逸一怔,不想朱玉忽然自剿倭说到了五年前的万剑宗。但唐逸并没有Сhā口,朱玉的智慧不下于己,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说些无用之言。所以她如今提起万剑宗,那就必有其原因在里面。
唐逸在那凝神听着,朱玉则是自顾自的言道:“万剑宗重出江湖之前,中原名门鼎盛,那时正值天山剑派出了岔子,这些大派便趁机想要南下。世人皆知名门大派多在中原以北以西,这东南并没有大派镇守,而如今东南又是富庶的很,哪个名门不会垂涎?”
说着,似乎有些自嘲,朱玉笑了笑道:“那时我还小些,便总觉得名门大派好生可恶,各占了好大地盘,还不知足,却非要将那东南数省之地都吞下去。”
唐逸闻言,暗里一算,心道:“五年之前,她应该不过十来岁,再是聪慧,有这想法也不足为奇,再说,这也多是事实,名门大派确实有些贪得无厌,否则也不会有这嵩山决战之举了。”
不过唐逸却也有些个奇怪,这话并没有什么错处,为什么朱玉要自嘲?
再见朱玉,这少女似是深陷回忆之中,轻道:“那时我也任性,便想去看看这外面谁最厉害,比我那老祖宗又差上多少。所以我找了机会悄悄的溜将出去,想去剑竹岛上见识一番,看看那三个人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一般。”
说到这里,朱玉的脸上有些颓然道:“那时我刚到了登州,正看到行云与夜魔大战,这两人的武功在那时虽然不过化形,可战的却也热闹的紧,我一时性起,却是将身份露了。不多久,便被老祖宗捉了去。”可转眼,朱玉的脸上却又满是崇敬道:“不过老祖宗却也当真疼我,闻听我总要上那剑竹岛去,终究还是应下了。”
朱玉似乎因为念起那位老祖宗对自己的疼爱,终于自方才的出离愤怒中恢复了出来,脸上渐渐平静,抬头望了望唐逸,问道:“那剑竹岛上只有几条小船,大船若不是到了日子采买,一般是不会驶出来的,剑竹岛上的人又不认识老祖宗,也不会让他登船,那你猜老祖宗如何带我上的剑竹岛?”
说起她那老祖宗,朱玉的脸上登时微红,满是骄傲崇拜。唐逸见了,也不想她太过被那愤恨所扰,当下便顺着她的意道:“我却怎知?”
朱玉似乎就等了这句话,一笑道:“我那时也只想随便征只渔船也就是了,不过老祖宗却不想惊扰百姓,当下只自树上折了根树枝,抛到水里,然后抱着我,便就这么直去了剑竹岛上!”
唐逸本想随着朱玉说上两句,好安下她的心来,可谁知竟然听到如此不可思议之事,一时竟然呆了住!
朱玉见唐逸少有的惊讶表情,得意道:“少林总道他们那祖师达摩所谓的一苇渡江,可比之我的老祖宗又算得什么?”
唐逸确实是被惊了住,心下只道:“这朱家老祖宗当年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地步?”不过转念一想,却又暗道:“也难怪德皇前辈临终之际,反复提及于他,便道那位老前辈是他终生所向了。”
不过朱玉说到这里,脸色却又是一变,摇头叹道:“不过老祖宗上了岛,那剑竹岛正经过一场大战,当时的三大通天高手中最强的天命却是死了,那太叔盛和东文鼎虽然厉害,可依我看来,却怎都比不上老祖宗的。”
唐逸听到这里,除却感叹朱玉的那位老祖宗之强悍,也是得一段武林秘辛,虽然并不详尽,但当年天下第一的天命果真是死在剑竹岛上,这却再无疑问。
也便在这时,唐逸就见朱玉直视着自己,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忽然与你提起往事?”
唐逸摇了摇头,如实道:“不知。不过想来,应该与今日倭寇有些关联吧。”
朱玉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关联。那日老祖宗在岛上留了一天,让我玩耍,我那时还小,却也并不在意,便就当真去玩,可直到回转,我才现,老祖宗的兴致可不高,竟还少有的郁郁。”
朱玉一仰头道:“你可知这天下间早便没有几件事,能让我的老祖宗叹气么?”见唐逸闻言摇头,朱玉也不以为意,只道:“我那时便去问老祖宗,老祖宗并没有与我多言,不过我现在却是有些明白。”
朱玉望了望窗外,侯府位于应天城内,自然安静详和的紧,可谁想的到,不过百多里外,便有无数百姓惨遭屠戮?便有满城的百姓枯等城破?
“也许太叔盛早便想过,也许他所做的只是凑巧。”
朱玉望着窗外幽幽道:“万剑宗重出江湖之前,嵩山之盟定下九主九辅,这九主乃是当年十大名门去掉天山剑派而成。九辅,想来你也知道,就是前些日里的十辅,再将那沙海天山去除。”
唐逸点了点头,虽然朱玉对德皇并没有多少尊敬之意,而是直呼其名,不过想她那老祖宗的武功身份,以及当年所做所为,自己也隐约知道一些,却也有资格如此。更何况朱玉并非武林中人,也不好纠正于她。
朱玉对此则是浑然不觉,只顾道:“当年各派于嵩山之上,定下九主九辅之策,说是为了让名门与那些差一些的世家门派共治中原,但明眼人自然看的出来,那却是名门强盛,二百年后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朝外扩张而已。至于那九辅之地,便正是他们的目标。”
对此,唐逸有过耳闻,只不过他入这江湖时,万剑宗早立稳脚跟,中原武林已经分做东西两盟,自然就没再花费气力追究,不想今日朱玉却又提了起来。
唐逸当下暗道:“九辅多在东南一带,其地富庶广阔,名门实力正值颠峰,动这心思却是毫不意外。”
唐逸刚想到这里,便听朱玉言道:“原本那二百年前的嵩山之盟,其中便有一个规定,约束名门不可越界而出。不过二百年后,这些名门展壮大,终于按捺不住,定下九主九辅之余,更是将这一约束打破,便道若当真九辅有事,大可去得救援。我那时只道名门好不知羞耻,不过如今想想,当年名门若当真将九辅吞并,虽然于中原江湖看起来,以强凌弱,根本便是有失道义。”
说着,朱玉的口里一顿,指了指窗外,再道:“但真要是五年前,这东南就被名门重新分了,如今东南处处都有名门坐镇,倭寇可还有胆前来?便算他们有胆,也全不会是名门对手,这东南武林虽然受了些伤害,可远不及我百姓得利之丰!”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暗道:“果然,这人与人的立场不同,所闻所见虽然一样,可得到的结果却就大不相同。就如那殷仁,我虽然对他起了疑心,可却以为他是名门中人,朱玉则是自他那礼仪下手,觉察出了不对,便道这人应是处处模仿我天朝礼仪的倭寇。如今这江湖和百姓在她的眼中也有区别。江湖人自然以江湖为先,可朱玉却不是江湖人,她自然便以百姓为先。九辅、百姓,不同人看来,轻重却也不一。”
朱玉说到这里,把那指着窗外的纤纤玉手放下,摇头道:“太叔盛当年不想中原武林大乱,便有意把九辅之地喂与名门,令名门得了好处,一时不思争杀,安心再做展。不说这法子是不是当真想到了东南百姓,可就结果看来,只要名门在东南立住脚跟,那倭寇自不足患。”
唐逸也自点头道:“倭寇之患并非仅仅起于今日,二十年前他们便侵过剑竹岛,更早之前也便杀了百姓,若说德皇前辈当真没有想过,却也并不通顺。”
朱玉没有反驳,只是道:“不过太叔盛毕竟只是江湖人,他终究还是重江湖而轻百姓,九主吞并九辅后,有利东南百姓,也不过是顺便罢了。”
唐逸闻言,眉头却是一皱,似是要说什么,可却终究没有开口。
朱玉根本就没有注意唐逸的异样,只管再道:“只可惜万剑宗再现江湖,这一切的布置便又乱了。虽然太叔盛又寻了东西两盟的法子,把这江湖稳定下来,但也终究是冒险,他将安危系于一身,就太狂妄了。”
朱玉说到这里,唐逸听的很有些不舒服,摇头道:“德皇前辈如此做却也是出于无奈。当年名门眼看便要战起,真要无人阻止,那结果不会比今日好上多少。而德皇前辈利用各派矛盾,将中原武林一分为二,再以自身威慑两方,这才保得中原武林的安稳。否则也等不到今日,那胡人倭寇早便于五年前大举侵来,哪还用等这数年时间?”
朱玉闻言一震,对着唐逸看了看,又沉思片刻,终于点头道:“是我错了。”
唐逸怔了怔,不想这心高气傲的朱玉竟然这么爽快便承认错误,再看朱玉,便见她摇头道:“实是我如今见了那些百姓受难,心痛难忍。毕竟就算江阴之围能解,也能寻到倭寇的落脚之处,由唐门牵头灭之。但这东南一地对于唐门来说太远,更不说那点苍和昆仑。所以始终难以被名门大派顾及到。一等你们走了。用不多时,倭寇还会再来,那时却又如何?莫忘了,那胡人武功可不一般,他如今在天山养伤,一等伤愈,便只是他就够唐门点苍应付,就算唐门等有心东顾,也是无力了”
朱玉这一番实言,其中对这百姓武林的担心,可说全无遮掩,唐逸听的心头也是佩服,心下登时又再动了动,便暗道:“她可非我江湖中人,我若说些秘密与她,应该也无什么,再者,以她的智慧,也并非没有看出端倪。”
可就在唐逸的念头一闪之间,朱玉的耳朵忽然微动了动,随即脸上的颓势一收,又变做往日里的淡然模样。
唐逸登时察觉出蹊跷来,毕竟自己的震骨传声虽然在一些场合大有用处,可怎都不及她那天生的耳力,朱玉这一动,显然门外来了人。
唐逸抬头看了看天色,二人回到住处后,直谈到天黑,想来应是该到了晚饭的时候,此刻来人,应是侯府相请。片刻之后,那来人已经到了门外,出乎意料的是,来人不是侯府家人,而是侯酬勤亲至!
“侯公子?”
朱玉皱了皱眉,表示她的惊讶。
侯酬勤进得屋来,先是朝朱玉一礼,这才道:“军师果然神机妙算!午宴方才宣布计划,便已有三人按捺不住,朝外了消息,都被我截了下来!”
“原来他亲至,为的是这事。”
不过朱玉闻言,并没有什么得色,反是七分厌恶,三分悲哀。
唐逸在旁见了,心下却是明白的很:“虽然有人中了她的计,正可说明她的智慧。可这中计的三人之中,绝不可能都是真正的倭寇!也便是说,这三人中亦有中原之人。如此,与外人勾结,屠戮同胞,此等样人,更加可恨!这还不算,有如此样人做为自己同胞,也更加令人悲哀!如此,她又怎会开心的起来?”
唐逸正想到这里,就见朱玉眼中利芒一闪,可见她对这些人恨的极了。
“那侯公子把他们怎么了?”朱玉的煞气一闪而逝,随即问道。
侯酬勤闻言道:“酬勤也正无法,所以特来请教军师,好知道如何处置这些人。”
朱玉也不多加思索,转口又是问道:“这些人,侯公子可是动手捉了?”
侯酬勤摇头道:“没有,酬勤只是将那些人出去的书信消息都拦了下来,人却没有惊扰,只是安排了人手在暗里监视。”
唐逸在旁闻言,心下暗赞一声,心道:“不错,处事不慌,并不曾打草惊蛇。”
对侯酬勤的应对,朱玉也有些满意,当下点头道:“这样最好,虽然已经有三个人朝外了消息,可却并非就能证明我们之中只有三个奸细,若是此刻捉了他们,打草惊蛇,反可能漏过一二。”
侯酬勤点头道:“酬勤也有此意。”说到这里,侯酬勤的眉头一皱,再道:“而且这三人中有一个,与众不同,酬勤就是想拿,却也无力为之。”
说罢,侯酬勤看了看朱玉,却见她的面色不变,也不来问,只是淡淡的道:“可是那个殷仁?”
侯酬勤闻言,拜服道:“军师果然目光如炬,竟然早便看出那殷仁的不妥来,可惜酬勤却是被那奸细瞒的好苦!”
说罢,侯酬勤愤道:“此人空有一身武艺,我本以为他能成此行一大助力,多杀倭寇,所以时刻以上宾之礼待之,却不想此人吃里爬外,竟然里勾外连,为祸我中原百姓!实是可杀!”
这侯酬勤说话间忽然咬牙切齿,不过只要身为中原人,闻听这等汉奸出现,也必会痛恨的很,更何况侯酬勤还是被他蒙骗。
朱玉的面上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看了眼侯酬勤,点头道:“侯公子且放宽心,有我在,擒下那殷仁,易如反掌,如今且留下他几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奸细。”
闻听朱玉说拿下殷仁,竟然如此容易,侯酬勤不禁一惊,可随即却又大喜,当下便重新谢过,之后便再邀请朱玉二人赴宴。
朱玉闻言也不推辞,当下便是起身要行。可就在侯酬勤转身引路之时,朱玉却见唐逸递过一个眼色来,先是看了看自己,随后却又瞧了瞧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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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仗剑诀》和《弹指歌》互相牵连,彼此印证,通过不同的主角,甚至不同的配角来描述一个江湖以及这个江湖的多样性。
ps2:今天凌晨修改错别字、回书评,加精华。
正文 可要仔细酌斟。旧处寒森。三二一
可要仔细酌斟。旧处寒森。三二一
唐逸虽然和朱玉相处的不久,可只这一个眼神,朱玉却是登时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唐逸究竟省起什么,不过口中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顺口便道:“侯公子,牛二还要准备江阴一行,今晚的酒宴便免了也就是了。”
侯酬勤闻言一停,随即点头道:“军师说的在理。”说着,转身朝唐逸礼道:“此行江阴,可全靠牛兄了,酬勤先代江阴百姓谢过牛兄。”
唐逸木讷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此转身装做回屋调息而去。唐逸自进侯府,便一直木讷的紧,倒是并不引人怀疑。
侯酬勤再不耽搁,领着朱玉走了,唐逸则没有动,似是在那思索,又似是等待,足有半晌的工夫,就见他忽然直起身来,闭目默运玄天神功,确定周围再没有其他人,随即身形一展,使的竟然是那昆仑大九式的燕回百转!
便见唐逸在这屋里转了一圈,随即斜斜的直从窗户中冲将出去,整个人当真似一只雨燕般,在这侯府的楼阁亭台中,穿梭转折。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不过侯府中没有一个人现唐逸在这宅院内的飞驰!
终于,唐逸望着眼前的小小的院子,停下脚步。
被山水包裹的小院,看着是那么的安静,不过唐逸的眉头却是紧皱。
“希望是我想的错了。”
昨天晚上的噩梦一直隐隐纠缠着自己,侯酬勤来了那片刻,唐逸忽然念起了那梦中的哭声像谁!而自己的这份不安之感便是自昨晚的噩梦开始,若不尽些力查上一查,却怎都难安下心来。
眉头微皱,唐逸又回到了侯十五为自己所安排的那个小小院落,进到自己的房里。那屋子与自己住下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干净整洁,显然天天都有人来打扫。
唐逸四下里走了一圈,没有任何的异常。又过了片刻,唐逸连朱玉住下的屋子都转了一遍,依然没有结果,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里,稍做沉思,忽然眉头一挑,转身躺在床上,便如那日一般,合上眼睛,不多时,那森寒的感觉似又袭来。
※..※..※
侯府置办下的晚宴依然丰盛,甚至比之以往还要强上不少,水陆珍馐,一应俱全。不过面对如此美食,这些江湖人却罕见的没有好胃口,其中原因,却是众所周知,只不过无人愿意提起。再加之转天便要起程,侯酬勤也不如往常一般的劝酒,调节气氛,便只着大家吃的饱了,才好杀敌。
侯酬勤说的却也无错,众人举起碗筷,好歹的胡乱吃过一回,便如此,半个时辰不到,众人便吃饱散去。
席间朱玉暗中注意那殷仁,却见他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不禁心道:“这人也算了得,虽然他还不知已然暴露,可只这份沉着便已难得。”
眼见众人散了,朱玉也要起身,也就在这时,忽然听侯酬勤道:“军师初来,可能道路并不熟悉,如今天色又黑,不如便由酬勤来引路如何?”
朱玉闻言,摇头道:“这点路数,我还记的住,多谢侯公子好意了。”
不过朱玉话声方落,却未想侯酬勤只顾要来领路,盛情之下,朱玉也只有同意。
如今早到了夏日,天气已经开始闷热,侯酬勤自腰间取了折扇,摇了摇,走在一旁言道:“明日便就起程,应天到江阴,约莫二百里,以脚力论,四日内便可赶到。不过我等自备干粮,轻装而行,度要快上一些,三天便能走完。不过如此一来,却也只能战决,否则干粮一旦吃尽了,可便再没有后继。”
朱玉看了眼侯酬勤,耳朵虽然听着他说,但心里却是想着唐逸。
“不知他这时是不是真在屋里待着,还是做了什么事去?侯酬勤这非要跟来的,若是不进院子还好,真要进了去,现他不在,却也不好交代。”
朱玉想到这里,心下再是暗道:“虽然我和他都被侯酬勤所倚重,但真要细究起来,我们两个的来历也是不明,若是行踪惹了人怀疑,却也难免。”
也便在这时,侯酬勤把话说完,就在一旁,边走边等朱玉的回答。
自厅里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段路不远不近,朱玉若是答的慢了,怕是就要进了门再继续说,这可不是朱玉所希望的。
一念及此,朱玉尽量要自己的话听起来不紧不慢,可话中的内容却是简短的很:“江阴缺粮,所以我们此去驰援,便算有再多粮草,亦需决。也正因此,粮草不是问题,只要一人带上四五日的干粮便就足够,多了却也无用。若是两日内不能胜之,那此战便已算失败。”
毕竟江阴城里早就缺少粮草,否则那位钱县令也不会亲身冒着凶险去运粮,结果遭遇倭寇而亡。再加之如今消息已经过了好几日,侯家招揽人手也有些耽搁,路上还需要三日行程,这林林总总的,等援军赶至,江阴城的支撑也已应该到了极限。
不过这时间听起来虽然紧迫万分,可也正因为如此,朱玉才能施展她那计策。否则就算唐逸带着书信进去,却又有几人敢信?毕竟倭寇围城,并没有什么攻城的器械,若是城里的粮草充足,坚守不出的话,倭寇也没有办法。
如此,若不是被粮草逼的紧了,就算白天侯酬勤亲自去应天府的衙门里求得官印盖在书信上做保,也不能保证江阴城里的人会放下心来。毕竟那可是引倭寇入城一战,非胜即败!
惟有形势所逼,不得不做最后一搏,这才有那可能实现。对此,侯酬勤也是心下明白,所以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军师说的在理。”
朱玉说的简短,这话说完,正好到了地方。朱玉正要与侯酬勤做别,却见侯酬勤忽然想起什么,又再请教道:“牛兄的脚程自然快过我等,不过想来这书信送将进去,再有些个准备,总也需要时间,所以依酬勤看来,牛兄应该早些起程才是,军师觉得呢?”
说话间,侯酬勤已是自然而然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朱玉的眉头登时一皱,她之所以简而答之,为的就是要侯酬勤留在门外,可这侯酬勤还是进了门去。
侯酬勤给朱玉的印象相当的好,其身在市井却知晓大义,又生就俊朗,颇有领袖之资,只是今日却似是有些轻率了,竟然自顾自的进了那院去,很是失礼。不过朱玉却并没多说什么,侯酬勤为自己开了门,这也是笼络的手法,尤其是朱玉在侯酬勤推开院门之后,便正见唐逸坐在院里,闭目调息,心下登时塌实。
似是没想到唐逸就坐在院里,侯酬勤一惊,忙是低声歉道:“酬勤不想牛兄在屋外用功,却是打扰了。”说着朝后一退。
朱玉闻言,看了看唐逸,他好像在那里坐了许久一样,二人进来,都没有什么反应,当下也轻声道:“侯公子且将那书信予我,我来安排便是。”
侯酬勤闻言,也不犹豫,便自怀中取出那封加盖官印的:“这信便交与军师,牛兄何时起程,全凭军师定夺。”言罢转身,轻下脚步的去了。
以朱玉的修为,稍是注意,片刻后知道侯酬勤走的远了,这才顺手将信放在唐逸的身前,随即坐下,轻声道:“你方才现了什么?”
唐逸只是沉思,并不是在那修炼内功,朱玉看的出来,所以这才不怕惊扰。而且此番驰援江阴,朱玉本来并不认为有多艰难,可这个信心却是被唐逸忽然的反常举动给动摇了。
唐逸闻言,合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来,面上淡淡的,好似并没有什么要事生一样,只是摇头道:“什么都没有现。”
朱玉的眉头微微一皱,唐逸的淡然若是旁人见了,自然不会觉察出什么,可朱玉却是敏锐的紧,只觉得唐逸这副淡然的背后竟然隐着愤怒!
“对!是愤怒!而且还是怒到了极处!”
不过看出了唐逸的不妥后,朱玉的心下更加诧异起来。若说愤怒,今日愤怒的人多的很,倭寇的残暴,只要是人,闻之都不会平心静气,不过唐逸的愤怒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倭寇。尤其他这等的压抑,只让朱玉看的心下很不舒服,一时竟然有些个担心起来。
面色一整,朱玉言道:“我们此行剿灭倭寇,不论是原本先去浙江再做打探,还是如今的驰援江阴,其中意义都是一样,便要将这倭寇剿灭干净,好还东南百姓一个公道乐土,也好惩治一番这些敢侵我中原的恶徒。”
说着,朱玉看了眼唐逸,见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当下只好再道:“如此,无论你我,所做所为,都是为公,已无个人之私,所以你方才察觉出了什么,都要说与我听才是,而不是闷在自己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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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没有更上,今天更一万五千字。
ps2:可要仔细酌斟,是上一章章节名的后半句,可能这几章的章节名有些欠斟酌,不过时间太紧迫了,日后脚脚再做修改,单独列出来,更新在作品相关里。
正文 声声泣、怨夜深。三二二
声声泣、怨夜深。三二二
朱玉说完,直视唐逸,不过唐逸的神色坚定的紧,却是半分都没有动摇。
见唐逸的神色还是不动,朱玉的脾气却也是了,想她往日里虽然不至金口玉言,可说出来的话,却也无人敢如此小视,当下便见她一拍石桌,薄怒道:“唐逸你给我听着!你聪明不假,我也不说就一定能胜过于你,可你也并不就能胜的过我!想你之前以为那殷仁乃是名门子弟,事实上却是正应了我之判断,他乃是个倭寇!也便说明你也并非事事都能料中!今**现了什么,若不说出来,日后酿出错来,受伤的可是东南百姓,那并不是你一人所能扛的了的!”
朱玉虽然有时也使些气,可她的心下却一直没有当真动过怒,想她的出身,除去朱家的个别长辈,谁敢去招惹?而朱玉又生的活泼可爱,长辈们疼爱都来不及,当真是捧在手心怕落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哪会要她不快?
但今天,不知怎地,朱玉却忽然觉得自己真个有些生气了,这眼前的唐逸默不做声,其实也没有怎么惹着自己,可正因为他那副淡然,反才令自己觉得气不过。
唐逸看着朱玉人立月之下,面上怒气升腾,反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令人为之深深吸引,不禁摇头道:“只在面上描画描画,不过是掩住她那绝世容颜而已,也难怪就连侯酬勤都曾为她动容。”
心下知道朱玉生气,自己也确实有些错处,唐逸终于开口道:“我方才的话确实没有瞒你,我确实去了查询,可结果也确实是一无所获。”
说话间的唐逸也是一脸的正色,朱玉见了,登时一怔,稍稍静下心来,问道:“那你为何这等模样?虽然我和你相处不久,但我也能知道,你是个处变不惊的人,眼前倭寇虽然凶残,可要解江阴之围,却根本就不至于要你如此忧心愤怒。”
朱玉这话听来似是在夸赞唐逸,不过唐逸却没有丝毫谦虚,别看那倭寇围城紧迫,只要江阴能支撑几日,等自己送到信,这围必解,有朱玉和自己为此出谋献计,倭寇又没有什么高手坐镇,确实不用担心胜负。
但唐逸一念起自己察觉到的不妥,眉头却又皱起,想了片刻,忽然问道:“那我且问你,昨日在侯十五为我们准备的小院子里,你在夜晚可曾独自哭泣?”
朱玉一怔,未想唐逸忽然问起这事,当下便是摇头道:“昨天晚上?我哪有哭泣?要非是你做噩梦惊醒,我也不会起得身来。”
似是一省,朱玉看了看唐逸,疑惑道:“昨天夜里,你曾做了噩梦,是不是因为那噩梦,令你心神不定?”
习武之人,最忌讳心神受扰,所以朱玉口里说着,心下倒有些个担心。
不过真要是练武有成,这心神却也坚固的很,没有坚固的心神,却也不会于武道上有什么突破进境,所以习武有成之人,等闲也不会被噩梦所侵。更何况身为江湖人,谁的手里没有沾染过血腥?便是没有沾染过,也多是见识过,这等事都有经历磨练,哪会轻易做噩梦?所以朱玉有些奇怪。
尤其唐逸本就不是懦弱之辈,而且自他逃难开始,先有那地狱般的日子磨砺,再有其后的种种艰辛,他的心神应该较其他人还要坚固才对。即使他做了噩梦,醒来之后,也不应该放在心上。
但是如今……
看着唐逸,朱玉有些担心起来。也就在这时,只见唐逸闻听自己所言,竟然当真点了点头道:“我确实因那噩梦而心神不定,且也因那噩梦,对如今这剿寇一行,总是隐隐觉得不妥。”
说罢,唐逸再是问道:“你那夜当真没有哭过?”
见唐逸又是问来,且那神情,倒似是希望自己承认一般。朱玉不禁又有些生气,当下一摇头,坚定道:“你把我想做什么了?再说,便是我真个哭过又不是什么难言之事,如今剿倭要紧,我可不会隐瞒。”
唐逸闻言,竟是有些泄气,眼中那一丝的希望终于灭去,取而代之的,满是隐藏在淡然之后的怒火,和更深的担忧。
朱玉一怔,虽然隔着面具,但唐逸眼底的变化瞒不过她。于是,朱玉才有的点点愤怒,登时便没了踪影。
不过朱玉终究没问将出来,就见唐逸抢先一步,将那封:“明日起程,按照普通人的脚力,此去江阴大概二百里的行程,快些,需要三日。当然,真要不恤体力,还可再快些,但毕竟到了江阴城下,随时可能要战,所以三天,是那些乡勇的极限了。如此,我说服许老英雄的时间,也只有三天,甚至还要短些,毕竟那城里还需准备。所以我现在便先行一步才是最好。”
说着,看了眼朱玉,唐逸面前一笑道:“人各有所长,此去江阴驰援,宛如行军打仗,这可不是我所擅长,前后布置,我也就不多口了。只不过此行之前,我却有句话要留下。那便是,最不可能是敌人的,反才可能是最大的敌人,我不在的这几日里,你可要千万小心。”
唐逸的话里满是关心之意,说罢,昆仑大九式忽展,不片刻,再无踪影。
先是惊于唐逸的那份关切,随后见他竟然公然施展昆仑大九式,朱玉又是一怔,心道:“他这昆仑大九式可使的娴熟,绝不会只是在嵩山决战中看来的!但他身为唐门门下,又怎可能会昆仑派的轻功绝学?”
朱玉想到这里,心下一动,再暗道:“如今他既然在我的眼前施展,便是等于告诉我,他是当真的信任于我。如此说来,他的意思却也明显,便是告诉我,他之前留下的那话,可也要当真!”
聪明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往往就能传达消息,朱玉转眼便明白唐逸的意思,口中反复咀嚼着唐逸的临行之言:“最不可能是敌人的,反才可能是最大的敌人。”
朱玉暗念了念,秀眸一闪,喃喃道:“难不成他在怀疑他?”
正文 转眼江阴在望,三二三
转眼江阴在望,三二三
唐逸自己一人,再无需顾忌,昆仑大九式施展之下,快逾奔马!头一次如此全奔驰,感觉着身旁风声呼啸,景物飞快的朝身后退去,天气虽然还是闷热,可唐逸在林中奔驰,反是迎面阵阵清风袭来,舒爽的很。
只可惜,就算这身上阵阵的舒爽也驱不走唐逸心底的阴霾。
唐逸并没有和朱玉说谎,他去了那小院里,躺在自己的床上,确实再没有听到任何不妥的声音。不过唐逸并不会就此罢手,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所代表的,可是唐逸难以挥去的过往,就算一时难以查明,唐逸也不会放任!
“这便是倭寇?”
直到了晌午,唐逸终于停下脚步,因为他感觉到了这林中有人隐藏。
虽然唐逸的震骨传声比不得人耳,可这也是与同等修为的人比,似眼前不远的这个倭寇,根本便没有半分的武功,哪会瞒的过唐逸?更何况唐逸的眼睛更是早一步将其现。
奔驰的姿势骤变,随即转做燕回百转,将身藏于树后,脚下再力,势道由横转做竖直,就见唐逸整个人直贴着树干升了上去,随后隐在枝叶里,朝下打量起来。
眼前的倭寇很好杀死,对于唐逸来说,根本就是一弹指之间的事,不过唐逸却并没有这么做,如今援军未至,一切还都没有布置下来,杀这一个小小倭寇,却是乱了大局,引起倭寇的警觉,得不偿失。
至于唐逸说这倭寇小小,倒不是蔑称,而是其人身材当真矮的太多,就算南地的百姓身高不如北方,但与这倭寇一比,也成了伟丈夫。
就见这倭寇年纪约莫三十,身高不过才到唐逸的胸口,身上胡乱套了件不知自哪里掠来的长衫,可又是嫌热,将下摆卷起,再用布带扎上,光着双腿,手里则捉了把破烂钢刀,显的不伦不类。
“那钢刀可是中原样式,看来这倭寇也不是人人都有倭刀可用,我还以为现在就能见一见那锋利之物呢。”
唐逸只看上两眼便就没了兴趣,那倭寇丝毫武功也没有,且自他那打扮看来,在倭寇中,也定是无足轻重之辈。唯一从他身上得到的可用消息,就是倭寇的领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差劲,最少这探子巡哨都放了出来,倒颇有些章法。
那倭寇还不知自己头顶上就有个武林高手,随便动动手指,他那条性命便就不保,此刻这倭寇正左右望了望,然后掀起衣脚,便在那里小解起来。
唐逸哪还再多停留?当下一闪身,便就自这倭寇的头上直掠而去,而那倭寇还自茫然。
沿着树林行去,越朝前走,巡哨也渐多起来,只不过倭寇总共不过四千人,却也不会撒下多大的网,唐逸的轻功又好,自然简简单单的就穿了过去,直到树林的尽头。
江阴城不大,不过城外一样的没有树木遮掩,留出一圈空地。此刻正值晌午,日头正晒,那城下四千倭寇虽然在围城,可终归不是正规军队,此刻三三两两的躲到了树阴里,也正因为这些人挡着,唐逸就是自忖轻功再好,也不能再进一步。毕竟这光天化日的,自己不可能在不惊动倭寇的情况下进城,甚至唐逸还有意识的朝后退了退。
距离树林尽头约莫四五十丈,唐逸停了下来,借着树上有些高度,开始四下里打量。先看了看江阴城,见那城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动,城墙上的兵丁乡勇,虽然难以称的上雄壮,可起码精神还有,并没有垮下来,只是人数却没有多少,稀稀疏疏的。
“好在弓箭也算齐全,有这利器,倭寇又没有攻城器械,倒是不虞被他们近了身。”想到这里,唐逸收回目光,暗点了点头,心道:“那些守城之人的精神也还不错,只要精神士气不失,这一仗便不难胜之。”
念起这江阴城能支持到现在,可也不易,唐逸再是暗道:“那位许老英雄却也了得,这许多日里,外有倭寇围城,内则一县无主,他却仍然能安下满城的百姓的心来,同守家园。”
唐逸赞叹过后,也再不耽搁,便开始在这城外借着树木掩护,慢慢的转了起来。
唐逸是想凭着自己的轻功,来看看这些倭寇的实力究竟如何。不过半晌之后,唐逸却是暗觉可惜,因为这树林虽然遮掩了唐逸自己行踪,可同时却也遮蔽了唐逸的视线,那些倭寇散乱,唐逸不可能一一顾到,所以唐逸的收获并不大。至于震骨传声,唐逸虽然能够听的到,但倭寇之间所言,唐逸却是一句都不懂。
“这可也是个问题,等我进到城里,商量妥当,那富户所扮的内奸,又如何与倭寇联系?”
唐逸的眉头方才皱起,可随即却就释然,虽然说的听不懂,可这汉字却是通用,且那些倭寇中必然会有汉奸存在。
“不过就眼下这四千来倭寇的身材来看,应该大半是真倭。”
唐逸正想到这里,就见前方不少倭寇来回跑动,甚至还有几人身后Сhā了些小小的旗帜。这一处的防卫也与旁的不同,唐逸的心下一动,很显然,自己寻到了那倭寇领的所在!
就见那倭寇领甲胄齐全,倒也显的威武不少,虽然也不甚高,可却不似其他倭寇那般的矮小。此人背对着唐逸,看不清其面目,此刻正坐在一个马扎上,左手捧了卷书,在那观看。
唐逸对这人颇有些好奇,稍运赤瞳,终于见到那:“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正是论语,里仁第四。
唐逸见了,心道:“这人能读论语,想来也通汉学,最少以书信沟通就无碍了。”
毕竟这倭寇中就算有汉奸,可也是猜测,也终究不比倭寇领本就精通汉学来的好。至于那倭寇领所看的内容,唐逸却是暗里冷笑,心道:“这下一句便是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似这等倭寇匪类,正是应了此言。”
唐逸读书那许多年,论语早了然于胸,几可倒背,就算那倭寇领的头挡住了他的视线,自也能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不过唐逸这心思一动,也瞧的久了,那倭寇领好似忽生感应,竟将手中书朝旁一扔,腰旁的倭刀闪电般的抽将出来,随即朝后一指!
正文 外侮伺、善恶分。三二四
外侮伺、善恶分。三二四
“他竟然觉察到了我?”
唐逸心下一奇,不过身形却是早便朝后退了开去。
唐逸本就离那倭寇领很远,之所以看的清楚,仗的全是他那双锐目赤瞳,所以这一退,任那些倭寇如何搜寻,也难找的到他。只不过唐逸未想到的是,自己离那倭寇领足有数十丈远,可那人竟然还能觉察到自己,倭刀所指之处,却也丝毫无差!
“那人并无武功,不过身上的杀气却是重的很,见他那气势,倒似是个常年征杀的将军。”
唐逸的眉头一皱,倭寇中有不少是因为那日本自己战乱,无处营生之人组成,可也听说有不少落魄武士,甚至有些所谓大名手下的家臣。这些人虽然比不得真正的将军,可好歹也上过战场,总比常人强上不少,甚至个中也有一二不俗之辈。
而且唐逸也是头一次遇到真正自沙场而归的人,未想自己离的这么远,还被他现,且那人并不谙武功,所依仗的,怕全是他自战场争杀得来的感觉。
见倭寇领转过身来,唐逸既然知道他的感觉敏锐,自然再不去查看他的长相,免得不小心对视上,又惹来麻烦,当下燕回百转施展开来,在这林中转折不停,不多时从容远去。
“大人,您现了什么?”
那倭寇领的倭刀直指,沉稳的紧,可面上却是惊疑不定。见自己的领迟迟不动,一旁倭寇终于忍不住低声询问。
那倭寇领闻言,似是一醒,眉头攒在一起,不过那倭刀却是收了,沉声道:“方才我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监视。”
那倭寇闻言一惊,便就要起身着人搜索,不过却被倭寇领伸手拦住道:“算了,那目光不似生人,反似猛虎,想必是我们在这里,惊动了什么猛兽罢。”
毕竟这里都是自己人,要真说有人能隐身四周来监视,这些倭寇可是不信。于是闻言,低头应了一声,退将回去。
身旁自然有人将马扎重新摆好,又有人将那论语递将上来,可倭寇领却始终读不下去,方才那道凌厉的目光虽然早便消失,可不知怎地,他却觉得如针如芒,刺在背上,好生难受!
至于那目光的主人,此刻的心下正自盘算。此一行,唐逸的收获不小,先是知道了倭寇的兵力如何,这四千倭寇,数目与之前所悉并无出入,战力上,虽然倭寇看似瘦小,但个个的面上满都是戾气,可见冲杀起来,绝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抵挡。更何况那倭寇领的身旁还有几个人,也算有些武功,看那修为,应在剑气级左右。且这倭寇中,尚有些精锐,身上也有些铠甲,配着倭刀,战力应该不俗。
“尤其千人以上,冲杀起来,虽然我方剑气级的武功比常人高上不少,但在这等规模的阵仗中,作用却也有限。尤其那些倭寇虽然看似闲散,但也是经历过战阵的,总比临时拼凑起来的援军有章法。”
当然,唐逸对此也并不如何的担忧,只要能将这倭寇一分为二,再加上混乱,这些所谓的优势也便随之消失,更何况唐逸相信有朱玉的指挥,那倭寇领绝不会落得好去。
其他的,唐逸还知道了倭寇领通晓汉学,直接沟通应该不成问题,更知道其十分敏锐,真要下手时,便需小心些个。至于那倭寇领一惊之后,身旁奔来的几个所谓倭寇高手,其修为根本便不在唐逸的眼内。
“我今天虽然可以杀了他们,但也不过杀上几人,几十人,这四千倭寇,终究不是我一人能斩杀尽的。一旦惊扰了他们,四处流窜而去,反才成了地方祸害!远不如且留他一命,由他聚拢倭寇于一处,待等朱玉来了,将其一并消灭!事后最多只留其一部逃走,以做尾随之用,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一念及此,唐逸又再退出两里,寻了处背静地方,休息下来,只等天黑进城。
※..※..※
江阴城里。
江阴城里一片愁云惨淡,虽然没人闹事作乱,可那气氛却也压抑的很。城里一片死气沉沉,天都黑了,却并没有几家灯火,街上更是因为宵禁,半个人都没有,煞是冷清,也惟有县衙才亮着不少灯火,那是因为此刻有人在县衙里商讨对策。
“许蓉!我们的粮草根本就支撑不住了,江阴城三万口吃喝,一日就便只有一顿,存粮可也只不过三日的数量,且百姓都已经饿了许久,每天一顿,可难支撑的住了。但就是如此紧迫,那仅有的些许吃喝,你却全给了兵丁,他们又赶不走那些倭寇,平白浪费粮食!”
便见县衙里原本审问犯人的大堂,此刻正有七八个人,围在桌前。这些人俱是五六十岁以上,为一人,年过六旬,可却没有丝毫的老态,反是威猛的紧,只是面色并不十分好。这位老人便是许蓉,虽然名字听来似是女子,可只要见过他的,任谁不竖一竖拇指,赞上一声好汉!
许蓉望着眼前难之人,这个胖子乃是城里有名的商家,姓陈,名唤锦山,乃是江阴富,城里的米行绸布都有经营,人脉也广,所以正坐在许蓉的对脸。
许蓉闻言,看了看陈锦山,沉声道:“城中缺粮,这是当真,可也惟有让守城将士吃的饱了,才能守得江阴,不被倭寇屠戮,这并非不顾百姓,陈老板想来应会理解。”
陈锦山胖脸一抖,冷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把粮食给你带来的族人吃饱?”
许蓉还未答话,站在他背后的一个年轻人愤然道:“我们许家拼死护住江阴,吃些饱饭为的也是满城百姓,否则就凭江阴城里的那些兵,哪里能够?”
许蓉闻言,低喝了声:“泉儿!莫要多口!”
那许泉眉头拧在一起,似是早忍不住那陈锦山,当下不满道:“父亲!他陈锦山哪里是为了城里的百姓着想?陈记米行里的米满了粮仓,宁可被虫吃鼠啃,可有拿出半分给百姓?他自己吃的满腹肥油,却要指责我们守城拼命!”
陈锦山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冷道:“我家的米,我自己吃来,却关你什么事?你许家可连江阴城里都不曾住过!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许泉毫不相让,也自冷道:“你如今若能开仓,救的是百姓,可也是救你,否则等这城破,你以为能躲过一劫不成?倭寇第一个抢的便是你陈家!”
许泉的话声方落,便听许蓉大喝道:“住口!我与陈老板相商,却不需你来Сhā口!”
许蓉这一开口,许泉终究不敢再来多言,只得应了一声,朝后退去。
许蓉的眉头一皱,他也知自己儿子说的在理,可那陈家的米仓终究是陈家之物,自己却也不好打了旗号去硬抢,这可有违自己做人的准则。至于官仓,却如陈锦山方才所言,恐怕连三日都支持不住了。
可陈锦山却是忍不下被许泉这小辈冷言冷语,胖脸上满是恨意道:“倭寇第一个抢我家?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此来所为的还不是寻你们?许家杀了他们那许多人,又不敌而逃,他们自然要来相追,要没有你,江阴这高城坚墙的,倭寇哪会打这的主意?”
许蓉的心下本也不快,杨舍先胜后负,自己虽然奋战,可终归寡不敌众,被族人救到这里。那钱县令器重自己,自己也只想一意守住江阴。所以虽然有心杀倭报仇,却也惟有隐忍。
可谁知好心却难得好报,这陈锦山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便是许蓉的面色也不禁一变,沉声道:“陈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许蓉话声未落,他身后的族人更是满脸的愤怒,手中长枪齐举!
而那陈锦山显然也有准备,身后带了不少家丁护院,见状,也自纷纷上前将他们的老爷护住。
一时这县衙中刀光剑影,紧张万分!至于桌上同来的其他乡绅宿老,眼见这双方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直惊的面无人色,一时说不出话来,哪还帮的上忙?
陈锦山看着许蓉身后,算上他那长子,也不过才有四人,当下冷笑道:“你们许家把人都派去了城头,倒省了我的手脚,只要今日将你拿下,把你许家族人献与那些倭寇,他们的领堀川便承诺放弃江阴!”
说着,陈锦山似是志得意满道:“如此一来,我也是救了这满城百姓,朝廷日后也必会念了我的功劳。”
许蓉闻言,拍案而起!没想到这陈锦山竟然暗里勾连倭寇,出卖自己!
“你便当真相信那倭寇守约?那群畜生毫无人性,又怎会放弃围了多日的江阴?”许蓉旧伤未愈,这一气,却是禁不住弯腰咳嗽起来。
陈锦山看着许蓉,冷笑道:“我又会信你?”
见这陈锦山竟然勾结倭寇,又将自己父亲气成如此模样,许泉再难按捺,手中一提,举枪便刺!
正文 外侮伺、善恶分。三二五
外侮伺、善恶分。三二五
许家靠海为生,世代打渔,这刀剑都不及竿子使的顺手,而只要在那竿头加上枪尖,自然便成一支真正兵器,所以枪法一直是许家老少必练的功课。
也正因此,许泉这一枪扎的分外利落。
许家族人见许泉动手,哪还按捺的住?就算对面陈锦山的家丁护院足有十人,是他们的两倍还多,可许家却是豪情万丈,毫不将这些人放在眼内,同声齐喝!便见连同许泉,四支银光闪处,那枪已是划过半丈远,直朝陈锦山刺去!
若是在往日里,许家不将陈锦山的家丁放在眼里却并不是自大,这江阴不是什么大地方,陈锦山虽然也算豪富,可他能请到什么人来?能屈身做他的家丁护院的更不会有什么能人。
只不过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许家四支枪齐扎而来,那真是又快又准,但出人意料的是,陈锦山身后忽然抢出两名护院,伸手捉刀,一挥之下,便听得“嚓嚓”连声响过,许家扎来的枪竟然俱是自中而断!
再抬眼看去,就见那两人又自抢上一步,手中大刀高举,便要劈落!
一时骤变,没有人注意到那高举的两把钢刀的刀尖,竟然隐有真气吞吐,竟然刀上生炁!
这二人的步伐刀法都比许家强上许多,眼看这二人手起刀落,许家四人性命便就不保,也便在这时,就听梁上忽然有人冷笑道:“我还惟恐少了证据,这下却是齐整。”
话声方起,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随即便听“当当”地两声脆响,之后场中便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农汉,就见他生的颇为壮实,此刻正站在许家四人和那陈锦山家丁之间。
稳如渊亭!
要知那陈锦山的两名护院刀起,便要劈落,以他们方才的迅疾,这刀要是落下,必然难挡,可众人只见这农汉站在中间,身上却没有片伤,再定睛看去,就见那农汉身后竟然背了六支剑来,此刻手里则持着一支,而那两把钢刀早被他荡了开去!
再看那两名家丁,虽然刀未离手,可心下的惊讶全自眼中反应了出来,旁人不谙武功,可他们却是习得,方才对方虽然只出了一剑,这二人就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这农汉自然就是唐逸,他自天一黑下来,便寻了倭寇和江阴城防的漏洞,进得城里。倭寇闲散且不必说,江阴城上虽然有不少人来把守,可毕竟也不可能站的满当,那些疏漏之处,对于唐逸来说,就好像大开城门一般,所以早一步就进了来。
只不过江阴城里唐逸并不熟悉,贸然去问,在这危机时刻,只会引人警觉,反是不美。不过这却难不倒唐逸,江阴城自己虽不熟悉,可一县衙门的所在却显眼的紧,如今外有倭寇围城,县衙正是号施令的好地方。
所以唐逸一闪身便进了去,方才寻到梁上,这许蓉便与陈锦山等齐聚于此相商,所以之前那一幕,唐逸可说听了看了个全。所以也早便注意到陈锦山那两个护院的异处来。
如此,以唐逸的修为,怎会让他们伤的了人?要不是等他们先出手,好自暴身份,唐逸早便将这二人毙于剑下。
“朋友好身手!”
方才变化太快,许蓉虽然也是经过不少战阵,但终究还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快的反应,之前又是一气,牵动旧伤,直到这时,才恢复过来。
眼看这农汉自天而降,为自己挡下陈锦山护院的攻击,其善恶自然不用再想,许蓉当下便是道谢。
唐逸闻言,转身沉声道:“许老英雄与倭寇连番死战,拼力护一方安宁,在下不过是挡了区区宵小两刀,可当不得老英雄一个谢字。”唐逸这转身而言,竟全不理会还有两人持刀而立。
唐逸这一转身,身后空挡便就让给了对方,陈锦山的那两个护院见状,登时举刀,也不招呼,直朝唐逸的背后劈来!
唐逸背对那二人,可许蓉却是正看了个满眼,当下一惊,便直呼道:“朋友小心!”
唐逸则只是微微一哂道:“老英雄放心,区区宵小,还不被我放在眼内。”
唐逸虽然一副农汉模样,可执剑而立,却大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概,直看的许蓉心下一奇。随即就见他这话说着,同时一个转身,便似旋风一般,竟然绕到了那二人的背后,随即又听“哧哧”两声轻响。
没有多么激烈的交手,只有轻松的连刺,随即两道血箭自那两名护院的后颈冲将出来,那两人还未来的及找到唐逸忽然间去了哪里,便直挺挺的扑倒地上,那刀自然也早没了气力。
这变化太过突然,唐逸所表现出来的身手实在远出众人想象,尤其是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很显然,这两个能一刀杀死许家好手的人,在他的眼里,却是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唐逸的心下明了,自己之所以如此,也是有意为之。其实唐逸方才看似托大,转身与许蓉答话,为的不过是引那两个倭寇出刀。不错,那二人正是倭寇,虽然旁人一时没有看出来,但唐逸白日里见多了倭寇,就算这二人的身材高些,但那眼中的暴戾却是瞒不过唐逸。更何况其双手握刀之法,也与中原有异,所以唐逸肯定的很。
而且唐逸如今要掩饰自己的武功,这剑法一时也不知是不是顶用,所以便稍卖了个破绽,引得那二人来攻,随即一个胡旋,转到他们身后。这胡旋步法,唐逸却是信心十足,对于这两个倭寇,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一等转到这两个倭寇的身后,唐逸手中剑连刺,那两名倭寇登时便倒。若唐逸方才不如此使个计,稍与这倭寇纠缠,县衙大堂可也不大,怕就会伤了无辜。
更何况唐逸有心表现出些许的狂妄,要给这些人看。
非是唐逸炫耀,此刻他易了容,便是炫耀,也落不到他自己的头上,只不过江阴被围,士气可不算高,如今甚至还有人当真想与倭寇里勾外连,所以唐逸这才强势而出,好震一震全场,提一提士气,也建立威望,好方便行事。
正文 外侮伺、善恶分。三二六
外侮伺、善恶分。三二六
望着地上两具尸体,唐逸心下暗道:“谦虚也要分时候,如今真要谦虚,怕只有令人犹豫难决。”
也便在这时,许蓉才反应过来,不禁再是由衷佩服道:“好!好剑法!”
唐逸淡然道:“雕虫小技。”
说着,将剑一甩,唐逸的内力虽然可说到了魂级,但毕竟没有怎么使过剑,这力道把握,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适应,为怕剑被自己的内力迫的碎了,反伤到人,唐逸方才控制的有些过,这剑尖上沾染了少许血迹,自然要甩将出去。
只不过唐逸这一甩,落在他人眼中,更觉得心悸。
唐逸倒无所觉,只转过身来,对陈锦山道:“这二人是你家护院,可却非我朝百姓,乃是倭寇,这你要如何解释?方才你更是要里勾外连,将江阴之擎天巨柱卖与倭寇,你又做何解释?”
陈锦山见一切本是顺利,自己得那城外倭寇领堀川所送来的两个使刀能手,眼看就要将许家这眼中盯除去,而后独掌江阴,可不知怎地,竟然忽然来了个农汉,只两剑便似宰鸡般的将那两名使刀高手杀了!这一切的变化着实太快,一喜一惊,以至陈锦山耳里闻听得唐逸的问话,可脑里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唐逸本就没有要他反应,见陈锦山呆住,当下便是冷喝道:“既然不答,看来你是默认了,那这里勾外连之罪便就铁证如山!”
陈锦山闻听唐逸一声大喝,心下忽然生起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觉,终于有些清醒过来,便就要开口狡辩,可哪知便在这时,陈锦山就觉得自己的颈上一凉,随即天旋地转起来,再之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锦山至死都不怎么清楚,可旁人却是看的明白,却原来唐逸一口定下陈锦山的罪名,随即剑光一闪,陈锦山的颈上冲天血起,一颗胖大的头颅便就滚落地上!
唐逸一出场,便是连杀三人,虽然这三人都是可杀之辈,但这雷霆手段却也是将所有人都震了住,一时,县衙中鸦雀无声!
如今非常时刻,唐逸自然也只有以非常手段对之,更何况他的心里还有一件要事要办,所以取信于许蓉,必然要快!也正因此,他才会如此霸道。
环视四周,见周围人望着他的眼里,既有敬佩,又有畏惧,唐逸暗道这些人的反应就如自己所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朝许蓉一礼道:“在下牛二,见过许老英雄。”
方才虽然也曾答过许蓉的问话,可如今才是当真有时间见礼。
虽然许蓉没有武功,虽然许蓉读的书肯定不如自己,但唐逸这一礼却是真心实意,能领族人抗击倭寇,便就足够当得唐逸这一礼。
牛二这名字,听来着实可笑,但在场之人,不论是谁都不敢有一丝的笑意。不过比起旁人,许蓉却是强上许多,虽然不会武功,可那胆气却是豪壮,此刻自震惊中恢复过来,立时上前一步,伸手架住唐逸道:“朋友救了在下和许家一命,甚至救了这满城百姓一命,许某哪敢受此大礼?”
虽然唐逸扮的牛二年纪不算多大,可许蓉却是将自己的辈分压了下来,只是以平辈论之。
唐逸闻言,摇头道:“要没有老英雄保下江阴,在下也没有如今手刃内奸的机会。”
唐逸说到这里,又望了望那些乡绅宿老,相询道:“那陈锦山业已认罪,所以在下才手刃此人,想来诸位长辈也都是看的满眼,可否与在下做个见证?”
那些乡绅宿老平日里虽然有些威望,可都不过是些普通人,倭寇围城,已是让这些老人受惊了,如今唐逸这番雷霆手段,更是惊的这些老人不轻,此刻唐逸问来,他们只知点头,哪还敢多想?
这些老人着实受惊,其实唐逸也不想如此,只可惜如今并非优柔之时,所以也只有心下暗道了声歉,面上却是毫无所动,更是随即一指那三具尸体,再道:“这三人,其中两个倭寇,一个内奸,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依在下愚见,不如将其枭,悬于城楼之上,既可震慑倭寇,也能震慑城中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毕竟如今不比往日,城内一乱,遭殃的可是满城百姓!”
那些乡绅宿老闻言,又是一震,枭示众,这不是小事,可一时也寻不出理由反对。他们更知,今日真要是陈锦山成功,倭寇十有**是要入城劫掠的,更何况谁不想城里安定?谁又想外扰之下再生内乱?
再有唐逸这连杀三人而面不更色在前,便见这些老人纷纷点头道:“这位英雄说的不错,原本却是我们心太慈软,如此放任下去,只会对城中百姓不利。”
也有老人点头道:“一切便都依了英雄就是。”
唐逸见他们应了下,也不管其中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只管将这事定下,便不再多说。之所以唐逸避开许蓉,没有问他,而去问这些乡绅宿老,实是有些个私心,不想把这名声加在老英雄的身上。虽说陈锦山三人死有余辜,可这枭示众终究是官府之权,如今由乡绅宿老一同定下,却比让许蓉一人担着,强上许多。
见那些老人应下,唐逸又看了看地上陈锦山的尸体,心道:“我此来本还想着要如何去寻个富户来合演出戏,如今却是省了。”
想到这里,唐逸一指那陈家的家丁护院,沉声道:“你们谁知道这两个倭寇是如何混进来的?”
唐逸此刻在陈家下人的眼中,早便成了杀人魔头!此刻眼见杀人魔头问话,一个个直吓的在那哆嗦,哪里敢不如实说了?当下便见一人颤声道:“回、回大爷的话,那、那两个人是从我府中的秘、秘道里进来的。”
唐逸闻言,眉头一挑,问道:“秘道?若真有秘道,也必然隐秘非常,你又怎么知晓?”
那人见唐逸的眉头竖起,直惊的瘫软地上,止不住的颤抖道:“小、小的曾被老爷信任。啊不!是被、被那恶徒信任,所以,所以知晓一些秘密。”
唐逸闻听陈家竟然有地道出城,真要如此,哪万一被倭寇逆了进来,岂不糟糕?
听唐逸问来,那陈府家丁忙道:“老爷,啊不,那恶徒却也小心,出口多有掩饰,就算引了倭寇前来,也是避过耳目的,所以倭寇并不知晓出口,再说这地道狭小,也不可能经过太多的人。”
唐逸闻言,仔细盯住那陈府家丁看了看,见他的眼中满是惊慌,只望一口回答了,好来活命,哪里有假?所以唐逸也就信了,点头暗道:“不错,这内奸富户有了,便连出城的借口都置备齐整,可真是凑巧,却省了我好大气力。”
一念及此,唐逸再是问道:“那陈家粮仓还有多少存粮?可供这百姓吃上几日?”
那陈府家丁一怔,显然没有想过,他虽是陈锦山的心腹,可却并不是事事都知。也便在这时,一旁的许泉忽然道:“在下知晓!”
见唐逸转过头来,许泉忙道:“城里缺粮,可陈锦山那些米商粮商却雇人保护,就是不肯借来一用,甚至还想囤积抬价,不过在下却也一直计算,真要等事不可为,便是冒着骂名,也要抢过,分与百姓!所以才知道他的存粮多少。”
唐逸闻言,并没有说什么,陈锦山生前所言,说那米粮都是他自己的,别人不能动得,这话虽然也是有理,可任何道理也总有例外之时,便似这倭寇围城,满城性命,却比不得些许粮食?
“再说,我倒不会白分了去,一等江阴围解,自有朝廷接手,就算南直隶不管,也会有朱玉出面,却不能留了把柄与人说项。”
唐逸一念及此,点头道:“那便有劳许兄将这城里家有存粮的富户汇在一起,然后集合人手,挨户开仓!”
许蓉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唐逸见状,不想被他误会,当下便道:“此行开仓乃是权宜之计,只要借了多少,留下根底,日后便会以市价还之,当然,不可能按照他们囤积的价格去算也就是了。”
许蓉的眉头一舒,那一旁的乡绅宿老也是暗松了口气,这些人虽然不为恶,可既然是殷实之家,哪个手里没有些买卖生意?存粮自也有上不少,真要被这杀人魔头平白缴了,却也无法。好在这人却也懂得规矩,事后会有补偿。
“只不过他空口白牙的,又有几分当真?”
一念及此,乡绅宿老的心又被吊了起来,许蓉也是眉头一皱。不过唐逸没有令他们失望,就见他自怀里取了封:“老英雄且看上一看,在下此来,并非路过,而是身为先锋,身后可还有援军。且这信上还有应天府的官印,日后倭寇尽剿,想来那粮食毁伤,也定会有些安排的。”
看着唐逸自怀里取出这封书信,众人都是一怔,谁也没想到唐逸竟然还带了援军来,而且那信上还有应天府的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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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万五千字达成,脚脚呼呼去了,明天再来回书评的帖子,乙zZzzzz。
正文 外侮伺、善恶分。三二七
外侮伺、善恶分。三二七
众人方才只道唐逸是民间所传的游侠,不知怎地,来了这里,正巧遇到这事。谁想他竟然是特意前来相助的,所携书信里,更有应天官印,一时脸色纷纷好转。
更有乡绅宿老试探道:“这位大侠,那援军可是朝廷所遣?又是哪位将军所领?”
无论如何,危急时刻,还是听到朝廷派来大军让人安心,所以这些人一听有援军,哪会朝旁处去想?
“只可惜来的人与朝廷无关。”唐逸暗里道上一句,不过却没有明说,毕竟如今只有想办法将众人的心气提的高了才是。一念及此,唐逸稍是一整措辞,先摇头道:“来的是应天府侯家公子所招的义勇。”
那些乡绅宿老闻言登时一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江阴守军也算朝廷军队,可却连县令都折了进去,便连朝廷的官军面对倭寇都是如此,那此来援军不过是些乡勇,岂不是根本便没有用处?
不过唐逸却不会让他们就此消沉,随即便道:“不过此来的虽然都是乡勇,可论起战力,却是远胜过朝廷官军!”
唐逸说的有力,可旁人闻言,哪里肯信?从未听过乌合之众能胜的过官军的,真要如此,这江阴城里就能凑出几千壮丁,哪还会惧了倭寇?只不过唐逸表现的太过强势,虽然心下嘀咕,可却也无人敢出声质疑。
不过这些人就算不说,唐逸也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当下朝旁瞥了一眼,见许蓉还在看那书信,看的很是认真,唐逸没有打搅他,只是问那些乡绅宿老道:“你们觉得我这身手如何?”
那些乡绅宿老面面相觑,哪敢回答?不过一旁的许泉却是开口道:“牛大侠武功可是在下见过的最强之人,若是当初与倭寇一战有大侠这等高手在,我们也不会败了!”
有许泉在旁回答,这些乡绅宿老也看出唐逸对许蓉的敬意,知道自己随着许家的口风,应该不会有错,当下忙也开口迎合。其实唐逸要的便是如此,见这些人都来称赞自己,也不谦虚,环视四周,这才再道:“似我这般身手的,侯家公子已是邀了数十!”
唐逸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怔住!在他们的眼中,唐逸所表现出来的武功已经足够骇人,那两个倭寇可以轻易对上四名许家好手,可却不是唐逸一合之将,若是有数十个这般的杀星前来,那还得了?
当然,唐逸这话也有些不实,毕竟方才他使的虽然是剑气,可这步法招式远非如吕钟那般的剑气级可比,更不说他的眼力应变又高出许多。不过如今最需要的是提一提众人的心气,唐逸却也不会真就照实说了,将援军的实力夸大些,却也没有办法。
在场这些人本是灰心丧志,可闻听唐逸之言,说这之后还有数十个与他一般的高手前来,登时眼前一亮!蝼蚁尚且偷生,在座这些人,谁又不想活下去?
只不过唐逸方才施展的武功,给这些人的印象太过深刻,虽然口里不敢质疑,但不片刻,这些人的心里便又是暗忧起来,因为他们实难想象有这么多如唐逸一样的高手,心下只道唐逸说的口大话。
也便在这时,许蓉终于将那信看完,转手交给身旁的一位长者,那些乡绅宿老早便有心去看看信上写了什么,一时都凑了过去。
许蓉看在眼里,没有多加理会,只朝许泉一挥手道:“先把这里收拾收拾,尸体都弄出去,那些陈家的家丁护院暂且扣下,免的惹出什么事端,且等我们商议停当再做理会。”
许泉当下应了,招呼人手忙碌开来。
听闻许蓉要移开这些尸,那些乡绅宿老的脸色登时好了许多。想这些老人一辈子活过来,并非没有见识,死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这三具尸就这么留着,血腥之气,直冲鼻端,可难受的紧。
也亏了许蓉终究年纪大了,人情世故总要强些,替他们想到,这些乡绅宿老纷纷心道,若没有他来话,怕自己还要忍着。
也没见唐逸有什么异议,许蓉便就尽皆吩咐下去,随后转过头来。
看过书信,心下也有些底,许蓉当下便道:“侯家名声不小,许某却也和他们家老爷打过交道,侯家老爷可也是个善人能人,只可惜侯家做的是海上生意,一边是朝廷禁海,一边是倭寇侵扰愈厉,侯家的生意可便大不如前,未想如今他竟病的那般严重,家业都交了儿子。”
唐逸闻言,没想到许蓉还认识侯家老爷。至于侯家的营生,当初问路时却也有过耳闻,也正因此,朱玉和唐逸才对侯酬勤举义旗,心下没有怀疑,毕竟侯家衰落,却也与那倭寇猖獗有关,侯酬勤驰援江阴,一举两得。
“不过……”唐逸的眉头微皱。
唐逸的异色稍纵即逝,许蓉哪注意的到?只顾在那感慨道:“这位侯家少爷,许某没有见过,不过只看其能在这等关头高举义旗,行此等善事,想来也必是位少年英雄!侯家有后!”
许蓉这一说,旁人闻言,自然随声附和,更何况许蓉此言却也并不全是恭维。
赞了几句侯酬勤,许蓉看了眼唐逸,当下再道;“这位少年英雄在信里也确实有言,说此来齐集千多援军,个个都是精壮汉子。这些汉子多是被倭寇劫掠,逃难到应天府的,个个身负血海深仇,只望杀倭,自然用命,绝非朝廷官军可比。且除了他们,尚有数十江湖好汉侠客,亦来相助,也都身手了得!”
话说到这时,那手,已有不少人看过其中内容,其他未来得及看上的,朝之前那位长者望去,见他点头,显然许蓉所言,在那书信上都有写得,却是不假。
虽然千余援军并不多,但其中那数十高手,却是听的这些乡绅宿老一喜,便算此战不能得胜,有这些人在,怕也能救下自己一命。
有唐逸的雷霆手段在前,又有侯酬勤的书信和许蓉的证实在后,众人终于有些个信了,只不过这千多人和数十好手,可也并不就能消灭的了那四千倭寇,毕竟那倭寇的凶残,这些人早也都见识过,所以真要战将起来,结果如何,却是谁的心下都没底。
许蓉也是一样,尤其他如今肩负保守江阴的大任,这三万多条性命,若是一个疏忽,可便成浩劫一场了。
一整面色,许蓉看着唐逸问道:“那书信上也未能写的太过详细,只言之后如何联手抗敌,全交与大侠与我等商议。”
唐逸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书信有限,不如人言。”
许蓉当下再道:“如此,为显诚意,许某在这里也先交个底,也好叫大侠参详。”
说着,见唐逸没有反对,许蓉一指县衙外,不远处的那城墙,沉声道:“钱大人以身殉国,那一战可说已把江阴城里的战力耗尽,所以如今所剩的官军不过百多人,且多是老弱。余下我许氏一族还有二百人不到,再有城里征来的义士壮丁共计三百余人,满打满,不过六百之数。这些人如今一半在那城墙之上,一半则在下面休息,以做轮换。”
说到这里,许蓉叹了口气道:“只这六百人,要非是江阴城有着城墙相阻,倭寇没有攻城器械,这江阴怕早便被破了。”
许蓉的言语颇有些疲惫,手上没有实力,面对仇敌却也只有紧守不出,这等滋味可不好受。至于唐逸,他入城之时,也将这城上的人数看了个通透,心下也是清楚的很,知道许蓉说的都是实情。
自己看了看唐逸,见他并没有惊讶,许蓉的信心稍稍足了些。虽然唐逸的扮相并不惊人,但许蓉却是明白,只方才那分行事的手段,眼前这人可就不会一般。如今自己先把底交了,就见这人竟然面不更色,那便说明他必有所恃!
果然,就如许蓉所想,唐逸听完江阴城中的兵力,当下便胸有成竹道:“江阴兵少,此来之前,我们便就知道,也早商量过了,自有应对之法。”
说着,唐逸看了看那些乡绅宿老,便见他们已将书信看的完了,闻言,齐齐的望向自己,这才继续道:“如今倭寇四千人,真要硬攻,自然不妥,且不说援军战力如何,便说那蛮干硬拼本就非是上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等百姓的性命可也不是用来与那些倭寇硬拼的。”
唐逸的话头一顿,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言道:“我等长于蛮夷之处,便在智慧,那些倭寇只知争杀,命贱人卑,我等怎也不能与他们一般,而是要凭智慧取胜,力求损伤越少越好。”
许蓉闻言,转眼便是明白,当下点头道:“牛大侠可是说要用计?”
唐逸点头道:“不错!此行之前,我等本就定下计策,想在这江阴城中寻一富户,着其与许老英雄合演一出戏来,便道他受不得城外倭寇的惊迫,想以许老英雄来换其自家平安。便以此来引那倭寇进城,而埋下伏兵,等倭寇半入而截之,此后里外夹攻,一举将其剿灭!”
闻听此计,许蓉的眼前一亮,他倒是没有先去想自己的安危,而是觉得此计确实大可行得。不过这也只是一转眼的工夫,随即许蓉却又苦笑了笑。
唐逸知道许蓉想到了什么,当下冷道:“只不想这城里竟然还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徒,竟然当真要以满城安危换他一己之命。”
唐逸此刻说的,正是那陈锦山,旁人也自然听的明白,就见唐逸面色更冷,不屑道:“他也不想,那倭寇又岂是守信之人?覆巢之下,他又凭什么就道自己可做那完卵?不过如此也好,他主动里勾外连,却也省了我等手脚,便连那出城秘道都准备了下,连如何混出城去的借口都是省了。”
许蓉闻言,沉思片刻,皱眉道:“可是方才大侠要将陈锦山和那两个倭寇枭示众,如此一来,岂不会暴露出去,破坏这个计策?”
那些乡绅宿老闻言,也明白过来,忙是附和道:“正是,正是,不如先将那陈锦山随便埋了也就是了,可不能因为他,坏这大计。”
唐逸看了看那些乡绅宿老,摇头道:“这枭示众,非是我一时性起,而是真有其因。”说着,又再望向许蓉,便见唐逸再道:“这陈锦山经营米行,可却在如此危急的关头,仍不肯支救百姓,想来在百姓心中,十分的可恨了吧?”
许蓉点头道:“这却不假。”
唐逸再道:“而在那些与他一般的囤积居奇的商人眼中,他却又是领袖马?”
许蓉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唐逸的言下之意,当下再是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正因为有他为,这城里商家,少有救助百姓的,便是有人动了善心,却也因忌惮于他的势力,不敢有所作为。”
唐逸闻言,寻到陈锦山方才坐过的座位,坐了下来,这才不紧不慢道:“所以,将其枭示众,既可震慑那些有心囤积居奇,甚至里勾外连之徒,也可为百姓出口恶气,好于之后一战,同仇敌忾,不至反乱了自家阵脚。至于那两名倭寇……”
唐逸回想起自己在树林里,竟然数十丈外都被那倭寇领察觉出来,如今念起,仍然有些惊异道:“那所谓寇堀川,我在来时,曾经见过,此人也有些门道,颇不简单。想陈锦山里勾外连,他顺势便派了两名使刀好手前来,依我看,怕是保护那陈锦山为假,伺机杀许老英雄才真!”
许蓉闻言一震!随即心下暗念,那二人真混进城里,要杀自己,却并非不可能!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许蓉一去,这江阴大局再无人能够主持,登时便乱,可也就随便倭寇横行了。
唐逸见许蓉转眼就明白过来,暗点了点头,当下再道:“有着城墙阻隔,上面还有人日夜巡守,以那两个倭寇的武功,要想混进城来,却是没什么可能,但陈锦山送上门来,那堀川转手便送了人进来,可说应变也是不差。且也看的出,这堀川一开始就不怎么信任陈锦山,所以就算我等不将倭寇和陈锦山枭示众,亦难骗的过他。”
唐逸说的在理,可,如此一来,又要如何将那计策使将下去?许蓉满腹疑问,不禁奇道:“那大侠之意?”
许蓉都有些不解,更不说旁人,见所有人都望将过来,唐逸也不卖关子,便直言道:“既然不将那三颗人头挂上去,堀川也没有几分信任,还不如不做隐瞒,就当我等识破其奸计,而后一番大战,将这三人杀了。如此一来,将两名倭寇枭,先能提我士气,二来对于城下的倭寇也是羞辱,令其更加焦躁!报仇残杀之心更切!”
想起那堀川自读论语的情景,唐逸又道:“那堀川看起来不似莽夫,否则也不会安下心来围这许多时日,最少耐心,他是有的。所以若没有些外力相迫,他不会一味蛮干。”
许蓉有些个明白过来道:“大侠将倭寇枭,可是为了找个名目激他?便是他不动,他那手下也难按捺?”
唐逸点头道:“不错,正要出个名目,才可令他无法静下心来,好中我们的计策。”稍微一顿,唐逸再道:“想这陈锦山的头挂出去,倭寇本以为我们识破了他们与陈锦山的交易。那两个倭寇的头挂出去,更引得倭寇欲战。等到这时,我们再寻几个人来,扮做陈锦山的家人故旧,自那秘道出去,寻倭寇,就说要引他们进城为陈锦山报仇,如此,何愁那堀川不中计?”
便是那堀川再有疑心,可前有取下江阴为饵,后有群寇激愤相迫,也自不怕他不入这圈套。
这道理经唐逸一说,许蓉当下就明白过来,不禁由衷赞道:“大侠好心思,好计算!”
唐逸当下摇头道:“这都是我家小姐之计,在下不过稍加变通而已。”
那书信里提起朱玉乃是此行军师,所以许蓉也是知道唐逸口里的小姐是谁,只不过对于那没有见过面的军师,眼前这个看似农汉的人更令他惊讶也就是了。
既然许蓉没有异议,唐逸当下转头,威压随即透体而出,朝那些乡绅宿老冷道:“那自现在开始,这县衙里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回家!日夜都要聚在一起,以防消息泄露。也自现在起,所有命令都由许老英雄手批,才算有效!”
唐逸这一做势,那些人本就惧了他的果狠,如今威压再扑面而来,哪还敢多说个不字?更何况方才唐逸所言,这些乡绅宿老也听的明白,想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年老成精,唐逸所言的得失,他们心下也都计算的清楚,本就愿意,自然更不会再有什么异议。
如此,江阴一行的目的算是大体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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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仗剑系列中,江湖与军队这两个系统的设定是按照传统武侠的规律,也就是平行的,没有交集。大将领兵,学的是战场争杀的技巧以及谋略而不是江湖武功。依此类推,日本的武将也不例外,这才会有那个倭寇领堀川不会武功的现象出现。当然,那个堀川不会武功不代表所有倭寇领都不会,具体起来,也是有不同区别的。毕竟倭寇的领并非只有一个,有擅长排兵布阵的落魄武将,也自然有会武功的高手,这取决于各自的出身际遇,倭寇本来就是一个很混杂的群体。而如今围困江阴,来的足有四千人,江阴又没有什么高手,所以倭寇领便是擅长阵仗之人,这是其中原因。
ps2:呼,抓紧写出五千字,然后又想睡觉了,昨天几乎没有睡,有些累……看来回复书评和修改错别字要等到明天了,提前说下,顺便道个歉,不好意思。
正文 铭记此恨。三二八
铭记此恨。三二八
这时,许泉也自外面回了来,枭的事,自然有衙门里的人去做,对于他来说,开仓放粮才是正经。这城里百姓饿的可是久了,许泉虽然因为要守城,所以吃的饱,但天天看到饥民惨状,心下一直难安,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哪不急迫?便就在旁等着,只望快些才好。
至于唐逸,眼下江阴城里有许蓉主持,无需自己亲力亲为,所以也不多言只一拱手,便挑了重点问道:“这里的一切布置都有劳许老英雄,只不知冒充陈家下人,可有人选?”
唐逸之所以连夜而来,为的不只是要早一步布置好江阴,更是想省下时间,再度折返侯府!唐逸如此做,就是想趁侯府无主,再行查探一番。而如今自己已经出来一整天,侯酬勤所领的援军也已开拔了一个白天。想那自应天府到江阴,三天的行程,就是说三天后援军到达,也正是自己回报结果的最后期限。所以,如今留给自己的时间算来算去,也就只余下两天而已。
昨天朱玉问起,唐逸确实没有说谎,他去那小院里,再没有听到女子的哭声。可唐逸却也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担心侯酬勤回转现,所以并没有仔细去听,且听的时间更是紧迫。
毕竟天天人人心头沉痛,晚宴自然不会开上多久,所以唐逸才急着往回赶,并没有来的及仔细搜索。也正因为唐逸的谨慎,回来的早,否则侯酬勤那一推门,他可就不好解释为什么不在院里了。
而且,也正是因为侯酬勤的这失礼一推,唐逸更加怀疑起来,毕竟侯酬勤的表现有些过了,倒似是有心查看自己是不是在院子里一样。
便如此,唐逸一心悄悄回转,所以这时间就变的紧迫起来。
如今自己用过一天的时间,回赶还需要半天的工夫,等查完再赶回来,还需要半天,这其中还不算休息,也便是说,如今留给自己查那哭声来源,只有一天的时间而已。
但就算时间如此紧迫,唐逸却仍然没有丝毫的懈怠,江阴城里接下来的布置虽然不用他操心,可这出城去诓骗倭寇的人选就不好说了。以报仇为名,扮演陈家下人,诱使倭寇晚里袭城,好使其中计,令城里和援军得以分而击之。所以说,这出去诓骗倭寇之人,可说是重中之重,若是此人失败,那这计可就再难施展了。
尤其那倭寇领堀川看起来,听起来,都不是简单便能糊弄过去的角色,所以唐逸在没有确定合适人选之前,可不会贸然离去,这江阴三万条性命,他怎都不敢儿戏。
许蓉闻言,眉头皱了皱道:“陈家之人自然是不能用的,至于旁人,江阴城里是不是真有合适人选,许某可就不知了,毕竟许某也是初到,这人头却是不熟。”
直面倭寇,不仅胆气要足,还要能装做满怀愤恨,又能以言语瞒过倭寇,此等样人,可不简单,本就难寻,许蓉不是本地人,自然更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了。
也便在这时,就听有人轻咳了一声,许蓉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儿子,更知他心里跃跃欲试,当下摇头道:“泉儿你跟我和倭寇连番恶战,倭寇里认得你的,不比认识我的少,你去,根本无用,反会坏事。”
许泉闻言,虽然心里不愿,但自己父亲所言,却也在理,当下只得默不做声。
可没有人选,终究不是个办法,许蓉只有望向那些乡绅宿老道:“乡老们可有什么人选?”
这些乡绅宿老可也个个精明,虽知此番若是自己推举的人骗过了倭寇,那一等倭寇败了,这救下满城百姓的大功劳里,必然有自己一份!日后朝廷嘉奖,地方声望,都会滚滚而来。不过就算前景如何美好,这些老人也都知自己手下里可没有这等人物,若是此去失败,那谁都担不去。
于是纷纷摇头之下,这些人的目光便又集到了唐逸的身上。
唐逸方才的表现,任谁都知道他的智慧手腕,也惟有他这等人,才有胆气在倭寇面前作戏。且如今这副农汉装扮,虽然扮不得陈家管家等人物,但是扮个下人忠仆却是足够的。
唐逸看着眼前这些人希冀的目光,眉头微微一皱,可随即舒展开来。
此去人选难得,唐逸早就想到,之所以抱了希望,不过是想能省出些时间来,好做回去之用。不过眼下既然只有自己能去骗那倭寇,唐逸也不会推辞,更何况自己去,把握也才最大,比交在别人手上,放心的多。
当下点了点头,唐逸也不犹豫,直应下道:“这人便由我去扮也就是,如此,事不宜迟,我这便去上陈家一趟,既可帮忙开仓放粮,也寻了那地道,一等明日陈锦山和那两个倭寇的头颅悬上,群倭震动,就便出城!”
唐逸应的干脆,令在场人等的心下一阵塌实,许泉更是忍不住赞道:“大侠果然高义!”
唐逸闻言,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便如此,许泉朝自己父亲请命,就要陪同唐逸齐去陈家。许蓉当下便是允了,尤其这开仓放粮,可也是大事,交与旁人,他也不放心。一等许蓉同意,许泉引着唐逸出得府来,招上人手,直奔陈家。
陈家离县衙不远,不多时,一众人等到了。因为要开仓,既要保证人手足够,不被饥民得到消息前来哄抢,也要有足够的人手搬运粮食,放粮食,甚至天亮之后,就在街前熬粥。所以这一来,便有百多人,就连在城墙下休息的也被招来不少。
如此阵仗,城里自然震动,倭寇围在城外多日,哪家百姓不提心吊胆?肚里又饥,夜里自然睡不安稳,听闻有大队人马调动,登时便是醒了,虽然碍于宵禁,无法上街,但邻里之间,仍然开始传递消息。
唐逸走在路上,眼见那街旁窗户隐隐开启,里面一双双的眼睛望将出来,心下不禁一动,便与许泉说了些话。许泉听了,眼前一亮,先是赞叹一声,随即使人,在街上大声将陈锦山伏诛,以及明天放粮的消息布出去。夜里安静,这些人放开喉咙一喊,莫说城里,就连倭寇都能隐约听到。
唐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来先安抚百姓之心,二来,也先教倭寇知晓陈锦山已死,城里又开仓放粮,又可以支撑不短的日子,好让倭寇的心下难奈,不再想白白的围城下去。
果然,这时间还不算晚,那些倭寇都还醒着,此刻闻听,就有听懂汉话的,将这城中的变化传将开来,一时倭寇震动。
“陈锦山死了?”
四千倭寇中心,那里仅有的十来座营帐,其中最大的一座,正是倭寇领堀川所有,这倭寇领闻听之下,也是有些惊讶。
“是!”
那进来相禀的倭寇,跪于地下,低道:“栗田大人和梁川大人业已成仁,听闻那些明国人还要将他们枭示众!”
堀川闻言,眉头一紧。就如唐逸所料,他并不信任陈锦山,所以陈锦山之死,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栗田和梁川这两人也一道死了,却令他的面色沉下许多。
也便在这时,就听那倭寇再道:“还有,那些明国人说陈锦山家中所囤之米,足够满城一月之用,还说要将城中富户的粮仓尽都开了,足够两月饱餐,守上三四个月,也不成问题!”
堀川闻言,面色一变,哼了一声道:“汉人所谓虚虚实实,说是两月饱餐,我看能够半月便就不错,若只食粥,最多可支持月余。”
说着一挥手,那倭寇恭身退将下去,帐中只余下堀川一人,便见他的脸更是阴沉。
其实他方才虽然表现的不动声色,只道那江阴城里就算开仓,存粮最多不过只能支持一月,可便算那江阴城只能再支持一月,这一月里,会有多少变化,谁能知晓?
更何况应天府里有人举义旗,要聚人前来驰援,虽然消息隔了好些天,如今不知能聚上多少人手,且这些乌合之众,堀川也从未看在眼里,但这消息,终究也是令他的心下一焦。
毕竟如今他不是在日本,这里终究是别人的地盘,只要时间长了,今天这一个援军,明天来些义勇,无穷无尽,而自己手下的四千人终究是个死数!倭寇之强,胜在流动,否则便是一万两万,也终究消耗不过。
堀川知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色变。且更令人焦躁的是,这城里支持的久了,谁知明国会不会再派官军前来?
便在这时,帐外又是一阵骚动,随即又一名倭寇大步进来,就见这人的身材矮小,远不比堀川威猛,不过他那眼中阵阵闪过,如毒蛇般的目光,却是令人见之心寒不已。
那人走上前来,也不招呼,便就在一旁坐下,冷道:“堀川大人,听闻栗田和梁川两位大人死在江阴城里了,可有此事?”
堀川闻言,声色不动,只道:“那不过是明国人所言,真假不知。”
那人冷笑了笑,语带嘲讽道:“江阴城便就那么大点,虽然城里无人能敌栗田和梁川两位大人的武勇,可明国人也有句俗话,叫做蚁多咬死象!那城里三万人,一旦栗田和梁川两位大人被现,力战而死却是必然。真不知道堀川大人围住江阴,旬日不攻,反还折了主公的爱将,日后回去,如何交代。”
“森见大人!”
堀川猛地站起,居高俯视道:“如今大军由我指挥,成败由我,以后如何面见主公,无需森见大人劳心!”
那森见闻言,也站了起来,只可惜怎也不及堀川的身高,气势上却是输了,当下只得冷笑了笑,转身而去。
森见走了,堀川的眉头登时拧在一起。对于栗田和梁川被杀,他也觉为难,围城之计,本就不是所有倭寇都心甘情愿,更有这森见在旁撩拨,窥着自己的领军之位。如今江阴未破,反又搭进去两名好手,还是主公的爱将,如此,怕是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只有攻下江阴城,大掠一番,为主公凑足粮财,才能折了这个罪过!”堀川的面色一凝,重又坐了回去。
也便在这时,唐逸和许泉已经进了陈家,正在清点陈锦山家的粮仓。
正如堀川方才所想,所谓足够两月饱餐或是守上三四个月的粮食,不过是唐逸授意下的夸大。三万人,三万张口,这陈锦山不过江阴城的富商,哪会有如此多的存粮?便算全城富户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有这许多,毕竟旁人再富,终究不是米商。
不过唐逸虽然也料的到这假话瞒不过倭寇,但却知道,只要自己夸的大了,对方就算大打折扣,这余下的粮食数目亦不会少,这样,也可令倭寇心下难安,塌不下心来围城了。
这一来百多人,气势汹汹的直闯进来,陈家上下委实骇的不轻,更有那门外大喊,说陈锦山勾结倭寇,业已被毙,明日便要枭示众,这陈家中人,哪个不惊?眼见唐逸和许泉进来,登时个个噤若寒蝉。
陈家上下都被集在厅里,挤做一团,许泉站在正中,仔细看去,就见陈锦山的老母妻子也在,且这些人倒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丑恶,如此一来,眉头不禁一皱,早先的怒气也是少了一半。
只是陈锦山被杀,陈家上下必然怀恨,如今危急时刻,要留下他们,却也着实令人为难,许泉想到这里,不禁喃喃道:“这些人非是恶,可我们如今已将其家主处置,留下这些人,却也是祸害。”
许泉这一开口,声音不甚响亮,可那陈家上下都是一心注意着他,此刻闻言,更加惊惧,便有人大哭起来,直道饶命!这些人中,也惟有那位陈母,闭了眼睛,手中不停的捻着佛珠,还算镇静。
陈母生的倒是慈祥富态,陈家众人便都以她为尊,聚在一起,哭叫了片刻,见老太太并不惊恐,一时哭声倒少了些许,只道还有靠山。
唐逸见状,暗里却是一冷,摇头道:“陈家老太太,你也莫要念佛了,你那儿子在这城里往日的作为,想来你不会一无所知。陈锦山和陈家做了恶事得利,那时,怕你也在感谢佛祖吧?”
陈母闻言,手下登时一停,眼睛开处,面色一庄,冷道:“阿弥陀佛,你说这等妄语,却不怕佛爷爷起怒?锦山便算日里有恶,我这做母亲的一日三斋,早晚诵经,每月城外严华寺的香油钱都是双倍,却都是替他赎了的。”
陈母这话说的正气庄严,倒令许泉的那些手下一顿,这来的百多人,不过都是些平民百姓,偶尔一二官军,也都是些小兵,出身低的很。本来陈锦山囤粮,且往日里也没少做些恶事,这些人都是暗恨,可他们却也大多心善,一听这陈母之言,竟都觉得陈母与那陈锦山不同,良善的很,自己要真对她动手,可是差了。
不过唐逸在旁,却毫无动容,更是冷笑两声。倒非是唐逸寡情,实在是他当年逃难,此等人见的多了。
便见唐逸冷道:“自家子孙做恶事得了利,家中老母便去念佛乞福,这等人我可见过许多。就好似把那佛经念上几念,吃两顿斋饭,到寺里捐几个香油钱,这罪便就算过去。旁人见来,还要再称一句好善的老太太!
可说到这里,唐逸一指陈母道:“实则你身上的锦罗,身后的丫鬟婆子,家里金铸的佛龛,这些钱财,又哪个是来路正的?你所布施之财货本也不见得就应属了你!”
唐逸的口里冷的好似冰狱,实是他心恶这等样人,如今陈家出了事,将佛珠一捻,又要去求那佛祖保佑,倒好似唐逸自己做了恶人,欺负他家也似。
所以唐逸半分同情都无,不屑道:“身为陈锦山之母,你往日里不尽本分,不说去多加规劝教化,反眼看他做恶,自己却只管去念佛求神?莫非求满天神佛保佑你那儿子做恶?保佑他放了倭寇进城屠戮?”
唐逸说到这里,众人都是醒悟过来,方才都只道这陈锦山的老母确实是个善人,如今想想,却是自己错了,用那些不义之财来求佛保佑,便似慷他人之慨,着实可笑!
陈锦山既然能引倭寇进城,里勾外连,又在这危急时囤积粮食,甚至还迫的其他米商就范,这等样人,往日里可会诚善?所以唐逸根本就不担心自己说的错了。
也正有唐逸这一番话,此来百多人登时轰然一声,便是要打!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唐逸却又一伸手,沛然之气登时一展,将众人阻住。这些人也才省起,眼前这农汉可便是传说中一人一剑,杀了两个倭寇好手的大侠!
如此,众人登时便是停下手脚,转头望向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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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铭记此恨。三二九
铭记此恨。三二九
对陈母这等样人,唐逸根本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他也不会放任众人上前围攻,所以一伸手,将众人拦了下来,随即朝陈母道:“你且放心,我等不会滥杀。陈锦山做恶,你们虽然亦算帮凶,可其罪是否该死,却非我等可判。我杀陈锦山,不过是因为形势危急,过些日子,一等将那倭寇剿尽,江阴重归秩序,你们何去何从,自有官府来定夺。”
说罢,唐逸再不管眼前这些陈家人的面色如何,只朝许泉一拱手道:“许兄且分些人手,将他们照看住,莫要放跑生出什么事端来。至于陈家的那些粮食,也务必在天亮之前清点完毕,好让城里百姓早上便有饭吃,也可减些怨言。至于在下,这便去寻那秘道。”
许泉闻言,自然一并应下。
唐逸一拱手,随即带着之前那个陈锦山的心腹,朝里走去。许泉见状,怕唐逸的人手不够,便又着自己的几个族里的兄弟陪将上去,这几人正是之前和许泉一起朝陈锦山动手的三人。
这三人可是被唐逸救过性命,且唐逸此来除内奸,救百姓,可也大受他们的敬仰,自是欣然的跟了上去。
“秘道在哪里?”
唐逸对那陈锦山的心腹问道,口里没有半分客气,陈锦山虽然恶了,可这出卖主人家秘密的,也非是什么好人。
陈锦山的心腹闻言,忙是哈着腰,一路小跑,在前引路,不多时,几人来到陈锦山的书房,那人跑到书架前,用手一阵的拨弄,机簧声响处,那书架横移了开,下面则是一处暗门。
打开暗门,陈锦山的心腹指了地道,卑声道:“这就是地道入口,不过虽然陈家离城墙不远,但要挖这么一条地道也不容易,所以地道只有半人来高,真要出去,需要躬着身走,有些地方,可是、可是要爬的。”
说到这里,陈锦山的心腹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唐逸,实是怕这杀星闻听到有些地方还需要爬,一怒之下可不把自己斩了?唐逸方才的果狠,可是深深印在这人的心里。
不过唐逸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却是让陈锦山的心腹暗里松了口气,心里稍微塌实了些。
唐逸打量了那地道一眼,心下稍微计算,便朝身后几人道:“还要麻烦几位帮忙守护一下,在下先探一探这地道的情况。”
那许家三人忙道不用如此客气。只不过看着那地道黑沉沉的,这些人暗里又有些担心唐逸,实是怕那地道里有什么不妥。
唐逸转眼看了出来,微笑道:“几位放心,在下自会谨慎。”
闻言,那三人念起唐逸的惊人身手,却也真的放心不少,更何况唐逸一看陈锦山的心腹,便着他先行在头里,自己跟在其身后,那三人再不多言。
下了地道,走不几步,便就变的又矮又窄,人在地道里,确实只能躬着身子。似这等粗陋地道,实不能供四千倭寇进城之用,比起唐门在平凉城里的那份地道,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地道潮湿昏暗,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地头,非是这地道有多长,而是人在其中,行的太慢。
这一路上没什么机关,想来却也释然,陈家又非多么豪富,能掘出条小小地道出城便已惊人,哪还可能有心思钱财在地道里设下什么机关防备?这不过是他们万一时逃跑之用。
“地道的尽头在林后的乱石缝中,不怕被倭寇现,大侠可要出去看看?”
陈锦山的心腹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唐逸问道,手里的火折子上,火光摇曳,照的唐逸脸色似乎阴暗不定,这陈锦山的心腹生怕一个不对,惹得这杀星怒起,自己这条小命可便没了。
前面已经没了去路,唐逸闻言,看了看头上,大概两人多高的直洞垂下,壁上安置了些攀缘的架子,果真是个出口。
唐逸估摸了下时间,如今怕也就在子时,自己出去也是无用,且这地形也不需勘查,毕竟他并不是要避开那些倭寇的耳目,反是要迎将上去。
一念及此,唐逸再不耽搁,便又带了那人回转陈家。
许家三人在地道口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正有些焦虑间,就听一阵悉唆声响,三人忙是上前,便见唐逸从地道里出来,除去身上脏了些外,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这许家三人虽然明知远比不得唐逸厉害,但心下却也在担心,他们可不想唐逸遇上什么危险,不仅是因为唐逸救过他们性命,更是因为如今这江阴之围,满城的百姓,可还都指望着他来相助。
所以见到唐逸无恙,这三人同出了口气,至于之后爬出来的那陈锦山的心腹,却没有一个人拿正眼去瞧。
地道已经勘察完了,唐逸也不再去寻许泉,便要许家三人将那陈锦山的心腹带走,和其他陈家家人看在一起,自己则依在书房的软榻上,闭目休息,好养足精神,明日去诓那倭寇领。
便如此,一夜过去,等到天方亮,江阴城里城外都是一阵的轰动。城里的百姓因为开仓放粮而欣喜万分,更有那十口大锅里熬的米粥,粘稠浓香,已经饿的久了的百姓,哪不为之振奋?口里也自不停的念着好来。
除此之外,那城门上悬着的三颗人头却也是醒目的很,其中陈锦山的人头,百姓大多认识,这些日里有倭寇围城,城里人都在忍饥挨饿,可陈锦山反是囤积居奇,要非是他家里招了不少护院,早便被愤怒的人们杀了。
至于其他两名倭寇,虽然无人认得,但经许泉等人的宣布,闻听这两个倭寇竟然是陈锦山引来,还要杀如今江阴的擎天巨柱许蓉,这不是要自己的命么?关乎自己和家人性命,满城百姓自然毫不余力的咒骂开来。
而此刻的城外,三颗人头挂将出去,倭寇也是恨的咬牙切齿,对他们来说,陈锦山死不死,根本不算什么,可那另外的两人却是他们中鼎鼎有名的高手,如今只留了头颅随风而荡,哪不愤恨?毕竟往日里惟有倭寇屠戮他人,哪有反被杀了,还被如此羞辱的?
虽然昨天晚上,这些倭寇已经得了消息,但终归不如亲眼看见,来的真实震撼!所以,这四千倭寇登时便乱将起来,尤其那些真倭,便纷纷取了兵刃乱叫。
“大人可千万小心,如今军心可是不稳!”
堀川一夜未睡,这帐外又是喧嚣忽起,当下便步了出去,那一旁的护卫登时上来,劝其暂避。
堀川闻言,把眉一立,一把推开护卫,喝道:“我乃大将,岂会怕了那些贱民?”
倭寇中虽然有些落魄武士,可终究还是以无家无业的平民居多,堀川哪里会看的起?当下便见他一把推开身旁的护卫,大步走了出去,直寻到自己的马,翻身而上,手里倭刀出鞘高举,连声喝道:“堀川直行在此!谁敢再做喧哗?”
说罢,便见那堀川策马朝前急驰,手中倭刀左右疾挥,竟然转眼间,斩得数颗倭寇的人头落地,血箭四下里直射!更有倭寇来不及躲闪,便被那马一撞而倒,随即踏上,肠穿肚烂。
虽然倭寇残虐,可那是对别人残虐,如今堀川这血腥手段却也将这些倭寇震住!而堀川的手下护卫这时也自急奔上来,团团将堀川护住,手中倭刀朝周围直指,更增堀川直行的威势。
堀川不会武功,自然不可能以内力逼迫声音,但这人在倭寇之中,也算雄壮,嗓音也大的很,那“堀川直行在此!谁敢再做喧哗?”一声接着一声的喊出,再有他往日里的威风和如今连杀数人的残酷手段,不多时,以堀川为中心,喧哗之声越来越小,终至完全安静下来。
堀川坐在马上,冷眼一扫,那近处的倭寇竟然觉得心下一虚,忙是低了头去,全不敢与他对视,这四千倭寇之中,也惟有一人昂着头,却是昨天晚上进了堀川帐中的那个森见。
这森见看着堀川直行横冲直撞,以这雷霆手段弹压着群倭,心头不免有些失望,更有些看之不起,暗道:“他这不过是莽夫赌博,如今杀人立威,虽然胜了,可也不过是一时运气。方才他若要反激起军中不满,死的就是他了。”
堀川直行也是注意到森见,只不过如今自己虽然震住场面,却也不过一时,等雷霆手段的震撼过去,这些手下必然仍会不满,所以一切都要快,要赶在这些人恢复过神志之前,将一切平息下来。
所以,堀川也不会在这时与森见计较什么,当下只朝四周冷道:“明国人挂出栗田和梁川大人的人头,为的便是要我们混乱,你们在此如何喧哗,也攻不进江阴城里,反乱了自家阵脚,徒令明国人耻笑!”
说到这里,见这些人眼中的不满和狂热都消散了些,堀川再道:“今日明国人如此做,实是心虚至极,他们不过是想要我们自乱阵脚,好让我们自败,原因不过是他们自知不能战胜我们!”
四千倭寇本是心下愤恨,不过闻听堀川此言,怨气渐渐散去。
堀川直行见了,便道这一次算是过去了。可他刚是想到这里,便听一把阴冷的声音问道:“堀川大人,如今我们也围了半个多月,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围下去,便算明国人心下虚了,可有那高墙相护,他们又新得了粮食,就此龟缩,我们又待如何?”
方才被自己压制下来,这些倭寇才刚刚安静些许,这阴冷的声音一起,登时听的众人恍然,便又要喧哗。
这阴冷的声音,自然是那森见,堀川不用去看,就知道是他。虽然对他在这个关头难,堀川只恨的牙根直痒,可面对人心又要不稳的危局,堀川直行却也无奈,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言语,给这些手下一个盼头才行。毕竟森见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如今已经围在江阴城外太多天了,再没个结果,不论是主公那里,还是这些手下都无法交代。
“更何况还有个森见在我的身旁虎视耽耽!”
堀川直行,心念及此,当下只得将手中倭刀高举,高声道:“十日!我堀川直行在此起誓,十日之内,必然拿下江阴!”
见堀川直行立下大誓,登时再无人异议,堀川更是沉了脸,再不多言,一驳马头,朝那江阴城望了眼,随即策马而回。至于那森见更是冷笑一声,暗道了声:“十日?”当下也回了帐中。
这倭寇混乱,唐逸可都看的清楚,本来昨天他就休息了一个下午,再有一夜的休整,唐逸只觉得自己一路奔驰的疲惫尽去,已经恢复了颠峰状态。所以天还未亮,他便是早一步上了城楼,隐住身形,便等这人头悬起,看那倭寇的反应如何。
之后一切,果然就如唐逸所料,先有晚上早一步散出去的消息,倭寇们得知那两个倭寇好手被杀,还要枭示众,多是气的一夜没能合眼。如此,清早起来,本就没有睡好,正值肝火最旺之时,自己又将人头悬出,就如火上添油,登时轰地一声,在那倭寇营中燃了起来。
“不过那堀川却也有些手段,可见其平日里在倭寇中,应该就已经勇武著称,否则也不会真的将那些倭寇震慑住。”
唐逸虽然没有期待只凭这倭寇的两颗人头,就让倭寇内乱从而退去,但堀川真的将倭寇们稳定下来,仍让唐逸的心里有些个失望。
至于那堀川喊了什么,唐逸虽然听不清楚,但城楼上这么多人,必然会有人听到。当下唐逸寻人问来,因为他有许蓉放的腰牌,所以没人怀疑他的身份,当下便有人将听到的一切说上一遍。
闻听面对手下的不满,堀川也只得以十日为限立下誓言,唐逸登时笑了。
本来唐逸挂上人头,为的就是迫使倭寇心焦,如此一来,倭寇才会中计进城。堀川如今被迫定下期限,这正是自己想看到的结果。
“十日,这堀川直行倒还真有些头脑。十日期限也不算短了,若是十日里再不能想出法子攻下江阴,他那粮食可就要告急了,毕竟他深入中原,可不能与守在城中的百姓相比,他们每一餐都是要食饱的,四千人的消耗可是不小,更要留下好做撤退之用。更何况十日之后,很可能便有官府的援军赶来,他也惟有放弃。”
不过唐逸却也知道,如今城里的粮食怕是支撑不了十日。方才许泉派了族人前来,这陈家的粮仓里的粮食虽然不少,可真要让这满城三万人饱食,却也不过支撑一二日,甚至还少些。毕竟这满城百姓可是饿的紧了,比之以往还能吃!至于其他富户虽然也有些,却远不能与他相比,所藏之物,不过杯水车薪。
但虽然只有一二日,可这是三万人饱食的分量,所以算起来,数目却也惊人的紧。陈锦山不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商人,眼下青黄不接,能囤下这么多粮食,已经足够惊人。江阴城里三万人,也不是非要吃的饱了,壮丁食干,妇弱食粥,那就可能多撑些时日。
就算如此,江阴城所能支撑到的极限也和堀川许下的时日差不多少,且谁也不能保证堀川在十日里,会不会想出什么疯狂的办法出来攻城,一旦真个战起,可是更加消耗粮食!
“不过这样却也好,否则真要因为粮食充足,江阴不愿冒险与倭寇一战,不仅援军会有危险,且就算倭寇真个退去,江阴城是保住了,援军也无伤,可倭寇退去的一路上却又要变做一片白地!这还不说堀川一旦失去领之位,这些倭寇要是散做各股,那为害更烈!”
唐逸心下虽然如此做想,可口里自然不会说出来,毕竟人皆自私,若能将倭寇放出去而解了江阴之围,怕心里同意的人还在多数也不一定。对此,唐逸并不想指责谁,这也算人之常情,只是唐逸将这念头藏在了心底,也不给出这个机会罢了。
心下暗定,唐逸一闪身,下了城楼。
许蓉在县衙主持大局,自然脱不得身,许泉则在陈家主持放粮,也走不开。所以唐逸也没有去打扰他们,当下只嘱咐跟在自己身旁的那三个许家人,便着他们将自己已经出的消息告诉许蓉和许泉,顺便再告诉他们,自己此去,必然成功,只不过却是不再回转,而是直投援军去,所以无须挂念。
当然,唐逸不会是真去寻侯酬勤,他是要在骗过堀川之后,立刻回转侯府,如今时间紧迫,他可再耽搁不起,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耽搁了。
唐逸一言定下,那许家三人只有听命,便等唐逸将一切安排好,许家三人立时分出了两个,急匆匆的去了。唐逸朝那仅余的一人点了点头,随即打开机关,整个人没入地道里。
如今只有唐逸一人,自然走的快上许多,不多时,又来到那出口,唐逸一跃而起,来到出口边上,将那头上的石头盖子,轻轻顶了起来。
正文 铭记此恨。三三零
铭记此恨。三三零
堀川直行回到帐内,誓言立下,不胜则败,再无他路可以犹豫!如此一来,心里反倒是畅快。堀川直行的倭刀虽然归鞘,可却没有悬回腰间,而是双手执柄拄在地上,暗道:“进退维谷,非我所愿,与其如此,不如大干一番,便是硬去攻城,为主公尽命一搏也就是了。”
生死抛开,一念及此,堀川直行忽然狂笑起来!
也便在这时,忽然帐外有人急奔而来,堀川直行望去,就见那人是自己的一名心腹,当下停了笑声,看着那心腹进来,跪地言道:“主公,有人求见!”
堀川直行眉头一挑,这四千人里,除了他为领,便就只有那个森见群真与他的地位相仿,只不过那个森见真要来找自己,可却并不会请人通禀。余下的,可就没有几人敢主动求见的了。
而且听这心腹的言语,那来人似不在这四千人之中,否则他便直说姓名了。
“是谁?”
堀川直行盯着心腹问道。
那心腹虽然久随堀川直行,可被他猛然盯住,仍然心惊胆战!这人的心下清楚,自己的主公虽然【奇】征战失败,这才沦【书】为倭寇,可失败的原【网】因却不在他的身上,且那一次合战,自己这位主公连斩七十六,便是名刀都折了两把,可是凶名累累,就算他没有杀自己的意思,但只盯在自己的身上,也够自己受的。
不过也正因为堀川直行如此凶戾,这些人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当下便听那心腹垂恭道:“主公大喜!此来之人自称是那陈锦山的家人,要来献城!”
“砰!”
堀川直行手中的倭刀直陷地上一寸!却是他心头激动,手中力道再难控制!
是啊,虽然立下十日之誓,可江阴城真要一意紧守,自己还真不可能攻的下来!方才的笑声,不过是他那心中的暴戾了,便道真若活之不成,就拼死力战而亡!如此,既不堕了自己的名声,也能拖了那可恶的森见群真一起死去。若是森见群真逃了,临阵而逃之罪,更有他好受,怎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这并非堀川直行不想取胜,只不过无法之法而已,也正因此,忽然听到陈锦山有家人前来献城,可说如雪中送炭一般,他怎不激动?不过堀川直行的面上却还控制了住,当下强自镇定道:“你将他带进来!”
那心腹应了一声,匆匆去了。也便在这时,堀川直行真个渐渐冷静,心下疑惑也是暗升:“陈锦山的家人来献城,显然不会是因为我与陈锦山之前定下的结果,应是陈锦山被杀,他们有心报仇,所以前来相求。”
堀川直行心下转的很快,可却也并不完全就便信了,只见他的眉头一皱,望着帐外,冷道:“只是这人来的却也太巧了,巧的令人怀疑。”
而此刻的唐逸,正站在群倭之中,那四千倭寇正在气头上,忽然来了个明国人,听说还是江阴城里的,哪不红眼?便是个个都想将他杀了。要不是有堀川直行的近侍守在一旁,怕是那些倭寇早便动手!
不过倭寇的眼神再是凶恶,唐逸却都不放在眼里,这倒不是他自傲武功,毕竟就算他展露那堪比魂级高手的修为,但对上四千人,也终究不可能获胜,就如现在这般的陷在其中,要脱身都是不易。但唐逸却是自忖那堀川直行怎都不会让自己死,所以心下镇定的紧。
“他那十日誓言不过是被逼无奈,真要能十日而破,他也不必平白等上这么久了。所以说,我如今是他破城的唯一希望,便是他的心下再如何疑惑,只有那一线希望都也不会杀我。”
唐逸想到这里,心下又是念起在嵩山脚下,乐东城与自己说过的一番话:“倭寇好赌,其赌博之心之胆都是难做想象!”也正因有此言,唐逸的信心更坚。想自己前来献城,如此机会摆在面前,倭寇会熟视无睹?
四千倭寇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竟是跟着唐逸前进的步伐而缓缓移动,尤其近处所立的都是真倭,地位也要高上一些,手中满都是倭刀,刀锋森森如林,便是夏日炎热,走在其间,却也令人觉得骤地寒上三分!
不过唐逸的心下毫无惧意,面上也没有半分惧色,便就这么昂然而行。
唐逸这举动,更是激起倭寇怒火,若唐逸真要被吓的心惊胆战,或还可令倭寇出口恶气,但唐逸这般走来,根本便视他们如无物,众倭寇哪不愤怒?且唐逸身高,就算他一副农汉模样,可行于倭寇之中,仍然有几分鹤立鸡群之感,那些倭寇见了,更是不满!
倭寇虽被堀川直行的威势所慑,但此刻堀川直行并不在场,这些倭寇本就是凶残之辈,便有忍不住的,口里大骂一句,举刀劈来!唐逸自然听不懂倭寇说了什么,不过倭寇那里一动,唐逸便已有感应。毕竟那倭寇并不会武功,一举一动哪里瞒的过唐逸?
只见这一刀劈来,正是朝了唐逸的右肩,然后斜下斩过,若真由他劈的实了,就算唐逸不会被分做两段,可胸开腹破却也必然!
不过这倭刀尖啸而至,唐逸却仅仅是将头转了过来,可看着这刀,但身形却是纹丝不动!
“当!”
随即一声金铁交鸣,那劈来之刀距唐逸的肩头堪堪尺许之时,忽然停了下来!却原来唐逸身旁的堀川直行近侍也抽出倭刀,正架在那来袭刀上,虽然刀风划过颈旁,可终究没有当真伤到唐逸。
毕竟这人是要交与自家主公的,堀川直行没有下令之前,这些近侍可不会让唐逸死了。
至于唐逸,他虽然看着自己肩头的倭刀,可心里根本便没有理会,脑中闪现方才那两个倭寇比刀的景象,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我便说那殷仁使剑怎总有些不妥,却原来倭寇使刀,用的是双手,那个殷仁虽然改做单手用剑,可不说将刀法改做剑法,终归有些不妥,且他捏了剑诀的手,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合在剑柄之上,就算他时刻纠正,却也还是显出了怪异。”
唐逸心念电转,却是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刀劈自己的倭寇,这等的蔑视,更令那倭寇心下愤恨!当下似是什么都不顾及,那倭寇便要举刀再劈,就在这时,堀川直行的营帐里,终于传来堀川直行那森然的声音:“我未说斩人,谁敢动手?”
那倭寇本是怒极,可堀川直行这声音忽一传来,那倭寇的锐气登时一泄,眼中闪过一丝的惊惧,哪还再敢出手?也便在这时,唐逸再度迈步,行不多远,终于进了营帐里。
唐逸进得营帐,便见迎面端坐一人,打扮样子,便是那堀川直行,也正是昨天感觉到自己的那个读书武将。
“这人果然不会武功,可这气势却也了得。”
唐逸进得帐里,打量了堀川直行一眼,随即昂然而立,并没有任何下跪的迹象。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倭寇近侍见状,低骂了一句,便想用脚去踹,强要唐逸跪下,却不想堀川直行一伸手,将他拦下,随即直起身来,拄着倭刀,直视唐逸。
“你是陈锦山的家人?”
堀川直行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不过那威势却是一如既往的迫人。
只可惜堀川直行的威势虽然不俗,可那也是与常人相比。想唐逸便连嵩山决战都亲身经历,武帝、飘渺天宫主人甚至德皇都亲身面对过,似堀川直行这等的威势,实在不算什么。
不仅心下平静,而且唐逸的面上也没有装做畏惧,反是直视回去道:“正是!”
堀川直行闻言,竟然点了点头,似是唐逸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妥。直看的旁边近侍都在惊讶,便是暗道:“主公这是怎么了?这个农汉毫无一丝惊恐,身处敌营,竟然神情自若,很显然大有问题!可为什么主公毫不怀疑?”
可也就在这时,堀川直行方才点罢头,随即就听“铮”地一声,那倭刀出鞘,刀光电闪,就如方才那倭寇要斩唐逸一般无二,自右肩斜劈而落!
堀川直行出手太快,便连此刻聚在帐里的那几个倭寇好手,都才反应过来,而这时,便见血花飞溅,唐逸上半身一道刀伤赫然!
这一刀虽然来的快,可唐逸并不是不能躲,只是他看到了堀川直行的眼中并没有真要杀自己的意思,且那来刀分寸,他也计算的清楚。
“虽然刀势猛烈,可结果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我既来了这里,就是受些伤,却也说的过去,便是为了那满城的百姓罢。”
唐逸一念及此,毫不避让,身上转瞬多了一道刀痕。当然,唐逸这也仅仅是推测,什么事都有万一,只不过唐逸却知道自己要取信堀川直行,就必然要冒这个险。
堀川直行这一刀斩过,眼睛直盯着唐逸,就见唐逸只是稍露惊讶,随即便就又换做之前进帐时的决绝。
“这人的一丝惊讶,是对我这一刀斩去而言,任谁突然被劈,都会有此反应。而随后的决绝,又证明其心志十分坚强!”堀川直行看在眼里,暗点了点头,不过口里却是喝道:“你是个奸细!”
堀川直行此言一出,帐里倭刀登时纷纷出鞘,直指唐逸!不过唐逸却是半点眉头都没有皱,只管冷道:“大人既然说我是奸细,那为何又不一刀劈死我?”
说着,唐逸看了看自己上半身,那刀伤虽然不深,可却是极长。就见那一刀自右肩直拉到左侧腰上,一道老长的刀伤,无数鲜血自里面流将出来,转眼将下半身尽都染的红了,看着煞是惊人。
不过此刻唐逸的口中虽然反问,心下却又是念道:“这堀川直行的汉话说的流利,却省了我一番手脚。”
堀川直行闻言,手中倭刀并不归鞘,望着半身都被染的红了的唐逸,冷道:“你还敢欺我?你若真是陈锦山的下人,哪有这等胆量在我营中昂而立?我堀川虽然踏足明国不久,可也不是如此好骗。”
那一旁倭寇闻言,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人有些怪异,更是喧哗起来。
唐逸闻言,却是不屑的望了堀川直行一眼,冷道:“我还以为能领四千人攻城的领会是个如何的人物,可如今看来,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唐逸这一嘲讽,那一旁堀川的近侍可便不满,这些人效忠堀川,自然容不得旁人轻蔑自家主公,当下倭刀纷纷高举。不过他们的刀方才举起,便听堀川直行喝道:“住手!”随即盯着唐逸,讽道:“莫非我识不破你,你才不会失望?”
出乎堀川直行的意料,眼前这农汉竟然没有分辩,而是将眼一合,冷道:“既然你认定我是奸细,那多说无益,一刀斩下便是。”
面对唐逸如此反常,堀川直行倒真有些拿不定主意,更何况就如唐逸所料,他立下十日攻下江阴的誓言,可却当真没有头绪,如今有人献城,在还没有弄清楚真假之前,堀川直行怎可能当真下手?
便见这倭寇领,稍是一顿,随即皱了眉头道:“你说你不是奸细,可有证据?”
唐逸闻言,心头一笑,暗道:“你终是给了我机会。”
面对机会,唐逸自然不会一直做作下去,那可真是绝了这份门路,只是唐逸确实没有什么证据,所以当下便道:“证据,我没有,且也没有证据可言,我家主人已死,陈家上下都被他们杀的尽了,我又从哪里找来证据?”
虽然唐逸没能拿出任何的证明,但堀川直行从唐逸的眼里,看到的全是决绝与悲愤,怎么看都不似有假,稍一沉吟,朝后退了两步,坐回座位,沉声道:“那你有如何证明取信于我?我又怎会相信你一个下人,却有如此胆识?”
唐逸闻言,心下反是一喜,知道这堀川直行实在无法攻城,所以才容忍自己到现在,且他虽然斩来一剑,可也不过相试而已,只要自己凭这口舌取信于他,此事便成!
唐逸的心下如此做想,面上却是丝毫不变,愤恨道:“陈家上下俱都死了,便连我之家小也被他们一一屠戮,我如今心下所想,就只有如何杀了他们报仇!至于胆识,嘿,既然我敢寻到这里,便说明我根本就不惧生死,既然连性命都不要了,那什么胆识,可还是难事?”
说到这里,唐逸刻意想起自己母亲当年的惨状,那悲愤之色愈真,再是沉声道:“人若被逼绝境,自然也不能以常理而推。就如你们远渡而来,杀人越货,可是常人所为?”
“放肆!”
“该死!”
“杀了他!”
唐逸方一说完,这帐内帐外,便有听到的倭寇,登时叫嚷起来,一个个直气的满脸通红!
堀川直行脸色更加阴沉,不过却是随即低喝道:“混帐!我在问话,你们Сhā什么口?”
堀川直行的威势虽然压不住唐逸,可要压制那些倭寇,却并不多难,更何况这些倭寇又本多是他的近人,自然更是听命,当下单膝跪下,再不敢出声。
如此一来,反更衬出唐逸昂然而立。
堀川直行又看了眼唐逸,反有些嘉许道:“不错,这世道所迫,我们也确实不能算做常人,既然不是常人,就也不能以常理推之。”
说到这里,堀川直行的眉头却又一皱道:“你说你性命都不要了,自然什么都不怕,我且可以相信,但是就你这面貌,怎么看都不似有这智慧,也不似能说的出如此之言。”
便算胆大,也不过是不怕,但却不可能让口才变的好起来。所以说,堀川直行这一言问的却也合理。堀川直行说完,便盯着眼前这农汉,且看他如何回答。
不过唐逸何等的智慧?那一晚休息,也自是将今日可能遇到的,都仔细推算了一遍,所以早在来之前,便就都想过,当下暗道:“此来我虽然可以装的拙口笨舌,但真若那样,要说服堀川直行,把握却少了许多。如此,不如不装!只要借口合理便是!”
唐逸一念及此,当下不屑道:“既然大人你熟知汉学,莫非不知有一语言道,所谓人不可貌相?”
堀川直行一怔,随即又见唐逸的眉头一挑,沉声言道:“无胆无识,无勇无谋,便是小的我敢来献城,大人你可敢接下?”
唐逸此言一出,那些近侍又都不乐,可堀川直行没有话,这些人也只好继续跪着。
而此刻,堀川直行闻言,沉思开来,虽然这眼前的陈家心腹有些怪异,可也正如他所说,若没有几分胆识谋勇,这样的人还敢来献城,便是自己信他不是假扮,可也不敢接下。
要知那城门必有重兵把守,一个胆识谋勇俱无之人,凭什么开城放自己攻将进去?
再者,自己虽然立下十日攻城的誓言,可能否成功,自然也是不知,一瞬间,堀川直行不仅觉得自己有些信了此人,还对眼前这人起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堀川直行忽然问道。
正文 铭记此恨。三三一
铭记此恨。三三一
堀川直行这一开口问来,唐逸毫不犹豫道:“陈十五。”
此来冒充陈家下人,自然便要有个姓名,不过这名字却也好起,大户人家的下人,多是随了主家姓,那这姓自然就是个陈字。至于名字,那便要看主家的意愿修养如何了,似陈锦山这般没读过什么诗书的富户商家可也不会有那心情才学给下人一个个起名字。所以唐逸随口便捏造一个,便以侯十五的名字,稍加变化,就成了陈十五。
至于这堀川直行问自己名字的目的,唐逸也不去多管。
“他这忽然问来,不外乎两种,一是诈我一诈,若我是假扮而来,心志又不坚定,则必会犹豫,又或神情不对,如此,他便能看出端倪。其他的嘛,也可能他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倒也不无可能。”
唐逸不怕这堀川听的出自己姓名的假来,在地道里,唐逸曾经询问过那陈锦山真正的心腹,得知陈锦山与倭寇的接触,全是由他在中间传的声,且也就只有那么一次而已。所以其间双方根本便没有深谈,不仅彼此都不如何信任,又加上那陈锦山的心腹也是胆小,身陷倭寇营里,牙齿从来便没有停过打颤,能带回那两个倭寇好手,便已是不错,哪还可能多说?
这也是唐逸信心的由来。
也便在这时,那堀川直行听了唐逸的姓名,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只是皱了皱眉,摇头道:“你这名字不好。”
唐逸闻言,心下终于一奇。
这堀川直行之前的言论,唐逸自忖或多或少,都早能猜到一些,可如今这一句,却是着实意外。
“他在评论我这名字?”
唐逸的心头有些不解,不过却没有多口,便就等那堀川直行言语,看他究竟要说什么,也好再做揣摩。
那堀川直行也没有多做停顿,当下抬头,看了看唐逸,便道:“我为你取个名字,你看如何?”
堀川直行这么一说,唐逸脑中灵光闪现,有些明白过来,可却也不禁啼笑皆非。虽然面对的这些倭寇,个个都是满手血腥的恶徒,唐逸本应是满腔愤恨才对,但这时的他仍然有些想笑,心下则是直暗道荒唐:“难不成这倭寇领竟然看上我了?”
唐逸倒是当真没有想错,堀川直行是真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农汉,当下心道:“虽然他为了报仇而献一城,不很妥当,但终归到底,却是个忠字,却是可嘉。”
只不过堀川直行方才说完,还未来得及等到唐逸的回答,便听门外忽然有人冷道:“取名字?莫非堀川大人想把这明国人收做家臣不成?”
这人说话间,自外面直进了来,正是那森见群真,便见他坐了下来,看着堀川,又再冷道:“有明国奸细前来,可堀川大人却要使人禁锢在下,不知这是为何?难道是怕在下争了大人的功劳?”
正如森见群真所言,堀川直行得知有陈家心腹要来献城,一边着近侍出去将人带来,另一边却是派人将森见群真软禁起来。
那森见群真迫的自己立下十日攻城之誓,可说已经势若水火,这陈家有人献城,一旦成功,自己攻下江阴,自然大有功劳,只是如此一来,那森见群真可便不会愿意看到。所以为了防止他碍了自己,堀川直行自然不会再给森见什么面子,转手便是将他软禁起来,只没有想到这森见群真竟然又出了来,还是在这紧要关头。
看了眼随着森见群真一起进来的两人,这二人立在森见的身后,举按刀,一副戒备的样子,很显然,自己的人怕是被森见手下的这两个好手破了去。
不过此刻却非计较细节之时,堀川直行也没有多言,只是冷眼看了看森见群真,沉声道:“这人是不是奸细,自有我来论断,主公将领军之责交了与我,却不是你!你若再来啰嗦,可信我一剑斩了你?”
森见群真闻言一惊,便觉得自己身前一阵莫名的寒意袭来,对于他来说,这股寒意并不陌生,这是杀气!虽然他身后有两个高手,但他也知道那两个人是主公派与自己防身之用,可堀川要杀自己,他们是否真会保护,便就两说了。
“这人是个疯子,要真惹了他怒起,怕真会斩了我!”
森见群真虽然自骨子里瞧不起堀川直行,可却并非真个傻了,要去撩拨一个杀人如斩草的疯子,那可是要有分寸的。
将手一伸,那森见群真摇头道:“堀川大人且息怒,在下也是为了主公的霸业着想,江阴乃是一城之地,不比我们之前劫掠的那些小村小镇,自然不能马虎,更何况这四千人马可也是主公的根本,如何用之,可要慎之又慎才是。”
说着,森见群真忽然一笑道:“在下之所以Сhā口,也非是要阻了堀川大人,相反,实是因为有一法,可以去伪存真,百试不爽,所以特来相助的。”
堀川直行闻言,稍稍一怔。
说起来,对于唐逸,堀川直行也非就完全信任,只不过是被这时间所迫,他不得不行险罢了。但如今,自己眼前的这个森见忽然说有个法子能来测验真伪,堀川直行立刻便是动了心。
“虽然森见这人的人品可说极为不堪,但他能走到如今也必有本领,便是他那一肚子的阴谋诡计,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可用来暗里伤人治人,却是再合适不过。”
堀川直行想到这里,又念起当年,有多少人因为看不惯森见群真的作派,可最后却全是被他一一除去,且都身败名裂。
“既然眼前这陈家心腹,我也拿不定主意,倒不如便要他试上一试也好,且看他究竟有什么法子。”
一念及此,堀川没有阻拦,便就在那端坐。
森见群真一笑,知道堀川直行被自己说动,当下转过来,对唐逸道:“你这人在我看来,必然是奸细,只不过你看起来憨厚老实,这才瞒过了堀川大人,不过你也莫要得意,我自有办法叫你现得形来。”
森见群真根本就是一口咬定唐逸是奸细,直听的堀川暗里却也冷笑,心道:“他迫我立下攻城誓言,如今这般做作,实是不想见我平白得了助力,所以便是那陈十五不是奸细,他也要打做奸细,好绝了我攻城的根本!”
不过堀川却并没有立刻阻止,而是就这么看着,若森见试不出什么名堂,他自然会出手阻下,可若森见真试出眼前这人有诈,堀川也便正好借他破了对方的计策。
见堀川直行不再言语,显然是要这森见群真来试自己,唐逸的心里登时暗道:“这个森见又要使什么法子来试我?”
不过虽然一时猜之不到,可唐逸却并不怎么担心,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囤,论起随机应变,他可还没有怕过谁来。而且唐逸还在暗自庆幸,幸亏是自己前来。谁都未想到倭寇之中却也有如此聪慧之人,当初若真是随便派个人来,怕早便露出马脚。
也便在这时,唐逸就见那森见群真朝外一招手道:“把人带来!”
随后众人朝外望去,就见几个倭寇推着一家四口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子,还有一对儿女,不过十来岁,俱是中原百姓。
唐逸见到这一家四口被推进来,眉头登时一皱,心道:“莫非……”
也便在这时,就见那森见群真着人把那一家按的跪在地上,随即起身来到唐逸的身前,解下腰间的倭刀,递与唐逸道:“我曾经听说你们明国人的黑道匪类有个规矩,那便是贼人入伙之前,不论你之前有否犯过事,必然先要你杀个无辜人来。如此,提了那颗人头,你身上也就担下了人命案子,自然便就此坑蒙一气,再不会有他念,这似乎叫做投名状。”
说着,森见群真盯着唐逸,两眼中的光芒,就像两条毒蛇一般的,直想要钻进唐逸的心里!
望着眼前的刀,唐逸立刻便是运起玄天真气中的坤字诀,好来清心静志,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真的一把接过那倭刀,而后反手将眼前这个森见斩做两段!
这森见的意思很是明确,若自己不是奸细,而是真如方才所言,恨这江阴满城,便想以此城三万人为陈家陪葬。真要如此,那现在出手杀几个人,根本就不在话下。可若自己是有心蒙骗,那就如森见所说,杀完人,背上人命案子,便是救城有功,日后可也麻烦的多了。尤其这森见群真朝前一站,正挡下那夫妻的一对孩子,显然,他是要自己杀那夫妻,可又要留下孩子做为证人。
这可是铁证!
这森见的智慧如何,唐逸还未能完全掌握,不过只这份阴狠的心思,却是令人惊异。
这森见群真用的也是汉话,比那堀川还要流利些,只去听,甚至根本听不出他竟然是个倭寇。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那一家四口可就听的真切了,这四口又并没有被封闭|茓道,只是让绳索捆住而已,所以那女子和她的一对孩子登时便哭了起来。
反观那汉子倒咬紧了牙,没有出声,就见他望向唐逸,虽然并不知这前因后果,不过闻听森见群真说起投名状,心下自然便道唐逸是要来投靠倭寇的,所以本想要求情的话,却又咽了回去,只是满眼的鄙夷不屑。
唐逸把眼一瞥那汉子,对他的鄙夷倒并不在意,毕竟那人鄙夷的是投靠倭寇的汉奸,而自己又不是真的汉奸,自然不会生气,反还暗里称赞一声,虽然那汉子不过是个百姓,可这心中的忠义却也难得,面对倭寇,可没有讨饶。
只可惜那汉子不开口,他一旁的妻子却是大哭,不论是倭寇,还是唐逸,都求了个遍,只道自己孩子还小,却不能没了父母。之后那女子见自家汉子不言语,便又不停口的要他也来相求。对这女子的所为,唐逸也没有去怨,只觉得这也无可厚非。
再看这等森寒的杀意弥漫,眼前倭刀闪亮,很可能下一刻便是劈在自己的身上,那两个孩子不过十来岁,更是惊的拥做一团,虽然手脚被绑了住,可仍是奋力挤在一起,两双眼睛里写满惊惧无助,直朝唐逸望了过来。
虽然这两个孩子懂的并不太多,可也知道,眼前的这个高大农汉,只要接过那倭刀,怕是自己家中便要死人了。
全不理会那一家四口,森见群真仍然举着倭刀,朝唐逸微笑道:“你也莫要在心里怨我,这可不是我狠毒,要怨,却也应该怨你们明国人自己狠毒,投名状可非我x本所创,如今我也不过萧规曹随罢了。”
说到这里,森见群真转头,满是玩味的看了眼堀川直行,又再看了眼唐逸,微笑道:“如何?你若真是有意献城,好以那满城三万人的性命来为陈家陪葬,那杀了这对夫妻,不过只是个小小添头,却也不需要如此犹豫。”
森见群真的话声方落,唐逸还没有回答,却听他身后一人冷道:“森见,你如此做来,可不配称做武士!”
森见群真闻言,面色一凝,转过头来,看着堀川,嘿声道:“堀川大人,你这一路杀来,可比我杀的人多的多,怎么今日反指责起在下?”
堀川直行不屑道:“杀人乃武士之责,可却并不是学明国人使计耍诈,以质要挟,就算能验出真伪,却也无德。”
森见群真听的一笑,好似方才认识堀川似的,转口不再说那汉话,便就直道:“你我如今都不过是丧家之犬,主公还未能再回故地,你我算什么武士?这年代处处以下克上,臣非臣,子非子,哪还有真正的武士?这以质为挟,在下也非是第一个。”
堀川直行被森见群真说的一怔,随即便要怒起,却又听那森见群真再道:“堀川大人你真要做个武士,便应知忠字第一,如今为了主公能重回故里,制霸天下,便是以质要挟又如何?若连这等牺牲都做不到,只念你心头的武士节操,却又将对主公的忠字置于何处?一私一公,堀川大人可要好好想想了。”
森见群真与堀川所言,唐逸自然听不懂,这人明显是不想要自己知道,不过只要听到之前二人所言,唐逸也足以知晓,这二人必然是因为心中理念起了争执。
“德?”
唐逸心下一冷,又念起堀川直行手捧论语而读,不由得暗哂,只不过如今自己所面临的选择可也为难,唐逸却根本便没有心思去猜测那二人的争执。
看着眼前那一家四口,仍然沉默的沉默,哭号的哭号,虽然森见和堀川忽起了争执,给了自己一点时间思考决断,不过唐逸却也知道,这点点时间当真不够。
“我今日若是不杀这对夫妻,那此番计策便就失败,其后援军到来,不战则罢,一战几乎必败!那可是千余条人命!就算援军来而不战,倭寇也攻不下江阴城,但只要其一路散去,这周遭百里千里,可便不知又要杀上多少人了!”
唐逸之所以前来使诈,便是要将这四千倭寇尽毙于此,好免的祸患。
唐逸想到这里,心下一顿,再是暗道:“可我若真是下了杀手,以这二人性命换得千人万人性命,但如此做来,却又与崆峒当年何异?虽然我所求的是救人为的是公,而崆峒派求的是挽名为的是私,但说将起来,也不过都是求了一个利字,而平白断的却是他人性命!这对夫妻的性命,又非我予,我又怎能随意征杀?我今日杀了他们,那对孩子恨我,便如我当初恨那崆峒无二了。”
唐逸一念及此,这才明白当年德皇以小派喂之,以求名门不起争端,好维持这江湖秩序的难处。能下这等决心,将自己百年的德名全都抛而不顾,这等决心,可是常人能及?
想起德皇的选择,唐逸心下暗道:“最少我是难做取舍,果然是大圣非人,我远没有德皇前辈的那份果敢。”
可唐逸的心下虽然如此做想,但却也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做下决断,而自己的决断,一边是两人生死,违了自己本性,一边则是千人万人的性命。
唐逸的心下正自电闪,森见群真却是不再与堀川直行多言,因为堀川也皱了眉头,在那沉思,很显然是被自己用言语说住。
如此,只要堀川直行不开口,这里便再不可能有人阻的了自己,森见群真当下一笑,转过身来,也不给唐逸思考的机会,又是紧紧盯住唐逸道:“这时间已是够久,你若再不做决定,以我想来,却也就不必再做了。有心借我等之手,屠戮一城无辜却无心杀这一对夫妇,说将出来,谁人肯信?”
说着,森见群真将手里的倭刀一递,微笑道:“便以十声为期,杀与不杀,便全在你!”
正文 铭记此恨。三三二
铭记此恨。三三二
人再是聪慧却也并非时刻都能领悟,这悟字玄妙的很,往往不经意间,又或者危急时刻,忽然奇想突。一边不能违了自己的本性杀人,可另外一边却也不能牺牲更多的人。如此紧迫,又有森见群真的十声为期催促,便连唐逸的心下都是一紧之时,却也忽然灵光一闪。
森见群真以十声为限,唐逸自知再无时间可以犹豫,且真就拖到十声才动手,也一样会惹人疑窦,可自己又怎么当真下的了手?也就在这矛盾之时,坤字诀正不停的为自己清心静志,感觉着玄天真气在体内运转,唐逸忽然念起这门神功的异处来。
“便这样如何?”
脑中这念头一闪,唐逸却也没有多余时间细思,因为余光瞥处,那森见群真正看着自己,面上笑着,似是在为能识破自己而兴奋,又似是为了能破坏堀川直行的破城希望而高兴。
森见群真自忖了解敌人,便道眼前这自称陈十五的人若是有心保护那满城百姓,那他的心地必然良善,自然就下不得这般狠手,更何况还是当着那夫妻的孩子的面。
“再说,眼前这陈十五就算下的了狠心,可有这两个孩子做铁证,便算他救下江阴城里的百姓,可也因杀人而恶了名声,这等受累不讨好的事,谁人愿意去做?”
森见群真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一声“八”,可也就在这时,便见眼前这个农汉的眼里凶光一闪,随即伸手出来,一把捉过自己手里的配刀!
森见群真好歹也是武士,生死见的多了,可这一瞬间,就觉得眼前这汉子的凶气扑面而来,竟然不下于自己身后的堀川!自己的心这瞬间竟然好似停了一停!
一时间脑中竟然起了避让的念头,森见群真甚至想回刀守住自己,可真要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的面子可就要丢的尽了。虽然如今自己已经成了浪人倭寇,但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日本战败,倒还不显,还可自欺欺人。可一旦自己被个明国的农汉惊的避让,这武士的颜面无论如何,都再保不住了。
不过令森见群真松口气的是,眼前这陈十五一把夺过自己的刀,随即笨拙的朝那对夫妻直劈而去,那股凶气却也随之转过。
森见群真身后的两名好手早在森见群真将刀递过去的时候,便就盯的住了,只要唐逸有什么异动,那两把倭刀便会随即斩来,尤其那股凶气虽然不是朝了他们,但他们也都感觉了到,本能的便要出刀!可也与森见群真一般,这两个倭寇随即便看到陈十五半转过身子,直朝那对夫妻劈去,他们的压力登减,这刀自然也就没有出手。
便见唐逸出刀不仅笨拙,更是以单手捉刀。单手刀法自然是有,可其对腕力的要求也更高上许多,且也不是这等用法。不过这满营倭寇看着唐逸一手握刀,胡乱挥舞,却没有半分耻笑,反而大为惊讶,因为唐逸出刀,虽然没有一刀两断的利落,但就见那对夫妻的身上,鲜血狂溅而出,横横竖竖的刀伤数都数不过来!其中惨厉,更胜一刀两断!
“这人怕是疯了!”
就连森见群真都有些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农汉胡劈乱砍,那飞溅的鲜血都迸到了自己的头脸之上!也就在森见群真稍一愣神之间,那胡乱劈砍的倭刀竟不知怎地,飞到了自己的眼前,森见群真本就怔住,一时竟然忘记躲闪。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森见群真就见眼前又伸出一刀,将那来刀挡了开来,这才猛然省起,随后自己还没开口,就听背后的堀川直行高喝一声:“慢!”
却原来唐逸装做不会使那倭刀,所以胡劈乱砍间,动作越来越大,也装做越来越难掌握,森见群真就在一旁,这刀势一大,自然而然的奔了过去。
倒不是唐逸想借此杀了森见群真,毕竟这倭寇再如何阻挠自己,就看他那身份地位,今日若杀了他,事态可就再难掌握,所以劈来的这一刀,不过是为求逼真,也为了惊一惊那森见群真。反正唐逸知道那两个倭寇好手一直盯着自己,自己根本就是以普通人的度力量来劈砍,这意外一刀,必然会被他们挡开。事实也确实如此。
至于堀川直行的沉喝,则是因为那两个倭寇好手挡开刀之后,却想进一步动手,堀川直行虽然不想让森见群真受伤,可更不能要这破城希望出什么差池,自然开口阻止。
只不过那两个护卫在这些倭寇里算是好手,但其修为不过与名门年轻一辈中的普通弟子相仿,哪能收自如?当下只是应声稍微改了改落刀的方向,这也便到了他们的极限,结果又听“嗤”地一声轻响,唐逸身上,血光再现!
之前便被堀川直行斩了一刀,为求逼真,唐逸并没有以玄天神功止血,如此,方才又一番劈砍,那伤口的血本就流了不少,此刻再中一刀,虽然不深,却更添几分可怖,这还不提他身上被溅的那对夫妇的血,可说此刻的唐逸,满头满脸,都被染的红了。
不过也正因为那两个倭寇一刀挡来,唐逸终于有了借口停手,当下便装做体力不济,手上一松,那森见群真的配刀登时脱手,落去一旁,也正因如此,这一场血腥的劈砍终于停了下来。
再看那对夫妇,他们的身上最少中了十多刀,早便满身血红,两眼一闭,倒在地上。森见群真也不用去仔细查看,凭他多年经验,这对夫妇就是不得立死,以他们那满身的刀伤,不多久也必然会血尽而亡。至于那对孩子,早被眼前惨景吓的面无人色一片惨白,女孩更是昏死过去。
森见群真见唐逸在那呼呼直喘着粗气,似是体力大耗,却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只道这是必然,毕竟自己那配刀虽不是什么名器,可也是利器,刀身颇有些份量,以眼前这没有练过的农汉去猛舞许多刀,自然要累的,更何况他还是单手捉刀?
不累才有古怪!
一念及此,森见群真的眼睛稍稍一低,果然,就如自己所料,眼前这农汉的右手在不易察觉的轻抖,显然手腕伤了。
“这人起狠来可也当真有些骇人,以他这份凶性,确实能做出献城而屠这般极端之举!”
便连森见群真此刻都有些信了,只不过越是相信,森见群真越想去阻止,毕竟眼前这汉子是真心献城,那他必然会有放自己身边大军入城的办法,如此一来,过几日有他在城里配合,真让堀川直行把这江阴城破了,那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森见群真的脑中电转,堀川直行却也不会当真放任他再来搅乱自己,当下出声喊停之后,便从座上起身,行到近前。
虽然堀川直行为森见群真之前的言语所惑,但如今唐逸这一番乱劈却证明他之前的判断并没有什么不妥,自然也就不再迷惑,当下冷道:“森见大人,你这法子可也不错,却是当真试出了真伪。”
森见群真闻言,眉头一皱,知道堀川直行这是要下定主意了,一等他真个把命令传下去,自己可也就没什么办法来更改了,毕竟此行的领军之人是他而非自己。
一念及此,森见虽知方才有些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仍强言道:“堀川大人莫非就不虞他们在演那苦肉计?”
唐逸虽然装做累的直喘,可心下却是清明,其实森见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他方才因为忽然念起玄天神功的一个异处,所以才敢来冒险,这追究起来,也确实是个苦肉计。
“玄天神功正运,既然能够化万功为己有,那若是反运呢?我若反运玄天神功,将一丝真气反输到那对夫妇的身上,以这丝真气护住他们的心脉,便是表面上的皮肉伤有多骇人,但性命却应可保下。”
玄天神功与人对战之时,侵入别人体内,因为阴阳纠缠,所以破坏极大,也极难驱逐,便连德皇的修为,亦被武帝所施的玄天真气所扰,其威力可想而知。不过伤害越大,若是将其反转过来,怕是益处也不会小了,毕竟玄天真气有化功之效,既然正运为纳,反运怕是十有**是吐了。
正因为唐逸想到这一点,所以才在瞬间定下的决心。方才他那刀胡乱劈砍,可其中却拿捏分寸,并没有一刀伤及要害,反还借着刀势,连点了几处大|茓,为这对夫妇减轻痛苦。至于玄天真气,则是反着运去,自倭刀直传到那对夫妻的身上。这些手脚虽然不少,但以唐逸如今的修为,满营的倭寇哪看的出来?
也就在这一刻,逆运玄天真气,更让唐逸察觉到了一丝不同来。一般人行功,总是自气根而,自然便有了顺序正反之分,且其他的功法,本就只有一个顺序,不似玄天真气,一阴一阳本就是互相追逐之势,无分正逆。只不过人的思维皆有定势,谁人练功会去逆行?那不是自寻死路?便是唐逸,若非有心救人,又被形势所迫,这才冒险,否则也难现这玄天神功的正逆随心之处,唯一可惜之处,便是如今没有时间留给他仔细思索。
不过也正因如此,唐逸明白,那森见所言的苦肉计不过是个借口,而非当真看出自己的所为,毕竟自己可也是灵光一闪而已。
再见堀川直行,这倭寇领闻听森见群真说唐逸他们在演苦肉计,不禁冷道:“那一家四口可是森见大人领来,陈十五有何本领,还能算到森见大人带了谁来不成?你当那人是武侯再世?”
森见群真闻言一窒,忙道:“在下方才口误,这苦肉计并非需要他们个个知晓,只要那个陈十五有意便可,他大可以这对夫妻之命换那江阴城的生死。”
唐逸只觉得这森见群真可真是纠缠不放,他也早便明白,这森见群真也并非真就识破自己,只不过怎都不愿堀川直行得这破城功劳,就算自己真是要来献城的,怕森见群真亦会如此阻挠。
当下装做愤然,也不顾“疲惫”,唐逸硬直起腰来,恨道:“原来你们也都是些无胆鼠辈,却连送上门的机会都不敢做,还围什么城,不如去劫些小村小镇去罢!”
唐逸说完,便合上眼睛,一副等死的凛然模样。
再看一旁的那些倭寇,此刻闻言,却反不如之前那般的愤怒,虽然个个眼中神色不善,但也有不少人转过头来,望向堀川直行和森见群真,毕竟这江阴城若能破去,烧杀yin掠,那有多痛快?可眼前这陈十五怎么看都不似奸细,但自己的领却一直没有定下决断,这些倭寇的心中亦不是没有想法。
唐逸看的出森见群真根本就不想要堀川攻下江阴,凭的是判断分析。而那堀川直行虽然智慧不如唐逸,可论起对森见群真的了解,却也远非唐逸所能比拟,所以此刻的心下比唐逸更加明了,再听唐逸这一番话说将出来,大是嘲讽,堀川的心下虽然恼怒,可大多反朝了那森见群真而去!
森见群真自然也听到唐逸之言,更感觉到周围倭寇望来的目光,有许多人的眼中甚至隐隐开始恨上了自己。森见群真可不愚笨,他知道自己如今做的有些太过明了,一力阻止堀川直行,可等于在阻这些手下进城劫掠财,那可是在惹众怒!怕是就连自己的人,心下都会大有怨言。
堀川直行更是看了看森见群真,冷道:“真要如森见大人所言,那陈十五杀不杀两人都是错,不杀那夫妻,他是奸细,杀了那夫妻,他是在施苦肉计。”说着,堀川直行的杀气忽起,直朝森见群真扑去,口冷森然道:“既然如此,那不知森见大人你带这一家四口来,又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寻我堀川取乐?”
堀川直行说到这里,杀气更盛!手虽然没有按在刀上,可那凶戾之气,却令这帐内转眼冷了三分!
直盯着森见群真,堀川直行森然道:“森见大人以言语迫我立下十日攻城之誓,可如今破城在望,你却又诸般阻挠,难不成你并不想这江阴被破?”
堀川直行这话中意味可是多了,既可以说森见群真妒贤嫉能,不愿见旁人立功,更可说成森见群真通敌,其实是在暗里相护江阴!
森见群真的心思可是细的很,堀川直行话里的意思,他哪听不出来?登时便是一惊,却暗道自己这么做,可当真会惹人怀疑!只要有人在这上做文章,日后回转,自己绝难落了好去!
看着这两个倭寇领在那你来我往,唐逸知道再不需自己多言了,当下便就这么看着,心下则一冷,暗道:“我来之前,便听传闻,说这倭寇团结,无往不利,可如今亲眼来看,却是谬之千里,以讹传讹罢了。想来也是,这倭寇都能团结一心,那日本岛上又怎可能战的如火如荼?”
也便在这时,堀川直行看出森见群真的惧处,当下却也不再相迫,一摆手道:“如今时间紧迫,一切以攻城为重,森见大人既然已经试过,这陈十五并无差处,如此,森见大人还是退了吧,否则似你这般耽搁军情,可莫怪我以军法处置!”
森见群真知道堀川直行如今占了道理,且自己终究不是领军之人,下不得决定,当下只有冷哼一声,转身看了眼唐逸,眼里满是怨毒之色。
唐逸毫无惧怕的反瞪了回去,不论是唐逸自己,还是他所扮演的陈十五,可都不会惧怕,那森见群真当下再不多留,直出了去。
不过这森见虽然走了,但最终还是将那对孩子领了去,唐逸见状,心下一紧,可随即却又一舒。
“这森见群真带走那对孩子,应该不是要杀他们,反是真若不带走,这两个孩子才有性命危险。如今嘛,只要江阴城还未破,他都会留着两个孩子的性命,若我最后当真被证明是奸细,这两个孩子便能放出来报复于我了。”
对于那对孩子,唐逸的心里大是愧疚,虽然自己努力护下他们父母的命,虽然自己不动手,他们一家四口反可能死的更快,但在他们面前这一番胡乱劈砍,可也当真惊了他们了。
“这一切俱因倭寇而起,你们且放心,这些倭寇,连同所有敢侵我中原的外侮,日后都会被我一一除去!”
唐逸心下暗誓,虽然明知那对孩子可听不到,但唐逸仍要既是为了那对孩子,也是为了自己,倭寇迫自己出手伤人之恨怎不铭记?
唐逸刚想到这里,那堀川终于开口,先是着人为唐逸裹伤,又把那对不知死活的夫妻丢出去,这才看着唐逸,沉声道:“你如今已得我堀川信任,便来说说如何献城吧,那江阴城门,可不是一二人能够开启,且你一陈家下人,又怎么能开的了江阴城门?还是你另有他法?就如那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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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凌晨先回复书评,加精华。等脚脚明天写好333章,就去修改错别字,呵呵。
正文 铭记此恨。三三三
铭记此恨。三三三
秘道。
陈锦山上一次能自秘道出城与自己联系,堀川直行便就注意上这秘道了,若是自己的人马能自秘道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江阴城里,那可比如今面对高墙,束手无策好上太多。
只不过陈锦山在这里却也谨慎的很,且那时的堀川直行还没围城太久,并不似今日这般的焦急,更因为不信陈锦山,怕他耍了花样,将自己的人马陷在其中,所以只派两个高手潜进城里,便想随在陈锦山的周围,等了时间,刺杀许蓉。如此一来,等这江阴城的擎天巨柱倒下,城中大乱,自己攻城也便有望。
可惜的是,自己那两个高手竟然露了行藏被杀,还被枭示众,漫说这些手下的怒气冲天,堀川直行自己也是恨不得立刻杀入城里,把这江阴屠个干净!只可惜有那高墙相阻,一切便都无从谈起。
可也就在堀川暗叹机会失去,自己攻城无望之际,转机忽现!望着眼前这个陈十五,堀川直行心道:“他能出这城来,说明那秘道还未被现。”
不过堀川却也因此有些疑惑,当下也不等唐逸回答自己的问题,便又转口问道:“陈家被杀的尽了,怎么这秘道还没被现?便算他们没有现秘道在何处,但既然陈锦山与我联系之事泄露,那许蓉可也是聪明人,必然会想到陈锦山与我联系,甚至还带回两个高手,没有秘道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那许蓉断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查不出秘道入口还在其次,只要他们守住陈宅,便算你能逃出来,可又要如何回去?”
唐逸闻言,暗道这堀川考虑的却也周到。不过对此,唐逸并没有一丝的意外,眼前的堀川直行看起来似乎凶戾些,可却绝不愚笨,所以唐逸早便准备好了答案,当下毫不犹豫道:“我朝有句话,叫做狡兔三窟,不知将军可曾听过。”
堀川直行闻言,眼前一亮。他自幼便习汉学,这狡兔三窟的典故,却也清楚,怎还不明白对方说的意思?那便是说,城里的秘道入口不只一个,陈府之外,必然还有第二第三个入口,所以这陈十五并不担心潜不回去。
如此一来,堀川直行便对这秘道起了兴趣,如今自己既然信了眼前这陈十五,那若秘道可行,潜入城里就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一念及此,不禁点头满意道:”虽然四千人有些多了,全都潜进城去,也不可能,不过只要进去千来精锐,里应外合,拿下江阴,易在反掌!”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却也在思索,若能诱得倭寇自秘道进城,只要自己稍做埋伏,封上一端出口,那秘道里的倭寇便就全都要被埋在土里了。这秘道虽然不长,可也有个二三里,倭寇一个个的进去,便如入笼之鸡,只此便可陷进去千人,且还是兵不血刃!
至于秘道在城里的出口,实际上就只有陈府中的一个,自己方才言的所谓狡兔三窟,根本便是诓那堀川直行,毕竟陈锦山这秘道修的简陋勉强,哪还可能再有分支?不过唐逸倒不担心倭寇察觉,潜入城里,必然是夜晚,漆黑一片之下,倭寇又不熟悉地形,哪会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朱玉的本意是想借口开启城门,然后诱倭寇半渡,而后分之击之,不过如今看来,却还可以再加上一个法子,也好减少我等损伤,大增胜算。”
唐逸想到这里,脸上却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反是皱眉道:“可秘道狭窄,一人通过,还要躬着身子,甚至有些地方还要爬行。”不过唐逸的心下却是明白,这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个问题,但对于倭寇却并不算什么,倭寇本就生的矮小,虽然也不可能直立于秘道之中,但总比自己要走的舒畅。
那堀川直行也想的到,只不过这身高不够,终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之事,只得随便点头掩过道:“我手下尽是精锐,些许地道,矮些,却也难之不住!”
不过说到这里,那堀川直行的话头却是一顿,似是想起什么,问道:“那秘道有多长?”
唐逸如实而言道:“二三里。”
堀川直行沉吟道:“这也并不多长,可这秘道虽然没有被许蓉现,但他已经知其存在,所以必然会着人于城墙之下伏地而听,我等在里面走动,可就不能弄出什么动响,否则便容易被现。如此一来,秘道本就狭窄难行,又要走的慢了,晚上的时间也是不多,能集出来的人手可便难有千人,应会折半。”
当然,人手可以分批聚集,可数百人在这紧要时刻,哪里藏的住?堀川自然不会去考虑。
堀川直行在那自言自语,他虽然赞赏眼前这陈十五的忠义,可说起行军打仗,却根本便没有指望这陈家下人,所以也没有再做征询。
一番推算下来,堀川直行只觉得结果有些不尽人意,就算他再看不起江阴的战力,可只凭几百人与许蓉领下的江阴守军去战,他也没什么把握。毕竟前些日里杨舍两战,许蓉可是先胜一场,且第二战的失败,许蓉也是败在人手太少,而非其能力不够。说将起来,对于这个能率众抵抗,并且击败过自己手下的许蓉,堀川直行的心下可也有些个佩服,自然更不会小觑了。
“以五百人孤军战于江阴城里,还是有些勉强。”
堀川直行正自为难,忽然就听身前这陈十五开口道:“我本也没有想要将军的大军自那秘道入城。”
堀川直行闻言一怔,停下思考,奇道:“你还有什么法子?”
唐逸扮演陈家下人,能提供出这条秘道已经是不错,堀川直行也没有寄太多的希望于他身上,所以如今唐逸这一开口,堀川直行不禁有些诧异。
念起那秘道虽好,可一次仅能潜进去五百人,实在有些少了,堀川正自可惜之时,不想这陈十五竟然还有其他办法,自然便想听听。
唐逸见状,装做满面的愤恨,咬牙切齿道:“老爷在世,一心经营,旁人只道老爷不过是个商人而已,所以才会以为杀了陈府上下便就了事。可实则老爷当年便有在城里暗植势力,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正好江阴城里缺人守护,那些汉子又是个个精壮,自然被选了上,所以如今那城墙上的守军,可有不少便是老爷手下。”
说到这里,唐逸再是冷笑道:“只是这一次他们屠戮陈家,却不知也将这些人的家眷一并杀了,就此绝人后路,反还在那洋洋得意,实是可笑!”
其实这倒非是唐逸凭空编造,这陈锦山确实有些人手布置,只不过他当年只是在城里暗里培植了个不大的帮派,为的是好暗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谁知这江阴忽然被围,大量官兵被杀,守城人手不够,这些平日里的算的上精壮的汉子却是最容易被征去,反让陈锦山得了不小的力量,也正因此,他才有了前些日里的胆气。
自然,如今许蓉唐逸都知道了这些人的底细,他们也自然不会再翻起什么浪来,但用来唬这堀川直行,却是正好。
堀川直行闻言,先是有些不信,不过随即却将眉一展,点头道:“若没有些实力在,陈锦山当初便是想里应外合,也无那能力。”
唐逸当下再道:“老爷本是想擒下许蓉,令这城里群龙无,然后再将城门打开,只可惜……”说到这里,唐逸装做心绪激动,玄天神功微微一迫,面色便就成了赤色,身上颤抖,自然说不下去。
可只这些就足够堀川安排了,再见到唐逸这番真情流露,又自信了三分,当下便见这倭寇领拍案而起,哈哈大笑,随即兴奋道:“不错!秘道不变,潜入城里五百精锐,伺机而动,其后便等你们打开城门,不用多,只消坚持半刻,有我大军里应外合,这江阴城反掌可下!此战胜过,你等性命我不仅会护下,更可分你们些财物女子!”
围这江阴多时,如今终是有法可破,堀川直行哪不大喜?便是连诺言都许了下来。毕竟倭寇虽然横行肆虐,但真正攻城掠地,却还从未有过,似今日若能攻下江阴城,不仅可大肆劫掠,更是堀川直行的武功!要知道这攻下的可是明国城池!
唐逸在旁看着堀川直行,心下则是暗冷:“这堀川本也还算谨慎,行事也颇有章法,可到如今终于在这诱惑下,大失其态。我之前还曾有些惊讶这倭寇领可不一般,如今看来,也便如此而已。”
言多必失,如今已令堀川自以为得计,所以唐逸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看这里再没有自己什么事,唐逸当下便道:“我可要回城联络了,便在这两三日里,一旦安排妥当,自会回来告知将军。”
堀川直行闻言点了点头,竟是罕见的叮嘱两句,这才将唐逸放过。
自堀川的营帐出来,唐逸随意绕了个圈子,确定身后再无人跟踪,当下一展身形,朝西飞驰而去。
吕城镇。
此镇之初,乃三国时的东吴大将吕蒙在此屯兵而得,其后多年,这屯兵之处渐渐变做了百姓居住之所在。
如今千年过去,虽然没有内乱,但倭寇却是忽起肆虐,这吕城镇虽然也有城墙围护,可江阴被围的消息早传了过来,要说百姓不慌,却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吕城镇周遭的百姓,稍微靠向东南都是不去,毕竟江阴离这六十里左右,虽然路程也不算短,可谁又说的准,万一倭寇围那江阴不成,按捺不住,结果再朝西深入一些?那不就到了自家门口?
毕竟没有几个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吕城镇虽然没有受到倭寇的攻击,可这周围的气氛却也压抑的很。尤其倭寇就在六十里之外,很多人便是走路,都在警惕四周,人人都绷的紧了,惟恐那草丛树后突然窜出大群杀人不眨眼的倭寇来。
唐逸自然不会有这担心,因为他才自那倭寇处驰出不久。回想方才自己终于骗过堀川直行,得他信任,那堀川直行和众倭寇一心便是想要破城,哪还会继续朝西深入?
脚下一缓,唐逸回到官道慢行,毕竟他流了不少的血,又是急驰数十里,可有点乏了,且遇到镇子,正好买些干粮食水,吃的饱些,也好在天晚之时,赶到应天府。
“往西是丹阳,再西些便是应天府,而自吕城镇往东则是江阴,这镇子正是夹在中间。”
唐逸来到吕城镇时,日影已经西斜,城门便快关上。
快走几步,唐逸进了城,虽然倭寇就在不远,可唐逸的身高,却是让他顺利的进了去,并没有多受什么责难。
唐逸的那身血衣早便换了,凭着武功,唐逸自道旁的农家摸了套衣服来,虽然那里的男主人要比自己矮些,衣服穿起来,显的有些不合身,可似他这等的样貌,本就穷的很,穿个不合身的衣服,倒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当然,唐逸也在那屋里留了块碎银,足够买好几件这粗布衣裳也就是了。如此,再加上一顶破烂斗笠,遮挡阳光,也遮挡了面容,唐逸自忖除非与自己相熟,否则绝不会有人能在匆忙间认出自己。
至于身上的刀伤,一离开倭寇视线,唐逸便就运功止血,虽然一直在急奔,可在玄天神功的帮助下,再没有裂开。
吕城镇不大,百姓也不很多,其他地方逃难的,躲避倭寇的,多是再行几步去了丹阳,或者直接去到应天府,那里才是最安稳,如今留下的多是本地百姓,这些人舍不得家产,惟有抱着倭寇最后终会退去的念头,战战兢兢的过着日子。
唐逸看着镇上百姓的愁苦,心下更恨那倭寇,便就心道:“等我此去应天府后,查出真相,便立刻回赶,无论如何,也必将那些倭寇尽都杀了,好还我百姓安居才是!”
便在这时,唐逸的心头忽然一阵焦躁,那是迫切,担心、紧张甚至还有丝丝的惧怕糅合在一起的微妙情绪。唐逸知道,自己的这阵焦躁,与倭寇倒没什么关系,而是因为自己此去应天府的目的。
“侯家壮丁大多出了门,我终于可以安心去寻那哭声来源,可没想到离那应天府越近,我这心下竟然焦躁起来。”想到这里,唐逸伸吸了口气,不禁又是暗道:“当真希望我猜的错了。”
就如前日里唐逸寻回那小小院里,心下默默祈祷一般,如今的唐逸仍然希望是自己出了错。就算自己为了回去查询真相而来回奔波,费尽心思,可唐逸宁愿这一切都是自己多虑,真要只是自己多虑,那再累上十倍,唐逸也都甘愿。
只不过那哭声却始终回绕,纠缠在唐逸的心里,越想越是令人不安。那哭声的主人,唐逸早便认识,可之所以那夜没有想起,却又因为自己与那人又接触不多。
“小玉!”
唐逸取了两个铜板,买了点干粮,又讨了些水,装在皮囊里,心下想的却全是那声声低泣。噩梦里,唐逸虽然听到女子的哭声,可醒来后却一直想不出是谁,直到那日侯酬勤来请,唐逸才忽然省到,那不正是冯茹的贴身丫鬟小玉的声音?
小玉自己说熟却也不熟,面虽然见过不少次,可从来没有说过几句话,不过她的声音,自己还是听的出来,只不过没有那么熟悉而已,也正因此,自己才会觉得那女子的哭泣之声听过,可又一时念不起是谁来。
小玉是冯茹的贴身丫鬟,一直陪在冯茹的身旁,所以唐逸才会对自己梦到小玉的哭泣,如此着意,因为小玉若是遇到什么劫难,冯茹哪可能独善其身?
虽然说那只是个梦,但唐逸之前已经梦过自己的母亲身死,且之后果是梦境成真!虽然唐逸不信鬼神之说,可如今梦到小玉哭泣,怎也难以放下。
自从再过平凉,知晓冯茹已经变卖家产远行,唐逸便有些失落。他当然不指望冯茹会与自己重归于好,这根本便不现实,不过自己也曾过誓,无论如何,也会守护冯茹。就算嵩山之盟上,冯茹被崆峒派用来打压自己,可唐逸守护冯茹的念头从来未改。如今毫无征兆的,忽然梦到小玉在哭,若不查出真相,唐逸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一念及此,唐逸的眉头忽然一挑。自己是在侯家梦到的小玉哭泣,且自己才住了一晚,天方亮,侯酬勤便来为自己更换住处,其后又有意无意的查探自己,虽然这些可能都是自己多心,但一想到这可能与冯茹有关,唐逸便不会等闲视之。
唐逸一边想着,一边朝前走去,也就在这时,忽闻头前一阵喧哗声起,随即便听人道:“是援军!江阴城可有救了!”
闻言,唐逸抬头看去,就见西门处,一行人马正自行来,赫然便是侯酬勤和朱玉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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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铭记此恨。三三四
铭记此恨。三三四
吕城镇离江阴不远,本就人心不稳,如今援军忽现,自然引人注目,也令人欢喜。
可有人看到援军衣着杂乱,朝前指点,泼那冷水道:“虽然是援军,可你们看那旗号衣衫,左右不过是些乡勇,就连江阴官军都战不过那些倭寇,这点乡勇又能顶什么用处?”
不过更有人识得侯家旗帜,怀了一丝希望道:“那可是应天府的小侯爷,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若集起人手去剿灭倭寇,想来定是有几分把握吧。”
众人闻言,有听过侯酬勤的,也在那随声附和,毕竟谁不希望倭寇被剿的干净?至于那些没有听过的,自然便来请教,一时压抑安静的吕城镇,终因援军的到达,恢复了些生气。至于唐逸,当他听到第一声指点时,便已经知晓,借着斗笠遮掩,双目朝前一扫,更是看到侯家那些护院在前探路。
唐逸之所以没有仗着轻功直朝应天驰去,而是稍微绕了一绕,穿过这吕城镇,为的就是能够迎上援军的队伍,好把那江阴城里的布置,还有倭寇的安排,告诉朱玉,如今在城里遇到,可是正好。
不过唐逸并不想明里现身,窥了个空子,几个闪身,很是自然的避到了角落里,隐起身形。
援军开始陆续进城,侯酬勤一马当先,朱玉则在他的身旁,之后是吕钟、熊虎还有其他江湖好手。再后,则是侯家的护院私兵以及乡勇。
侯家原本是海商,自然需要有私兵随船保护,当然,这些人平日里不可能以私兵之名冠之,对外全都是自称伙计护院。之后虽然因为海禁,侯家早不似往日那般的鼎盛,可终究还是留下不少老人,以图东山再起之用,如今这一次驰援江阴,侯酬勤正好将他们一并带上。这些人跟在援军之中,虽然比不得那些江湖好手,但比起那些乡勇来,可精壮不少,这些人凑在一起,也有那百多人。
“今日到了吕城镇,距离江阴城已不过六十里路,现下休息,明日早起,再紧赶一日,便可到了。”侯酬勤扬鞭朝前遥指,颇有些意气风。
朱玉闻言,点了点头:“算算距离,也便还有一天的路程,只不过紧赶了去,就算到了地方,天色也已黑下,可就要多加小心了。我军连赶三日,已是疲惫,反观倭寇围城多半月,正是精满神足,敌逸我疲,反成倭寇以逸待劳之势。所以我们需要防其趁机强攻,又或夜里袭营。”
朱玉的话声一落,那吕钟等人便都心道:“我们这女军师可当真厉害,也多亏了有她相助,这两日来,才能行的利落,扎营行止,章法森严,可比我们这些江湖人强的太多。”
侯酬勤闻言,亦是一副受教神态,当下赞道:“军师说的是,明日赶到江阴,定要谨慎。”说到这里,侯酬勤望了望前面,忽然道:“也不知牛兄此去,结果如何。”
朱玉闻言,口里没有接话,心下则是暗算:“以他的脚程,昨日便应进了江阴,以他的口舌,一晚的时间便就足够说服许蓉,再出城外,半日,便可诓得倭寇,如今应该一切都准备得当了。”
不过朱玉却知道,唐逸此行,绝不会这么简单,他前日里走的那么急,分明是在赶时间。也便是说,说服许蓉,骗过倭寇之后,他还有事要做。想起前日里唐逸忽然有些个反常,朱玉的心下再道:“莫非他这么急着走,是要挤出时间来,重回侯府?”
一念至此,朱玉把眼来瞥了瞥侯酬勤,这应天府的小侯爷仍是满面的正气英机,只不过如今落在朱玉的眼里,那份英机之后,却是隐着一丝莫名的狠厉。
朱玉眼见如此,心下不禁有些感叹,暗道:“名门大派之长,个个名声显赫,人人皆道其智慧无比,也正因此,只要是有心之人,与他们面对,都会大加防范,反不易被欺了去。可似侯酬勤这等籍籍无名之人,事先又道他一心剿倭,乃是个良善的人,反容易疏了防范。要非是唐逸提醒,几是连我都骗了过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你如何智慧,亦不可能顾的周全,尤其似这些无名之人。非是说那些无名之人的智慧手段真个有多高,实是人不可能日日防范而已。也正因此,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未败于名人之手,却有许多在阴沟里翻了船,空留无数遗憾。当然,如今既然有了防备,朱玉可不信侯酬勤会再骗了自己。
“最不可能是敌人的,反才可能是最大的敌人。”
念着唐逸的留言,朱玉虽然已经开始注意侯酬勤,但每每想起唐逸的这份忠告:朱玉的心下依然很不舒服:“如今倭寇肆虐之下,中原高举义旗之人反另有他图,真要如此,传将出去,可真寒了人心。”
朱玉想到这里,心下一冷,暗道:“真希望我是在疑邻盗斧。”
便在这时,援军千余人,浩浩荡荡,俱都进了城来。因为有应天府的文书,吕城镇并没有为难戒备,反是派人引路招待,很是殷勤,众人知道,他们也是希望自己能助江阴解了围城之危,吕城镇也可安下心来。如此,一番安置,众人歇息下来,只等明日赶到江阴,与那倭寇大战。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间因为主人变卖了家产,举家远离而空下的宅院里,朱玉正在房内安坐。
朱玉谢绝了侯酬勤的邀请,自己一人在屋里静思。江阴的四千倭寇,若要能将其消灭,可是值得大书一场,但这并不是她的目的。
“听闻那日本岛内,战乱不断,只要那战乱继续,倭寇便会源源不断,便算除了这四千,也未能动其根本。医有治标治本之说,剿灭这四千倭寇,不过是治标,能平定日本,不令其匪寇流窜,这才是本。”
当然,这虽然是真正根本的所在,可朱玉知道自己没这能力Сhā手,所以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寻到倭寇落脚之处,断其侵扰中原沿海之基,也可勉强接受。
朱玉方才想到这里,眉头却是忽然一凝,转朝窗外望去,随即就听“嗤”地一声轻响,一团物事透过敞开的窗子,直朝自己飞射而来。
不过这物事来的度并不多快,朱玉的修为也高,转眼便看了清楚,当下也不多做防备,一伸手,将其接在手里。玉掌轻摊,其中现出来的是一个小小纸卷,上面绑着颗飞蝗石。
没有去追那飞石之人,朱玉的心下有数,能欺到如此之近,自己才有反应的,如今的南直隶中还能有谁?更何况这飞蝗石已经表明了来人的身份。
“看来他的时间还真是紧呢,竟然连面都不见一见。”
朱玉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那小小纸卷之上,将纸卷展开,只看了几眼,便以内力将那纸条震的碎了,再度闭目沉思起来。
而此刻的唐逸就如朱玉所想,正抓紧时间连夜奔驰。
刚才侯酬勤等入城,唐逸便就一直在暗处观察,等他们安顿了好,寻到朱玉的住处所在,这才趁天还未全黑,转头寻了处僻静地方,稍微休息片刻。等到天色黑下,唐逸借夜色笼罩,轻松的寻到朱玉住处,随后将需要告诉她的事项,写于纸中,掷了进去,随即闪身而去。
虽然连夜奔驰,白天又受了伤,可唐逸怎么都放不下心来,只望早一刻去那侯府查探,更何况一天之后,援军便就到了江阴,自己可也不能落下。
便如此,唐逸不恤体力,只管疾奔,一百多里路,只用了两个时辰,子时刚半,唐逸便已越过应天城墙,投身侯府之中。似是雨燕一般,唐逸在侯府里飞穿行着,眼看行到一半,身旁脚步声起,唐逸的眉头微皱,一个闪身,隐在一处山石之后。
“老爷的病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来人不多,只几个丫鬟,有端着面盆的,有端着泥炉药罐的,便在那匆匆而行,口里则是低声道:“海禁断了财路,如今老爷又是病下,这时少爷却举什么义旗,几是将家财一掷,为的是要求那江阴,去杀倭寇。虽然少爷大义,可也要为我们侯府想想啊,那剿倭救人不还是有朝廷吗?少爷如今这一去,便是得胜,我们都没了余财,日后要如何去过?这还是胜了,若是败了……”
这丫鬟说着,口里一停,侯家老爷病重。侯酬勤再死,那这侯家可便当真完了,似她们这些人,又要怎么办?
这些丫鬟走的甚快,其他人虽然亦有答话,可唐逸却是听之不到了。不过就只这两句,唐逸的心下又有了计较,暗道:“侯家老爷病重,想是与侯家家道中落有关,至于侯酬勤,他这孤注一掷,尽起侯家最后的钱财,为的怕是搏上最后一搏吧。”
不过唐逸也没有认定侯酬勤有问题,一切便要看今晚查探的结果。
身形再起,唐逸这一次没有再遇到什么人,侯酬勤此行,可是带了许多人去,尤其是那些护院和精壮家丁,所以家里不禁冷清不少,便连巡夜的也没有几个。
只是等唐逸到了那处小小的院子之外时,却察觉到了异处,却原来侯府别处没什么人守护,但这处本无人居住,甚至侯酬勤的口中,不干净的地方,却是暗里埋伏了不下十人之多!那些人并不多擅长隐蔽,便有人的面目被唐逸看到,里面竟然还有那侯府的二管家!
唐逸停身树上,眼睛一瞥,便是看出蹊跷来,心下登时冷道:“果然有鬼!”
便算当初侯府的人手充足,侯十五引着自己和朱玉来这小小院子时,可也没有人在旁看守。
虽然那些人自以为埋伏的隐蔽,但又怎能瞒的过唐逸的眼睛?更何况夜深人静,唐逸的震骨传声运到极致,离的近处,反比用真正耳朵去听,还要清晰,那一声声的呼吸,甚至怦怦的心跳声,都一一映到唐逸的脑中。
轻施燕回百转,唐逸绕着院子外转了一圈,将这些人的位置都记了下来,随即一闪身,自他们瞧不见的地方,闪了进去。院子里并没有人,唐逸进来之后,直奔自己睡过的那间屋子,轻施内力,震开窗子,随即钻了进去。
虽然距离天亮还有那么几个时辰,不过唐逸一刻也不想耽搁,先是将那被褥卷起,免的被自己弄脏,落了痕迹,随即翻身上床,仰面躺上。
震骨传声一直全力开启,唐逸也没有半分收回的意思,便就这么努力“听”着周围动响。
一个时辰过去了。
唐逸仍然一动不动,这周围的草动虫鸣,埋伏下的侯府下人的呼吸心跳,一个不漏的,全都被唐逸“听”了个清楚,只可惜的是,除了这些,唐逸没有听到任何自己想听的声音。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丑时将过,仍然没有什么不同,真要说与之前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埋伏在四周的人,都有些疲倦了,便自他们的呼吸心跳中,就能听出。
虽然唐逸的心志坚定的很,可前日自己没有听到,今天再来,听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结果,莫非那当真只是自己的梦?还是侯酬勤已经将人换了地方?
唐逸连番的跋涉奔驰,此刻也是累的紧,尤其身上还有伤,流了许多的血,躺着的这一个多时辰,疲倦一阵阵的袭来,眼皮越来越是沉重。
“绝不能睡!”
唐逸的脑海里回荡着自己的警告,可那睡意却是越来越浓。
也就在这一刻,唐逸似乎又如那日一般,好似身陷不知名的地方,流血过多的身体,竟然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
“难不成我睡着了?”
唐逸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这一切与前些日里,自己所梦到的是那么的相似。
“难道这样便能听到那哭声了?”
就在唐逸一闪念间,好似回应唐逸一般,身后女子的低泣声忽起,甚至可说低不可闻,又时断时续的,但唐逸却是确实感觉到了!
这一次,唐逸的心下没有半分的惊惧,而是仔细去听,片刻之后,猛一睁眼!竟然是强使自己清醒过来!
“就是小玉的声音!”
唐逸的面色登时阴沉下来,连番听到小玉在哭,这要再推做是梦境,可便说不过去了。趁此刻清醒,唐逸再将玄天神功运至极限,虽然不似方才听的真切,可隐约之间,那小玉的哭泣声还是能闻听的到。
“果如我所料,小玉定是被囚在地下密室之中,因为深在地下,所以无人能察觉的到,就连朱玉的修为都没有感觉,只不过我这震骨传声有异于人耳,倒有些类似于地听之术,这才被我察觉。那时我正沉睡,小玉的哭声又几不可闻,且对我并没有什么伤害,所以我不仅没有醒来,反还做了噩梦!”
唐逸又自听了片刻,小玉的哭声若有若无,不过可以确定,就在自己的身下!
确认了方位,唐逸再不用躺在床上,当下一个翻身起来,随即在屋里查探起来,去寻那通往密室的机关所在。
寻了一柱香的工夫,唐逸并没有找到什么不妥之处,当下心道:“这秘道的开关应该就在院子里,否则侯酬勤也不会为我和朱玉另换个地住下。毕竟要不是我擅长震骨传声,就算武功与我一般的朱玉都没有察觉到,侯酬勤怎都不会担心。所以说,他之所以来,怕的不是被我听到,而是怕我和朱玉不小心碰到开关,露出他那秘密才对。”
一念至此,唐逸又出了屋,到朱玉所住的那间房里寻了个遍,可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机关之学,这江湖里也有些人擅长,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机关门,只不过这一门派早已消失无踪,只在一些人中还有传诵罢了,如今在机关一道执牛耳的,便只有唐门了。
只不过唐逸如今虽然已经身处唐门权力的最高层,但在唐门中学习的时间却少的可怜,武功还未学的全了,又怎可能晓得机关如何布置?侯家当年以海运家,必然豪奢,修的密室秘道,也必然不是江阴城里的那陈锦山所能比拟,饶是唐逸聪慧,可匆忙间,却也寻不出个结果来。
“再过不久,这天便亮了,我可没有再多时间。”
唐逸的眉头一皱,毕竟小玉出事,那冯茹十有**也出了事,且自己只听小玉哭泣,却从来没有听到冯茹的声息,她去了哪里?
唐逸没有继续想下去,他知道如今胡思乱想,只能乱了自己的阵脚,不过冯茹的安危,就如千斤巨石一般压在唐逸的心头,又岂是能放在一旁的?
深吸口气,唐逸只身来,自己这般的乱寻,终究不是办法。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依旧黑沉,但唐逸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那二管家也在,我不如赌上一赌。”
唐逸转眼定下主意,随即竟然长身而起,再不隐蔽身形,竟然直接自院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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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吕城镇距离江阴六十里,上一章写成百里了,修改下。
正文 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五
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五
侯府的二管家也姓侯,说起来,和侯家还是亲戚,身份地位自然远不是旁人可比,若不是有侯酬勤严命,他也不会接连两天,日夜守候在这里。只不过他没有习过武,两日夜的守护,就连身旁那些年轻人都有些支撑不住,更不说已人过中年的二管家。
但侯家老爷病重,如今侯府全是少主人主持,二管家就是有怨言却也只能撑着,再说他本就是侯酬勤的心腹,一心窥伺大管家那位子,办事又怎不尽力?
使劲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二管家正想暗里打个哈欠,可也就在这时,忽然就见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咦?”
二管家心下一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使劲眨了眨眼,却见那人并没有消失,反是一步一步安安稳稳的朝外走了出来。
要说在晚上见到人,二管家并不奇怪,他本就是奉命守在这里,也便是说,这里很可能有人光顾。但来人怎么都应该是从外朝里走才对,怎么这人反从里面走了出来?
“可真是邪性了,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二管家心下奇怪,竟然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毕竟少爷可是吩咐,不管什么人来都要拦下,但这人是从里面出来!
二管家这一犹豫,那些护院却也没有妄动,他们都要听二管家号令,所以只是纷纷将现人的消息传了过来,等着二管家下一步的动作。
唐逸自里面缓步而出,便好似是来赏月散步一般,走的相当之慢,为的便是被人觉,可谁知都快走到院子的出口,却还没有动静。稍一皱眉头,奇﹕【书】﹕网唐逸心道:“莫不是我想的差了?”
可便在这时,就听一阵脚步声起,二管家直起身子,终于领人出现。
虽然那人不是自外面进来,可自己也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吧,二管家想到这里,终于起身,带着几个护院,装做自后面转出来,正好遇到似的,沉声一喝道:“谁?”
那些护院闻声呼啦啦的散了开来,将所有去路都堵了上。
唐逸闻声,停下脚步,似是有些意外,不过转眼便是一笑道:“二管家,你不认得我了?”
夜色晦暗,二管家刚才只看到人影,却没有看出是谁,此刻听的耳熟,紧上两步,才是看出唐逸面目,心下更奇,不过手上却没有闲下,拱手礼道:“原来是牛大侠。”
唐逸点了点头,又看看四周侯家的护院,问道:“二管家这么晚了,还来巡夜?”
二管家也是笑道:“少爷带着大半壮丁前去江阴驰援,家里的人手可就不够了。无法,在下也只好来帮忙,如今只盼少爷得胜而归,我也可睡个好觉。”
说到这里,二管家的话声一顿,奇道:“牛大侠不是一同前去剿倭了么?怎地忽然回来?可是少爷有要事吩咐?”
唐逸闻言,摇头道:“没什么,我此来,不过是忽然记起前几日遗了东西在院里,所以回去取来,如今东西拿到,这便要走。”
二管家听了,却也没有留难,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牛大侠自便。”
唐逸闻言,也不多留,朝二管家一礼,随即快步去了。
看着唐逸匆匆离开的背影,直等消失不见,二管家的面色这才忽然一变,冷道:“什么来取东西,这院子天天有人打扫,真落下什么东西,早便换了,哪可能要你来取?”
一旁护院闻言,便有与二管家交好的,当下也是附和道:“对,依我看,那个牛二必然有鬼,管家你看他走的那么急,显然是怕被我们追回。”
也有人道:“想来也是,那个牛二一直木讷的紧,怎么今天一副油滑的感觉?必然平日里装的,今日心急,又想脱身,所以便露了馅。”
只不过这些人也只是说说,可却没有一个露出追赶之意,这些护院就算不知道唐逸和殷仁联手挡下吕钟熊虎,也必然知道唐逸一伸手便将侯十五击败,侯十五有多强,这些护院可是心下有数,十多人里,没有一个敢说能胜得,便是两人齐上都是白给。唐逸能随手把侯十五转的好似风车,只眼下这十几人,哪是对手?
这些护院的心里明白,所以只是嘴上说说,可一个都不动,心里更是暗道二管家莫要开口着自己追赶才好。
不过这些人却也有些疑惑,当下便有人小心问道:“这院子里能有什么?要他连夜跑回来?”
这话声一落,登时便似提醒了二管家,便见二管家一惊,猛拍大腿,急道:“坏了!”
众护院正自不解,就见二管家一指他们,吩咐道:“你们都在这里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进来,你们也不行!”说完,也不等他们应下,便就急匆匆的进了院里。
“少爷要我看着这院子,不许人进来,为的便是不想被人察觉这院里的蹊跷,那牛二住了一天便被少爷带了走,也是因为如此。可如今那牛二连夜而回,且还是自院里出来,他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要是被他现了秘密,可不得了!”
二管家想到这里,只急的满头是汗,倦意早便去了个无踪无影,当下火急火燎的冲到院里。先回头看看,见那些护院当真没有跟来,二管家这才放下些心,转身进到唐逸住过的屋里。
“可希望他什么都没有现才好。”
二管家心下默念,可一想起方才遇到自己后,那牛二奇怪的眼神,二管家就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尤其走上两步,看到床上的被褥似被动过,二管家更是一惊,再顾不得什么,上前一把掀起被褥,朝角里一按一拉,便见那床一层层的抽了开去,露出一条地道的入口。
地道方露,一阵阴寒之气便自下而上,直冲了上来,夏日闷热,这阴气一冲一激,二管家不由得打了一阵寒战。
深吸口气,按了按心神,二管家朝地道里面看了看,只觉这地道阴森森的,不论看过几次,都令人忍不住心头不定。
“我要不要下去查看一番?”
二管家正有些犹豫,是不是要下去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自己冷风拂过,配着眼前阴森的地道,怎不令人寒毛直竖?二管家心下一虚,正要转身大喝,为自己壮壮胆气,可随即就觉得身上一僵,再也动不了了。
落在地上,唐逸看了看床角的机关,那不过是床尾栏杆的一小段,若不拉开,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
“这机关做的可是精巧,要不是有二管家相助,我可怎都现不了。”
唐逸施施然的走来,上前看了看,随即赞叹一声,只可惜这些话落在二管家的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可怕。
“他方才是在骗我!他什么都没有现,可又不死心,所以装做自那屋里出来,引起我的注意怀疑,然后跟在我的后面,借我心虚,看我怎么开这机关!”
二管家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凭的可不全是侯家亲戚的身份,侯家也是本地大族,亲戚多的很,若没有些真本领,也不可能做得二管家这个地步。所以唐逸在他身后这一出手,二管家登时便就明白过来,暗道自己中计。
此刻的唐逸正转到二管家身前,侧过头来,将二管家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点头道:“你却也是个聪明人,这么快便想的通透,不错这是我的计策,我之前可真没能察觉到这机关究竟如何开启,甚至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有二管家帮忙,唐逸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地道便现在眼前。
其实唐逸的计策也并不难猜,只不过他却知道,计策有时不需如何高明,也不需要如何诡异,便如对症下药一般,计策讲求的是因人而宜,这二管家既然被派来看管小院,那十有**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自己从屋里出来,他见了哪会不心里焦急,哪不会以为自己查看到了什么?所以急迫之下,回屋查看,也便成了必然。并非人人都能遇事冷静,这与聪明并不能混为一谈。
也正因此,唐逸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在屋里的痕迹,想来也是凑巧,这机关就在床上,自己搬动被褥的痕迹,更加重了二管家的疑心。
当然,这计策也可能失败,或者二管家也不知那秘道入口,但唐逸就算被人察觉,也不怕身份败露,反正此刻又不是真正面目。
“既然本也寻不到,那不如诈他一诈也就是了。”
唐逸一念及此,又看了看眼前这秘道,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我的运气当真是变的好了。”
说罢,再不管二管家站在那里,唐逸便做势要下那地道,不过只一迈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二管家的脸色,便见他虽然面色不变,可眼睛中却是闪过一丝的喜意。
唐逸暗摇了摇头,随即上前,一把将其提在手里,微笑道:“侯府豪奢,这地道想来也必然不会一般,里面万一有些什么机关,伤了我的性命,那可不好,不如二管家便一同随了我下去,彼此也好照应。”
唐逸虽然在笑,可那眼中却满是阴寒之意,似是比地道里冲上来的阴气还要冷上三分,直看的二管家一阵的心惊胆战!尤其再闻言,听这牛二说,要带自己下去,那刚是好似认命一般的二管家,却又要挣扎。只可惜他被唐逸点了|茓道,便是身怀武功,也动不得分毫,何况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就见二管家在那徒劳挣扎,只将脸憋的通红,可身子却是半分都动不了。唐逸在一旁,心下更是坚定。
看着满心挣扎的二管家,唐逸便知自己又猜的对了,这地道果然不会简单,里面的机关必然狠毒,否则也不会把二管家吓成这个样子。
虽然唐逸的武功已算高了,可那地道狭窄,只能前进后退,无法闪避回旋,更何况机关也不见得只限兵刃暗器,要是有什么毒烟毒水的,可也不能全凭武功挡将过去。
一念及此,唐逸将二管家提在手里,心道:“只要他不想死,我此行便不需多费周折。”
一闪身,唐逸提着二管家进了地道,随即朝他言道:“我可以解开你的哑|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有意高声呼喊,我必能在你开口之前,再封上你的|茓道!到时可就不是仅仅不能动弹这么简单了。”
唐逸虽然面上满是微笑,可口中言语却是冰冷无比,眼神更是看的二管家一阵阵的心惊,一想起这人的心里不知转着什么阴毒的念头,二管家就是一阵的哆嗦,眼里惧意更盛,只管点头。
二管家本也不是什么硬气之人,一怕唐逸杀了自己,二也怕唐逸真朝里面走去,自己不能开口,误触了机关,那可死的冤枉了。
唐逸盯着二管家的眼,暗道这人应该不敢耍什么花样,当下手里真气一冲,二管家就觉得喉头一畅,忙是低声急道:“大侠快快关了这地道入口,若是地道开启半刻不关,便会认做是有人误开机关,那整个秘道里的七七四十九支喷嘴,会同时喷出毒烟!那烟极恶,嗅上一嗅,便会立死无救!”
唐逸闻言,倒是有些个意外,暗说这秘道做的可真有些毒了,当下问道:“开关在哪?”
二管家忙是朝一旁努了努嘴道:“便是那横起第三颗突出的石头,连按三下,一长二短,便是关闭。”
唐逸点了点头,如法炮制,果然,就听头上微微响动,那床又合了上。
原本地道就是黑暗,眼下入口一关,更没了光亮。不过也就在唐逸正想来问的时候,就听一声声的轻响,火苗一个个的在墙壁上跳了出来,再看去,却是每隔一丈,左右便有一个铜管伸将出来,里面应该满是灯油,自动便就点的亮了。
“入口一合,便就自动点亮了灯,这秘道可真精致,也花心思。”
唐逸赞了一赞,不过他的心思可不在这里,当下提着二管家朝下而去。
显然,这地道二管家来过,所以对这地道也是熟悉,一路上,唐逸默默数着,只机关便有二十多处!虽然因为有二管家在,都先一步解了,所以没能看出这些个杀人机关是如何安排的,但只这数量,就足够令人心惊。
毕竟如今才不过走了二三十丈!
暗里庆幸自己提着二管家,可是对了,唐逸一步一步的朝下走去。这地道说来也有些奇特,并不似唐逸之前走过的那两处。不论是在平凉还是江阴,那两处地道都是以出城为目的,所以虽然都是先朝下一二丈深,不过随后就是直直的朝前而去。可如今这地道却是绕着圈子朝下,一阶阶的走过,唐逸默算了算,应该已经深入地下十多丈,这还未到尽头,更没有一丝朝远了走去的意思。
不过唐逸稍微一想,心下便是明了。
“我能在床上听到小玉的哭声,且那声音就是来自下方,便说明如今这地道应该是通往密室的,所以只朝下深去,却并没有朝四周延伸。”
想到小玉就在下面不远,唐逸的眉头却又一紧,毕竟自己只听到了小玉的哭声,那冯茹怎么没有半分声音传将出来?自己可是听了两次,俱都是小玉在哭!
唐逸虽然不想朝坏处去想,可却也不想自欺欺人,当下心道:“既然小玉被擒,那茹妹怎都不会被落下,既然如此,眼下只有小玉在,那一是茹妹也在她身旁,只不过累了,睡了,所以我没有听到,二可能是茹妹被分了开来,这第三……”
唐逸一想到第三,脚下猛地一停。二管家一心辨认这地道的机关,虽然他也算常来,可如今被人提着,与自己走来却是不同,生怕一个遗漏,便将自己也陷了进去,所以认真的很。唐逸这一停,二管家起先竟然没有注意到,不过随即却也是反应过来,转眼去望,就见眼前这人的面色本就阴沉,如今地道里的灯火也不怎么明亮,更衬的那面色可怖惊人,尤其是自他身上散出来的阵阵煞气,二管家只望这眼前一切是个噩梦,若能早早醒来,可多好?
可惜的是,眼前一切,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二管家就见眼前这人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的剐来,直盯着自己,冷道:“接着走!”
说罢,唐逸再不多言,提着那二管家再次起步,倒非是唐逸不知道提前来问,这二管家能这么熟悉地道的机关,显然常来,可唐逸不知怎地,竟然不敢开口。真就怕那二管家说出来的结果,是自己所想到的最坏的那个。
唐逸不开口,二管家惊的更是不敢多言,只敢颤抖着指出机关。便如此,又走了十余丈,终于,头前没了去路,不过在二管家的指点之下,迎面的石壁忽然翻转过来,露出一间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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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六
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六
密室不小,其中桌椅齐全,里间屏风遮处,似乎还有一张软榻,可供人倒卧休息。这密室里装饰的奢华之处,倒是与唐逸梦里的阴森景象颇有些不同。
不过唐逸却没有计较这些,当下提着二管家进了来,看了看,迎面没有人,不过唐逸听的真切,那屏风背后,有细微的喘息之声,很显然,小玉应该在后面。
“这地下无日无夜的,可也苦了她。”
唐逸心念一动,朝后走去,他虽然已经认定了里面的人是谁,不过终究还是要再看上一看,才好确认。
“她是小玉?”
唐逸转到屏风之后,就见一个少女侧卧在榻上,想是她之前哭的累了,此刻正自沉睡。不过这不是奇处,奇的是,虽然那少女背朝着自己,可那曼妙身姿,轻舒的乌,自袖中露出的一节嫩藕般的皓腕,无不证明着它们主人的美丽!还未见面,这少女便就令人心动不已。
只是小玉当年哪有此等的艳色?
唐逸眉头微皱,想了想,却没有去惊动那少女,而是提着二管家在这密室里走了一圈,边边沿沿的都行了个遍了,这脚步声也终于将那少女惊的醒了。
唐逸见那少女似要转过身来,当下也停住脚步。其实他这么走来走去,倒不是为了要吵醒少女,而是为了查看这密室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机关,毕竟自己总提着二管家也不是回事,终究是要放下的,只不过放下他之前,可要先确认的好了。
一圈走将下来,二管家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之处,可见这密室里还是安全的。想来也是,若这里也如地道那么多的机关,那可就住不得人了。
唐逸本就要停下脚步,正好那少女也是挣扎欲起,顺势,唐逸将手里的二管家朝地上一放,随手点了他的昏|茓,然后转身过去,仔细去看那少女。
少女也正起身,面朝唐逸望来。
“确实是她。”
唐逸的心下终于认定,不过小玉却是一怔,望着眼前这农汉,惊道:“你是谁?”
唐逸如今易过了容,只凭面相,自然认不出来。
那二管家昏着,唐逸也不担心身份泄露,当下便道:“是我,唐逸。”
虽然唐逸的脸与以前全然不同,可这声音却是未改。对于小玉来说,不论如何,唐逸这一开口,她便登时认了出来!
“是你?”
小玉不禁颤声道,只可惜她眼中的人,与以往记忆,相差太多,一时又不敢相认。
唐逸也没有什么顾忌,当下便将自己已经易过容,说了一遍,虽说易容术常人难见,但这却不难理解。小玉先听到唐逸的声音时,便就信了八成,随后又问了些问题,终于完全相信眼前这人便是唐逸。
“当真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小玉本是朦胧的睡眼圆睁,满面的惊讶,而且那惊讶中还有着一丝的欣喜。口里说着,小玉当下便要起身,可想来久处地下,虽然密室里的布置十分的奢华,但阴湿难免,她又总不活动,身子虚弱的紧,双臂一撑,竟然没能站将起来,反是朝前跌去。唐逸见了,眉头微皱,不过仍是紧上一步,一把扶住她。
不过,虽然唐逸一眼便认出了小玉,但心下却也是暗奇:“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这话果然有些道理,不过两年未见,她便是出落的如此惊人,论起美貌,竟然不下灵铃!”
唐灵铃的样貌,便在唐门都赫赫有名,要知川中唐氏一族足有数万人,川地又是盛产美女的所在,可便如此,唐门年轻一辈的男子,都个个心下暗念着唐灵铃,如此,可见其美貌如何。
而唐逸眼前的小玉,论起容色,却是丝毫不逊,这怎不令唐逸惊讶?看着自己眼前的小玉,眉眼还能瞧出当年模样,只不过如今长的开了,却是美丽异常。她的面色因为不见阳光而有些苍白,反是更添一份的娇弱,秀目虽然红肿,却又令人心生怜意,忍不住要拥入怀中,呵护一番!
对于小玉,唐逸倒没有什么偏见成见,这小丫鬟与自己唯一可算上仇恨的,便是嵩山之盟上,她指着自己大骂,还替崆峒派张目。不过一来她那是受了崆峒背后的挑唆,二来也算是护主心切,所以唐逸并没有放在心上。若不是唐逸要在那万人面前澄清自己,也不会真个去与她计较。
小玉如今,娇艳中带了三分纤弱,正是我见犹怜,只可惜唐逸已经心有所属,唐月对他一往情深,就算眼前小玉再是出人意料的美丽,唐逸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举。
双手轻扶住小玉的一双香肩,感觉着满手滑软,唐逸的心下却是一叹,暗道她的身子可太过单薄了。小玉原本是丫鬟,就算粗重的活计轮不到她,可整日里忙进忙出的,这身体总不会差了,哪似如今,竟是病恹恹的。
“小玉,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唐逸心下稍一犹豫,终究没有说出冯茹的姓名,不过小玉本就被困的心神有些个恍惚,如今骤然见到唐逸,心下便只有激动和委屈,哪还会去注意唐逸的言语?当下只管颤声道:“可是你么?你当真是唐逸?”
小玉口里说着,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一双大眼中泪水充盈,“哇”的一声哭了,随后便就昏将过去。
唐逸看着小玉的模样,心下便是一沉,虽然唐逸急着想知道冯茹的下落,不过小玉这般模样,只有先稳住她的情绪和身体才行。好在这秘道隐蔽,一时不虞被人打扰,唯一的外人就是那二管家,还被自己点的昏了过去。
“先是救醒她,一切再做打算。”
一念及此,唐逸将手抵在小玉的后背上,随即默运玄天神功。
玄天神功,唐逸已经练了不短的时日,早已纯熟,尤其白天,他借倭寇刀反运玄天真气给那对夫妇,自此对玄天神功的理解,又进了一层。不过小玉不仅没有练过武功,身体更是差了,所以唐逸小心翼翼的,惟恐真气冲破了小玉那孱弱的经脉。
“玄天神功可化万功,但若将其反转,应该也能融到他人体内,大增对方的体质,虽然不可能久留对方的体内,但以此疗伤,比起其他的内力来,却是好上许多。”
阴阳本就是互逐,自然可正可逆,唐逸使来,毫不费力,只不过要将这真气控制的极小,却是颇为耗神,直过了半刻,小玉才幽幽醒来。看着小玉醒来,唐逸的心下一定,也对那夫妇的性命有了把握。
有唐逸的真气相助,小玉的精神比之前要好上许多,当下一睁眼,看到唐逸就在身前,半分的羞涩都没有,而是一伸手便捉住唐逸,急道:“小姐不见了!小姐不见了!”
眼见小玉心神有些浮摇,唐逸手上的真气稍微加了把力,安抚着小玉,直到她的神情渐渐平和,这才和声道:“慢慢说来,所谓欲则不达,你说的急快,反只会浪费时间。倒不如我来问,你来答,如何?”
小玉虽然力弱,可一双小手紧紧的攥住唐逸,生怕他忽然便又不见,此刻闻言,忙是点头道:“好!”
唐逸自然也担心冯茹,只不过既然要安小玉的心,便就强要自己平心静气,这才可做榜样。片刻之后,唐逸和声道:“我于一年多前曾经路过平凉,那时集古斋已经人去楼空,听新的东家之言,说你们变卖了家产远行,却不知为何来了东南?你们在这里可有亲戚?”
小玉闻言,神色一黯,又看了看唐逸,眼中神色复杂的很,似是怨恨,可似又是依赖,半晌之后,终于叹道:“小姐当时要变卖家产,虽然钱爷不很同意,可小姐的心志却是坚定的很,便道平凉这伤心之地,再不要多待了。”
唐逸听到这里,心下一痛,平凉对冯茹来说,是伤心之地,可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
不过唐逸要想问的清楚,就只有强压下伤痛,冷静道:“之后呢?”
有唐逸来问,小玉答的便有条理的多,当下便道:“之后钱爷就问小姐,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小姐当时也没有目的,只道离这平凉越远越好!”
唐逸闻言,登时明白,心道:“平凉在西北,应天府在东南,自然是离的远了。”
果然,小玉继续言道:“小姐说要离的平凉远了,所以便说要朝东南去走,钱爷不好阻拦,也只有一同来了,我们就这么一直走,直到应天府,这才停下。”
听到这里,唐逸忽然省了起来,眉头一皱道:“钱老如今在哪里?”
小玉闻言,神色再是一黯,低声道:“钱爷老了,虽然跟我们来应天落了脚,但几乎一切都是他老人家前后安置,又再千里跋涉,终于病倒,半年前就仙去了。”
虽然听小玉的言语,唐逸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只不过如今闻来,仍然唏嘘,想这老人可是为冯家操劳一生,终是精力耗尽。
唐逸心下暗叹,不过却没有再多追问,虽然密室隐蔽,可也不能耽搁太久,当下便寻了重要的问道:“那你们又如何与这侯家牵连了上?”
小玉闻言,俏丽的面上,忽然满是怨色,愤恨道:“我们来到这应天之后,钱爷便说虽然家产变卖之后,所得颇丰,可也不能坐吃山空,所以便要寻份生意来做。”说到这里,小玉看了一眼委顿在地的二管家,冷道:“应天侯家虽然是海商,可陆上也有经营。且就算因为海禁,他们家道中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应天府里的营商,侯家怎么都算的上一号。所以钱爷自然也有去拜会,毕竟我们可是新来,又不是本地人。”
唐逸闻言,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多口,随即便听小玉再道:“当时我还觉得那侯酬勤是个正人君子,他那时被钱爷邀了来做客,我却是在里面见到过他,虽然不说有多俊逸,但面目也是端正。可谁知,谁知他人面兽心!”
小玉说到这里,却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小脸通红。不过唐逸反是越来越是冷静,就算他内心深处的一团怒火越来越炽。手里玄天真气缓缓运转,安抚着小玉,随后便听唐逸不紧不慢的问道:“人面兽心?”
小玉只觉得唐逸贴在自己背后的手,暖暖的,阵阵暖流由背后直散到周身各处,舒坦的很,登时便回过气来。
见唐逸来问,小玉再深吸口气,点头道:“钱爷那时好心为他引见小姐,结果侯酬勤见到小姐之后,竟然神色大变,那时我们虽然有些奇怪,可却没有深问,但谁知不久之后,钱爷仙去,那侯酬勤欺我们无根无基,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便就连夜将小姐捉了去,那时我正陪着小姐,也便一同被裹胁而来。”
唐逸听到这里,倒是有些不解,虽然冯茹生的不错,可却也不过中上之姿,那侯酬勤可不是一般人,若说美色,应该见的多了,怎么会来掳走冯茹?若说为了钱财,当年集古斋虽然还算殷实,可经过大漠之变,那些货物全都折在手里,一买一卖,里外便亏了不少,再急着变卖家产,价钱自然也不会多高。如此一来,可说等到了应天府,冯茹的手里还能积下集古斋原本一半的钱财便就不错了。
就凭这点钱,对于侯家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怎都不值得侯酬勤连夜冒险。
“难不成,茹妹也变的漂亮了?”
唐逸念起小玉的剧变,眉头微皱,不由得疑道:“你家小姐是不是也如你一般,变的美了?”
小玉闻言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道:“小姐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唐逸闻言,眉头更皱,低声道:“不为色,不为财,那他为什么来劫人?”
小玉也是不知,只是道:“我们被那侯酬勤捉了来,便被关在这里,起先我与小姐在一起,便就这么过了不知多少时日,怕怎么都有两三个月吧,那时的小姐,整日里一句话也不说,便好似死了一般,看着便令人难受。”
先是父亲死在大漠,后又亲眼看着爱人杀死自己的弟弟,再后与唐逸恩断情绝,远走东南,结果唯一值得依仗的钱老掌柜也是死了,人又被那侯酬勤掳来,不说一个普通少女,就是男子,也鲜有几人能支撑的下来。
小玉说到这里,本就抓着唐逸的手,握的更紧,又自急道:“那几月小姐食不安睡也不安,虽然醒着的时候不言不语的,但她睡了下,口里却是一直在念着唐公子你的名字,便道你会来救她!”
说着,小玉的眼泪直直淌了下来,哽咽道:“那些日里,小姐可是一直在望着你,望你来救她而去。”
唐逸闻言,面上的冷静也有些把持不住,不论他与冯家之间有多少恩怨,那都与冯茹无关,冯茹对自己如何,唐逸的心下清楚,虽然之后嵩山之盟,冯茹登了台来,可唐逸曾经立过的大誓,要一生一世的保护于她的大誓,却是从未改变!如今冯茹遇险,唐逸本就会来帮,更何况她在被困之时,心底呼唤的可是自己!
心下又自躁动,唐逸默运玄天神功的坤字诀,随即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那你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唐逸虽然暗怒,但自从玄天神功学到之后,便再没有被愤怒冲昏过头脑,所以不论心下如何焦躁,可这事里的蹊跷他一眼便看了出来。且不论茹妹因为什么原故被侯酬勤掳来,只单看小玉仍被侯酬勤锦衣玉食的养着,这其中就大有文章!
唐逸想到这里,看了眼小玉,心下忽又暗道:“小玉如今变的貌美惊人,怕是侯酬勤没有下手的原因之一吧。”
再看小玉,闻听唐逸问来,摇头道:“小姐被带去了哪里,我确实不知,不过那侯酬勤却是说过,说小姐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
“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那便是说过些时候,冯茹的性命可便难保!唐逸只转眼便抓住这话中玄机。不过小玉那里也再问不出什么内情来,其他的,便是侯酬勤每日都差二管家来送些饭食饮水。唐逸闻言,也知道了二管家会如此熟悉这地道的原因,且那日侯酬勤急着要自己换个住处,不只是担心自己现什么,更多的,是担心小玉断了饮食。
侯酬勤如此着紧小玉,唐逸思来想去,也惟有她那美貌能做解释。只不过唐逸有些想不明白,小玉忠心的很,他侯酬勤劫人在先,夺走冯茹在后,偏偏留下小玉,小玉怎都不会与他走到一起,这道理如此简单,侯酬勤却又是抱了什么幻想?
不过唐逸也没有多想,如今时候不早,这一番耽搁,虽然身处密室,唐逸却也能感觉到过了不短的时间,当下再不多言,便就要扶小玉起身出去。
可也就是这么一扶,唐逸才察觉出不妥来,却原来小玉竟然连站都站不稳当,直道骨节酸痛,不用多想,定是这地下阴湿所致。
唐逸见状,当机立断,也不管小玉满脸的通红,转身将她负在背上,随后一手提起二管家,唤醒他,便朝上行去。
去时的机关与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在打开通道时,却又是一番的按法,不过这都是旁支末节,唐逸带着二管家出了来,也不多与他啰嗦,反手一指,封了他的|茓道,这一次封|茓,没有十二个时辰,根本就解不了。如此一来,就算二管家醒来,将这消息传扬出去,他也不怕了。
“更何况这二管家也不愚笨,他泄了这么大的秘密,一旦醒转,怕是想着怎么逃走才是。”所以唐逸更不会对他上心,当下只对身后的小玉道:“小心,抓的牢靠些,我们这便出城!”
正文 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七
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七
江阴城外十里。
天色尚明之际,侯酬勤率领援军终于赶到。
“我们如今还有气力,再赶上一赶,天黑之前,便可赶到江阴城下。”侯酬勤马鞭朝前一指,朗声笑道。
他身后的千余人,虽然多是赶路赶的疲惫,可闻言却又都精神抖擞,只望与倭寇立刻决战!不过朱玉闻言,却是摇头道:“侯公子,我们还是先停上一停的好。”
侯酬勤闻言一怔,看了眼朱玉,不过却也没有多言,反是立刻传下令去,着所有人都停下,这才恭问道:“军师之能,自不必说,既然要我们停下,那便必有原因。”
朱玉点头道:“倭寇便在江阴城下,他们可是围城半个多月,休息的足够,正一心渴战。而我们此来连行三日,疲的很了,若真就直直赶到倭寇近前,以倭寇的果狠,必会舍了江阴,先来攻击我们。反正那江阴城如今孤城一座,对倭寇而言,却也不虞它跑了。如此一来,只凭我们这千多人,少说也要以一敌三,更是以疲战逸,可大为不智。”
就算千多乡勇不惧生死,还有数十江湖好手从旁相助,但一敌三,又是疲惫之躯,战力终究相差太多,这道理侯酬勤的心下明白。
当然,倭寇是不是会立刻来攻,便要看那领的智慧了。可朱玉自从得了唐逸的传信,对那堀川直行便已有了了解,似堀川那等火暴脾气,自然不会眼看着援军在他背后扎下营寨休息,所以朱玉的把握大的很。
“小心些总是好的。”侯酬勤当下也点了点头。
只不过二人身后的江湖人却多有不满,这些人憋了许多天,临近江阴却要停下,自然牢骚满腹。
侯酬勤见了,却也没有多管,朱玉只得摇头解释道:“那倭寇的领名唤堀川直行,其人并非普通流寇,应是日本战败武将,所以行军布阵颇有些章法。且其围城多日,渴战多时,我等前去,他若见了,必然来过一战。”
说到这里,朱玉顿了一顿,见众人都自聆听,点了点头,继续道:“非是我长他人威风,只是敌我战力确实悬殊,且我等虽来杀敌,可也不能平白浪费生命。如今既然已定下计策,那便不如稍等一等,不论如何,终是有手刃倭寇的一刻。”
朱玉的言语颇为诚恳,那些江湖人闻言,登时安静许多,只不过其中也有几人闻听朱玉对倭寇内情知之颇详,大为惊异。朱玉眼中余光瞥去,登时便捕捉到了那几人的异处,那殷仁便在其列。
也就在这时,侯酬勤闻言,奇道:“军师怎知那倭寇领的姓名脾性?”
朱玉收回余光,淡然道:“牛二此去,不仅说服了许老英雄,也顺道将那倭寇的虚实打探了一番,所以那倭寇领如何,我的心下也还有数。”
侯酬勤闻言一怔,似又省起什么,问道:“如此说来,牛兄可是来过?怎不见他的身影?”
朱玉神色不变,淡然道:“他早便到了。”
朱玉的话声方落,众人就听头上枝叶响动,一道人影落了下来,正是那牛二。
唐逸将小玉背了出来,以他的武功,自然没有人现的了,只不过转天就要开始攻城,自己总也不能一直带着小玉,所以唐逸只好先去了丹阳,寻到最好的客栈,将小玉安置好。
小玉在那地下被困的太久,心里惊惶的很,唐逸也不好立刻就走,少不得陪了她一晚,说些话,安抚于她。好在唐逸也需要些时间调息休整,便借此耽搁一晚,转日好好的哄了小玉睡熟,这才赶了过来。
援军这千多人虽然与倭寇比起来,并不算多,但千多人走起来,行踪却也极好辨认,唐逸又知道他们去向哪里,所以不多时,便就赶上,随即跟在后面。以唐逸的修为,这千多人里,除去朱玉外,再没有人能够现,也直到朱玉开口道破,唐逸这才现身。
看到唐逸人在这里,那些江湖人都是纷纷感叹,只道唐逸的轻功了得,而那殷仁更是眼中精光一闪,很显然是在重新估计眼前这个农汉的武功修为。
落在地上,唐逸照旧只朝朱玉行了一礼,随即木讷的站着,也不多口,只不过他的余光却是一瞥侯酬勤,心下冷道:“要不是他见到小玉的颜色惊人,也不会留下她的性命,茹妹的下落可就当真难寻了。”
虽然还不知侯酬勤此番大举义旗,究竟是不是为了正义,不过有冯茹这事在前,唐逸对这侯家的少主人,可再没有半分的敬意,也更多了许多怀疑。
侯酬勤打量了眼唐逸,心下默算江阴与应天府的路程,心下稍安,随即展开笑脸道:“牛兄此去可是辛苦,此番若能剿灭倭寇,牛兄当记功!”
唐逸闻言,只是稍微点了点头,随即站到朱玉的身后。对于这个牛二的木讷,侯酬勤却也无法,当下只有问朱玉道:“如今江阴便在眼前,不知军师可要如何安排?”
朱玉抬头看了看,默算时间,言道:“如今时间也算刚好。”说着转头对唐逸道:“牛二,你且去江阴,便道今晚即可动手,着江阴按照计划,先放倭寇半入,而后合门将其一截为二,我们则随后便到。里外两相合力,将这四千倭寇齐剿!”
唐逸闻言,恭身应了。
朱玉再对侯酬勤道:“此去江阴还有十里,便约定戌时三刻动手,如此,我们也可有点时间休整。等一会,大家先饱食一顿,随后出,一等江阴截下倭寇,大家便齐力奋进,自林中掩杀而出,还可出其不意,落了那倭寇的士气,更兼天晚,那倭寇骤逢大变,必然混乱,便可一力诛之!”
朱玉这一说完,众人皆道了声好,侯酬勤更是拍手赞道:“倭寇此来,遇到军师,却是合该他们命丧于此!”不过说到这里,侯酬勤却是一顿,看着就要离开的唐逸,忽道:“不过牛兄却要留一留,酬勤却还有一事相求。”
唐逸闻言,停下脚步,随即便听侯酬勤道:“那四千倭寇必然要尽剿,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千多人里的倭寇奸细,却也不能再做放任!”
唐逸心下一动,倭寇奸细这事,几天前,朱玉便曾想到,随即稍稍使了计策,侯酬勤也道现不少,只不过为免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有动作。想如今倭寇就在眼前,自然再不会留了他们。也就在这时,就听侯酬勤猛地高喝一句:“动手!”
侯酬勤的话声方起,便听惨叫连声,不知何时散了开来的侯家私兵护院,早散到援军之中,闻声之下,毫不犹豫的动起手,便见转眼之间,那乡勇之中,便有三人倒毙!
变化骤起,众人先是一怔,还未能反应过来之时,就听那数十江湖人中,却也是闷哼连连。毕竟混到乡勇中的,都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乡勇能知道什么内情?所以真正的奸细,还多是在那些江湖人中。但是能混在江湖人里,手下自然便有些真本领,也就不是那么好被杀了的。
也正因此,这闷哼连连,也有许多,出自侯家私兵护院之口。也便在这时,吕钟反应过来,高声叫道:“侯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侯酬勤的剑也出鞘,闻言,朗声道:“吕兄,那些人都是倭寇奸细,酬勤手中证据十足,绝不会冤枉了他们,还望吕兄和诸位朋友尽快动手相助!”
吕钟闻言,却也来不及多想,便只道侯酬勤所言必不会有假,当下大喝一声,反身出剑!有侯酬勤这一解释,再有吕钟动手,周围的江湖人纷纷醒悟过来,一个个也自出剑。有了他们相助,那寥寥几个奸细转眼便落在下风。
侯酬勤虽然剑已出鞘,可却没有冲将上去,反是对朱玉和唐逸道:“军师,牛兄,这些奸细之中,可有一人,武功太高,酬勤没那功力相抗,所以还望两位援手相助。”
也就说到这里,侯酬勤再朝前道了声:“十五,你们也便动手!”
方才侯府中人,剿杀奸细,可却没有去动殷仁,直到侯酬勤这一开口。
侯十五奉命刻意走到殷仁的身侧,一等侯酬勤开口,登时便就出手。他知道自己远不够看,可有侯酬勤的命令,这汉子却是毫不犹豫的执行到底。也正因为侯十五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够,所以下手便是全力,非生即死!没有半分余地可言。
只可惜,虽然侯十五尽了全力,虽然此刻出手的并非只有他一人,但殷仁的武功着实比他高出太多,便听“铮”地一声,那殷仁手中的剑上竟生剑罡,随即横里一扫,侯府围上来的四人,连人带剑,个个拦腰而断!殷仁这一剑就好似切豆腐一般的容易!
剑上生罡,除去名门大派外,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已经算是高手了。便算是名门大派,只要能修到剑罡级的上层,却也是各门的中坚。而似殷仁这剑罡转眼便生,凝实无比,显然功力深厚,便是那些剑气级都不敢去硬接,何况侯府这些普通人?他们手中的剑遇到殷仁的剑罡,根本便与他们的身体一样,挡不住分毫,随即一分两段!
侯十五的武艺虽然不好,可那是因为他未能得遇明师,并非天资不够,说将起来,论起反应,侯十五可说是上上之选。所以他虽然躲闪不开,但这一刻,却能感觉到殷仁那剑朝自己扫来,只转眼,自己便就会断做两截!
心头一叹,未想还没能与倭寇一战,自己便先死在这里,无父无母的他,在这一刻,脑中所想的倒不是死亡前的恐惧,而是对自己无力的无奈。
早在几日前,自己被牛二一招而败,侯十五便大受打击,虽然他知道自己与“高手”的差距,但心下却也有数,那些被邀进去的江湖高手大侠们虽然很强,但怎么都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将自己击败。也正因此,念及自己多年苦练,在牛二的手里却似孩童一般,侯十五才十分的难受。
只不过侯十五却也知道,以他这年纪,便是再寻来名师,却也晚了,所以只道过些日来,去江阴奋力杀那倭寇,也好畅快一番,便是当真死了,能亲手杀些倭寇,也不枉来这一生。
可谁知少主人临行前将自己安排到了殷仁身旁,便道那人是倭寇奸细,要自己和十一、十三、十四三位兄长一起,听令动手。自那一刻起,侯十五便就没了生还的念头。
只是即便如此,侯十五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如与那牛二对垒一般,连一招都捱不过去,感觉着剑罡划过那三个兄长的身体,直朝自己扫来,侯十五的心下只有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也就在这时,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侯十五就觉一阵眩晕,耳里嗡嗡的,再听不到声音,身前更似是有什么破掉一般,随即里面猛地吹出一阵强风,直将自己吹的远了!
“我不是被一剑两断?”
侯十五一奇,再睁开眼来,便见自己竟然身在半空,胸口则是一阵的烦闷,随即疼痛无比,就好像被大锤重重的锤了一下,肋骨咯吱咯吱的,就要碎掉!
不过侯十五却是知道,自己能感觉到这份疼痛,说明自己没有死,最少现在还没有死,再转眼望去,就见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是他!原来是他救了我!”
侯十五所见的那人正是唐逸,侯酬勤一提起奸细,唐逸就想到了殷仁。而且唐逸也看到了侯十五的移动,所以一等侯酬勤开口,他的身形便就一展,虽然没能救下其他三人,可侯十五终究还是护了住。
侯十五方才听到的那声巨响,还有胸口一闷,正是唐逸迎上殷仁那一剑的声响罡风,这还是唐逸替侯十五挡下了大部分的罡风,否则便只是那一震的余力,也能杀死侯十五了。
朱玉在旁看着,没有动手的意思。凭唐逸的武功,那殷仁并不是对手,朱玉可放心的很,所以当下反是一展身形,将那侯十五自半空接了下来,转手卸去他身上余力。
侯十五的武功在殷仁的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朱玉和唐逸都很清楚,他们自然也不会认为侯酬勤不懂,虽说侯酬勤可能需要有人先拖住殷仁,但这么多人里非选了侯十五来,要说这里没有私心,朱玉可是不信。
“虽然还不知唐逸去侯府查探的结果,不过就凭侯酬勤要我们换那院子,而院子则是侯十五帮我们安置下的,如今侯酬勤要侯十五去杀殷仁,十有**,不过是要借殷仁的刀罢了。”
说来说去,侯十五为自己和唐逸准备住处,可是好心,如今被安排在殷仁的面前送死,很可能是受了自己和唐逸的拖累,所以唐逸竟是使了全力,赶在侯十五被杀之前,将其救下,朱玉也没有坐视不理。
朱玉一起身形,拦下倒飞而出的侯十五,随即自腰间的那个小小布囊里寻了粒药丸,喂给侯十五,手中更是一缕真气渡将进去。有朱玉这双管齐下,侯十五的伤虽重,可转眼便没了性命之忧。当然,侯十五心下感激的同时,可并不知道这些内情,更不知道他方才所吃的那粒药丸的价值。
再看唐逸,他那一剑与殷仁撞在一起,两人同时一震!
倒不是殷仁的修为与唐逸一样,而是唐逸使的剑并非自己所修,所以不敢催上太大的气力,以免还未迎敌,手中剑便就被自己的内力冲的粉碎,所以这一剑的威力大减。
两剑相交,随即就听“砰”地一声响,罡风四溢之下,两人手中剑登时粉碎!
同时一皱眉头,唐逸和殷仁的心下都是明白,对手的实力绝对不只如今所表现出来的这些,其手中之剑都不过是胡乱寻来,所以根本便承受不了彼此的真气!
唐逸早便怀疑那殷仁应是使刀,如今看来,更似自己的猜测,当下冷哼一声,胡旋步起,朝旁一转,再是抽出背后的第二支剑,又刺了出去!
唐逸和殷仁方才的动手虽快,可那交手后的猛烈罡风,却是将周围人等都迫了出去,所以转眼间,这二人周身便空旷起来,唐逸这胡旋步法却也更好施展。
不过如此一来,却苦了殷仁。殷仁不似唐逸那般事先准备了六支剑,他那剑一碎,心下便道不好,又见唐逸忽然转到自己的身侧,这身法竟然是那么的诡异难测,心下登时升起不敌之感!
不过殷仁却也了得,他那剑虽然失了,可唐逸的一刺,却没能当真得手。就见殷仁猛地朝前一跨,堪堪躲过这一剑,随即竟还竖掌成刀,反臂朝唐逸的脖颈斩来!这一斩若是斩的实了,便是唐逸的头能够保住,这里面的骨骼也会尽碎。
除去几个仍在动手的人外,所有人都被唐逸和殷仁这一战所吸引,之前二人出手,那些乡勇可没能看到,且这两个人是分别挡下吕钟和熊虎,而非对战,哪似如今,二人出手,罡风剑气四溢,式式惊奇,招招夺命?
尤其殷仁竟然躲开了唐逸的一剑,随后反手一记手刀,直斩过去,那手刀之上竟然隐有风雷之声,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其威力!不过这也都是旁人的想法,手里扶着侯十五的朱玉却是半分都不为唐逸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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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脚脚凌晨连同上一章的错别字一起修改。
正文 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八
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八
“手刀?”
唐逸对殷仁的应变之快,倒是颇为赞赏,不过也只是赞赏殷仁的应变,至于这手刀,唐逸并不觉得有什么奇处,便是对方手持利刃都没有什么威胁,更不说空手。便见唐逸再一个旋身,转眼闪过这一记袭来的手刀,整个人直转过半个圈子,来到殷仁的身后,举剑直刺。
唐逸并不想立刻杀了这殷仁,以这人的武功修为,在倭寇里必然不会是简单人物,若能擒下他,对自己今后剿倭,必然会有不小的帮助,所以唐逸只是转到殷仁的身后去刺,没有真下狠手。
要说殷仁却也了得,唐逸这第二次的胡旋过后,他竟然临机而变,借着手刀挥出,整个人似被这一挥带了起来,竟也滴溜溜的转了起来,虽然远不如唐逸的身法灵活,可毕竟唐逸不想杀他,所以倒被他躲过好几剑去。当然,殷仁更不可能将唐逸甩将出去。
便如此,就见这两人,一个拼命躲闪,可另外那人就似贴在其背后一般,怎都甩之不去,终于殷仁的修为还是不如唐逸,仅仅一步之差,便觉得后背一麻,扑倒在地上。
殷仁倒下,唐逸并没有立刻收手,而是把剑斜指,稍做停顿,似是戒备殷仁再起,实则朱玉却知,唐逸戒备的,并非已经倒在地上的殷仁,而是一旁的侯酬勤。
朱玉想到这里,看了眼侯酬勤,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似是可惜,当下心道:“他是想唐逸杀死那殷仁?”
心念电闪,不过朱玉的口里却没有停顿,当下询道:“这人虽是倭寇奸细,不过其修为不低,很可能知晓些秘密,不如暂留他一命如何?”
侯酬勤闻言,盯着地上的殷仁,眼中又再闪过一丝狠厉,不过等抬起头来时,面色却已正常,点头道:“这殷仁非是我们所能留住,要不是牛兄出手,怕今日还要被他伤了人逃脱开去。更何况军师既然要留下他,必然不会有错,酬勤哪有异议?”
侯酬勤说到这里,那侯十五回过些气来,睁开眼睛,挣扎道:“小的没能完成任务,还望少爷责罚!”
侯酬勤闻言,摇了摇头道:“那殷仁非你能敌,若不是我手下确实少了人手,也不会着你们前去,你且安心便是。”
也便在这时,其他几处战斗都是结束,倭寇奸细或死或伤,无一漏网,之后侯酬勤又取了各式书信,这些都是那些奸细朝外传递消息之用,虽然不能算是铁证,但在这等关头,却也足够。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恨倭寇的凶残?如今这些书信一出,便是同声要杀!侯酬勤见群情激昂,先是虚手一按,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侯酬勤这些日里好酒好菜的款待,又是高举义旗,为民除害,这些人也都是心下佩服,见了他伸手,不多时便都安静下来。
侯酬勤见状,嘴角微微一弯,心下也不由自得起来,不过这也仅仅一瞬,转眼之间,侯酬勤便冷静下来,可却没有立刻与众人说话,反是转身朝唐逸拱手道:“一切有劳牛兄了。”
唐逸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管,这里有朱玉主持,他可放心的紧,当下看了眼朱玉,见朱玉点头,当下一长身,直掠而起,朝江阴驰去。
望着唐逸远去,侯酬勤这才回过头来,面上满是肃然,把手一指地上倒卧的几人,冷喝道:“这些人或是真正倭寇,或是生于我中原的奸细,不论如何,都是罪不可赦!今日我等与倭寇决战在即,便正好杀了他们祭旗!”
侯酬勤此言一出,众人登时一声高呼,刀剑齐举!再转过眼来,那些奸细,不论是死了还是没死,个个都被刺了个通透!
侯酬勤当下高喝了声彩,随即便道就地休整。朱玉则将侯十五交了出来,侯酬勤也没有多言,就将侯十五与方才擒杀奸细时受伤的几人留在原地,这些人都是伤的比较重的,一会就不再去那江阴,也免平白送死。
将侯十五交了出去,朱玉又上前两步,俯身提起殷仁,放在自己的马上鞍前。那殷仁被唐逸刺倒,顺带点了周身大|茓,此刻有口难言,只得以目怒视,一张俊脸终于不再冷静,不过朱玉却似浑然不觉。
对于朱玉提走殷仁,侯酬勤没有一点的表示,自顾自的在旁忙碌,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众人歇息的差不多了,便见他忽然朝旁招了招手,随即就见侯家跟来的那些人里,登时奔来几个。
众人只道终于要去江阴,当下纷纷起身,也便在这时,就听侯酬勤豪言道:“把酒取来!”
侯酬勤这一开口,千多人登时都听了到,先自一怔,随即又都欢呼起来。尤其头前那数十江湖人,这三天里为了尽快赶路,啃的是干粮,喝的是冷水,嘴里都快淡出鸟来,此刻闻言,精神哪不一振?
这些人顺着侯家下人的方向瞧去,转眼也便明白这几天里,那挂着大大布袋的空马是做什么的,心下都是暗赞了一声小侯爷竟然如此细心周到!一时对侯酬勤的好感更升。
便见侯家下人将那些布袋打开,自里面取了许多小小皮囊出来,众人手手相传,不片刻,便都得了皮囊。皮囊里面的酒水虽然不多,可如今这酒不过是壮行之用,却也算是足够了。
侯酬勤自然也提了一只,见众人都拿了到,当下便朝前一举,朗声道:“杀贼救民,在此一战!”
闻听侯酬勤的豪言,千多人齐喝一声,随即拔开塞子,畅饮起来。朱玉的手里也有一小袋酒水,侯酬勤一仰头,先将那酒喝的尽了,转过头来,见朱玉还未动口,不禁笑道:“军师是女子,若喝不惯,却也便算了,莫要勉强。”
朱玉闻言一笑,又看了看眼前这些汉子的豪情,当下也举起皮囊,一饮而尽。
“好!”
侯酬勤一拍手掌,笑道:“军师爽快,豪情不让须眉!”
朱玉随手将那皮囊朝旁一扔,面色竟然微红,好似有些不胜酒力,所以只笑了笑,没有说话。至于那小小皮囊,丢在地上,却是没有一滴酒水流出来,显然被喝的干净。
“好!”
侯酬勤又是一击掌,便道:“如此,我们便就出?”
见朱玉也点了头,侯酬勤再不多问,翻身上马,振臂一呼,这千多人登时朝江阴行去。
江阴城。
许蓉端坐在县衙之内,心下则在暗思。
自那个牛二离开已经两天,眼看便到了约定之日,可对方却还没有动静。至于城里,则把所有富户的粮食都取了出来,全城饱食了一天,那存粮登时便去了五成还多,余下的粮食再不可能如此浪费。也好在江阴城的百姓都知道如今的难处,又得了两顿难得的饱饭,便是再少吃些,却也撑的住。
不过即便如此,江阴要撑过十天,却也勉强,且到时倭寇万一并不离去,援军再出个岔子,那可就危险了。
虽然许蓉见惯了风浪,可如今这满城百姓的生死都担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由得让这位老英雄的心下微微有些不定起来。
“父亲。”
许泉端了水来,他手里的水一白如洗,只是用火稍微煮过,里面半片茶叶都没有/倒不是城里没有茶叶,相反,如今江阴城里,茶叶却是最多,毕竟人人没有饭吃,再喝那茶水,岂不更是难受?
许蓉身负守城之责,自然不可能不吃的饱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放弃了自己一生无茶不欢的嗜好,改做白水落肚,便是为了省些食粮。
许蓉见自己的儿子来了,自沉思中醒来,一指身旁,许泉会意,先将水放在桌上,随即坐下。
“城防如何?”
许蓉虽然方才从城墙上回来,可心里却是一刻也放之不下。
许泉闻言,勉强笑了笑道:“还如以往一般,倭寇没有攻城器械,也幸亏他们没有牛大侠的那身武功,所以围的虽紧,却不虞他们能进来。”
许蓉点了点头,随即沉默起来。许泉见自己父亲如此,也不敢多言,便就耐心等待,直过了盏茶的工夫,那水都有些冷了,许蓉才长出了口气,忽然摇头道:“我还是老了。”
许泉闻言一愕,自己印象之中,父亲之坚强,天下少有,不论如何的风浪困难,也从来没有让父亲出一次这样的感叹。不过如今仔细看着父亲,那头上竟然不知何时斑驳起来,黑里一根根的银丝是那么的扎眼,满额的皱纹深深,虽说似父亲这等年岁,如此样貌正常的紧,可许泉却知道,自己的父亲之前绝不会这样,这顶天立地的汉子虽然年已五旬,但与常人比起,身体壮的好似三四十岁一般!未想如今竟然如此老态。
不过心下虽痛,许泉的口中却是忙慰道:“父亲正当年,又怎会老了?想那倭寇纵横东南,劫掠无数,可却败在父亲手里,父亲若是老了,那旁人还怎么说?”
许蓉哈哈一笑,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在安慰自己,不过这安慰的话听来却是令人舒心,倒非是因为儿子提起自己曾经击败倭寇的战绩如何,而是自己孩子言下的那番拳拳孝心。
精神一振,将桌上的白水一饮而尽,寡淡的白水,入了口中,却似甘泉琼浆!
“我这父亲做的可不尽责,却没能早早给你寻个媳妇,如今要是守住江阴,为父必然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妻子。若是城破,我们父子便并肩战死这里,也便是了!”
许蓉说到这里,又自一笑,颓势尽去。
许泉闻言,心下也是一松,暗道这才是自己的父亲,笑对风浪,不惧生死。也便在这时,门外奔进一个许氏族人,禀道:“牛大侠来了。”
许蓉猛地直起身来,笑道:“好!”说罢,朝自己的儿子一招手道:“走,我们去迎牛大侠去!”
唐逸依旧穿过那些倭寇,直进了江阴,再找到县衙,进去不片刻,许蓉便就迎了出来。稍做客气,唐逸便将援军已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闻听援军终到,许蓉等人俱是一喜,虽然援军的人数不多,也不是官军,可再如何,有这援军赶到,江阴终究不是孤城一座,这心里可终究舒畅不少。
唐逸被邀了进去,众人坐定,唐逸再把援军几时会到,城里又要如何配合,说了一遍,许蓉当下笑道:“牛大侠且请放心,城里安排已经妥当,又新征了三千壮丁,虽然这些人平日里都是普通百姓,比不得倭寇的战力,可有新垒的土墙,连上房舍,将那东门里围了一圈,却也算严实坚固。到时大侠去开东门,待等倭寇进来,不出多远,便会被阻住,之后城门落下,截断倭寇,进城的那两千人,我们一力奋战,还是大有可为。”
说到这里,许蓉又自一笑道:“自然,那倭寇里的高手,可也要牛大侠的相助了。”
唐逸进城时,有心留意,许蓉所说的布置,他也看了到,乃是这三天里,江阴百姓挖土,以迎着东门百丈外的房舍为基础,垒出一段段的土墙,将房子都接了起来,如此,远远看去,就似个小小的瓮城一般。虽然那些土墙不过一人来高,可下些弓箭长枪,又或以竹竿削的尖了,伸将出去,终究还能阻挡倭寇。
至于倭寇进城会不会现有诈,唐逸倒不太在意,毕竟四千倭寇,只需要放进两千便成,那也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且这天色又暗,等到倭寇察觉出土墙的存在,自己早把城门落下了。
当下点了点头,唐逸应道:“许老英雄放心,倭寇中的好手虽然不少,不过怎都不可能全进了城来,依我看,进城的倭寇好手有二三十人就已不错,这些人,我大可挡得。”
唐逸对自己的武功放心的很,说话之间,自然显的信心十足,令人心下大安,更何况唐逸前几天一招毙敌的情景,只要当时在场的人,个个都记忆犹新,自然也不会认为眼前这位牛大侠狂妄了。
如此,一切商议妥当,唐逸看了看时辰,却也差不多,当下起身直朝东门而去,许蓉等人则去安排城中人手,各安其位,等待这一场关乎生死的决战的到来。
江阴城外。
堀川直行一身暗红色盔甲,端坐帐中,肃杀之气登时弥漫开来,所有的倭寇都知道,这时的领已经是准备开始杀戮,一旦惹起了他,那可与凶神无异。
“报!”
帐外,自己的近侍忽然进来,单膝跪地道:“主公,江阴城里有变!”
堀川直行仍然不动,只是沉声道:“什么变化?”
那近侍恭道:“有人举火。”
唐逸当初与堀川直行定下的,便是举火为号,一等举火三周,堀川便需提兵而行,这时正是那城墙上换人之时,唐逸便道他有办法与陈锦山以前留下的人手合力,大开城门,堀川直行便要趁这片刻时机,加紧入城。
“一旦入城,这江阴便在我手!”
虽然城里尚有三万人,不过这三万人在堀川直行的眼中,却根本不堪一击!
“传令下去,所有人等准备集做三列,随我入城!”
堀川直行虽然也不是完全信任唐逸,可事到如今,却绝不能再有犹豫,只有狠下心来一赌!
倭寇在江阴城外围了几近一个月,如今终于能够入城杀掠,个个都是兴奋异常,不多时,各自整好队伍,禁了声息,朝江阴东门行去。
这一夜,天公似也做美,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早将月亮遮的严实,那江阴城上的火把根本便照不出城外十米去,倭寇悄悄行来,好似谁都没有察觉。
倭寇们走在黑暗之中,心下兴奋莫名,却不知在那江阴城东门的城楼之上,一双锐目正透过重重黑暗,直盯住他们,这四千倭寇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能瞒的过他。
堀川直行骑在马上,看着东门越来越近,那城墙人影幢幢,似是在忙着换防,又似因为天色太沉,看不到自己,一切似乎都还顺利,只等那东门开启。
也便在这时,就听城墙上忽然一阵的喧哗,倭寇们一惊,抬头看去,就见其上江阴守军竟然互相残杀起来,随即便听一人大喝道:“开门!”
随即一阵沉重的声音响起,江阴城的城门竟然当真缓缓而开!
就在堀川直行眼看便跃马直进江阴城中之时,就听身后忽然一人高声喊道:“慢着!”
堀川直行一勒缰绳,转身望去,正看到森见群真冲了出来道:“不要进城,那城里必然会有埋伏!”
堀川直行闻言,神色不变道:“森见大人可有证据?”
森见群真闻言,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总觉得这献城有些太过顺利,明国多奸诈,他们借此陷我们于城里,那可怎么办?”
堀川直行闻言,哈哈一笑道:“陷我们于城里?我这四千猛虎一旦入了城去,那些明国人还有什么法子留下我们,他们真若有那实力,亦不会龟缩至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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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脚脚凌晨把336、337、338章稍微润下色,顺便把错别字都修改了。
正文 来去纵横剑挥洒,三三九
来去纵横剑挥洒,三三九
森见群真究竟是当真害怕,还是不过另施计策,有意要阻止自己,对于这个问题,堀川直行根本就不再考虑。他如今箭在弦上,哪还能再回头,当下一指头前,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的直冲进去,至于森见群真,却是再不理会!
策马进得江阴城里,与城墙上的争杀相比,江阴城里可安静许多,夜色之中,整个江阴城黑沉沉的,原本还是在敌人爪牙下颤抖的孤城,如今却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巨兽,静静的伏着。
自打一进江阴城,堀川直行便觉察出不妥来,这是多年争杀所赋予他的直觉,对于危机的直觉!只不过堀川直行知道,自从自己进城开始,便再没有退路,此刻掉转马头,只会令整个队伍拥堵起来,更添混乱!
“点起火把,冲!”
堀川直行立下决断,如今退不得,那不如就直接前冲,这江阴城就那么点点的兵力,还能拿自己如何?江阴城还能有什么埋伏?他们真要有实力,也不会被困到如今。
如此,不如强攻!
“人已入城,我还有何可惧?”堀川直行心下一狠,策马直朝前驰去。而森见群真自方才出声之后,便就退了下来,所以他并没有进城。
“管他是心下惧了还是看出什么不妥,堀川带人进城便好,这森见群真退出去,反合我的心意。”
森见群真的这些动作,唐逸在城墙上冷眼看着,也不去管,只是心道:“这森见群真的身份与堀川直行相差无几,他不进城正好,我还需倭寇中留下些人,为我指路,有这么一个身份足够的人败逃,才好去寻那倭寇的落脚之处。”
唐逸想到这里,再抬起头来,远处林中森森,自己没有开启赤瞳,天色深沉之下,也看不清其中如何,不过想想,援军应该就要到了。
便在这时。
“牛大侠,倭寇开始登城了!”许泉紧上两步,急道。
许蓉人在城里,正守在那新垒的土墙后,率众准备迎敌。四千倭寇,冲进城里的堀川直行最是难抵,一个不慎,真要被他冲破防守,那江阴城设计不成,反会当真被破,所以许蓉要亲自镇守!
不过与城里相比,城楼也是必守之处,这里虽然有唐逸在,可他毕竟不熟悉江阴守军,所以许泉便在一旁相助。许泉方才在指挥内斗,演戏给倭寇来看,如今倭寇几已半入,心下正自高兴之际,却不想不远处竟然又有惨叫传来,那声声惨叫可不似做作,再看去,却是数十倭寇举了倭刀朝城墙上杀来!
江阴城的城门是用绞盘绞起的,紧要关头可以将那绞索斩断,落下城门。堀川直行虽然直冲进来,可却并没有放弃主动,随即遣了近半的好手,着他们攻上城墙,便要去占那城楼。
常年争战的堀川自然知道队伍被截断的危害,便算他相信了唐逸装扮的陈十五是真心引自己进城,却也不放心这些人能支撑多久。城墙上正在喊杀,在堀川的心下,显然认为这是陈锦山的人在与许蓉的手下火拼,一旦陈锦山的手下失败,城门绞索被断,那自己的四千人马便要一分为二,到时入城的只有两千人,堀川直行就没有什么把握能胜了。
好在他手下带了不少高手,这些人虽然也因为战乱而成了浪人,可刀术却是着实不错,只要派上几十人,那城墙又是狭窄,不虞被围攻,反冲杀的犀利无比。事实也正如堀川直行所想,那些倭寇好手上了城墙后,一路砍杀,倭刀挥处,一时竟然无人可挡!
眼看倭寇逞凶,许泉忙是来寻唐逸,急道:“那些倭寇多会武功,普通人可难抵挡,还望牛大侠援手!”
唐逸闻言,再看了看身下,点头道:“那堀川直行虽然被迫行险,可却也是谨慎,一进城,便要攻上城楼,好将城门夺在手中!”
唐逸正自计算倭寇进城的人数,骤闻许泉之言,也听出喊杀声的不对了,朝左右一看,冷道:“来的好!他把这些倭寇中的好手派到城墙上,倒是省了我一番手脚,我方才还在想,这些所谓好手混在人群之中,我要一一除之,还很不易呢。”
朝旁一指,唐逸道:“我这便去援手,至于那些倭寇,已经进来的差不多了,何时放下城门,便由许兄做主!”
言罢,唐逸再不多言,身形一展,昆仑大九式中的鹏升万丈使出,整个人直起四丈!又因为城楼本就高出城墙,唐逸如今距城墙的马道,足有六丈余!算上城墙的高度,距离地面更是十丈还多!
唐逸这一跃,登时便将许泉惊的目瞪口呆,可转眼却又是一笑:“这牛大侠的武功越高,今日倭寇便越讨不得好去!”
唐逸人在半空,环目四顾,转眼便将这城墙上的一切看个清楚。就见那些倭寇是自两个方向同时上的城墙,自两方合力朝正中的城楼而攻,一路砍杀,度奇快!
唐逸人在半空,正是旧力衰竭,这一顿的当口,将身下变化看了个清楚,随即冷哼一声,取剑在手,玄天真气再转,新力又生,整个人由上直下,换做鹰击千里,朝城楼左侧直冲下来!因为这一边的倭寇攻的最急,离城楼也是最近!
尾崎伸一,堀川直行近侍中的第一高手,比之前潜进城里的栗田和梁川还要强上不少。尾崎伸一自做了倭寇后还没有失败过,虽然听闻明国武学最是昌盛,且整个日本的武功都是自明国传过来的。可这几年里尾崎伸一从来就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这不禁令他对明国的武学产生了怀疑。
“人们都说明国有多少的高手,又传他们的武功有多神奇,可我在师父那里都不算顶尖,如今却能在明国纵横,可见这传闻不可尽信,明国也不过如此罢了。”
尾崎伸一想到这里,又是一刀砍去,迎面守城士兵刚刚冲将上来,随即便没了头颅。一脚踢开身前的无头尸身,可就被这一挡的工夫,尾崎伸一就看到自己身旁的同伴个个争先,俱都了过去。
尾崎伸一见状,心下一阵的轻松,只道此行顺利,城楼就在眼前,不片刻便可拿下,至于明国人的战力,那可真是可怜的很,整个江阴城,竟然寻不到一个高手。
也便在这时,尾崎伸一甚至想到了一个传说:“那些人都传说当年在那东海的一个岛上遇到了明国高手,那一人便杀了我们千人,毁船无数,如今看来,根本便是胡说!一人之力怎么能如此,必是他们胡编乱造,为自己的无能开脱!”
可正想到这里,尾崎伸一手里的倭刀一停,因为城楼就在眼前,那城楼上悬挂的栗田和梁川的人头,也就随即清晰起来。
“不过若真没有高手,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这两人虽然不如我,可也相差不多,难道当真是被围杀至死?”
也就在尾崎伸一疑惑之时,忽然周围惊呼声起,变故陡生!
尾崎伸一闻声,朝天望去,就见那漆黑阴沉的夜里,不知何时竟然渐渐要放的亮了,乌云慢慢的移开,月亮也终于露出半个身子。而那月光洒下的同时,一道人影正是显现!
就见那人升至距城墙六丈高的半空,之后稍稍一停,转身就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就好似天兵,自那月上落下,撼人心魄!
“好高!好快!”
这是尾崎伸一的第一个反应,对手跃的那么高,冲下来的那么快,这都是尾崎伸一所没有见过的,便连他自己的师父都没有这等能耐!不过尾崎伸一不知道,他的震撼才只刚刚开始而已。
唐逸的鹰击千里乃是取自昆仑大九式,因为眼前这些人,不是倭寇就是武功不高甚至没有武功的人,唐逸倒不虞他们能看出自己的轻功出处,毕竟昆仑派地处西域,等闲人可看不到他们出手。
昆仑派地处偏远,并非就说他们的武功不好,尤其是这昆仑大九式,完全能与名门轻功相提并论,更不是眼前这些倭寇所能想象,就见唐逸一式鹰击千里,由上至下,当真如鹰隼一般急利,人在城墙之上的尾崎伸一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九天之上的苍鹰盯住的猎物,一时竟然动之不得!
也便在这时,那些倭寇闻听城墙上的喊杀声一顿,也有不少人抬头望去,目光到处,正见人在月前的唐逸,就看他高悬在十丈之上,然后转瞬疾冲而下,哪不令人惊心动魄?甚至便有人惊呼一声:“天狗!”
倭寇口中的天狗与中原大有不同,其口中天狗乃是性喜月夜食人,背生双翅之妖魔,素来被人惊惧。虽然倭寇都是胆大之辈,可唐逸这一跃本就有些高,再加之这些倭寇都是在城墙之下,由下朝上望去,唐逸直挂十余丈上,这可就是非人的高度了。漫说这些倭寇没有见识,就连中原名门的高手,也不可能跃的起这么高。
更加之原本阴沉的天色,忽然现出半边月色,晕在唐逸背后,那六支剑排开,倒真有些像是翅膀,唐逸再一转身,换做鹰击千里之势,疾冲而下,就似飞翔一般!这些倭寇们看不清楚,一时心惊之下,自然便脱口而出!而这一声惊呼,更增混乱!
唐逸人在半空自然听不清楚城墙下都说些什么,震骨传声如今只能借助空气,所以效力大减。且就算唐逸听到这些倭寇的话,他也听不懂。不过唐逸的余光却是瞥到了倭寇的混乱。
这些倭寇混乱可对江阴有利,因为这混乱不只限于城内,便连未进到城中的倭寇都有现,大惊之下,追随堀川直行的脚步便就慢了下来!
既然下面的变化并不是什么坏事,唐逸也便不再分心,就见他人在半空,鹰击千里转眼使出,六丈之高,转瞬便下!
不过唐逸没有直冲到倭寇群中,而是尚在半路,就听“铮”地一声,唐逸手中那剑光华大盛,剑罡暴涨之下,还未来得及与人交手的剑,转眼就寸寸碎裂!就看那剑碎做百多片,夹杂着罡风,呼啸着扑向那些倭寇。
“碎剑以做暗器,如此一来,效果便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唐逸望着在月光反映之下,闪烁着点点光芒的碎剑,心念电闪之间。这碎剑虽然漂亮,可底下的那些倭寇却是遭了罪。
唐逸这一剑可没有留手,他背后有六支剑虽然与殷仁一战,损失了一支,可回到江阴城里便就补齐,这些倭寇的武功又不可能与殷仁相提并论,就算自己故意碎上几支剑,却也不怕不够用。相比之下,如今重要的是两边皆有倭寇,自己必须先声夺人,以最快的度,杀尽一边,然后再回身去把另外一边的倭寇也都除掉,以免他们破坏了如今计划。
所以唐逸一上来便全力破剑,那些倭寇正在一处朝前去攻,唐逸将碎剑的范围压在两丈之内,倒不怕伤了自己人。
看着眼前剑罡先是暴涨,尾崎伸一的心下便又是一骇!他虽然没有这份修为,可见识还有,转眼便知眼前这人的修为,绝对远在自己之上!不论是他的轻功,还是那剑上的功夫!
这一刻,尾崎伸一也明白栗田和梁川为什么会被现惨死,想来与眼前这人脱不开干系!更不会再狂妄的以为明国无人。
唐逸背对月亮,尾崎伸一倒看不出唐逸的真面目来,不过如今唐逸的真面目对尾崎伸一来说,已经没有了用处,因为他眼看那剑罡暴涨之后,整支剑竟然碎了开来,还未来的及松口气,尾崎伸一就惊讶的现,那碎剑竟然片片挟了罡风,直朝自己这边飞来!
“他是故意的!天下间竟然还有这等使剑的方法?”
尾崎伸一的心念电闪,再来不及仔细思索,当下双手握刀,运尽全力朝前猛挥,便要护住自身!
转眼之间,碎剑呼啸而至,尾崎伸一的身旁登时惨叫连连,只不过这一次惨叫的不再是守城的士兵,而是那些倭寇了。就见那血花朵朵而开,碎剑挟着罡风,毫不留情的透过那些倭寇的防御,射进他们的胸口头颅,然后再自身后穿将出来,带着道道血箭,一头扎在城墙的马道上,直将那坚实的土石,钻出一个个孔洞来!
当然,也有倭寇好手勉强挡下来唐逸的这一击,毕竟唐逸连施两次昆仑大九式,又是在半空转折,碎剑一击,每一块碎剑上分得的力量就更小了,所以还不是不能被挡下,这与一颗一颗的射飞蝗石的威力终究不同。而这些挡下碎剑的,就有尾崎伸一。
只不过尾崎伸一心下没有半分欢欣,反更是一沉!
“他这仓促出手,我也只挡了他那碎剑中的几片而已,便是手臂酸麻,那人的真正修为可有多高强?我之前竟然还小看了明国高手!”
心念电闪,尾崎伸一再看去,就见来人的身形在半空被暴开碎剑的力一震,顿了一顿,随即翻身落下,手中再多了支剑,那剑挥舞处,转眼又倒下两个同伴!
上来城墙的足有五六十倭寇好手,一边便有二三十人之多,不过这来人之前碎剑一击,之后再是挥剑连斩,不片刻,便是杀了十多!尾崎伸一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那不仅仅是被方才碎剑上的大力所震,还有来自心底的无力和恐惧!
唐逸手中剑稍做控制,不让它暴碎开来,毕竟如今已经在城墙上了,真要再如之前那样,碎剑一个不好,反会穿透敌人,然后再飞出去,怕是会伤到自己人。好在唐逸即使控制这力道,这些倭寇也难在他那胡旋步之下抵住两三招,就见他手中剑轻轻挥出,不几刻便又是一名倭寇倒下!
唐逸杀的轻松,心下犹有时间暗思道:“方才我碎剑一击,效果却是不如我的想象,倒不是击中的人少,而是击杀的人少了些。”
唐逸想到这里,一剑将自己对面的倭寇的喉咙刺了个窟窿,心下再道:“我方才的碎剑,除非是击中他们的头、喉、心、胸之处,否则就算击中,也会转眼穿透他们的身体,一时伤害反是小的多,甚至有些人还能坚持再战。”
仅仅穿过人身,飞蝗石其实也有这个问题,只不过碎剑太薄,伤口比飞蝗石还小,所以这问题更显的大了。
“这碎剑一击,倒还是个不错的法子,只不过我要如何才能提高威力?”
一剑一剑的杀,虽然也十分的快,但自己眼下可要两头照顾,时间还是紧迫。惟有天女散花般的暗器才能快杀敌,但自己真要出手,那可就会被认出身份了,毕竟飞蝗石比昆仑大九式扎眼的多。
也就在这时,一个被方才碎剑射中,可因为只是穿过了腹部一时未死的倭寇,正亡命而来,唐逸见状一哂,转手一架,抬起一脚,将他踢落城下。那倭寇只觉得自己小腹像被大锤猛的一击,痛的就像要把五脏六腑俱都喷将出来一般,整个人随那大力一阵旋转,跌落城下。
不过他这一跌将出去,却是令唐逸的眼前一亮。
正文 来去纵横剑挥洒,三四零
来去纵横剑挥洒,三四零
“碎剑片虽然薄,可若能旋转起来,便能将那伤口剐的大了。”
唐逸看着朝下旋转而落的倭寇,心下一动,不过随即也是暗道:“可若是将碎剑旋转起来,怕是度要慢上些。”
唐逸心里想着,手里却是一刻不停,接连斩杀四名倭寇之后,终于“当”地一声,有人架住了自己手中的剑。唐逸怕剑爆开,所以用力小的多,但即便如此,来人能硬挡住自己,还是令唐逸稍稍有些个惊讶。
唐逸当下转目看去,见了对手是谁,这才暗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他,倒不奇怪。”
这人正是尾崎伸一,方才唐逸碎剑一击,底下倭寇纷纷来挡,其中表现最好的,便是属他,唐逸虽然没能仔细来看,可身在战场,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就算随意一瞥,唐逸也能将那人记个清楚。
尾崎伸一虽然硬挡住唐逸这一剑,可心下却也是叫苦,他知道对面这人根本就没尽全力,但就算如此,那余力依然震的自己双臂麻!不过尾崎伸一心下虽然惊骇,却也知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当下便是朝周围狂叫一声,就来拼命。
唐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从一旁倭寇的动向看来,这眼前的倭寇显然是招集同伴一起前来围攻。
“有点意思。”
虽然口里赞赏这倭寇颇有几分胆识,不过唐逸哪会怕了他们的围攻?除去被自己杀伤的,眼前不过还余下十来人而已,他们围将上来,正合了自己战决之意!
“看的出,我眼前这个倭寇,显然是他们中的强者,那些倭寇都听命于他,如此,我倒不能先手杀了他,也防这些倭寇作鸟兽散。”心念一转,唐逸随即便舍了尾崎伸一,直朝一旁扑来的倭寇刺去。
唐逸这一撤手,本是大感无力的尾崎伸一登时轻松下来,可随即而至的同伴的惨叫,却又令他的心弦紧绷,虽然一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杀星会舍了自己,但若不趁身旁还有同伴的时候拼命,稍等片刻,怕就只剩下自己了!尾崎伸一一念及此,怪叫一声,手中倭刀的刀势一变,高举过顶,直朝唐逸直直劈落下去!
唐逸自天而降,将之前还如入无人之境的倭寇杀的毫无还手之力,那一旁的守城兵丁,看的心热,便在一旁大声助威。这些人的见识虽然不多,可也知道朝后退了退,正将这十余人的战场空了出来,好让唐逸施展。也正因如此,尾崎伸一这直起一刀,便有许多人看了清楚,当下纷纷惊道:“大侠小心!”
以唐逸的武功,自然不用普通人提醒,虽说他早已失聪,但尾崎伸一离的这么近,就算不用震骨传声,只凭感觉,唐逸都知道身侧那直来的一刀!
“这一刀终于有了些模样。”唐逸这边一手刺死一名倭寇,余光瞥到尾崎伸一,心下暗道。
对于倭寇的刀法武功,唐逸的心下一直好奇,毕竟自己不可能总是遇到如眼前的这些低手。日后真的要和殷仁那般修为的作战,对手若还能光明正大的使刀,唐逸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对上,除非可以放手施展暗器,否则怕还要吃些亏的。所以唐逸对于这倭寇的刀法路数,十分感兴趣,只是可惜,自己的对手武功都不高,对唐逸没有任何的帮助。
好在如今这尾崎伸一拼命来攻,唐逸终于自他那全力一击中,窥出些许的门道。
“虽说这刀举过高,破绽也大,但气势相当不错,刀法本就讲刚、猛,可见倭寇刀法,也不例外,且应是偏重气势一道。”
唐逸心念电闪,可脚下却不停顿,右足猛里一顿,整个人随即一旋,那尾崎伸一劈来的刀登时便落在空处!感觉着身旁落下的那猛烈刀风,唐逸再暗里点了点头,心道:“这倭寇的修为虽然不够,可这一刀劈的倒也可圈可点。”
不过唐逸也仅仅是认可这一刀而已,至于倭寇,他只有嫌杀的少了,手下哪里肯停?
于是一旁的守城兵丁便见到一副奇怪景象,就见一个倭寇举刀接连猛劈,而那从天而降的大侠根本就不与他交手,脚下不知如何使地,竟然每每在紧要关头一旋,那刀就擦身而落。起先这些守城兵丁还在担心,担心这位大侠躲的惊险,怕他不小心被那倭寇伤了,可等到唐逸避过三四刀后,看着他的轻松模样,看着他手下收割的倭寇性命,这些守城兵丁终于明白,原来这位大侠并不是躲的勉强,而是艺高人胆大,根本就没把倭寇放在眼内!
这些普通人都看了出来,身在场内的尾崎伸一又哪会不知?他早在第一刀落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与唐逸的差距,可他如今除了拼命还能做什么?
眼看同伴一一被眼前这杀星屠戮,尾崎伸一更是惊讶的现,那杀星偶尔侧过来的脸上,不论是杀人的恐惧,还是杀人的兴奋,一概都没有,直看的手上性命无算的尾崎伸一,心下也不由得寒气直冒!
唐逸手下不停的收割着生命,终于,除去尾崎伸一,只还剩下三名倭寇,而且这三个倭寇再受不了。这些倭寇虽然往日里杀人也不眨眼,可那杀的是别人,如今是自己被人如此无情的斩杀,偏又无力反抗,那三名倭寇终于觉得再也忍受不住,心下的凶悍暴戾尽皆被恐惧所替,再念起方才城墙之下,那些倭寇高声所喊的天狗之名,心下更寒,齐声大叫一声,转身便朝城墙下跃去!
唐逸见状,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笑意是那么的浅,只是嘴角微微一翘,不过正巧,那尾崎伸一看了到,月光洒下,尾崎伸一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心道:“恶魔!”
唐逸这一笑,其实倒不是因为什么嗜杀无情,而是不屑,想这些倭寇纵横劫掠,被沿海百姓所恨所惧,只道他们有多凶残,其实不过是没有遇到比他们更加厉害的人物罢了。若是有人将他们打的痛了,他们一样会害怕恐惧,却与常人并无两样。
“今日大破倭寇,要百姓知道,倭寇也不过只是些匪类而已,如此一来,日后敢于反抗他们的百姓应该会越来越多。虽说保护百姓是朝廷的责任,不过在大军赶来之前,若能自保,才是最佳,”
想到这里,正看那三个倭寇朝下跃去,唐逸把手中长剑一转,那长剑本就因为唐逸的内力太强而隐见裂痕,如今被唐逸的大力一催,登时碎裂开来。
唐逸有心尝试一下自己方才所悟,当下玄天神功猛里一转一吐,就见那碎剑片片电射而出且又个个旋转不休。那三个倭寇虽然有意散开跃下,可仓促之间,三人不过相距丈许,城下又多是倭寇,所以唐逸毫无顾忌,那碎剑笼罩了三丈方圆,直洒而下。
一支长剑,只算剑身才不过三尺,碎做碎片,有数十片就算不错,再多可就成了粉末。而这数十片碎剑笼罩三丈方圆,怎都会有些个稀疏,不过唐逸这一次是将那碎剑旋转起来,虽然度确实要慢了些,但那威力却也是顿显。
“扑扑扑扑扑扑扑”。
便听得接连闷响,就见那人在半空的三个倭寇,后背就似被人猛击了数拳,接连猛颤,之后更是现出一个个骇人的血窟窿,直有碗口粗细!守在近处的守城兵丁见了,无不心头狂跳!
城墙有四丈高矮,就算这些倭寇没伤,这么跳也是吃不消的,他们要不是真被唐逸的杀戮所慑,一心想要逃命的话,也不会这么做。如今更好,人还在半空就被击中,整个人直掼在地上,本就没有把握跃下的高度,再这么一撞,登时血肉四溅,哪还活的了?
唐逸这一出手,再毙三个倭寇,身旁就只余下尾崎伸一一人,那尾崎伸一如今已经势同疯狂,尤其看到那三个同伴的下场,虽然心下不齿他们临阵脱逃,可从唐逸那惊人的一击中也看了出来,自己怎都不会再有生路!
拼命是死,逃也是死,尾崎伸一心下一紧,随即狂性大,再不顾一切,手中倭刀竟然又快了一分,又狠了一分!
唐逸刚刚将手中剑碎射出去,一时两手空空,背后虽然还有四支,但匆忙之下,那尾崎伸一攻的又急,竟然来不及去取。那守城的兵丁见了都是一声惊呼,便想来相救。不过唐逸却毫不担心,当下又是冷然一笑,眼看那倭刀劈来,竟然不闪不避,伸手朝那刀上迎去!
尾崎伸一见状一喜!用肉掌去接自己布满刀气的刀身,这不是自寻死路?可尾崎伸一心念方动,却只听得“当”地一声,眼前这杀星竟然改掌为指,直弹在自己刀上,随即尾崎伸一就觉得自己的刀身剧震,一个把持不住,刀竟脱手,随即断做两截!而这一切落在旁人眼中,看的更没有尾崎伸一细致,那些人只看到唐逸的手迎上倭刀,随即那尾崎伸一的刀便被震的飞了!
其实唐逸的心下最是清楚,他方才之所以只用肉掌便迎了上去,不过是做个遮掩,实质上是最后改做屈指,一颗飞蝗石早便藏在手里,就此一弹。比起由背后取剑出来,从袖笼弹出颗飞蝗到手中,却不过转眼之间的事,更不会耽误自己的动作。
闻听另外一边的喊杀声已是越来越近,那边的倭寇没有高手阻挡,显然就要攻到城楼了,所以唐逸也不再耽搁,屈指将飞蝗石弹在那尾崎伸一的刀身上。结果可想而知,唐逸这一击的力量,远大过方才,那飞蝗石一撞在倭刀上,简直就似一只大锤,猛里将尾崎伸一的倭刀直撞了出去!
如今月光虽然不再被乌云遮掩,可月光洒下,怎都不及白昼分明,更何况唐逸离的倭刀极近,这才力,漫说旁人,就连尾崎伸一自己都没有看的完全清楚,他只道是自己手中的刀是被对手一指弹断!至于日后传说,别人一听这牛二可以用空手击断布满锋利刀气的倭刀,必然不会相信,唐逸也便不用担心身份显露。
倭刀离手,尾崎伸一不仅是两臂酸麻,更是被那巨力震的一口鲜血狂喷,心头大骇道:“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倭刀握姿,以双手为主,可即便如此,那刀不仅飞了断了,尾崎伸一的一双手臂更是好似不再属于自己,剧痛过后,根本就没了知觉,软软的垂在身旁。
也正是这一时的惊骇,竟让尾崎伸一自那狂暴中清醒过来!不过这也是他最后的一段意识,随即尾崎伸一便觉得眼前一阵的天旋地转,自己好似飞在半空,可明明自己没有觉得身体离地,再看去,忽然眼前一具无头尸体,正自己跪倒,那身形甚是眼熟。等到省起那是自己时,尾崎伸一的眼前一黑,却是死的透了。
唐逸对倭寇半分也不会留情,念起他们的种种兽行,唐逸可是见一个杀一个,除非那人还可利用,可以借其剿灭更多的倭寇。显然,尾崎伸一不属于这一类人,如此,唐逸自然不会多留他片刻性命,屈指弹飞他的倭刀,唐逸顺手自背后取了剑出来,一剑斩去,那尾崎伸一的头颅便飞了上天。
“果然还是飞蝗石最最好用,只可惜我偶尔弹上一弹还可掩人耳目,使的多了,怕难免会有纰漏。”唐逸方才以飞蝗石弹断尾崎伸一的倭刀,心下感到一阵的爽利,这可比他掩饰身份,不能尽情挥强的多了,只可惜不能多用。
心下稍一感叹,唐逸再不多留,略是朝两旁守军点了点头,随即一拔身形,唐逸直朝城楼跃去,随即两闪,到了另外一侧。这一侧的倭寇数量与方才差不多,如今已是眼看就要攻进城楼,许泉都持了枪,便要与其相拼。也便在这时,许泉就听身后忽然风声掠过,随即一道人影闪现!
来人正是唐逸,唐逸闪过来时,就已经用眼睛扫视一遍,这一侧的倭寇虽然战力与方才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却没有似尾崎伸一那样能挡住唐逸同样一剑的人物。
“如此一来,更是好杀!”
唐逸一笑,长剑起处,便看那血肉横飞,这些倭寇本是攻的顺利,虽然隐约听到城楼对面的动响有些不对,可也只当是那边的防守更强些,至于尾崎伸一等人的安危,他们倒没有当真担心。
在东南沿海的纵横,令这些倭寇大觉明国无人能与自己相抗,就与尾崎伸一一样,都觉得明国武学昌盛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只不过如今,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他们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就见唐逸在那倭寇之中胡旋开来,东一剑西一剑,左一剑右一剑,虽然剑上的力道并没有胜过他们多少,可这身法却是出太多,毕竟身法施展,不需隐藏实力,所以唐逸在这些倭寇好手里纵横来去,剑光洒处,必然带起一蓬鲜血,不多时,这些倭寇便是死伤大半!
许泉站在城楼边上,起先还在为唐逸一人冲将进去而担心,就想拼死上前相助,可转眼便被这匪夷所思的景象惊了住,再到后来,心下竟然也有些冷,这般的杀法,可真令人暗惧!
唐逸在倭寇群中来回纵横,虽然看在别人的眼里,好似个杀星,但他的心头却是清明的紧,杀这些倭寇,还并不至于令他坠落心魔之中。
冷眼四顾,经过自己的一番争杀,城下的倭寇已入了一半,再朝远处看去,正好月光也是洒下,那林中人影幢幢,唐逸也是看了出来,当下明白时机已到,随即高声喝道:“落城门!”
许泉本是看的入神,忽然闻听唐逸这一声挟了内力的大吼,登时醒来,转身便朝城楼里奔去,不片刻,就听一阵的机簧声响,那城内闸门轰然而落。如此一来,在城门洞里的倭寇,转眼便被隔开,分成一里一外两份,至于正在闸门下的那十数倭寇,只能暗怨运气不好了,这些倭寇直接便被那万斤巨力压了个结实,转眼便做肉泥。
这城门处骤然一变时,堀川直行正带人冲到了新垒的土墙处,就见严阵以待的许蓉,再听身后唐逸的大喝,堀川直行哪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不过堀川直行的度却是未变,反还快了几分,当下把手中大刀朝前一指,直朝许蓉冲去!
而那城外,森见群真闻声,则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可说自始至终一直在反对堀川直行进城,如今这个结果,正可说明自己的判断准确。至于他忧的,则是进城的那两千人可不是小数目,那也是日后他们回转日本的本钱!就这么折在城里,便连森见群真都舍不得。
可森见群真还未来得及感叹,便听身后不远,忽然喊杀震天!猛一回头,就见那林中竟然不知有多少人,正中打了个“侯”字大旗,直朝自己这边杀来!
森见群真不知,唐逸那一声“落城门”,本身也是着援军动手的信号,援军闻听,哪还按捺的住?登时便是掩杀过来。
正文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一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一
倭寇就在眼前,喊杀声已经可听闻,这本就令援军千余人的心头激荡,再加上之前的那袋壮行酒,吕钟等人更觉热血直冲上头,只可惜他们要等命令,以免功亏一篑,这才苦苦忍耐。好在唐逸并没有要他们多待,不多时,他就在城楼处开口喝令,声音随内力源源传出,江阴周围俱是听了个清楚。
侯酬勤自然也听到,当下一笑,看了眼朱玉,便见朱玉也在那边点头,于是再不耽搁,便就振臂一呼,朗声道:“倭寇侵我家园,罪不可赦,今日便是杀尽贼寇之时!”
其实不用侯酬勤开口,这千余人就都按捺不住,如此当下闻言,更是热血沸腾,就算那留在城外的倭寇人数要比自己这边多上一倍,却也没能让他们感觉到丝毫畏惧,当下齐喝一声,便就直冲上去!
侯酬勤更是一马当先,朱玉则跟在他的身后,这千余人里,惟独朱玉骑在马上,不过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她狂妄,实是她的武功当真最强,便是不下马来,亦可杀敌。至于殷仁仍被横在鞍前,随着马匹颠簸,手脚又不能动,面色自然越来越是难看。
那闸门一落,登时将倭寇一分为二。相比之下,先进城的倭寇因为有堀川直行带领,一心朝前,还好一些。那些被挡在城外的,身后又不知有多少人掩杀而来,这些倭寇心里可便惊慌的狠了。尤其人在城外,四处可逃,反不如在城里的惟有拼命一途的那些倭寇来的齐心,当下便有被裹挟在内的假倭,四下里乱看,有意逃走。
“混蛋!”
森见群真眼见如此,心中虽然也不想久留,可却知道,如今这城外只有自己的身份足够,若连一番抵抗都没有,日后便算脱身回转,却也不好交代。
当下咒骂一声,森见群真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城楼之上,正见到那好似纵横无敌的人影,森见群真不禁暗里一骇!
“这天下还有如此样的武功?”
不过森见群真虽然心下惊骇,可仍硬着头皮,拔刀在手,猛里一刀,将一个有心逃走的倭寇斩做两段,随即高声喝道:“谁再有心逃走,立杀无赦,有如此人!”
见这两千手下登时一静,森见群真知道自己做的对了,当下再高声喝道:“敌人使计,便说明他们实力不及我们,如此,却有什么可惊的?”
森见群真说话间,唐逸又挥手杀了两个倭寇,远处援军的喊杀声也是愈近,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只不过稍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森见群真竟然在城墙下重整队伍,两千本是心慌意乱的倭寇,竟然在他的整顿之下,渐渐安静起来,之后排做一线,齐齐转过身,朝援军迎去。
“那森见群真倒还有点本领,不仅将倭寇重整,而且如今反迎上援军,还能避开城墙上守军的箭程,以免腹背受敌。”
不过唐逸却知道,如今城墙上,除了东门城楼附近还有些士兵外,其余的早便去了城里埋伏,根本就没有几个人。
想那堀川直行所领的两千倭寇,怎么都不能小觑,他们身陷城里,正成困兽之势,再无退路之时,起狠来,可比以往还厉害上三分。所以不论是许蓉还是唐逸,都不敢有丝毫轻忽,怕若一个不慎,被倭寇将城里的防守冲的破了,结果关门打狗不成,反成了引狼入室!
如此,城墙上的旌旗遍Сhā,实则不过是晃人耳目罢了,人可都在城里,就算森见群真不迎上援军,却也没有几人能在城上射他。
“箭?”
唐逸想到这里,心下忽然一动,随身一转,手中长剑再取一名倭寇的性命,暗道:“人力终有穷尽,我虽然比这些人的修为高上许多,终究不可能有多持久。这以箭为主的话,是不是能省下些气力?”
想到这里,唐逸极目望去,那城里的厮杀声业已传来,显然,堀川直行与许蓉已经对上。虽说城里的兵力如今已有三千五六之多,但唐逸知道,这些人基本都是没上过战场的百姓,真要指望他们战胜那两千穷凶极恶的倭寇,却也勉强,所以自己少不得要再来Сhā手其中。
也正如唐逸所想,堀川直行心知中了埋伏,如此一来,心下更是一横,只道此战非生即死,于是硬朝许蓉冲去。而他那身后尚有二十余倭寇,亦有马匹坐骑,也俱是怪叫连连,疯了一般的追随堀川直行朝前直冲,便是看土墙前,一支支长枪如林,却也无惧。
面对这群野兽一般的倭寇,江阴城里征来的三千兵丁不禁面面相觑,心下竟是寒意大起,虽知不杀死这些人,江阴便就会立成地狱,但知道是一回事,做的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一支支的长抢,虽然仍斜斜的支起,可要临到近处细看,却不难现握着长枪的手早已满是汗水,更是不住的颤抖。
许蓉立在土墙之后,眼睛盯着堀川直行,可自己身旁的变化,他还是心里有数,不禁暗里叹道:“要这些百姓上战场,终究还是勉强。”虽然许氏族人再加上曾与倭寇交手过的江阴官兵,总还有四百之数,但土墙也并非就只正面一处,每一段都要有些人镇住场面,所以许蓉的身旁,难免有不少新人。
也就在这时,那堀川直行已到了近前,就见其一夹马腹,整个马朝前一跃,竟似要连人带马的跃将过来!
土墙虽然垒的仓促,并不如何结实,不过终究也有一人来高,之前又有许多长枪支着,堀川座下的并不是什么宝马,这一跃哪里跃的过去?可堀川直行却也并没有指望能以马力跃过土墙,眼看马在半空,就要落下之际,伸手在马背上一撑,然后狂吼一声,竟再得新力,二次起身,翻过土墙去!
自然,那马本就跃不过去,再有堀川直行这大力一按,登时朝下直落,一头扎在长枪之上,随即更是去力未尽,那六七百斤的身子又朝前一撞,土墙哪禁的起这般冲撞?登时便是一阵的摇晃!
许蓉看着堀川直行翻了进来,心下还不多惊讶,这倭寇领的不一般,他早是心有准备,若真只他一人翻过墙来却还不算什么,堀川直行再强也只是一人,且许蓉与他交过手,知道这人虽强,可却只知军中的杀伐,并不谙武功。
但堀川直行座下的马,却是令许蓉一惊,就见这马直撞过来,虽然土墙并没有倒塌,可土墙却也有些不堪重负,尤其重要的是,堀川直行的身后还有二十余骑,若他们也如堀川直行这般,把马来硬撞,那这仓促之间垒就的土墙,难免会被撞开缺口!
“投枪!”
许蓉心下一沉,口里便是一声令下!
自杨舍退来的人,大多世代打渔为生,不仅竿子长枪使的好,叉鱼也是自幼便会,将手中长枪掷出去,那准头力道,绝不容小觑。只要先一步拦下那二十余骑倭寇,就不怕他们以马撞墙。
许蓉令下,便见登时应声飞出十数长枪,直朝那二十余倭寇射去!
倭寇距离土墙已近,长枪也不需划过弧线,便就这么笔直而去!这十余支长枪都是许氏族人所为,毕竟他们的反应最快,也直到他们的长枪出手,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不过纷纷投掷之下,虽然力道不够,准头也是欠佳,但终究人多,再有之前许氏族人的一击,那二十余倭寇奋力抵挡之下,可仍被伤了数人,其前冲之势更是一窒!
不过这些倭寇虽然不见得会什么武功,但身手也都不差,都是多年争杀之人,虽然座下马匹的去势被阻,可一个个再按马鞍,腾身而起,眼前江阴守军又都把手中长枪投了出去,一时竟没了阻碍,直被他们欺将进来!甚至有人翻过了土墙!
许蓉的眉头一皱,眼前这些倭寇能跟在堀川直行的身后,必然不会简单,想来定是精锐。再看身后那堀川直行又在狂挥倭刀,煞气惊人,若让这些倭寇都冲过来,与那堀川直行汇合一起,反成了里外夹攻之势,到时可便真的难为了。
毕竟自己手下多是新征的百姓,要是多些老兵,堀川直行就算进来,反是好事,正可趁此将其击杀!
“可如今……”
许蓉把眼一扫,便见已有许多百姓被堀川直行的煞气所慑,竟然不敢上前,更有甚者,看着一身红色盔甲的堀川直行在那疯狂屠戮,竟扔了手里的兵器,转身便是要跑!
许蓉哪里会允许如此搅乱军心的事生?当下紧上一步,一把抓住那人,冷道:“倭寇杀我等的父母妻子,今日更要屠这江阴满城,眼下这些恶徒近在眼前,你不说一心抵抗,却是想着要逃,我且问你,你可还是男儿?”这人虽然只是自己要逃,可就眼下群心不稳的状况,真若让他逃了,怕立刻便成了引子,一不可收拾!
所以许蓉说罢,也不去看他满脸的羞愧,更不等他回答,当下只将那人朝地上一掼,接着挺枪直朝堀川直行刺去!虽然许蓉知道自己的年纪大了,怕不是这堀川的对手,但如今守军正需勇气,自己便是死,亦要为他们做个榜样,要让他们知道如何奋勇杀敌!
与此同时,江阴城外。
援军与那两千倭寇终于撞在了一处。
吕钟熊虎等数十江湖人冲在最前,他们的脚力本就最快,实力又强过普通人,自然便做先锋。森见群真看的清楚,知道避不过去,暗一咬牙,也将余下的倭寇好手尽遣,不过自己却是缓了一步,稍稍坠在了后面。片刻之后,这数十支刀剑并举,先是战做一处,随后那双方,共三千人也终于接了上手,一时喊杀声亦是大震。
不过一交上手,结果却是令人惊异,原本横行无忌的倭寇竟然反不及人数少了一半的援军义勇。就见一千援军个个争先,这些汉子,基本上都与倭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拼起命来,却比倭寇还要狠上三分!而这两千倭寇虽然被森见群真重整,但终究心下不稳,此消彼涨,大落了下风。
看着己方攻势越来越盛,朱玉人在马上,随手杀了身旁冲过来的一个倭寇,俏目扫过,觉得暂时不需自己太过出手,微微点了点头,伸手便将那殷仁提了起来,然后身形一起,直拔两丈来高,自空中轻轻一折,踩着倭寇的头颅,朝前驰去。
三千人战在一起,虽然人数不少,可却是排做一线,所以,朱玉只点了几点,便就冲了过去,随后不几步来到城墙之下,脚上再度力,四丈高的城墙,转眼就翻了上来。
城外的这三千人战到正急,稍不留神可便是身死命丧的下场,所以虽然有不少人看到了朱玉在倭寇的头上飞驰,却都没有多加理会,唯有侯酬勤的眼中精芒一闪。
而此刻的唐逸正将城楼前最后一名倭寇杀了,看了眼朱玉手中提着的殷仁,忙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朱玉知道唐逸的眼好,看的远,当下便问道:“那城里如何?”
唐逸转头再望了望道:“堀川直行倒真不简单,竟然这么快便突进土墙后,不过许老英雄却也不是常人,那堀川直行想再进一步都难,其他倭寇也多被拦在墙外。”
唐逸说到这里,转回头来道:“如今城楼之上再无倭寇,要不要我这便上前出手,将那堀川击毙如何?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杀了那堀川直行,城里倭寇便无领,应对起来可就简单许多。”
相比城外,此刻城内的形势要凶险不少,所以唐逸所言,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朱玉却摇了摇头道:“事有轻重缓急,你且慢入城,我正有一事,想来问你。”说到这里,朱玉把声音一低道:“你可有办法替援军杀上数百倭寇?”
唐逸闻言一怔,心道,“事有轻重缓急这话自然无错,可怎么看,却都是那城里更加危险一些,且击杀堀川直行,令倭寇无,这才应是最重,怎么她如今反问我能不能杀上数百倭寇?”
不过唐逸却知道朱玉的智慧绝对不下自己,也不会在这时候开如此玩笑,当下沉吟道:“以暗器而论,居高临下,那些倭寇又多是普通人,杀上百多,不成问题,不过我本就消耗了不少气力,且暗器施展开来,登时便暴露了我的身份,却是不可取。”
朱玉闻言,也是点头道:“除非无法可选,否则便不用暗器,再说,我方才说的是数百,不是百多,少过三百之数,于事无补。”
唐逸在朱玉的眼中看出有一丝的焦虑,对于这位不论身份地位,还是智慧武功都是上上的少女来说,这等焦虑的目光,唐逸不仅没有见过,更是从来没有想过。如今朱玉的眼中竟然现出焦虑,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此事紧急万分,且干系重大!
唐逸当下再是沉吟道:“若不用暗器,那可就难办了。毕竟使剑可非我所长,更何况以剑对敌,若是以一敌一,威力自然强过暗器,但似如今这般,以寡敌众,恃强凌弱,用剑反没有暗器来的便利。”
这道理朱玉也自然想的到,所以她才会来城墙上相询,只是听闻唐逸也没有办法,朱玉的眉头不禁深皱起来。
唐逸并没有开口询问究竟生了什么,而是全力思索,想着解决方法,也就在这一瞬间,唐逸只觉得自己脑中的灵光一闪,忽然念起自己方才所想,忽然开口道:“若是以三百之数为限,我或可一试。”
朱玉本是在那暗愁,骤然闻听,登时抬起头来,俏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唐逸,满眼的欣喜道:“那好,江阴一战,胜败,可全要靠你了!至于堀川直行,便交与我也就是了。”
言罢,朱玉再不久留,跃下城去,直朝城内而驰,却是连问都没问唐逸究竟要用什么法子,这全是因为信任。
唐逸望着朱玉急去的背影,对于这份信任,心下暗动了动,不过转眼便就平静下来,锐目直朝城外厮杀的援军望去,也便在这一刻,唐逸有了些明悟,当下转过身来,上前两步,寻许泉来问道:“城楼之中,可有弓箭?”
许泉闻言,虽然觉得有些个奇怪,但仍然立刻答道:“有!”说着,面上有些惭愧道:“江阴城里本就有不少兵器,其他的都被领了去,半件都不剩,可惟独这弓箭却没几个人来用,”
唐逸心下一笑,知道许泉的意思,这弓箭虽说人人都能射,只要有那气力,拉的开弓,再搭上支箭也就可以。但真要射的准,射的快,却就不容易了。这江阴城的守城兵丁里,多是百姓,大部分都没摸过弓箭,倭寇又有意远离城墙,弓箭自然也就白白浪费。至于在内城的埋伏,这些人更不敢用箭了,怕一个不准,那箭四下里横飞,杀敌不成,反先伤了自己人。所以如今兵器紧缺的江阴城里,弓箭反而闲置许多,无人使用。
不过这正趁了唐逸的心思,当下微微一笑,便道:“劳烦许兄遣人将那些弓箭都搬将出来,我这便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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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江阴一战,脚脚回来也画一份示意图来,看的会直观些,有些细节就不用多解释了。
正文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二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二
许泉一怔,心道:“弓箭?”
不过许泉的心下虽奇,手下却没有半分的耽搁,实是唐逸方才所表现出来的修为,给他太大的震撼,又有自己父亲的叮嘱,以至于言听计从。
就听许泉一声令下,于是城楼上登时忙碌起来,本是安静躺在架上的一副副弓箭流水价的送到了唐逸的脚边,一张弓,一壶箭,排的整齐。
不过唐逸看了看,却是叫人将弓和箭分开来放,弓在左,箭在右。许泉虽然不明白唐逸这么做的理由,可却仍然指挥这守城兵丁们把弓箭分好,一丝不苟。
见许泉指挥得当,唐逸暗点了点头,再不多加关注,而是转眼朝外一扫。
唐逸看的是那城外尚在混战中的三千人,如今这些人里占优势的仍然是援军,虽然援军死伤难免,可倭寇被杀的更多,战到如今,援军的优势可说越来越大,倭寇死伤也越来越多,心下惊慌再起,森见群真也渐渐难以稳下群倭。
眼看倭寇败势已定。
眼前局势,怎么看,援军都会胜利,可朱玉却说城外最是危急,且要自己想办法杀三百倭寇以上,唐逸一念及此,心下暗道:“难不成我离开的时候,援军里生了什么意外?”
眉头微微一皱,唐逸就要俯身取弓,便在这时,身旁忽然多了只手来,就听许泉道:“牛大侠一心杀敌便可,许泉力量微薄,可打打下手,递些箭来,却也还能胜任,只望牛大侠没了后顾,好多杀些倭寇。”
唐逸闻言,善意的一笑,再不客气,随手接过弓来,转瞬之间,熟悉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自从开始学习暗器,唐逸就再没有摸过弓箭,不过唐逸自幼便是练习,哪会轻易忘去?尤其当年逃难,全凭弓箭才得以保下自己和母亲的性命,对于弓箭,唐逸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如今只手持弓,许泉又将箭壶捧了,唐逸只要一伸手,便可取箭来射,方便的很,且那箭一旦耗尽,自有许泉再行取来,更添效率。许泉捧了箭壶,站在一旁,心下没有半分不愿,眼前这人自始至终都在为江阴满城的百姓奔波,便是为他捧箭也是心甘,而且许泉也想看看眼前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张弓、搭箭,唐逸也不做势,转瞬将手中的弓开的满了,随即右手一松,一箭射出。
援军压着那两千倭寇在战,如今这三千人是离的城墙越来越近,不过就算如此,一般的弓箭射程也难达到,毕竟唐逸手里的这些弓都普普通通,若真是强弓了,就如唐逸在冯家所开的二石强弓,普通弓手,哪里开的了?
这弓普通的很,自然力弱,难以及远,唐逸自上而下,射出箭,斜斜的Сhā在地,距离倭寇尚有将近二十步远。举足为跬,两跬为一步,二十步,便差不多有十余丈。
许泉见唐逸这一射,心下不禁有些遗憾道:“就算牛大侠的射技再是惊人,终归会受这器械所限,距离不够,却又奈何?”
不过唐逸似乎并没有气馁,面上的神色更是丝毫未动,伸手又自许泉那里取了支箭来,再是张弓,便听一声箭响,又是一箭射出,这一箭与之前并无区别,不出意外,仍是落在倭寇身后的十丈处,Сhā在地上。
便如此,唐逸连番射来,一壶箭转眼便见了底。
许泉虽然心下可惜,但唐逸不停,他也没有出声,当下见壶里空了,转手丢在一旁,又俯下身子取了一壶箭,捧在手里。
唐逸也没有多加注意似的,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又自取箭,不过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再朝下射去,而是举弓朝天,斜斜的指向一旁的无人处,随即便听“咻”地一声响处,一箭直朝天上飞去。
这一箭直飞到力竭,这才转头落下,这一次,许泉现,那箭落之地,竟然比方才远了十数丈!若这一箭取的是混战的方向,必然会射到人,如此一来却是不虑射程不够了。
许泉见状,心下一喜,暗道:“牛大侠莫非是想这样去射,好射的远些?”心头欢喜,许泉的口里自然便是赞道:“牛大侠想的好方法!”
不过便在这时,就听一旁忽然有人犹豫道:“许大人,在下,在下有一言,不知能不能说。”
许泉一怔,转过头来,就见说话之人,乃是江阴城里的守城兵丁。江阴城的守城兵丁乃是由原本江阴的守军,许氏族人,还有江阴城的精装组成。眼前这人自己不认识,显然就不是许氏族人,再看他的穿着气质,想来应该是江阴的守军了。
这汉子生的倒也壮实,只不过似是不敢打扰唐逸,所以说话有些畏手畏脚。
许泉倒是没有避讳,他虽然知道那位牛大侠这时需要安静,可既然这守军还要说话,必然事出有因,且那言语神态,怕是所说的,与如今这射箭有关。
许泉当下便道:“简而言之。”
那人闻言,又看了眼依然如故的唐逸,这才道:“那位大侠方才望天而射,固可射的更远,甚至威力还要大些,可望天而射的缺点也是颇多。小人本是弓手,这望天而射,多是行军打仗中,百多千多的弓手齐射,求的并非准确,而是密广,毕竟对手也定是大军,不怕射不到人。可若是一人独射,这箭就难把握了。”
说到这里窥了窥唐逸的脸色,那守军见这位大侠并没有着恼,这才再道:“城前援军和倭寇已经战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战之下,若是再望天而射,怕是反会误伤。”
许泉闻言,心下一动,这守军所言,自己虽然没有试过见过,但听起来,却是大有道理。毕竟平平而射,尚有许多人射不准确,更不说望天而射,尤其城下三千人混战在一起,不仅敌我混杂,且两方人马更没有一刻停歇,这箭远远飞去,哪里能准?若是反射到了自己人,可便不美了。
正文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三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三
许泉方才想到这里,唐逸终于开口笑道:“多谢这位大哥示警,方才我试了几试,也确实觉得这望天而射,难度不小。”
唐逸方才纵横杀敌,虽然杀的是倭寇,可那份凌厉果狠,却是让人印象深刻,就算是守军自己人,见了,心下也不免惴惴,也正因此,那守军才如此小心。不过此刻闻言,唐逸和声细语,大出众人意料,那守军先是一怔,心道这位大侠可是和善,又闻他竟然相谢自己,更是忍不住激动道:“大侠救了我等性命,哪需要与我们客气。”
唐逸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那守军闻言,忙道:“小的孙登。”
唐逸见那孙登谦卑,也不多言,毕竟如今的时间也是紧迫,当下只是道:“孙兄方才之言却是有差,倭寇侵扰我中原,杀之乃是匹夫之责,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见孙登的脸涨的通红,显然有意争辩,唐逸一笑,转过头去,玄天神功全力一转,真气上行,直逼双目,登时赤瞳开启,这才再道:“不过既然孙兄说了无需客气,那牛某便有一事相求。”
说着,唐逸头也不回,只管言道:“一会牛某以箭相助,许兄那里固然要时刻递送,不过这弓想来也禁不住我的连番施为,所以也请孙兄在一旁,帮我递一递新弓。”
孙登闻言一怔,虽然心底满是疑惑,只道自己都说了那其中的难处,为什么这位大侠还要如此固执?但有了方才唐逸的惊人表现,孙登却也没有再问,当下来到唐逸左手边,抱了四五张弓,便在那里等候。
许泉在旁听了,也是有些奇道:“牛大侠这么说来,可还是要以箭射之?”不过许泉对于唐逸的信心更大些,只道他听了这种种难处,又早便试过,可还要再射,那便必然有他的方法。
也就在这时,唐逸的赤瞳开启,周遭虽然蒙上一片赤红,可却又比之前清晰许多,且那三千人的争杀也登时慢了下来。
唐逸居高临下,望着那三千人混战在一起,心下有感,仿佛又回到了嵩山决战的当场,那时自己也是居高临下,眼前九大名门混战一起,谁进谁退,瞧的清楚,攻谁助谁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也便在那时,自己又领悟出了新的心境。
洞烛!
唐逸的心头忽然一阵的清明,整个人仿佛临于那三千人之上,俯身以视,三千人,不论敌我,似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唐逸可不认为自己真能把三千人的行动都掌握的清楚,就算自己有赤瞳相助也不可能。
不过这感觉却又是如此玄妙,尤其高手,与人对战,不论身法还是剑式,哪一样都是变化飞快,尤其到了魂级高手的境界,以魂御剑,那度变化更是远以往。如此一来,真要是战将起来,凭的便不只是眼力耳力,这感觉也是必不可少,修为越高,感觉越是敏锐。
唐逸如今的心境到处,所增加的便是这份感觉,虽然感觉不似力量度那般的显而易见,但唐逸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再有赤瞳相助,怕是要过那些普通魂级高手了。
一切尽在把握,一切了然于胸,唐逸回手取箭,随即张弓向月,右手一射!便见这一箭骤然离弦,直朝天际飞去,这一次唐逸使的力道,乃是手中那张弓的极限,就见那箭直攀了十数丈高!这才劲力一懈,转头朝下而去!
许泉和孙登一个捧着箭壶,一个捧着弓,便都直直的看着那箭落下,心里忐忑,唯恐那箭射到了援军,真要射到了援军,那可就给这位大侠的光辉事迹上抹了黑。
许泉和孙登这两人比唐逸还要着紧,不只他们,这城楼上留下的守军,个个心下也都是如此做想,也惟有唐逸自己,毫不担心。
唐逸方才平射了十数支箭,已经将手感恢复过来,随即又朝无人处望天射了几支箭,将这一射法的技巧,尽皆掌握。毕竟唐逸自幼便是苦练射术,如今又有这份高深修为为基,学的又是唐门一等一的暗器手法,眼力又是奇佳,合在一起,唐逸在洞烛这份玄妙的心境下,信心十足!
洞烛之势,如若观火,明辨非常,且洞烛一语,常被说做洞烛先机,何谓洞烛先机?自是早一步看出对手的去路!想那三千人混战一起,唐逸虽然不可能个个都计算清楚,但是他要射一个倭寇,需要计算的,不过只是那倭寇周围的数人而已,这对唐逸来说,可简单的很。
也便是两三息间,那箭终于落下,就听“扑”地一声轻响,箭自倭寇的后颈而入,斜斜的穿透胸口,那倭寇身形一顿,转眼便被面前的援军砍翻在地!
侯酬勤亲力冲杀,自然也是混战在人群之中,天上忽起箭啸,他忙中一抬头,便见月光之下,点点寒芒闪过,随即一头钻进了倭寇的身里!
“箭?”
侯酬勤一惊,再朝那城头望去,就见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动,那箭便是自城头而来。
“可这箭怎能射到这里?且如此准确?那射箭之人是谁?”
侯酬勤的心下其实已经隐约有了些眉目,不过也就在这时,他身旁倭刀斩来,侯酬勤也只得收拾心情,转身迎战。
那倭寇应箭而倒,城上守军虽然看不真切,可唐逸面色不变,镇静异常,很显然那倒在地上的,必然是倭寇无疑。如此一来,头上登时欢呼一片,望向唐逸的眼中满是敬佩,那孙登更不禁由衷赞道:“大侠神技,却是小的胡乱担心了。”
唐逸闻言,却没有答话,他的满副心神,全在那三千人里,如今射死一个倭寇,根本就不值得高兴,自己可是答应下朱玉,要杀三百之数!
再好似念起朱玉那时的眼神,先是询问自己时的急迫,闻听自己做不到时的失落以及自己应下来时的欣喜,可见她要自己杀这么多倭寇,必然大有原因,且十分的重要。尤其方才唐逸试射了二十来箭,也算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即便是一箭成功,唐逸也没有闲暇庆祝,就连点头示意的时间都无。
“幸好今夜风不大。”
唐逸只来得及想上这一句,随即伸出右手,自许泉处取了箭来,毕竟这一箭射的如此之远,不仅需要计算落点如何,这一路上的风力也要计算,风若大了乱了,这两三息之间的路程里,误差可便大的多了。那三千人混战一起,稍是不慎,伤的可就成了自己人。
唐逸心念一闪之间,右手之箭已经搭了上弦,随即便听那弓又是圆起,随即“嘣”地一声,再一箭出去!两三息之后,这一箭又是命中倭寇,这一次,注意到城头有箭射来的人就不只是侯酬勤了,虽然看到第一箭的人也不少,但毕竟大多数的人都认为那是意外而已,甚至援军之中,还有人的心下担忧,怕那弓手硬射,反伤了自己人。不过如今第二箭来,死的又是倭寇,又是自颈后直透过胸前,这结果可就惊人了,这说明那弓手并非只凭运气,而是当真射的准确!
如此一来,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了。三千人混战,一边是援军,一边是倭寇,那城头的守军与援军自然是一起的,且那接连两箭射死的都是倭寇,援军一方自然兴奋,那倭寇一方可便更加的焦虑起来,毕竟他们本就抵挡不住援军,再不知什么时候便有支箭从天而降,把自己射死,这分未知的恐怖,更令倭寇胆寒。
唐逸在城楼之上可看的清楚,只见倭寇更乱,自然明白倭寇心下的惧怕,当下暗道:“这仅仅是开始罢了,真正的恐惧还在后面!”
倭寇的暴行,唐逸自初次听闻,便就定下除去之心,更何况其与武帝暗里联络,这两个外侮一东一西,祸乱中原,更是该杀,唐逸的手下哪里留情?
便见唐逸猛一回手,除却拇指,其余四指齐伸,小指至食指,竟然连夹三支箭来,随即在许泉等人的满面惊讶中,三箭同搭弦上,弓开向月,“嘣嘣嘣”地接连三声响处,就见三支箭依次朝天而去!
连珠箭法!
孙登眼前一热,这连珠箭法可不是说用便能用的,其中许多诀窍不说,便只是能那么快的连拉满弓弦,所需的气力,便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尤其是连将弓弦拉满,还要保持箭指的方向准确,这难度更不一般!
那三箭朝天飞去,唐逸却没有如之前那样,等其落下,而是将手里的弓一抛,随即左右手同伸,自孙登处取了弓来,再从许泉那里取了箭,转眼之间,竟然又是三箭同射!
孙登一惊,再去看那被唐逸抛在地上的弓,就见那弓身竟然已经禁不住连番大力,断做两截!
“难怪他要我取了弓来等候,真要以他这般的射法,还不知要用去多少弓和箭!”
孙登方才心下除了赞叹外,还有些羡慕,心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练就如此射术,可也能出人头地了,但见到唐逸竟然不几下便将弓扯的断了,可手里的连珠箭却是从不停歇,登时没了奢望。
不过令孙登惊讶的却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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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汗,醒来没三个小时,竟然又睡着了,赶紧写好,凌晨来家精华和修改错别字。
正文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四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四
手里捧着弓,孙登望着眼前的奇景,直惊的目瞪口呆。
却原来唐逸的手里竟然不停,那本是极难的连珠箭,在他的手里却是一支紧接一支,一轮紧接一轮,许泉手里的箭壶换了一个又一个,支支箭就如流水一般的自许泉那里转到唐逸的手中,随后再由唐逸射将出去!
一支箭自唐逸的手里射出,再到钻进倭寇的身体,前后需要两三息的工夫,这两三息的工夫里,唐逸却可连射三四轮!要知每一轮便是张弓三次,一共三箭!也便是说,两三息的工夫里,唐逸便是十余支箭出手!
就看那支支箭映着点点月华,流星也似的朝下驰去,连绵不断的银光,好似道道光带,又似银珠遍洒,绚烂非常!
不过这点点的银光虽然好看,可在倭寇的心里,却不异于道道的催命魔符,一等箭落,必然会带走一个倭寇的性命!早前倭寇虽然注意到有人在背后射箭,可毕竟只似是一人在射,再准确也没什么威胁。毕竟他们眼前又满是疯了一般的援军,哪有时间考虑?可一等唐逸手里的箭连绵起来,这些倭寇才明白,如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这些状似疯虎的敌人,而是自己身后那道道夺命的神箭!
若是背后来袭的是阵箭雨,倭寇反倒没有如今惊慌,毕竟箭雨的威力与如今所造成的自己一方的损失,倒也相配,可如今背后明显没几人射箭,但那箭却好似长了眼睛,一箭一命,连一点的侥幸都不给人留下,这怎不叫人自心底的惊惧?
漫说倭寇,就连身在城楼上的守军都个个惊的呆了住,看着那点点银光如流星一般的洒将下去,随即溅起朵朵耀目的血花,再看看身前这位大侠手中依旧开合不停,好似永无完结也似,如此神乎其技,一时谁不惊的呆住?
孙登身为弓手,更比旁人的反应还是激烈许多,唐逸给他的惊讶实在是太多,要说一开始唐逸能命中,那还能以射的好来做解释,但如今,唐逸三箭连珠,手中没有一刻的停顿,且那支支箭去,从未有过错漏,一箭下去,必然会带走一个倭寇的性命,这简直便是神迹!
便在这时,只听“嘣”地一声,这一声明显有异于之前张弓射箭的声音,孙登还沉浸在眼前的神迹之中,就见唐逸伸手过来,下意识的朝前一递。
唐逸没有闲暇去注意孙登,甚至他见孙登下意识的递过弓来,还暗点了点头,随即接过弓去,又再度射将开来。
不过这时,孙登却是猛里一醒,忙朝地上一看,却见又是一张弓被扔在那里,那弓因为不堪这般的生拉硬扯,已经断做了两截,也因为看到这张弓,孙登这才觉,自己的手里可还捧着弓呢,以这般度使下去,怕不多时,自己手里的这几张就要被眼前的人用的尽了,到时自己要还出神,怕是会耽搁大事。
孙登收拾心情,专注起来。
至于许泉更是比孙登还早一步醒来,毕竟许泉早就见过唐逸施展武功,也早便惊讶过,虽然眼前这等奇景着实令人难忘,可这份冲击却比孙登几人要小些。更何况唐逸一箭箭的射来,不停的从他那里取箭,许泉哪敢走神?
只不过许泉的心下,却也没有停过思考,便道:“不知牛大侠的气力能坚持多久,若按照这等度下去,怕不盏茶的工夫,那倭寇便要死过两三百人!”
盏茶的工夫看起来虽然多咱,但似唐逸这般的施为,可也不容易支撑下去。唐逸的修为虽然高了,可他此刻却是玄天神功、赤瞳、洞烛心境同时开启,身下三千人的一举一动,观察的要比嵩山决战时还要入微许多。此刻的唐逸要不停的计算那些倭寇和援军的变化,才好在杀死倭寇的同时,不伤到自己人,如此一来,心力,气力大耗,唐逸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能支持多久。
“也好,这一次便当是我功力大进后的全力施为,且看我的极限如何也就是了。”
一念及此,唐逸放开手脚,一支支箭自许泉那里取来,一张张弓自孙登那边接过,赤瞳过处,先机尽算,随即连珠箭去,无数银光就这么源源不绝的自城楼上飞射而下。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两百个……,城外的倭寇本就不是援军对手,此刻身后忽然又出现一个杀星,神箭过处,必取走一名倭寇的性命,偏那支支神箭竟又无穷无尽,仅仅被这箭伤了性命的,怕就有三百之数!更不提援军就近搏杀,两千倭寇,不多时,锐减到不足千人!任倭寇往日里凶残无比,也再难忍受,登时便要崩溃!
森见群真虽然不如堀川直行武勇,可却也是个地道武士,刀法比之普通倭寇,强上不少,又有些亲信守护,一番争杀下来,却也没死。不过他也来不及庆幸了,对于眼前的颓势,森见群真心下实是大感无计可施,毕竟倭寇中的大多精锐,都被堀川直行带在头前,进到城里。自己现在手里这两千人,真倭不足千余,也正因此,战力本就不足,那些假倭本又不甚齐心,更添混乱。
“再有身后那催命也似的箭……”
一想到背后的箭,森见群真的心头便就一紧,要不是身前逼的狠了,他真想回过头看看,看那射箭之人和之前在城墙上纵横来去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人我虽然看不清楚面貌,可依稀似是昨天早上来诓我们的那个陈十五!”
森见群真一念及此,心下更是复杂,要说这陈十五真要有心献城,森见群真并不会高兴,因为拿下江阴的功劳又不归了他去。可如今,显然那个陈十五大有问题,自己本可借此陷那堀川直行于死地,但怎都不能连自己也深陷其中。就如眼下,自己前被阻住去路,后被支支魔箭催命,一个不好,怕是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就在森见群真懊恼之际,孙登的眼睛越睁越大,看着自己脚边,一边是整整齐齐码放的新弓,另外一边则是被眼前这位魔神一般的汉子所弃的旧弓,那一张张旧弓竟然无一完好,个个弓身断裂开来,竟然足有二十多张!
且不说眼前这人连杀数百倭寇,也不说他那箭技精妙,就单说这等气力,接连拉断二十多张弓,这根本便是匪夷所思!
看着眼前这汉子,手中之箭依旧不停,既不快上一分,也不慢上一分,就这么一支支的接连射去,直射了得有盏茶的工夫,孙登不禁暗里咂舌道,“莫非他不疲么?”
唐逸倒不是不累,他的心下有数,如今自己已经足足射了三百三十九支箭,疲惫之感早便是传遍了全身!
“三百四十,三百四十一,三百四十二!”
唐逸又是连珠箭去,心下默数,他知道,自己射了多少支箭,那城下便死了多少倭寇!自己这一番拼力施为之下,可说已经将朱玉所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虽然朱玉没有说需要多少时间杀那三百人,不过唐逸却知道那必然是越快越好,尤其自己之前试箭还耽搁了些时候,所以这才不停的连珠箭去,他又有心看看自己的极限,自然越杀越多!
洞烛之下,又有赤瞳相助,不仅一个个倭寇的动向都查看计算的清楚,且他们中箭之后的样子,唐逸也看了个满眼。一个人在盏茶的工夫,连杀三百人,且个个不落的尽收眼里,这若是放在一般人的心里,怕是手下早便杀的软了,又或就此坠入魔境,沦做杀人狂魔。但唐逸的心下却如止水,无喜无悲,便连一开始对倭寇的恨意都渐渐消失,余下的只有冷静。
玄天神功在体内运转,虽然已被唐逸消耗了大半,可唐逸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玄天真气似是要比之前还精纯许多!
“玄天神功,阴阳相缠,暗合天道,莫非我此刻的心境正与之相合,所以有了突破?”唐逸一念闪过,更是心无旁鹜,就连真气即将耗尽,却也不管,只怕这一刻的玄妙去了。
朱玉和唐逸别过,施展轻功下了城墙,不过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直接自那城中的房舍上驰过,脚下就是倭寇,朱玉虽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可也不想被他们挡住,浪费了时间。
在屋顶上飞驰,以朱玉的脚程,自是片刻就寻到了与许蓉等人战在一起的堀川直行,停下脚步,朱玉看了看正自奋战的堀川直行,此刻的这倭寇领,仗着手中倭刀锋利,舞的正急,他身旁围着的是许家精锐,按说许家精锐比之江阴守军还强,更不是临时招来的那些百姓可比。但如今身在城里的街上,人多又挤,许家使的是枪,反没了挥余地,那堀川直行使刀,倒是如鱼得水。
又兼那些倭寇借跨下马匹挡了不少长枪的阻拦,此刻正踩着马尸,疯了一般的翻过土墙来,这防守最严密的正面,却似要第一个被倭寇突破!
“堀川直行所领的这两千倭寇,战力可比城外的高上不少,有堀川直行在前,困兽犹斗之下,反更厉害,以江阴城里的这些人,怕还真难守住。”
朱玉看了看,心下已经有数,这关门打狗之计是出自她口,朱玉自然不会眼看倭寇当真突破了去,更何况她也早便有准备,自己一来,便可先将那堀川直行擒杀,倭寇无主之下,自然就不会有如今的士气战力了。
不过朱玉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将真气暗自运转,随即便见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侯酬勤。”
朱玉心下默念了念,又等了片刻,那城外喊杀声中似还多了一缕缕的异啸,那异啸连绵不绝,慢慢的喊杀声似也随之减弱下来。
“箭?”
脑中登时浮现出唐逸的身影以及他应承下自己时的样子,朱玉不禁微微一笑,暗道:“连杀三百倭寇,他可当真做到。”
随即整个人便是平静下来,朱玉的眉头也早舒展开来,那把自侯酬勤处讨来的利剑捉在纤手之中,窥准时机,就见朱玉的身形一闪,直朝那堀川直行落去。
面对堀川直行,许蓉可是尽了全力,怎奈何这人挤在一起,自己手中长枪可难施展,对手的倭刀又是锋利,自己的长枪除了枪尖是金铁所就,枪身可都是木制,便是去挡都难。
眼看土墙外的倭寇又是急着翻进来,自己身旁的一名族人也随即倒在地上,许蓉大怒,老英雄可也不是没有脾气,相反,老人家的脾气更大。就见他双手捉住枪身,两膀较力,大喝一声,竟是将那枪身掰的断做两截!随手将后半截的枪身一抛,便只余下连尖的那截,正是支三尺短枪!这一下,许蓉可便使的利落许多,哪还容那堀川直行继续撒野?举步挺枪便刺!
堀川直行正杀的性起,忽然间,就觉自己的身旁危机骤起!这可是他多年征战,无数次搏命所得来的直觉,当下想都不想,舍了身前对手,回刀便劈!一刀一枪正是交在一起,兵铁声鸣之下,两人都是一震一退!
堀川直行战了这么久,终于有人令他顿了一顿,转身望来,见这人正是许蓉,又看许蓉手里的长枪变做了短枪,转眼便就明白过来。不过他的心下却是丝毫不惧,那一旁自己的手下已经开始陆续翻墙过来,只等再过片刻,便能将这里冲的垮了,如此,整个江阴城里,哪不随自己纵横?
堀川直行知道自己是中了计,心下正愤恨欲狂,如今只想破了这城,大肆屠戮,便好教这些明国人知晓自己的愤怒!
一念及此,堀川放声狂笑,倭刀再一转,大开大合,便朝许蓉逼去!许蓉方才被堀川直行这一挡,心下暗惊,要知那倭寇领可是久战,却不想力道竟然没有弱了多少!
不过许蓉却也不惧,江阴就在脚下,三万百姓就在身后,而自己的仇人也便在眼前,哪能有半分放弃之心?当下便见许蓉手中短枪再起,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刀枪再是撞在一起,这一次,许蓉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对手那刀上力有多强,定也要拼尽全力,死战到底!
可谁知许蓉这一枪刺去,只听“当”地一声,堀川直行手中倭刀竟然直飞出去!其上好似没有半分气力!正自不解,许蓉再仔细看去,就见那堀川直行的眼中满是愕然,面上除了一贯的暴戾凶残之外,还有一丝的意外和不甘,整个人的表情便就似是凝固起来。
这也只在转瞬,许蓉再看去,就觉得眼前一花,忽然又多出一个女子来,那女子的样貌一时难辨,可身材却是玲珑的紧,显然是个年轻女子,就见那女子手里似是玉光一闪,再去一提,堀川直行的头颅便被那女子提在手里,无头尸身本就气力尽泄,又被许蓉举枪挑飞了倭刀,那大力一冲,朝后便倒!
虽然自己没有看的清楚,不过许蓉却是隐约明白,自己之所以能一枪建功,怕是要托这忽然出现的女子的福了。
事实也是如此,堀川直行确实是先被朱玉的剑罡刺中了颈后大|茓,气力一滞,这才被许蓉得手,就算堀川直行再是勇猛,可也不过是与常人相比,在朱玉的手下,堀川直行实在算不得什么。
先点住堀川直行,再等许蓉一枪将其倭刀挑飞了,朱玉正落在地上随即手中利剑一转,堀川直行的头便落在自己左手之中。
任堀川直行再多武勇,可临死,却是死了个糊涂!
手里提着堀川直行的人头,朱玉没有半分停留,只是朝许蓉稍一点头,略表了些善意,随后身形再是一闪,欺近一名堀川直行的近侍怀里,右手长剑眼看就要破裂,朱随手一扔,换掌便拍!那近侍哪抵的住朱玉的大力?当下便如中巨锤,登时朝后飞去!而这时的朱玉伸手一捉,正将那近侍脱手的倭刀捉在手里。之后就见朱玉的倭刀连舞之下,那方才翻过土墙的十余倭寇,登时都被斩做两断!
朱玉也不停留,朝前便是一跨,跨过土墙,随即双脚连起,将那些倒在地上的马尸都踢的飞了!
眼看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却是左手提着堀川直行的人头,右手捉刀,抬脚之间,六七百斤的马尸,应声飞起,直落到丈外,把这满场人都看的呆了,便连那些倭寇都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朱玉要将这些马尸踢出去,却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修为,而是这些马尸堆在地上,正好供那些倭寇落脚翻过土墙,朱玉自然不会留下它们。只片刻便是将马尸俱都踢的飞了,朱玉这才一举左手,冷叱道:“堀川直行业已伏诛!尔等还不快快就降?”
那堀川直行的人头在半空摇晃,为朱玉之言做那最佳的证明,更将朱玉那娇小的身影衬的那么慑人心魄!
也便在这时,唐逸的真气耗尽,手里拈着最后的三支箭,便要做最后一击,就听那城下忽然有人高声道:“我等愿降!”
听那声音,唐逸手中的箭登时一停,却原来开口的是那森见群真!
正文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五
挽弓向月满锋华。三四五
朱玉的声音远远传出,她又离城门处不远,城外的森见群真等人哪不听的满耳?虽然城外的倭寇不似城里,可以看到堀川直行的人头,虽然他们中真能听懂朱玉言语的没有几人,但只要有森见群真开口便行了。
这森见群真却也颇有才智,先是用汉话喊过,随即便又再朝那倭寇说了一遍,如此一来,倭寇都听了到,也都明白过来。
其实森见群真要降也不会全因为堀川直行的死,更不是因为朱玉的开口相劝,而是他当真无路可逃,前后左右都是援军,头上更有一支鬼神之箭高悬,虽然那箭并没有来射自己,但森见群真又怎知唐逸不是真心想杀他?
森见群真不想死,这一点,他与堀川直行不同,也正好,便在这一刻,朱玉开口了,如此一来,森见群真哪还不趁这时机?当下便是高声喊过!
只可惜援军早都杀的红了眼睛,哪会轻易放弃?就算听到军师在那劝降,可根本便没有一人停手!尤其那些乡勇,念起妻儿惨死,念起父母被杀,如今凶手就在眼前,哪不个个都是红了眼睛?这些汉子只想将眼前一切的倭寇尽都屠戮干净,这才甘心。
森见群真一见不妙,奋力挡下身前的敌人,不禁再是高声道:“你们既已劝降,我等又是应下,怎还来相攻?你们明国人可讲信义?”
森见群真的话声方落,便听一旁有人冷道:“信义乃是与人讲的,你等倭寇,凶残暴戾,根本非人,自然不会与你们客气了!”
说话之人正是侯酬勤,他这一开口,自然说到众人的心里,便都道声有理,手中杀的更是急了!
唐逸人在城头,却是按下弓来,方才他那一番连射,本就大耗体力,如今手里的三箭已是最后的极限,若朱玉不开口,他也再无力为之。不过既然朱玉开了口,他也正好借口休息,令倭寇不知他已力竭。
唐逸的人虽在休息,可眼睛却是丝毫不瞬的注视下去,脑中也是一刻不停。森见群真要投降,唐逸自然听的清楚,对于倭寇,唐逸一个都不想留,但如今终究不是胡乱杀戮的时候。
“眼前这四千倭寇虽多,可终究还是少数,若不寻到倭寇的落脚之地,这祸害总不会完结。”
所以唐逸需要有人带路,堀川直行已死,如今能有资格败逃回去的,便就只有这个森见群真了,所以心下不情愿,可那人的性命却还是要留下的。若非如此,唐逸方才早一箭将那森见群真射死,又怎会留他活到现在?
不过没想到的是,森见群真应了下来,便要投降,可却被侯酬勤一口回绝!虽然身处侯酬勤的那位置,援军又占了优势,回绝森见群真的请降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唐逸已经知道这侯酬勤绝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正义,所以其所做所为,唐逸也就不免怀疑起来。尤其再与朱玉之前央自己多多消灭城外倭寇连在一起,不由得唐逸浮想联翩。
也便在这时,唐逸的眼角一挑!
唐逸本是赤瞳尽展,又有洞烛心境相助,城外混战的人,都逃不过他的掌握,更何况如今双方都伤亡不小:倭寇被自己就杀了三百多,又被援军杀了几近千人,如今所余的不过七八百之数,那援军的伤亡虽然少些,可余下的也不过六七百人。起初的三千人混战,等到如今,只余半数,唐逸自然更好把握其中细节。
也正因为如此,唐逸才是察觉出援军的不妥来。
“那人怎么好似气力尽泄?”
唐逸的眼睛紧盯住一名乡勇,这汉子本是冲杀的猛了,又生的精壮,就看他那份气势,便是再战上些时候,也全没问题,毕竟这一战虽然激烈,可却也没有经过多长时间,左右不过一刻的工夫而已。
可就是这么个生龙活虎的汉子,本是朝一个倭寇冲去,谁知转眼脚下一软,似是踏的虚了,手中砍刀也握不住,竟然脱手而飞!本应抵挡不住的倭寇见状,竟然反手一刀得手,那汉子登时倒在了地上,眼看不活!
虽说人有失手之时,可唐逸却是看的眉头一紧。也便在这时,不远处,却又有一个汉子,手脚一软,被倭寇一刀斩在肩上,只不过这汉子却也硬气,竟然虎吼一声,死死将那倭寇揪住,随即一旁的同伴赶了上来,在那倭寇的身后一枪,便刺了个通透!
混战之中,人人都只顾这眼前的生死,所以这两处异像,并没有什么人现,也只有唐逸身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又有赤瞳洞烛一切,这才现不妥。
“若只一人如此也还罢了,可两个人前后手脚软了,这就有些个蹊跷。”唐逸看在眼里,心下一动,又转眼去看侯酬勤,却见那侯酬勤也正抬头朝城楼处看来!
虽然只是一瞬,侯酬勤随即又埋头去战,不过唐逸的心下再是一动。
也便在这时,就听朱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侯公子!倭寇既然愿降,那便允了,再杀下去,固可将倭寇尽剿,可也平白伤了我等百姓的性命!”
一语言毕,就见朱玉的身形忽现,随即跃到城楼一旁。朱玉的落脚之处,正斜斜的挑出一支杆子,上面挂着陈锦山和两个倭寇的头颅,朱玉一脚踢开一个,随即将手里堀川直行的头,悬了上去。
火把映下,那堀川直行的人头,分外狰狞。
城内的倭寇虽然比城外还是精锐,可朱玉进去之后,先是擒杀堀川直行,后又提劝降,只凭那份森然气势,便慑住那两千倭寇。没了领,又被困在城中,两千倭寇惊惧之下,竟都束手成擒。也如此,朱玉这才有时间来到城头。
许蓉也算见多识广,江阴县城如今还是他一人做主,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威势,却令他大觉得高山仰止一般。许蓉在指挥守军将那倭寇尽俘的同时,心下则不由得暗道:“这威势手段,可真不似民间所有,真不知这女子是何来头!”
不过许蓉还未能多想,便见眼前女子身形展处,又去了城楼之上,将堀川直行的头颅悬起,随后便着城外住手。
唐逸看着身旁的朱玉,少女的面目虽然因易容而显的平庸,但即便如此,这一刻朱玉给人的感觉依旧华贵非常,令人不敢逼视。
“果然,居移气,她那身份地位所就的气势非常人能及,往日里倒还不显,如今临到紧要关头,却是尽露无遗。”
不过唐逸刚是想到这里,心下忽然一动,此刻他的赤瞳还是开启,所以看的分外仔细,在旁人看来威势无比的朱玉,落在唐逸的眼里,却是有些个不妥。
“她那眼中闪过的疲惫是什么意思?”唐逸的眉头微皱。
正如唐逸察觉出的不妥,朱玉此刻的心下也是焦急。
别人都道她如今风光,擒杀倭寇领堀川直行,只身喝住两千倭寇,令其束手就擒,江阴之危,眼看便解。如此一来,既在先前出谋划策,如今又出了大力,可说江阴解围,头功全落在她的身上。但朱玉的心下却是没有半分欣喜,感觉着体内气力正在急流失,朱玉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
“果然,那酒有问题!”
朱玉的心下通透,自己如今虽然勉力支撑,可手脚却是渐软,尤其方才接连施展轻功,又出手击杀堀川直行,清理马尸,内力激荡之下,气血加运转,一股酸麻的感觉渐渐弥漫全身。
朱玉的身上自然带着解毒的丹药,甚至以她的修为,弱些的毒药,根本就能以内力逼住,甚至清除出体外。但如今这股酸麻却是有些不同,以内力逐之,竟然全无效果,给人的感觉,就似是争杀的多了,所以气力有亏,手脚酸软一般!
也正因此,吕钟等人早有了这等感觉,可却都认为自己太过用力,全然没有多想。只不过朱玉的见识可就多了,马上就察觉的出不对,再者,早在之前,朱玉就有了提防,尤其是侯酬勤敬那壮行酒的时候。
看了眼身旁的唐逸,就见他的眼睛竟又赤红一片,不过那骇人的赤红背后,却是一丝忧虑,一丝担心。朱玉的心下先是一动,暗道:“他莫非看出来了?”
不过想想唐逸往日的智慧,朱玉却也再不为异,随后更是没来由的一喜,除了自己的长辈,又有几个男人看她的眼里,会有如此真情实意?
不过转眼之间,朱玉便是将心收起,随即暗道:“要我注意侯酬勤的也是他,却不知道他怎么会察觉出侯酬勤的不妥来,便连我都几是被他瞒过。”
朱玉心下一动,又念起侯酬勤递来的小小皮囊,当时自己已经怀疑那酒水里被人动过手脚,她完全可以不喝那酒,甚至可以寻了人来试上一试,好做揭穿。但朱玉并没有如此去做,因为倭寇就在眼前,自己若是如此质疑,只能乱了军心,最后苦的还是那江阴百姓。
所以朱玉毫不犹豫的喝了。
“那酒水里所放的,绝对不会是毒药,否则这千多人毒,侯酬勤哪里隐瞒的过去?所以他的酒里所下的定是麻药之流。如此,一旦作,不过是些酸麻罢了,旁人也查不出什么。当然,与倭寇拼死而战,一时的酸麻就足以置人死地,却与毒药的作用没有什么区别。”
朱玉的心下早便通透,所以她才越过援军,先一步寻到唐逸,要他多消灭那城外倭寇,如此,既可减轻援军压力,也可尽毁城外倭寇的士气,令其早降。
想到这里,朱玉稍是一瞥抛在一旁的断弓,心道:“他却也当真厉害。竟然张弓射箭,看那城下倭寇竟在这片刻里死了千多,最少有三成是他的功劳。”
那二十多张断弓可是显眼,朱玉哪里注意不到?心念电转之下,朱玉的嘴角微微一翘,似是有了些笑意。
注视着朱玉,她那表情变化,丝毫不落的全都看在唐逸的眼里,唐逸当下便是一怔,暗道:“她怎地又笑了?”
不过朱玉虽然在笑,可她的疲态,唐逸却看的清楚,再与那城下接连有人手脚酸软连在一起,朱玉之前又要自己连杀三百倭寇,这一桩一件的,虽然还得不出准确答案,可原因何在,唐逸的心下业已有数。
转头看了看那城下依旧混战的众人,虽然朱玉亲至,但她站在城楼之上,那城下混战的双方可没什么时间抬头来看,自然不被她的威势所慑,侯酬勤更是装做没有听到,只领了众人去杀!
唐逸的眉头当下便是一皱:“若不出我的所料,连同朱玉在内,援军上下必然是中了麻药之类,此刻气血运行之下,便是作,再不停手的话,手脚酸软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样一来,城外的倭寇怕会反败为胜!”
再回过头去,看了看城里的忙乱,那土墙之前虽然起了保护作用,但此刻却也阻住守军出来俘虏倭寇的度,眼见于此,唐逸不由得暗道:“城里的倭寇是被朱玉的雷霆之势所慑,这才束手,此刻两千倭寇,还没有全被俘下,一旦城外有变,倭寇反胜,而朱玉也是药,不能再战,那些倭寇怕会翻脸,以他们的凶残,许老英雄他们恐怕难做抵挡。”
也便在这时,就如唐逸所担心的,那城下援军中麻药作的渐多起来,一时占尽优势的援军,竟然有被倭寇逼平的趋势,若再过片刻,怕是倭寇就能看出其中的蹊跷,那时他们可怎都不会再降了!
一念及此,唐逸朝朱玉低声道:“待我出手,分开他们,随后可便要劳烦姑娘再开玉口了。”
朱玉感觉着体内酸麻之感越来越盛,正觉无力间,就听唐逸忽然开口,当下一喜!虽然她不知唐逸有什么法子去分开这混战一起的千多人,可他既然说了,那便必然不会有错。
不知何时,朱玉对唐逸的信心十足。
唐逸本也精疲力竭,不过这片刻的间隙,终究还是令他稍稍恢复了气力,当下强运玄天神功,阴阳两股真气在体内疯狂的旋转着,就见他再举手中弓,点点银星再现空中!
只不过这一次,唐逸的目标不再是倭寇,而是援军与倭寇之间。就见那支支箭直上九天,在半空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遥遥朝顶点升去!
朱玉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唐逸的射术,自然大为惊讶,随即又自点了点头,虽然那箭还未落下,可她也能明白为什么唐逸能杀死那么多的倭寇了。
就见唐逸再不似之前那样留有余力,之前两三息间,唐逸射出三轮四轮。如今的唐逸拼力施为之下,就看那一箭快似一箭,一轮快似一轮,先缓后快,一箭箭朝天而去,半空之中的箭竟然越积越多!
这一刻,唐逸所使的原理却与轮指飞蝗的下轮指有些类似。下轮指以小指先弹,之后是无名指,中指,直至食指,飞蝗石先缓后快,一石追着一石,而唐逸此刻的箭,却也是如此,正是一箭追着一箭。只片刻过后,半空之中奇景忽现!
“天!竟然还有如此射术!我方才看那箭箭夺命便已是叹为观止,却不想这箭还能射的如此别出心裁,大出常理之外!”
孙登看着那半空中的箭越积越多,虽然还没有看到结果,但仅凭一人能把箭射到如此地步,便足已惊世骇俗了。
就见那半空的箭越来越多,头前被唐逸缓缓射将出去的箭已经升到了顶点,再没有去势,眼看就要转头而下,而此刻的唐逸又拉断了三张弓,直射出了三十五支箭!
这一次,唐逸再无保留,赤瞳洞烛,尽算先机,毕竟为了积累足够的箭,唐逸的第一射很慢,往常两三息就可以穿透倭寇的箭,如今需要四五息的时间,这等力道掌握不仅十分之难,更要多算出那些人的变化后招!
也亏了唐逸有赤瞳相助,又初窥德皇的大道正法,那城下也没有什么能人高手,这才计算的了,即便如此,这三十六支箭却也是唐逸的极限!
随即一声大喝,唐逸射出最后一支箭,手中弓也是尽断,也便在这时,那第三十六支箭,流星也似的赶到,随即就看箭雨一同袭来,几是无分先后,每一支都落在援军和倭寇正中,登时便将正在争杀的两人分了开来!
如此,三十六支箭,分开的便是七十二人,这在如今的千人之中,虽然不多,可也并不算少,尤其这七十二人的站位都是唐逸精心选过,他们手里一旦停下争杀,必然也会影响阻碍到周围的人,更何况这三十六箭几乎落的无分先后,如此一来,这千多人,竟有大半的手下一缓!
只这一缓也就够了,朱玉望向唐逸的眼中,复杂起来,似是欣赏,又似是惋惜,不过眼前这形势得来不易,朱玉转眼便是收拾心情,朝下再度大喝。
正文 银辉闪处落如雨。三四六
银辉闪处落如雨。三四六
朱玉在旁似是又做了一番劝降,之后似又再说了些什么,不过唐逸却没有听的太过清楚,他内力尽耗之下,震骨传声几是无用,仿佛又要回到失聪的那一刻。也就在这一刻,唐逸就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就似开了闸般,丝丝缕缕的清新之感,直从头顶冲将下来,遍体的舒爽,唐逸甚至不自觉的合起了眼睛。
唐逸的体内,玄天神功那阴阳两气虽然几近枯竭,但你缠我绕的度却是更快。头顶天,脚踏地,唐逸人在中间,一时就似能沟通天地一般,体内阴阳二气的缠绕运转,就似一个旋涡,将头顶上的先天之气扯将下来,再传到脚下,自地下流去,虽然这一番天地沟通,自己只不过是个通道,但也并非全无好处,每每一道先天之气经自己,便都能被玄天神功留下一些,虽然少,但却胜在源源不断,如此一来,自己还没有运气调息,内力便开始缓缓的补充起来。
感觉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唐逸心下哪不惊诧?随即暗想道:“我方才做了什么,以至这玄天神功竟然大有变化?是我内力耗尽反激的玄天神功与天地沟通,还是说我方才的心境暗合天道,以至玄天神功有了感应?”
玄天神功本就是拼凑而来,唯一还算了解此功的裴悲也死了,唐逸根本便找不到人来询问,只有把这问题闷在心里。好在如今感觉舒爽,想来这变化应是好的。毕竟如今内力恢复的度,要比以前快上一倍,怎都是令人满意的好事。
内力渐渐的恢复,唐逸再运起震骨传声,随即脑中传来声音,却是朱玉在一旁与自己说话。
“倭寇都降了?”
闻听朱玉所言,唐逸把眼睁开,虽然赤瞳尽去,不过城下的变化仍然看的清楚。
朱玉正在和自己说话,虽然自己只听到后面一半,不过那意思却是明了,有自己以箭阻住双方,借这短暂的停顿,朱玉的喊话终于起了作用。虽然援军中的汉子大多是与倭寇不共戴天,可如今他们能占尽上风,却也是因为朱玉使的计策,否则只凭他们这千人,哪拼的过四千倭寇?
侯酬勤也没有再来开口鼓动,此刻的他,正停下剑,抬起头望着城楼上的一男一女,眼中神色复杂,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森见群真此刻则是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如今这一降,于自己的名声大损,可终归是留下性命。
江阴城。
县衙。
城里城外的倭寇合在一起,可说这一战俘虏了几近三千倭寇!一下子俘虏这么多人,还要遣人看管,就连许蓉都没有这个经验,忙乱可想而知。又兼援军杀的疲惫,也需休息,所以这大战过后,江阴城的守军几乎没有一人闲着。
也正因此,县衙后堂如今只有三个人留下。
唐逸、朱玉、侯酬勤。
坐在本是原本县令的书房里,朱玉半依在唐逸的身上,动作虽然有些个暧昧,不过出现在朱玉的身上,却不知为何,让人感到十分的自然,就似天经地义一般。
其实朱玉也不想做出这么暧昧的举动,实是那麻药当真有些厉害,她强撑到城外倭寇尽降之后,再无力支撑,便是回来,都是由唐逸背了的。
想到自己被唐逸背了回来,朱玉转眼看了看他,就见他的神色丝毫不动,朱玉不禁心道:“要是别的男人,以为我生就这副普通的模样,倒也就算了,但他明知我本来面目,肤相亲之下,却还能如此镇静,倒真有些出人意料。”
感觉的到朱玉的目光,唐逸善意的微笑了笑,实际上他背着朱玉,感觉着那娇躯在背后磨动,年轻气盛的他,怎会无动于衷?只不过唐逸的心里还有唐月,更在担心不知下落的冯茹,那一丝的绮念方生,转眼便就被唐逸压了下去。也因念起冯茹,唐逸面色更是沉了下来,转头死死盯住侯酬勤。
侯酬勤坐在对面,|茓道早被唐逸制住,不过他也没有反抗,好像认命一般,安静的坐在那里,此刻见唐逸望了过来,也丝毫不惧唐逸眼中的厉色,只管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唐逸闻言,不答反问道:“你可听过唐逸此名?”
侯酬勤一怔,随即点头道:“听过,此人年纪不大,可名声却是远播,隔不多久,便令人惊讶一番,就算南直隶这等武学衰微之地,亦无人不知。此人以智动江湖,年纪轻轻,毫无基础,便游走于名门之中,就连崆峒这等的大派都被他瞒过。”
说到这里,侯酬勤一顿,看了看唐逸,有些诧异道:“莫非你便是唐逸?不过你这副模样……”
唐逸也不隐瞒,一指自己的脸道:“易容而已。”
侯酬勤自然惊讶了一番这易容之高,不过眉头随即又皱道:“唐兄不是去了嵩山?听闻那嵩山决战,二百年难见,唐兄身在唐门,必然不会少了前去,怎会又到了这里?”
唐逸眉头微皱,这侯酬勤镇静自若,侃侃而谈,实是反常。要知道侯酬勤表现的越是自如,便越有问题,他若不是有所恃,那便就是不把性命放在眼里了。不过唐逸仍然答道:“嵩山决战已了,西盟已胜,我自然可以脱身。且决战之后,余下名门,均觉东南倭寇猖獗,所以有意为百姓除害,我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
侯酬勤闻言,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两位前来,我虽然也有怀疑,便道这等高强武功的人,又会是何方神圣?可怎都想不到会是名门中人。”说到这里,侯酬勤看了眼朱玉道:“这么说,这位便是唐月唐大姐了?如此看来,酬勤输的倒也不冤了。”
既然唐逸能把自己扮的老了,那眼前这女子自然也能把自己扮的年轻,侯酬勤很自然的想着。毕竟对他来说,朱玉和唐逸出双入对的,依偎的如此自然,不是传闻中与唐逸两情相悦的唐月,还能有谁?更何况女子有这么高武功的却也少见。
朱玉闻言一怔,没想侯酬勤竟然把自己认做了唐月,登时摇头失笑起来,只是笑过,朱玉却没有开口解释。唐逸见状,眉头稍是一皱,可终究没有多言,便就随那侯酬勤误会。
一时屋里竟是沉默片刻,不过侯酬勤随即打破了这份沉静,又自问道:“酬勤有一事不明,虽说两位此来,本就有意要剿倭寇,但想想,应该怎都不会知我之目的如何。更何况酬勤举这义旗也不过半月的工夫,想来两位也不会早得了风声。”
唐逸心下虽然着紧要问他冯茹的下落,可却又忍了住,闻言点头道:“我们也是临时起意,才去了侯府。”
侯酬勤闻言,更是奇道:“两位不过临时起意,等到我家,酬勤一力招待,不曾怠慢,却不知两位是如何现我的破绽?”
唐逸看了看这侯酬勤,他既然自认有破绽,那便说明他并不否认其怀有异心,只不过这份镇静实是令唐逸暗皱了皱眉头,就如自己方才所想,侯酬勤如此表现,不是有所恃,那就是根本便不再有生念,将那生死抛在一旁。
“若是后者,那可就不好办了。”真要是连自家性命都不再看重,唐逸可不知自己能不能从侯酬勤的口里逼问出冯茹的下落。
心念电闪,不过唐逸的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的焦虑,只管言道:“你的破绽可不只一处。”
侯酬勤似是更加奇怪,当下笑道:“原来我这破绽这么多,却可笑我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言罢,侯酬勤住了口,只把眼睛来看着唐逸,似是在等待答案。
至于朱玉,她那麻药的劲力作,虽然因修为深厚,还能一直保持清醒,但也懒的多言,只管舒服的依在唐逸的身旁,侯酬勤看的清楚,也就省了麻烦,只管来问唐逸。
唐逸见侯酬勤望来,沉声道:“前几日,酒宴之上,我等行那引蛇出洞之计,侯公子可还记得?”
侯酬勤闻言,神色一动,随即笑道:“这才不过四日,酬勤哪会忘记?”
唐逸毫不为之所动,继续道:“先在酒宴之上,当众将如何剿倭说的仔细,便连行程也都定下,且时间紧迫。那些奸细闻听之下,必然按捺不住,便要立刻寻找机会传递消息,如此,便可自待他们主动现形,除这后顾之忧。”
侯酬勤点头道:“不错,唐家大姐的计策确实令人佩服。”
朱玉闻言,笑了笑,然后竟将眼睛合了起来,好似就要睡着一般。
唐逸心下有些奇怪这朱玉为什么任由侯酬勤误会下去,不过却也没有细想,当下继续道:“不过虽然说是引蛇出洞,可这蛇也有高下之分,似殷仁那般的,他真要想传出去消息,怕以侯府的能力,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现吧?”
闻言,侯酬勤的眉头一皱,有些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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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的章节名是345章的,事先说明一下,呵呵。
ps2:明天九千字。
正文 少顷。三四七
少顷。三四七
唐逸看了看侯酬勤,却没有等他说话,便就再道:“殷仁的修为可是不低,侯公子那天匆匆而来,便道这殷仁是倭寇的奸细,我却反是对侯公子产生了怀疑,以殷仁的修为,他又不似有多愚笨,怎会那么容易便被识破?”
说到这里,唐逸一顿,再道:“想来侯公子应该没有拿到那殷仁是奸细的证据吧?”
侯酬勤点头道:“确实如此。”随即一笑,便见他再道:“就如唐公子所说,那殷仁如此出众,必然引人注意,唐大姐如此智慧之人,怎不怀疑?再有我说他是倭寇奸细,在唐大姐那里,不过是做个印证罢了,哪还需要证据?”
唐逸看着侯酬勤如此痛快,眉头一挑道:“侯公子怎就这么有信心?要是我们没有怀疑殷仁呢?”
侯酬勤摇头道:“那可不会,因为他本就是货真价实的日本国人,旁人虽然看不出破绽,可落在唐大姐和唐公子的眼中,自然逃之不过的。”
便在这时,朱玉忽然睁了开眼道:“那殷仁的身份如何?”
侯酬勤如此毫不犹豫的便将殷仁出卖,很显然,这两个人不是一个路数,这么一来,便连朱玉都对殷仁的身份起了兴趣。
不过闻言,侯酬勤却是摇头道:“酬勤只知那殷仁原名四十九院音人,乃是日本国内武道大家之后,至于他此来究竟为了什么,我却不知,只知他此来,必不会是相助倭寇的。”
这话却无需侯酬勤来说,殷仁真要是有心去助倭寇,大可直去江阴,以他的身手,要越过城墙击杀许蓉,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到,一旦许蓉被刺,江阴群龙无,还能守上几日?
唐逸和朱玉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道殷仁的来历倒真是有些个出人意料。稍一沉吟,朱玉再是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姓名?”
侯酬勤一笑道:“这自然有人告诉我,唐大姐若是想要知道真实情况,不如直接去问那殷仁却好过来问我。酬勤人单力薄的,哪会了解太多?”
唐逸的眉头登时一皱,心道:“我本是以为那殷仁在明,侯酬勤在暗,就算有人起了疑心,也好推出那殷仁来引人注意。可如今听来,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也便在这时,侯酬勤再道:“可恕酬勤直言,只凭殷仁,还不足以让两位这么怀疑酬勤吧?”
唐逸放下心思,点头道:“确实,殷仁的修为虽高,但此人的智慧如何,我们也仅仅是一面而得,猜测而已,并不如何详知。如此,也不能便认定他不会一时失手,反被侯公子截得了消息,查出身份。”
说到这里,唐逸的面色一沉,语气转眼便是冷了三分道:“殷仁如何,只不过是怀疑,可你那地下密室里,所禁之人,却是千真万确!想一个能举义旗,救万民于倒悬之人,私下里却暗囚女子,这里外之别,是不是大了些?这算不算足够怀疑你的证据?”
侯酬勤闻言,面色也终于一变,不过片刻之后,便就冷静下来,叹道:“果然,十五那日给两位安排到了隐香院,我便暗觉不妥,其实那密室深藏地下,任谁都不可能听到半分的声息,但即使如此,我仍觉不安,便一心想给二位换个地方,可不想,仅仅一晚,便被唐公子现了破绽。”
说到这里,侯酬勤摇头苦笑道:“果然饮酒误事,大事当头,不能稍有放纵自己,眼前便是教训。”侯酬勤所言之意,唐逸心下明白,他便是说,若不是那日醉了,有他安排二人住处,也便没了今日之败。不过这世上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侯酬勤自然清楚,当下却也仅仅感叹,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悔意。
闻听唐逸说起自己曾住过一晚的小小院子里,竟然隐了密室,朱玉强提起精神,心道:“他早在侯府之时,便就似是觉察出了不妥,临行之前,还曾叮嘱过我,要我小心侯酬勤,只是他一直没有将内情说将出来,如今看来,他半路折将回去,可是有了结果。”
俏目转去,先看了看在那感叹的侯酬勤,又再转向唐逸,就见他不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否则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这天下间可没有滴水不漏一说。”
侯酬勤闻言,没有答话,片刻之后终道:“既然如此,我便承认。此行,酒水里落下麻药是我,有心助倭寇夺下江阴的也是我。若是没有两位忽然到来,以酬勤的计划,是要以援军诈开城门,之后那麻药效力行开,瘫软他们的手脚,随后放倭寇进得城去。之所以如此做来,为的不过是那江阴城里的钱财。两位也应知道,朝廷禁海,我侯家日薄西山,眼看便就衰落,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好过坐以待毙。”
将前后和盘托出,侯酬勤顿了一顿,随即自嘲道:“当然,如今看来,我却是输了。不过自古成王败寇,既然如此,两位要杀要剐,却是随便了。”
侯酬勤所言的这些,虽然听起来十分惊人,不过这些也早被唐逸和朱玉猜到,听闻之下,并不多惊讶,只不过与自己所猜的加以印证而已。只不过侯酬勤的最后一句话,却是令朱玉的面色有些难看,当下沉声道:“成王败寇?听你这么说来,反还有怨气不成?”
侯酬勤望了眼朱玉,摇头道:“有怨气又如何,酬勤不惧一死,难道临死之前,还要将怨气隐在心里?”
朱玉一怔,没想到侯酬勤竟然理直气壮,登时气道:“你助纣为虐,里勾外连,难道还委屈了?”
唐逸本是想继续来问冯茹的下落,却不想朱玉忽然生起气来,心下一动,转眼便是明白过来:“方才侯酬勤的言语中,却是把过错推到了朝廷禁海之上,只道是被禁海所迫,他这才铤而走险。”
想到这里,唐逸看了眼朱玉,以朱玉的身份,侯酬勤将过错都推到了朝廷身上,她自然不会高兴。当下就听朱玉质问道:“海禁好坏暂且不论,便是朝廷有错,禁海之策不妥,这也不是你害江阴百姓性命的理由!这城里三万人与你何怨何仇?朝廷挡了你家财路,又不是这三万江阴百姓断你侯家财路!莫非海禁是这三万百姓定下的不成?”
麻药的劲力似是渐渐过去,朱玉的精神也有些恢复,气力更足,脸色也更冷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对朝廷不满,怨朝廷挡了你侯家财路,大可举旗造反!帮倭寇来害自家同胞,却是什么能耐?再说朝廷禁海因为什么?还不是不堪倭寇侵扰?那倭寇莫非便没有劫掠过你侯家船队?你又为何只认准了朝廷之错?”
说到这里,朱玉口中一缓,看了看侯酬勤,却见他竟被自己说的怔住,当下再道:“甚么朝廷禁海,左右不过是借口罢了,我原本以为你也还算个人物,可惜如今看来,却是敢做而不敢当,只当我走了眼罢。”
侯酬勤先被朱玉说的面色大变,似是就要愤怒,可听到后来,却愧色连连,最后闻听朱玉直道自己敢做而不敢当时,终于一叹道:“唐家大姐教训的是,助那倭寇杀我中原同胞,如何说去也都是错,酬勤却也不再寻其他借口了,只望两位给我一个痛快便是。”
侯酬勤言罢,将眼一合,似是就等朱玉或唐逸动手。见状,朱玉微皱眉头,看了眼唐逸道:“你要如何决断?”
朱玉在乎自己的意见,并没有立刻动手,唐逸倒是松了口气,毕竟冯茹的下落,自己可还没有问出来!稍一沉吟,唐逸道:“依我看来,侯酬勤必须死,不过却不宜将他的所为公开出去。”
侯酬勤本就没有想过活命,所以听唐逸说自己必死,他并不意外,甚至连合上的眼皮都未动上一动,可闻听唐逸说,并不将自己的所为公布出去,侯酬勤却是一怔,睁开眼来,眼里满是不解。
唐逸看了眼侯酬勤,沉声道:“你可是在想,凭你这份罪孽,我为什么杀你,却又要保住你的名声?”
侯酬勤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自己心下的疑惑。
唐逸当下直了直身子,这才继续言道:“江阴被倭寇围住,实是前所未有,往日里倭寇不过是侵扰地方,劫掠村镇,如今竟然到了敢明目张胆的攻城掠池的地步。过不多久,这消息一经传开,必然会震动四野。”
唐逸这一开口,说的却似乎与隐瞒侯酬勤通敌大不相干,不过侯酬勤却没有一丝的不耐,只是在那认真听着,便听唐逸再道:“如此轰动之大事,自然会人人关注。如此一来,侯家举义旗,江湖百姓纷纷响应,齐力剿倭,也必会被人称颂。毕竟此等壮举,正可显我朝每多忠贞之士,一心保家卫国,不惧外侮之气概。”
侯酬勤可也并不一般,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心里便有了数,明白了唐逸的言下之意。也正因为明白了唐逸的意思,侯酬勤暗里叹了口气,眼中终究流露出一丝的悔意。
正文 少顷。三四八
少顷。三四八
听闻唐逸说到这里,朱玉在旁点了点头,又把眼来撇了撇侯酬勤,登时便看到侯酬勤眼中的悔意。
稍是一顿,朱玉把那话头接了过来道:“如果人们都以为侯家乃是仗义楷模,争相传诵,结果真相却正相反,这仗义楷模不过为了钱财便与倭寇坑蒙一气,实是通敌之人。这消息若是传扬出去,如此打击,怕比江阴城破,还要大上许多。一时人人气馁,倭寇反是气焰万丈,你担不起这结果,我们也担之不起。”
唐逸点了点头,转眼来盯着侯酬勤道:“所以我杀你绝不会留情,可却也不会将你的所做所为公布出去。此行我折返回去,也打听了你家中老父的病情,早在数年之前便就病倒,之后的侯府上下,便由你一手接管,如此看来,你父应该不知你与倭寇有染。我不将你之所为说将出去,也可免得你父被你之所为气死。”
说到这里,唐逸稍是一顿,这才再道:“不过你应也是明白,之所以如此,却半分都不是为你着想。”
侯酬勤闻听唐逸的字字言言,深吸了口气,慨然无语。不过唐逸和朱玉都是看到,这一瞬间,侯酬勤的眼中竟是盈盈,似有泪光闪动。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朱玉见状,眉头一挑。这侯酬勤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十分之好,人生的正气,年纪虽轻,可却颇有大将风范,举义旗,驰援江阴,更是大义非凡。当时的朱玉甚至有心在江阴一战之后,暗里相助他侯家一把,虽说自己没有什么权力,可要想帮助这么一个地方的富商,却也是简单的很。
只可惜,结局却远不完美。
唐逸此刻站起身来,朱玉已能坐直身体,他自然再不顾忌,当下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使个手法,断你经脉,对外,便道你与倭寇力战,重伤难治而亡。”
侯酬勤闻言一震,猛一抬头,恳道:“唐公子,我死之前,可还能托你一件事?”
见唐逸手下一停,侯酬勤赧然道:“酬勤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想求什么宽恕,只想问上一问,那被公子你救走的姑娘,如今身在何处?可还安稳?”
唐逸本也没有想立刻就杀了侯酬勤,冯茹的下落还不知道,眼下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便是眼前这人,唐逸又怎可能下的去手?方才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此刻闻言,手里登时一停,便道:“你问她?我已将她安置妥善,稳妥的紧。且今日江阴事了,我便会亲去接她回转唐门安置。有唐门庇护,怕是这天下间没什么人能伤的了她。”
侯酬勤闻言,面现感激之色,不过却是摇头道:“唐公子好意,酬勤心领,不过酬勤所问的并不是普通的安稳。”说到这里,侯酬勤的神色复杂已极,似是羞愧,可又似是希望,沉吟片刻,终于道:“她肚中已是怀了我的孩子,酬勤却不知唐公子会如何对待?”
唐逸闻言,登时一惊,紧道:“你说什么?”
侯酬勤已经将话说了出去,反而不再踌躇,便就直道:“这是我做的差了,小玉实在太过美丽,我以前只道这世间女子,没有一个能被我放在心上,可自从见了她之后,我却是一见钟情,再难自拔。正好那时我要劫走她家小姐,自然也便下了手,将她一并掳了来。”
虽然说的利落,可面上惭愧之色却是越来越重,侯酬勤摇头道:“只可惜我一再软语,小玉却终难以原谅我,我一时性起,终于做下了错事。”稍一沉吟,似是计算时日,侯酬勤再道:“这也是前几天日子,小玉身子不甚舒爽,我也略通医术,这才觉她已怀胎两月。”
虽然面上羞愧,但侯酬勤的眼中却也有着一丝的喜悦,毕竟侯家便只有他一人单传。只不过这份喜悦的背后也是焦虑担心,毕竟自己做了这等错事,谁又能保证自己孩子的性命?
唐逸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再难保持冷静,忍不住问道:“你染指小玉,可对冯茹做了什么?”
没想到唐逸如此反应,侯酬勤当下便是一怔道:“冯茹?冯茹是谁?”可侯酬勤却是聪慧,当下便明白过来,省道:“原来如此!原来小玉她家的小姐并不姓刘。而是那冯茹,也怪不得唐公子会如此着意,也怪不得她要远避到东南,来这应天府了。”
唐逸和冯茹的事,满江湖皆知,侯酬勤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起先冯茹有意隐瞒,换了姓名,可如今唐逸这没来由的一吼,其中关节,自然清楚。
也便在这时,侯酬勤忽然就觉胸口一紧,竟喘不过气来,随即一股森寒之意,自脚下直冲而起,周身上下,鸡皮顿生!勉力抬头看去,就见眼前这人的眼中隐有血色,横眉竖目,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朱玉在旁见了,却是微不可察的摇头一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这也只是片刻失态,转瞬之间,朱玉便就恢复正常,随即又把眼望向侯酬勤。
侯酬勤本是自忖必死,既然再无生念,侯酬勤自觉再无什么可怕的了,也正因此,面对朱玉和唐逸,他才侃侃而谈。但这一刻,侯酬勤却是自心底感到眼前这唐逸的愤怒,心下便是一个念头升起:“若我真个再惹恼了他,怕不是一死那么简单!”
这一瞬间,自忖必死的侯酬勤竟然感到了恐惧,一时忍不住脱口道:“我只是将她送了人,却没有动过她一丝一毫!”
唐逸闻言,并没有立刻便信,而是紧紧盯着侯酬勤的眼睛,似是要从他的眼睛里读出真假。直过了半晌,侯酬勤的冷汗已经流了满身,这才见唐逸眼中的神光一敛,淡然道:“那你把冯茹送给了谁?”
唐逸的威压一松,侯酬勤只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舒口气,可看着眼前这个终于恢复平静的唐逸,不知怎地,侯酬勤的心却又是提了起来,只觉得眼前这个冷静的人反比之前更加可怕。
心下没来由的一颤,侯酬勤忙道:“唐公子大可放心,那些倭寇要了人去,可却绝不会加害于她,正相反,他们还会好吃好喝的供养于她。”
“倭寇?”
唐逸冷道一声,却没有再来多言。
心下愈加的惊惧,念及侯家名声,老父的性命,小玉,还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侯酬勤终是实情尽吐道:“当初倭寇堀川直行曾与我接触过一次,那一次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个女子,不过虽然是女子,可那堀川直行却是尊其为主公。那时我只道这女子竟然能做倭寇之,可却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凡之处,不论心智,容貌,都是普通,当时却也没有多加留意。”
稍是整理思绪,侯酬勤再道:“不过之后,我再遇到刘家,不,是冯家时,却察觉那冯家小姐生的与那堀川直行的主公十分相似。随即念起那堀川直行曾托我为其寻一影武者,所以我便留了上心。”
唐逸闻言,眉头一紧道:“影武者?”
侯酬勤还未回答,就听朱玉在一旁道:“所谓影武者,便是替身。”
侯酬勤未想朱玉竟然见识如此之广,忍不住转眼看去,要知自己侯家常年做那海上贸易,却也要堀川直行来做解释,这才明白,不想身处川中的唐门,却知道那影武者一说。
朱玉见状,知道侯酬勤误会自己的身份,当下一挥手,淡然道:“偶有所闻罢了,不过那倭寇怎会来找你寻那影武者?”
朱玉虽然并不经意,可她如今再不需装做侯酬勤的军师,所以举手投足之间,便就恢复了往日气度,如此一来,侯酬勤的心底登时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挥手之间,隐隐似是令人拜服。眼下她仅仅开口一问,自己好像便觉得应该和盘托出一般。
不过侯酬勤的心下本就没有拒绝的意思,如今他再无保留,便是换个人来问,他也会知无不言,更不说是朱玉来问,当下忙道:“那影武者不过是闲话提起,堀川只道中原地广人稠,总有一二相似之人,更何况他也只是说说,并没有想过成功。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来寻影武者。原因倒也简单,那堀川直行曾经言过,其主公一家在那日本争霸失败,流落至此,做起了倭寇。不过倭寇却也就非只他一家,尚有三家实力与其相差无几的势力,这些倭寇彼此亦有争斗,且处心积虑,数次暗杀其主。”
唐逸闻言,冷道:“如此说来,你便主动示好,将人献与倭寇?”冯茹被眼前这人似是货物一般的送了出去,若不是有心等他说出下落,怕是唐逸此刻早便下手杀了侯酬勤!
感觉阵阵杀意,侯酬勤只有硬着头皮道:“侯家其实已经支持不下去了,旁人看我侯府广大,婢仆如云,可谁知这一日花销之巨?”
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四九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四九
唐逸闻言,冷道:“如此,送了冯家小姐给倭寇,便可得大笔钱财贴补?”
侯酬勤自然听的出唐逸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苦笑道:“确实如此,送出冯茹去,却是换来足足五百两黄金,登解我侯家燃眉之急,我又怎能拒绝?”
唐逸深吸口气,按捺下自己的愤怒,这才道:“难怪小玉说你曾经对她言过,说她家小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这影武者既是替身,自然便是平日里替那倭寇领挡箭的人物,那三家倭寇在侧,早晚一日会得手,也便是说冯家小姐虽然暂时不会死,但终究还是逃不过暗杀的。”
侯酬勤闻言,把头一垂,却是无话,唐逸说的无错,他又如何反驳?
唐逸此刻已是站了起来,直走到侯酬勤的身前,冷道:“你可知那倭寇在何处落脚?”
侯酬勤摇头道:“不知,倭寇与我只做交易,对此可是守口如瓶。”
唐逸闻言,再不多待,便道:“虽然你与我仇深恨远,不过却也只是你一人之过,我既然说过不会牵连你侯家,那便会照实而行。至于小玉,她和茹妹虽为主仆,可情同姐妹,我自然会照顾于她。”
侯酬勤闻言,知道唐逸这是要对自己下杀手了,当下心底一紧道:“我那孩子……”
唐逸冷眼看着侯酬勤,问道:“小玉可是知道此事?”
侯酬勤闻言,摇头道:“我不敢说,惟恐她一时想不开,坏了腹中的孩儿。”
唐逸稍是沉吟,随即淡然道:“至于你那孩子,我却不能做主,虽说孩子无辜,可小玉却更加的无辜,此事我会如实说与她听,至于如何决断,却要看她的心下如何做想了,我不会给你任何保证。”
侯酬勤闻言,张了张口,却终究再没有说什么。
唐逸见状,再不多言,当下先是解了侯酬勤身上的|茓道,随即把手朝他的头顶一按,玄天神功转眼便是自侯酬勤的头顶灌将下去,随即就见侯酬勤全身一颤,两眼神光渐散,瘫软在椅上,没了声息。
唐逸杀了侯酬勤,脸上不仅没有半分的快意,反是十分古怪,朱玉见了,起身安慰道:“侯酬勤于公是通敌叛国,伤我同胞,于私,害你旧友,所以怎都该死,却也不必如此着意。”
唐逸闻言,见朱玉的麻药药性方过,站的不是有多稳当,可为了安慰自己,却是硬走了过来,心下一阵的感动,忙是一把扶住她,摇头道:“我想的并不是他。”
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唐逸叹道:“若是小玉有意留下那腹中孩子的话,那我这只手不仅杀了茹妹的弟弟,又杀了小玉孩子的生父,她主仆二人的至亲都死在我的手上,这算什么?”
朱玉闻言一怔,随即默然。冯茹与唐逸之间的那些事,早是传的遍了,朱玉自然知晓,至于唐逸如今心下在想些什么,朱玉也能感受的到。
不过朱玉却没有开口来劝,只是这么陪着唐逸站着。
屋里一时有些个沉闷,不过却也没有维持多久,唐逸终于把手一挥,自言自语道:“不过她的下落终也有了眉目,正好如今也要去寻那倭寇落脚之处,两不耽搁。”
唐逸言罢,忽然就觉得屋里光芒一闪,转头看了看门外,便见那天边有了些许亮色,一抹霞光透了出来,闪耀夺目!
“原来天明了。”
唐逸似是有些个感叹,转手挥灭油灯。
也就在这时,只听门外脚步声起,不多时,却是许泉奔了过来。
走到门外,唐逸迎上前去,问道:“许兄怎来了?可是前面已经忙完?”
许泉对唐逸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且不说擒杀陈锦山和那两名倭寇,不仅救了自己父亲的性命,还以雷霆手段,开仓放粮,救下满城百姓,也不说他独身直闯敌营,引得倭寇入了彀中。便只说他晚上那一战,剑光挥洒,四十倭寇好手一个不漏,俱被杀了,随即张弓开箭,神射无敌!
许泉的年纪虽也不算小,可却是自心底佩服崇拜眼前这貌不惊人的汉子,当下见他竟然迎了出来,忙是恭道:“倭寇总计俘虏两千七百八十三人,不过有七十二人重伤难治,余下两千七百一十一人,全都安置妥当。援军遇难尸身也都寻到,便等了时机葬下。”
唐逸点了点头道:“那森见群真呢?”
许泉闻言,有些厌恶道:“在下此来,正是为了他。那倭寇森见,虽然被我们俘虏,可却总是吵闹,便说要见陈十五,我等告诉他,这里没有什么陈十五,可他却是不听,转口又道,说要见方才立于城头张弓射箭的人物。”
许泉说到这里一顿,看了眼唐逸,继续道:“方才张弓的,只有牛大侠,这森见却说,只要将他要见你的消息传将过来,牛大侠必然会见他。父亲虽然有心将他捆了扔到牢里,可却又恐那森见群真当真有什么重要之事,所以便遣在下前来相询,且看牛大侠的意下如何。”
森见群真的反应,全在唐逸的意料之中,当下点了点头道:“他要见我,却是必然,那就有劳许兄安排。”
看了看朱玉,还有些行动不便,唐逸再道:“便带他过来就是。”
许泉闻言一怔,没想到那森见群真却是没有说谎。心下再是厌恶那森见,许泉却也不会违了唐逸的吩咐,当下应了一声,转身便是要走。不过唐逸省起一事,随即唤住他,指了指屋里,面色一黯道:“侯公子方才被倭寇所伤,本来那伤势并不严重,可谁知说话间突然恶化,我虽出手,可终是无能为力。”
许泉闻言一惊,侯酬勤可是援军领袖,此番能解江阴之围,他的功劳自然也大的很,谁想竟然死了?许泉朝里看了看,随即便是一礼,朝外匆匆而去。
唐逸说完,则是回了书房,再次坐定。一旁的朱玉奇道:“森见群真为什么要见你?”
唐逸虽然有给朱玉传过消息,不过那纸上自然难以写的完整,见朱玉好奇,唐逸便将森见群真如何阻挠,甚至学了投名状,来逼自己就范,这前后都说了一遍。
朱玉听着,眉头紧皱,不禁摇头道:“这森见群真可当真是个卑鄙小人。如此说来,他要见你,怕是想以你的名声做要挟,若不放过他,他便来个鱼死网破,将你杀了那对夫妻的事说将出去。”
唐逸点了点头,不过面上却没有半分担心。也便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就见许泉又奔了回来,同时来的还有其父许蓉和不少许氏族人。
森见群真的异常虽然引人注目,不过侯酬勤忽然死了,这才是许蓉紧紧赶来的目的。稍是寒暄两句,许蓉来到侯酬勤的身旁,左右查看,却不得要领,毕竟许蓉虽然不一般,但终究不是武林中人,更何况唐逸用玄天神功做了假象,漫说是许蓉,便是吕钟等人来,也查不出结果。
只得感叹一番,许蓉便着儿子将侯酬勤的尸身抬将下去,一等安排妥当,他就亲自护送回应天府,以示隆重。
许泉闻言,带着人将侯酬勤的尸身抬了走,许蓉这才看了眼被绑住双手的森见群真,冷道:“这是牛大侠开口,许某才将你带了前来,要是按许某的意思,似你这等匪,哪还会给你多口的机会?”
森见群真闻言,不加理会,而是转头望向唐逸道:“原来你姓牛,果然明国人多奸诈,便连姓名都不敢示于人。”
许蓉闻言,眉头一皱,那留下的几个许氏族人,见这倭寇如此嚣张,更敢去骂此战的功臣,心下哪里气的过?当下便有一人伸脚朝森见群真一踹,口里低声喝骂道:“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还敢妄语!”
那森见群真的手被绑住,又是争杀的疲了,这一脚哪里躲的开?登时应声扑倒地上。
眼看这森见群真狼狈,登时便有不少人笑了出声,森见群真匍匐地上,眼中闪过一丝的狠厉,可却没有作,仰头道:“牛大侠,这里人多,你不会真想让那事传的任人皆知吧?”
森见群真此言一出,许氏族人登时一怔,停了笑声,面上大是惊讶,毕竟森见群真如今被俘于此,可说性命全在别人的掌握之中,但他如今的言语之中,竟隐有威胁之意,这可着实反常!
“他口里所说的,是什么事?”
不说许氏族人,便连许蓉都有些个诧异。但许蓉毕竟老辣的紧,再念起森见群真之前的表现,显然,这人似是拿住了那位牛大侠的把柄,这才有恃无恐。眉头一皱,许蓉挥了挥手,便是要着自己的族人退下,免的真有什么不利的言语,令人难堪。
可令许蓉更加惊奇的是,自己方才一挥手,却就听一人言道:“慢!”
开口的正是唐逸,就见他摇头道:“明人不做暗事,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之事,哪怕他说什么?诸位兄弟大可不必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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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零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零
唐逸将众人喝住,森见群真当下便是一怔,随即就见他朝自己冷道:“牛某人所为无愧天地,还怕你说了?”
唐逸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表情各是不同。
许蓉等人自然暗松口气,毕竟就如唐逸方才替侯酬勤隐瞒一样,他们自也不愿看到唐逸这位救了江阴满城百姓的英雄,私下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丑事。如今唐逸一派轻松,许蓉等人哪不高兴?
至于朱玉,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过随即便似是想通了什么,又舒展开来,饶有兴趣的在旁看着。
森见群真没想到唐逸竟然不将人遣走,当下一怔,眼中登时绝望起来,随即又满是怨毒,恨道:“好!既然你不要了名声,我也不会为你隐瞒!”
唐逸闻言,登时上前一步,森见群真见了,忙是扯起嗓子喊道:“你要做什么?杀人灭口么?”
唐逸充耳不闻也似,当下一伸手,将森见群真自地上提了起来,放在椅上,这才道:“我不习惯和趴在地上的人说话。”
森见群真闻言,有些意外,要说眼前这人当真与自己撕破了脸,那又怎会照顾自己?
“莫非他色厉内荏,口里说着不在乎,可实则在意的很?那他为什么又不要旁人离开?”森见群真心下暗道。
森见群真的脑里当真有些想不通透,再看了看回身坐下的唐逸,就见眼前这人的眼中似是一丝忧虑闪过。森见群真的心下忽然一动,暗道:“是了,定是这人爱惜名声,若这屋里的人真个被遣走,那他们就会认定他做了什么丑事。虽然因为避到了门外而不知详情,但他们反会因此而诸多猜测,对他的名声自也是打击。”
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唐逸,森见群真暗道:“如此说来,他如今可算是骑虎难下了。”
森见群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里也是渐渐轻松起来,他方才不要命一般的,想要鱼死网破,可那不过是被逼无奈,实非他的本意,如今眼前这人在意名声,这便说明自己还是有活路的。
森见群真能选择投降,便说明他不是一心求死的人,如今骤然间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哪不珍惜?
“只是他顾及这些人,我若是将实话说了,他又会如何反应?”
森见群真一念及此,稳下心绪,斟酌道:“鄙人还是奉劝牛大侠一句,若牛大侠珍惜名声,还是遣散这些人的好,虽会惹人猜疑,可终比被他们听去真相,强上许多。”
森见群真说罢,心下却也有些个忐忑,便把眼来窥着唐逸,等他见到唐逸闻言,眉头一皱,似是被自己说中了心里,森见群真的胆气这才终于一壮!
眼前这杀星先是骗得四千倭寇入了江阴,又连斩带射,亲手杀了几近四百人,森见群真虽然连堀川直行都不放在眼内,但对唐逸却是真的有些惧了。如今唐逸这一为难,森见群真才真的松了口气,气色也好上许多。
许蓉心下则更是疑惑,森见群真如此说话,显然很有把握,却不知道他究竟拿住了什么把柄?
森见群真见唐逸依旧没有说话,胆气更足,当下便是笑道:“牛大侠,其实鄙人有一法,可保你之声誉。”
唐逸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紧盯着森见群真,不过却没有说话。
森见群真越来越觉得主动已经把握在了自己手中,眼前这人虽然没有说话,可他那意思,却分明是要听自己的意见!
“任你武功多高,又有多奸诈,终究还是被我计算。”
心下自得,森见群真一扭头,朝后示意道:“这些人如今避与不避,心下都起了疑窦,与其如此,倒不如索性将他们留将下来,强令他们守口如瓶也就是了。想来牛大侠如此武功,必也不会是普通人,如今又有这般的大功,要他们闭了嘴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方才这些许氏族人一脚将自己踹倒地上,又是耻笑自己,森见群真哪不记恨?只要让他们听到秘密,那日后必会被眼前这杀星忌惮,日子定不会好过!这却也算是森见群真的报复。
许蓉闻言,眉头登时一紧,老于世故的他,哪听不出森见群真的言下之意?心里暗骂了句卑鄙,当下起身道:“牛大侠且先忙,许某忽然念起还有些事未做,这便告辞。”
许蓉知道自己的借口太过明显,任谁都看的出有假,不过他却也顾不得了,当下一起身,便要带自己的族人离去,不惹这是非。可谁知许蓉刚刚起身,未走两步,就见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那人正是唐逸!
见唐逸的面色颇是阴沉,许蓉心下暗道不妙,惊道:“牛大侠这是什么意思?”
唐逸面无表情道:“许老英雄,方才牛某说了,从未做过亏心之事,自然不怕旁人诬陷,可许老英雄这一走,反令人诸多猜测,陷牛某于不义了。”
唐逸的脸上虽然没有怒色,可面对着自己,许蓉却觉得凭空一股慑人的压力,竟不自觉的后退两步,重又坐下。至于他身后的那些许氏族人,更是早退了回去。
唐逸也不管许蓉的面色有些沉了,更不去管那些许氏族人如何看待自己,只管回手,将门合上,这才端座椅上,朝森见群真道:“你有话便就直说,不用再拐弯抹角。”
森见群真看着唐逸拦下许蓉,暗里高兴,很显然,自己的计谋得逞,而且还离间了对方的感情。
心下欢喜,森见群真的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反是装做为难道:“那好,既然你都不嫌丑,鄙人便说出来又何妨?”当下,森见群真便把唐逸在倭寇大营里如何瞒过堀川直行,说了一遍。
听闻头前半段,唐逸如何去骗堀川直行,许氏族人的面色还是渐渐转的好了,毕竟唐逸骗的是倭寇,为的是救下江阴满城的百姓,这是好事。不过听到后来,森见群真带着那一家四口进得营帐,便要唐逸缴了投名状,终于有年轻人忍之不住,又要动手来打那森见群真,便道他这倭寇也忒恶毒!
不过这一次许蓉却是出手拦了下来,森见群真如今还未说完,自己的这些族人晚辈若真个动手,怕是那位牛大侠不会同意的,倒不如自己先一步挡下,也免节外生枝。
看了看唐逸,许蓉暗道:“这倭寇手里所拿的把柄,难道便与这投名状有关?森见群真带了那一家四口来,牛大侠可便两难。若是动手,良心必然过之不去,可若不动手,江阴城三万百姓又要如何?且自那结果看来,牛大侠必然是动了手的!”
也正如许蓉所想,森见群真当下便继续说来,直将唐逸如何当了那两个孩子的面,杀那对夫妻说了一遍,尤其说到唐逸不是只劈了一刀,而是胡乱劈去,根本便不知有多少刀,还不肯停,其中血腥,直将许氏族人听的目瞪口呆,望向唐逸的目光却也有些个变了。
登时便听许蓉身后,一个少年低声道:“就是取信于敌,却也不能如此残杀无辜啊。”
许蓉闻言,心下暗道一声糟糕,可再去阻止,却来之不及。那少年话说的虽轻,可毕竟书房不大,唐逸登时听到。
不过出人意料,唐逸并没有怒,只是朝那少年冷道:“那你说要如何?”
许蓉见状,眉头一皱,回身喝道:“收声!”随即转过身来歉道:“小孩子不懂事,牛大侠不需与他一般见识。”
唐逸闻言却是摇头道:“许老英雄的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看你身后的那些晚辈,虽然没有似他一般的直言,可那面上表情,却也大同小异。”
说着,唐逸瞥了眼森见群真,冷道:“这倭寇敢以此残杀无辜的罪名威胁于我,便是因为他明白,一旦世人知晓我杀了那对夫妻,就算我为的是救下江阴满城三万的百姓,可结果仍会坏我名声,结果仍会众口皆道我做的错了,道我残杀无辜,甚至还有人会说我与那倭寇禽兽无异!”
唐逸虽然面色不改,可那话说的却是字字诛心,直听的许蓉心头猛地一跳!
要知道唐逸的武功,许蓉是亲眼见过的,又听城楼上的守军和自己儿子传过言来,便说这位牛大侠竟然杀了几近四百的倭寇!这等匪夷所思的武功,他一旦怒起动手,除非旁边的女子阻拦,否则这一屋子的人都难逃的出去!
心下暗惊,许蓉正要开口,却见唐逸一伸手,硬阻了住自己之言,抬头朝自己身后的少年问道:“我方才可说的对?”
虽然唐逸的武功惊人,虽然唐逸之前曾救下满城的百姓,但那少年却年轻的紧,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又兼心中正义十足,面对远不是自己能够抵敌的唐逸,竟敢壮着胆气答道:“正是此理!救江阴虽是大德,可也不是杀那对无辜夫妇的借口,若连无辜之人都可枉杀,又算的上什么侠义?便是解了江阴之围又如何?”
唐逸闻言,倒没有动怒,而是转口便问道:“如此说来,若是着你前去,遇到此事,你又如何去做?”
那少年闻言,登时一窒,半晌过后,这才期期艾艾的道:“那,那总会有办法的。”
唐逸一笑,忽又念及自己亲手杀了冯平为母报仇,眼中闪过一丝的苦楚,摇头道:“这世间并无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杀那无辜夫妇而救江阴百姓,救那无辜夫妇而弃江阴百姓,二者只能得其一。如此,一小一大,你如何选择?”
那少年被问的有些不知所措,只道:“人命无有大小!”
唐逸摇头道:“有。虽说人命关天,可人命亦有高下之分,我且问你,江阴被围,许老英雄一命与你之一命孰轻孰重?若你与许老英雄一同遇难,二人只可救一个,是救你还是救许老英雄?”
紧紧盯着少年,唐逸沉声道:“救下许老英雄,可保江阴不失,救你一命,能保得什么?这可有高下之分?且那人命更有多寡之别,救那对夫妇,不过两条性命,救满城百姓,可是三万!这又如何计算?”
说到这里,唐逸忽然问道:“你可知陈蕃陈仲举?”
唐逸的话中奇峰突起,那少年本就被唐逸问的无言以对,此刻更是一呆。唐逸也知眼前这少年应是没有读过书,自也不会多做为难,问上一问,不过是做个引头,当下便继续道:“此公乃汉末能臣,年少之时,父友来访,其父便着其洒扫以待,可此人却道,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你可知,这亦是大小取舍之别。”
那少年哪有唐逸的口才?更不知陈蕃陈仲举是谁,当下只听得瞠目结舌。他一旁的那些许氏族人却也是如此。
只不过虽然口里无话可驳,但这些人的眼里却仍然没有服输,却是坚信自己心中正义。
森见群真在旁看着,见这些许氏族人并不被唐逸劝说下来,心下欢喜,哈哈笑道:“可惜,可惜,牛大侠虽然广闻博记,雄辩滔滔,却怎奈何百姓并不会当真这么去想。杀那夫妇便是恶事,百姓只认此理,什么大善小善,多寡高下,全都无用!你杀了那夫妇,便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也是不对,毕竟你是强者,百姓怕的是明日被牺牲的就是自己,便是能救千万人,却也绝不会要你掌了他们的生死!要知人皆自私啊。”
森见群真说完,便在那大笑。
唐逸闻言,冷哼一声,没有再做多言,当下回了座位。
这一番言语下来,许蓉的眉头几是拧在一起,那森见群真用什么来威胁,他已经清楚了,可这确实也是令人烦心,无奈之下,许蓉只得言道:“是非之分,本就无绝对。不过牛大侠且请放心,今日之事,我等绝不会泄露只言片语!”
森见群真闻言,嘿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是想要他杀了我?好做灭口?可惜,鄙人出之前便有准备,着人将那对孩子留了下来,若是鄙人不归,那对孩子也不用来这江阴,只要到了四近,将这等杀人行径说了便是。想那对孩子可是亲眼看着父母尽皆亡在仇人之手,哪会管你是不是为了救人。”
说到这里,森见群真似又想起什么,再道:“对了,牛大侠也莫想着人去寻那对孩子,鄙人做事一向稳妥,那对孩子藏的可是隐秘,更有鄙人心腹照看。再者,要寻那孩子,人手必然需要不少,且不说是否会打草惊蛇,便就当真寻到,人多口杂,那对孩子一时口快,牛大侠可便得不偿失了。”
许蓉闻言,倒吸口冷气,直道这森见群真虽然不如堀川直行勇猛,但这份阴毒心计,却是令人自心寒不已。
“你可说的完了?”唐逸的面色虽然沉稳,但怒气难掩,当下冷道。
森见群真点头道:“便是这些。当然,鄙人不过也是为了活命,就算你们今日不杀俘虏,日后也必会将我们送报上官,以鄙人身份,怎都是匪,难逃一死。你们明国人不也常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若牛大侠可以放了在下,鄙人自也不会再来相逼。”
森见群真在最后一刻留下一线,好让唐逸屈服,便连朱玉都暗里点了点头,这森见群真虽然阴险,可却当真不简单。再看唐逸面色变幻,时而恼怒,时而焦虑,书房里不下十人,一时却是静的针落可闻!
直过了盏茶的工夫,众人都觉得压抑已极,也便在这时,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呼!”
这是唐逸长出了口气,众人闻见,心也转眼便被提将起来,不知他会做下什么决定。
就看唐逸扫了一眼屋中众人,随即起身先对许蓉一礼,这才缓道:“方才是在下失礼了,却望许老英雄原谅。”
许蓉闻言,忙也起身回礼道:“牛大侠客气了,虽然那对夫妇着实无辜,可杀他们,终也非牛大侠所愿,实是被逼无奈。以牛大侠拯江阴三万百姓于水火之善心,但凡有一丝的可能,也必然不会下得手去。”
唐逸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再做多言,只是朝许蓉点了点头,随即又望向他身后的那些许氏族人。
许蓉不待他们开口,便就抢先一步道:“他们便由许某保下,今日之事,必不会有片语传将出去!”
唐逸闻言,又自看了看方才与自己出言相抗的少年,虽然因为有许蓉头前了话,可就见那少年的眼中依旧满是不服,当下别过头去。不过唐逸虽然看的满眼,却并没有愤怒,心中反微微点了点头,只是面上的神色依旧不动。
目光一一扫过,经过朱玉的时候,便见她竟朝自己微微一笑,唐逸心下一动,暗道:“果然瞒她不过。”
也便在这时,唐逸终于转过头来,紧紧盯住那森见群真,冷道:“那你要如何?”
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一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一
看着这杀星的眼中闪过的一丝无奈和愤恨,森见群真心下终于塌实,甚至还有一丝报复的快感,暗道他再是如何可怖狡诈,终究还是被自己计算了到。
“你们明国人不是常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么?只要牛大侠能放过在下,那对孩子,鄙人自会奉还。如此,你我正是各取所需,我得活命,你得名声。”森见群真趁热打铁道。
唐逸闻言,冷哼一声,似是不屑,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便答应你。只要你把孩子们的下落告诉我,我便放了你。”
森见群真登时摇头道:“牛大侠,虽然你确实智慧的很,但也不能便将人看的蠢了。”说到这里,看了看唐逸,森见群真再道:“鄙人再是愚笨,却也知道,那孩子在我手上,才可保我活命,若没了那孩子,我又拿什么去信牛大侠?谁能保证牛大侠你不会一手得了孩子,随即一剑再杀了鄙人?”
唐逸的眉头一皱,不耐道:“那你要如何?”
森见群真微笑道:“牛大侠可没诚意,这还用问鄙人?也罢,鄙人便再多言一次,那就是牛大侠可太过厉害,反手便可取人性命,所以绝不可随行。”
见唐逸的眉头一立,森见群真摇头道:“这不过是鄙人为求自保的方法,牛大侠大可不要如此愤怒,说将起来,牛大侠不信任鄙人,鄙人又如何会信任牛大侠?”
唐逸双拳紧握,恨声道:“那你要怎地?那对孩子我若不见到,怎也不会放过你!”
森见群真摇了摇头道:“牛大侠此言可是差了,如今可是你有求于鄙人,怎反会诸多要求?要知鄙人这性命本就难保,但牛大侠却是刚刚救了三万江阴百姓,正前途远大。稍等几日,更可声名远扬。难道牛大侠要放弃大好前程名声,空费了气力,反落个骂名不成?”
唐逸深吸口气,似是强忍心头怒气,摇头道:“不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这么简单便放你离去。”
森见群真似是早就想到,当下摇了摇头:“牛大侠又是想的差了,鄙人只说不让牛大侠随行,可却没有说便就这么放过鄙人。”
转头看了看身后,森见群真再道:“牛大侠的武功着实太高,实是鄙人平生之仅见,所以才不会要牛大侠跟随的太紧,不过这些年轻人倒是可以,他们如今也知道秘密,此去一可监视鄙人,二来也不用担心泄密。”
唐逸闻听至此,长出口气,重又坐了下来,虽然面上愤恨依旧,可终究没有作。
森见群真见状,面上得色更浓,笑道:“如何?”
唐逸似是有些无奈,冷道:“那你要何时才能告诉我孩子们的藏身之处?我即便派人跟了你去,又怎知你所言定不会有错?”
森见群真闻言,笑道:“牛大侠果非常人,所虑确是仔细,不过这却也不难,只要牛大侠离我一里,坠在我之身后便可,那时鄙人自会将那孩子奉上。”
“离开一里?”
唐逸微皱了皱眉头。
这一里说起来不远,可却是恰好。森见群真不虞唐逸会出手难,对于唐逸来说,虽然不可能立刻追上,但森见群真想逃,却也不易,如此看来,森见群真倒也用了心。
唐逸稍是沉吟,当下点头道:“那也好,不过此行我还要小姐同行。”
森见群真闻言一怔,没想到眼前这杀星的身份却是不高,当下又看了看一旁的朱玉,虽说是朱玉杀的堀川直行,可她动手的时候,森见群真却没有看到,更何况朱玉的表现确实不如唐逸来的直观惊人,所以朱玉怎都不比唐逸给森见群真的印象深刻。
当下点了点头,森见群真道:“一里,只要相隔一里,便是带上她,也无妨。”
唐逸闻言,再不多说,当下朝许蓉一拜道:“还望许老英雄帮忙,派一些兄弟随在这倭寇身旁,也防他耍了什么花样。”
许蓉一直在听,虽然未想到这森见群真竟然卑鄙至此,可这老人家心下却知,如今这事终究要有个结果。当下也不犹豫,就听许蓉开口道:“漫说牛大侠救过许某一命,又救了江阴三万性命,便是旁人,如今被小人所害,许某又岂可坐视?牛大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来便是。”
唐逸闻言,感激道:“多谢许老英雄。”
许蓉摇头道:“莫要如此,牛大侠之所以被这倭寇相逼,却也是因为救江阴而起,我等不过尽本分罢了。”
唐逸点了点头,再不多说,只朝那森见群真道:“如此,同行之人,你便在身后随意挑选,我与我家小姐则坠后一里,绝不会多行一步。”
说着,唐逸上前,伸手扯断森见群真身上的绳索,冷道:“那你要何时动身?”
森见群真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腕,他被擒之后,虽然有这孩子在手,但终究心头不定,如今这才真正有了活命希望,心下暗喜同时,哪还愿意多待?当下便道:“立刻动身!”
唐逸也不多言,便就在旁等着,森见群真更是珍惜时间,转身一指那方才与唐逸抗声的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虽然与唐逸抗声,可心下却是更恨倭寇,要不是许蓉以目示意,他根本便不想回答。
“许林!”
那少年硬邦邦地道。
森见群真对这少年的态度毫不在意,随即又指了三个人,这才回头道:“鄙人战了许久,又选了他们四个在身旁,牛大侠应该安心了吧?”
唐逸没有答话,只是将门拉了开道:“你可以走了。”
森见群真摇了摇头,似是感叹唐逸的无礼,不过他那脚下却是丝毫不慢。森见群真朝外一走,被他选上的四个许氏族人立刻跟了上去,唐逸则没有动,而是朝许蓉道:“在下这便起程,此行若是顺利,救下那对孩子,将他们送回来后,便就不再多待了。”
许蓉一怔,奇道:“牛大侠难道就要远行不成?”
唐逸看了门外,森见群真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不见,当下点头道:“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许蓉忙是阻拦道:“江阴之围一朝被解,这三万百姓可还未来得及相谢,牛大侠是不是走的太过匆忙?”
唐逸摇头道:“许老英雄抬举在下了,在下和小姐此来不过是恰逢其会,哪及的上老英雄?若没有许老英雄擎住江阴这巨厦不倒,却也轮不到在下前来相救。”
一伸手,阻下许蓉,唐逸再道:“在下和小姐此行,本还有要事在身,遇到江阴被围,本便耽搁,所以也不是矫情。”
许蓉见唐逸坚持,又见朱玉在旁也只是微笑,并没有阻止,心下先是有些奇怪这主仆二人的关系,随即再叹道:“活人一命便是大善,如今牛大侠和玉姑娘救了三万百姓,却可如此淡然,不计名利至此,实是令许某佩服。”
唐逸则是苦笑道:“许老英雄谬赞了,我若当真如此淡薄名利,却也不会被那森见群真抓住把柄。”
许蓉闻言,摇头道:“牛大侠不必如此,许某虽然老了,可却还不至什么都看不明白,其实牛大侠更担心那两个孩子的性命吧,若真是这些名声,怕是牛大侠根本就一笑了之,哪还会让那倭寇如此猖狂?”
许荣此言一出此言一出,余下的许氏族人登时一省,望向唐逸的目光登时便不同起来。
唐逸只是笑笑,没有接那话头,而是转口言道:“算算时间,那森见群真想来已经走的远了,在下这便要追将上去,且这江阴之围方解,需要许老英雄的地方可多的很,在下也便不再耽搁了。”
许蓉闻言,知道唐逸去志甚坚,也不再多留,当下侧身让过,唐逸点了点头,和朱玉大步而去。
此时的森见群真已经出了江阴城,虽然他是倭寇,可有许蓉的口令,没人会来阻挡,唐逸先是上了城楼,极目远眺,不片刻,找到了他。
“看起来,他朝东而行,倒与我想的没什么出入。”唐逸手搭了凉棚,此刻太阳正是自东而起,耀眼的紧。
朱玉的眼神虽然不及唐逸,可里许还是看的清楚,也点头道:“朝东而行,正是杨舍镇,倭寇便是自那而来,虽然四千人尽没在了江阴,可那边也必然会有些舟船停候。”
说到这里,朱玉和唐逸相视一眼,自是都明了森见群真的打算。
江阴距离杨舍镇有五六十里远,不过森见群真出城之前,却是讨了些马匹代步,所以晌午不到,森见群真便赶了到地方。
虽然在许蓉的带领之下,抵住了倭寇对杨舍镇的第一次进攻,可终究倭寇势大,杨舍最终还是失守,失守了的杨舍镇,自然被倭寇洗劫一空,随即又放了把火,烧做白地。
许林四人可是生在杨舍镇,长在杨舍镇,当初败退之时,虽然早就想过家乡必会被倭寇洗劫,可怎都难以想象,如今入眼的一片废墟,便是自己曾经的家园。
“你们这些畜生!”
许林四人眼见家乡惨景,哪里忍受的住?当下便是大吼一声,提了手边的枪,便是要刺!
森见群真闻听许林大叫,心下便已知不妙,许林四人在他的周身左右,便是想躲,都无处躲去!
其实这倒是森见群真的失策,他生性薄凉,又自计算着唐逸,一时却是没有想到这杨舍镇的惨状入了许林四人眼中,会是个什么结果。而如今,森见群真虽然知道不妙,可也晚了,眼看四支枪齐齐的朝自己扎了来,森见群真唯有抽出倭刀,奋力来护!
也亏了为防备他逃走,许林四人靠的很紧,距离一近,本是便于在马上使用的长枪,反有些个拘谨,一时竟被森见群真用倭刀挡了开去。
不过森见群真也知,自己虽然挡开第一击,但只要这四人拉开些距离,长枪举处,自己的倭刀再是精良锋利,却也护不住自己了。
暗道了声失策,森见群真再顾不得什么,忙是扯了嗓子喊道:“你们杀了我,难道不怕回去无法交代?”
许林四人本是年轻气盛,见了家乡惨景,一时性起,这才动了手,不过他们的心下却是不敢违背许蓉的命令,闻言同是一怔,手下也登时一缓。
森见群真见了,暗道声侥幸,也亏了自己反应的快,要不早喊一句,等这四个年轻人杀红了眼,再想要他们停下都难!
不过许林虽然手里停了下来,但心中愤恨难免,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恨道:“若不是大伯有命,今日便取了你的狗头!”
森见群真闻言,心下却是怒起,以他的身份,被一个小辈骂了,要不是如今形势不如人,以他的性子,哪咽的下这口气?即便如此,森见群真虽然没有回口,可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的狠厉。
许林四人还年轻,哪会注意的到?只管催他前行。森见群真也不多言,先朝后看了看,就见两道人影隐隐约约的吊在后面,当下再是策马,朝码头驰去。
杨舍镇的码头离的不远,不片刻便是赶到。此时的码头上,冷清的很,连只渔船都见不到,更不说人影。
森见群真来到码头,终于停下脚步,远处的唐逸和朱玉也停了下来,举目望将过去,就见远处的森见群真高声喊了几句什么,又等了些时候,就见芦苇丛中,划出一叶扁舟,那小舟无篷,唐逸转眼便是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哼!”
唐逸见状,脚下登时力,昆仑大九式展处,鹰击千里,直掠而出!
要知这附近的水上,就只有这一只小舟,若是森见群真忽然奔到那舟上,随即扬帆远去,那自己的轻功再高,却也只能望洋兴叹了。毕竟自己还远不及通天高手,不可能踏浪而行。
不过唐逸这一动,森见群真却是立刻便察觉了到,他本就是一直盯着唐逸的动向,此刻见了,登时高叫道:“你莫要再动!否则我便要手下就此远去!终有一日,你杀无辜的好事会传遍中原!”
说完,森见群真又朝那小舟喊了一番,那小舟登时便停了下来。
唐逸本是去势正急,闻言,登时一收脚步。
许林四人虽然夹住森见群真,可也没有什么办法,要知倭寇方才来袭,这周围哪还寻的到船?真要是自己再近一些,那森见群真下狠来,着小舟远去,在场所有人等,确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此一来,那位牛大侠的声名受损,自己也落个办事不力,回去,少不得挨些训斥。
唐逸停下脚步,冷道:“我不再靠近可以,但你如何将那孩子还我?我同样也不信你。”
森见群真闻言,点头道:“这却简单,只要牛大侠不再多进一步,且让这些年轻人走开,那鄙人就着手下靠岸,将这孩子放在码头之上。如此,鄙人开始登船之际,牛大侠便可朝此处赶来。一切顺利的话,等牛大侠赶到,鄙人的轻舟也已远离,如何?”
说到这里,森见群真再道:“牛大侠且放宽心,这对孩子只有活着才对鄙人有用,所以鄙人不会在他们身上动什么手脚,只要牛大侠不耍花样,一切便就简单。”
唐逸闻言,深吸口气道:“好,那就如此!”说着,自背后取出张弓来,这还是他出城时特意带出来的,当下再道:“可若要被我看到你有什么不轨之图,莫怪牛某手下无情!”
森见群真看到唐逸手中的弓箭,心下没来由的一寒!要说唐逸曾在城墙上力诛四十倭寇好手,那时他用的是剑。不过森见群真虽然也看到了那一幕,也是震惊的很,但与之后唐逸连珠箭不断,连杀三百多人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看着那弓那箭,森见群真的心便是一颤,虽然此刻二人相距足有一百多丈,可他仍觉得危险至极!忙是高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鄙人所求的不过是活命而已!”
唐逸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朝许林四人道:“许兄弟,你们暂且让开,让那森见群真走罢。”
许林四人新下虽然不愿,可毕竟是受命而来,也只有恨恨的退了开去,临走之前,无不怨恨的瞪了那森见群真一眼。
不过对于这四个年轻人的目光,森见群真却是毫不在意,全没有放在心上。此刻的他,只是一心戒备唐逸。
朝那小舟招了招手,在森见群真的指挥下,小舟靠了岸上,舟上一名倭寇将那对孩子提了起来,放在码头上,森见群真回头望了一眼,见唐逸确实没动,这才匆匆上了小舟,随即着手下离岸!
唐逸的射术给森见群真的印象太过深刻,他实是怕最后一刻,因为离岸不远而被射死,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再看唐逸,森见群真的脚方才踏上小舟,他整个人便是飞起,鹰击千里施展到了极至,箭一般的朝前直射!终于森见群真的小舟正至江中,唐逸也是到了,随即一把抱起那对孩子。
虽然杀死孩子对于森见群真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不过唐逸却也有些个担心。
可唐逸方是将那两个孩子抱起来的时候,后一脚赶到的朱玉却是望见那森见群真忽然诡异的一笑,脑中一闪,朱玉不由得脱口惊呼道:“小心!”
也便在这时,就见那个男孩手握利刃,直朝唐逸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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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二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二
那男孩就在唐逸身前,寒光一闪而至,瞥眼之间,倒似是那倭寇武士身上携带的短刀。
唐逸一手提着一个孩子,双手都被占住,一时哪里去挡?虽然唐逸早从那孩子的眼中看出仇恨,可毕竟自己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们的父母,有这仇恨,却也是必然,谁会想到这孩子竟然手里握了刀来?
“必是那森见群真主使!此人心思可当真恶毒!”
心念电闪,唐逸却也没有闲工夫去多想,提着男孩的手微一使劲,朝上便是一抛!那孩子只知拿刀来捅可不会变招,只要唐逸将他扔起来,自然也便躲避过去。
只不过事起突然,唐逸这一抛,又不敢使太大的力,生怕伤着孩子,如此一来终究慢了些,那短刀直伸,虽然没有刺到自己的胸口,可却是自肩头划过,一道两寸的伤口登现,鲜血直喷而出!
那孩子被抛上半空,唐逸终于腾出手来,随即屈指一弹,一颗飞蝗石疾出,正撞在短刀之上。小孩子能有什么气力,自然是“啊”地一声,双手松处,短刀直飞了出去。也便在这时,一旁伸出只皓腕,一接一带,将那男孩收在怀里,却是朱玉在旁见唐逸不便,出手相助。
唐逸将那短刀弹开后,也能再接住孩子,但那男孩的年纪虽小,可显然恨极了唐逸,即便手里没了刀,怕也要哭闹踢打。所以朱玉心下一动,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出手,先安抚安抚。
果然,朱玉如今的模样虽然不十分的好看,可女子总比男人温柔许多,那孩子也终究不大,被朱玉这么一抱一哄,早先存下的狠厉之气登时散了,扑在朱玉的怀里哭将起来。
唐逸肩膀的伤虽然不重,可毕竟血流了不少,当下只有先用手止了血,这才回头去看朱玉。就见朱玉怀里抱着那孩子,一时眉眼之间竟然大生慈爱之意,将唐逸看的一呆。
朱玉感觉到了唐逸的眼神,先是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道:“倭寇都要走远了呢,你还不管管?可别告诉我,你真就被他一步步的逼到现在?”
唐逸闻言,微微一笑,自森见群真开始威胁起就一直难看的脸色,转眼竟消失无踪,换上的全是以往那般的从容。就见唐逸瞥了眼江中的小舟,笑道:“小姐的心思果然敏锐,却是瞒之不过。”
朱玉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旁人不知,那是因为他们不明真相,若他们早知你本就有心放森见群真远走,为的是好一路跟将下去的话,他们也就不会为你担心了。”
说到这里,朱玉又一笑,摇头道:“不过话说回来,方才你装的可当真像了,便连我都险些认为你当真被那森见群真逼的无奈,看起来,你果然最会骗人了。”
唐逸闻言一怔,朱玉也是忽然觉察到,自己最后这句话说的似乎有些个暧昧,当下咳了一声,肃道:“算了,莫要在这里吹捧了,你且说说,下一步应该如何?”
这时,许林四人也过了来,方才变化太快,他们哪里反应的过来?不过好在小孩终究没有伤到唐逸,否则回去,他们可不好向许蓉交代了。
“牛大侠,那倭寇已经越来越远了!”
许林望了望森见群真所在的那只小舟渐去,言语之中,有些个焦急,虽说他担心那对孩子的性命,可森见群真这等恶,就这么放过,却也着实的不甘心。
唐逸闻言,再朝那方向望去,他的眼神自然更好,就见小舟驶在江中,离的老远,似是惟恐被唐逸张弓射到,那森见群真也正朝自己这边看来,就看他的面色也不好看,显然是因为那孩子方才没能行刺成功所致。
“不,现在不用急着去管他们,我们先回去。”唐逸微微一笑,似是满把的掌握。
转过头来,唐逸望着自己手里的小姑娘,相比她那兄弟,这小姑娘的胆子可就小了许多,被唐逸提着,说不出的心惊胆战,小脸上,写满了惊惧。
“莫怕莫怕。”唐逸如今一副农汉模样,这一笑,倒有些不伦不类。
一旁的许林等人见了更是诧异,眼前这位牛大侠的意思,很显然不想放过森见群真,可偏偏又这么放任,要知这周围的舟船早便被倭寇毁损的尽了,没有舟船,又怎么去追?再看唐逸如此放松,许林四人的心下更是惊奇。
小姑娘刚刚没了父母,随即又被倭寇擒在手里,如今虽然得救,可提着自己的却是杀父杀母的仇人,尤其这人还在朝自己笑,怎么看都是可怕。
“哇”地一声,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这一哭,倒似提醒了朱玉怀里的男孩,当下强装镇静道:“妹妹别哭!你这时哭了,徒惹仇人开怀!”
那小姑娘似是极听哥哥的话,吭哧了两声,竟强忍了下来。
“他的年纪不过十来岁,可却是有些个胆气。”唐逸看着那男孩,眉头微微一皱,摇头道:“我可不是你们的仇人,也罢,多说无益,你们且拭目以待。”
说罢,唐逸朝许林道:“此间事了,不过在下还有一事,想请几位兄弟帮个忙。”
许林只觉得自己一头雾水,那森见群真的阴谋得逞,用这两个小孩子换得自己脱身而去,可为什么眼前这人却反是轻松起来?要知道不久之前,他还被那森见群真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人明明杀了那对孩子的父母,怎么如今却又说他不是孩子们的仇人?
“拭目以待?”
许林大是不解,随即又听到唐逸来问,便是应道:“牛大侠有事尽管吩咐,大伯吩咐,我们四人可是随牛大侠差遣的。”
许林答应的痛快,一是因为许蓉的交代,二也是他想看个究竟,究竟这位牛大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许林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唐逸哪里猜不透?不过他却也并不点破,只微微一笑,当先翻身上马,将小姑娘放在身前,随即一抖缰绳,朝回驰去。
来时因为是跟着森见群真,所以走的不快,回去时唐逸放开马力,许蓉借的还是上好战马,五六十里的路,也便一个时辰就到。
重回江阴,唐逸却没有回去城里,而是绕城转了转,随即直朝当初堀川直行所设营帐处寻去。
“几位兄弟且来帮忙,便在这左近找找,看看是不是有一对夫妇被弃在野外。”唐逸停下马来,朝许林四人吩咐道。
许林四人闻言,倒是有些个明白过来,心道:“他这是要给那对孩子寻回父母的尸身,倒也算是个补偿了。”
不过许林却也有些不解道:“牛大侠怎就知道他们父母会被倭寇弃在这里?”毕竟倭寇围城,可是四门均有人围堵的。
唐逸闻言一笑道:“这却简单,倭寇眼中,人命不值一提,那夫妻死后,他们自不会费力抛的远了,只要离开他们营地便可。四位要去寻,自也是照这等范围,想来用不多久,便能寻到。”
四人一想,却也是这个道理,当下同声应了,随即四散开去。这四人去了,唐逸和朱玉也未闲着,找了那四人漏下的方向,搜索开来。那对孩子虽然还恨着唐逸,但此刻眼前这些大人在寻找自己父母的尸身,他们自然也安静许多。
盏茶的工夫,转眼便过。
“这里虽然不怎么大,可六个人搜起来,却也有些紧呢。”朱玉回头看了看江阴城道:“倒不如去找许老英雄讨些人手,那可就快的多了。”
唐逸闻言,摇头道:“我早便想过,不过江阴城紧张了一夜,又是忙着俘虏倭寇,无人闲下,我寻这两个孩子的父母不过是私事,怎可劳烦他们?别看如今艳阳高照,可他们多是在休息吧。”
朱玉闻言一怔道:“你却是体谅人呢。”
唐逸轻叹了口气,没有接口,也便在这时,就听不远处有人忽然高声道:“这里!那夫妇两人还有气!这怎么可能?”
听这声音,那人正是许林,也可能太过惊奇,许林的声音可大的很,朱玉听到,转头看了看唐逸,便见他的嘴角微微一弯,好似这奇迹一般的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曾经说过,拭目以待。”
唐逸似是对朱玉,也似是对那两个被好消息惊呆了的孩子说道,随即一直起身,笑道:“走,我们看看去。”
许林看着眼前所生的一切,只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自己寻到的夫妇,看他们浑身可怖的刀伤便知,森见群真没有说谎,这对夫妇被人劈了不知多少刀,衣衫被鲜血浸透,经过一天的时间,早都干结在衣上,一片的暗红色,触目惊心。
许林找到这对夫妇,本没有抱着什么奢望,只一心想将他们收殓,可谁知这对夫妇的脸色竟然并不似死了一天般的苍白,再仔细看去,竟似还有微微的呼吸。
如此一来,许林可是惊了,当下便是探鼻息,查脉搏,怎么看这对夫妻都没有死,只是一时醒不过来罢了。如此古怪,许林怎不开口呼唤?不多时其他人都聚了来,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唐逸先将那小姑娘也交朱玉,随即上前,轻运玄天真气,给这对夫妇度了过去。
片刻之后,唐逸起身,那对夫妇也是幽幽醒转,直看的许林四人惊讶不已,望向唐逸的眼神也有些个古怪起来。
“果然如我打算,这可是最好的结果了。”唐逸的心里也是满意,再看到众人的目光,唐逸一摆手,笑道:“大家有什么问题,我心下有数,等这夫妻醒来,牛某也不会有什么遮掩。”
众人闻言,再望向那对夫妇,就见他们此刻已能坐起,四下里茫然的看了看,虽然看的见眼前有好几人围着,可一时却是反应不过来。
许林的眉头一皱,便是要问,唐逸笑道:“放心,毕竟他们失血过多,又睡了许久,这才一时迷糊,且再等等,便可恢复正常。”
就似在证实唐逸的话,那个妻子先一步清醒过来,一眼便是瞅见朱玉怀里的孩子,惊呼一声,便要起身去抱,可她这身子虚弱,哪可能说起就起?登时整个人便朝前一扑。
朱玉的手里虽然抱着两个孩子,但仍然上前一步,先是将孩子们放在地上,任由他们跑过去,自己则也上前,俯身,一把扶住那女子,口里道:“这位大嫂,你的伤重,还是先不要起身的好。”
那女子闻言,忙是道谢,随即两个孩子都扑了到她的怀里,这时那男子也清醒了过来,一家四口本以为早是死别,可如今竟然重又相聚,一时相拥而泣,哪里顾的上旁人?
不过许林等人却是再难忍住,当下便来询问,尤其那许林此刻的眼中满是疑惑。
唐逸看着那四口团圆,当下笑道:“这却也没有什么,只是森见群真要我杀死这对夫妇,好做投名状,我那时便使了个法子,令他们的形状看起来凄厉可怖,但实则不伤根本。如此,只要转日能胜了倭寇,这夫妇的性命也便能救的回来了。”
许林闻言,登时一个大礼拜下,口道:“许林却是误会牛大侠了!”
唐逸忙是用手一扶,摇头道:“你没有误会。”
许林被唐逸扶起,不禁奇道:“牛大侠的话,许林听不明白。”
唐逸摇头道:“我虽有意保住那对夫妇的性命,可那法子却也是第一次去试,行与不行,却还两说,如今皆大欢喜,不过是赶的巧了,那救人的法子生效而已。也亏了是夏天,夜里并不冰寒,要不便是我,也没有办法了。”
见许林听的呆住,唐逸再道:“所以说,那夫妇能活地命来,不过是他们运气好而已。我那时即便没有救人的法子,终究还是要下杀手的,所以你们也不用道歉,更不用对早上骂过我而心生愧意。”
唐逸说完,直将许林四人听的怔住,且不说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的巧合,可即便巧合的多了,能施此妙法计策,保下那夫妇的性命,这等好事,谁又会将真相说出来?
“这位牛大侠的行事可当真让人看不通透!”许林四人的脑里同是一闪。
唐逸没有再去理会许林四人,而是上前一步,唤住那一家四口。那对夫妇先是死而复生,随即又见到了自己的孩子,欢喜之下,却是没能顾及到四周,此刻闻听唐逸呼唤,这才转过眼来,可这一看却是惊的那夫妻便要起身逃走!实是唐逸挥刀在他们身上胡乱劈砍,那景象太过深刻。
唐逸自也知道,所以深深一拜道:“昨日在下逼不得已,这才令二位受惊了。”说着,唐逸便将经过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唐逸说的仔细,不只是那对夫妻,就连许林四人也又听的明白许多,心下更是佩服唐逸的急智。
“如此说来,牛大侠可还是救了你们一命的。”许林总觉得自己早上误会了唐逸,便是有心帮他说话。
那夫妻先是受了惊吓,可慢慢的却也听了明白,虽然被砍的情景怎都难以忘怀,但却也明白了眼前这人并不是恶人。就如许林所说,唐逸虽然看起来好似伤了这对夫妻,可若没有他的出现,以倭寇的凶残,这对夫妻更没有活路。
想的明白,那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随即同是朝前一跪,便要磕头。
唐逸自然不会要他们磕下去,双手一伸,搀住夫妻二人,摇头推辞。不过那夫妻却也淳朴,一心便要答谢,争执间,朱玉却是对唐逸道:“人家夫妻有心谢你,你这么阻了,却是要人家心有不安呢。”
唐逸闻言一怔,手里劲力松时,就见那夫妻登时磕了下头去。
朱玉见那夫妻磕完了头,这才问道:“你们可还有亲戚?”
夫妻互视一眼,那男人摇头道:“回姑娘的话,我们两家的村子正相邻,可都,可都被那群倭寇毁了,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念起倭寇的凶残,那男人的眼中登时流露出一丝的恐惧来。
朱玉闻言,倒觉得不出自己意料,随即又问道:“那你们可还有什么去处?”
那男人摇头道:“没了。”许是念及日后生活再无着落,那男人劫后余生的喜悦登时消失了,两眼空洞起来。是啊,倭寇到处,不仅劫掠一空,还多是将村镇放火烧了,就算地还在,可如今已经夏天,怎可能等的到明年收成?又怎么活下去?
这夫妻二人垂下头去,一旁的男孩见了,忽然跑到唐逸的身前,先磕了个头,然后又跑到朱玉的身边,再跪了下来,便道:“姐姐救我们全家一命,狗娃长的大了,一辈子报答姐姐!”
唐逸虽然被这孩子刺了一刀,不过对他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反觉得这孩子有些自己的影子,如今又见他去求朱玉,当下便是抬了起头,望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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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三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三
朱玉也喜欢这个孩子,见唐逸望将过来,忙道:“这孩子我可要的定了,你莫要来抢!”
唐逸闻言,摇头一笑,自己如今虽然也有些身份,可终归是依附唐门而已,更不说就算唐门,比起朱玉的家世,那差的也是远了。
“能得朱玉的帮忙,却是那一家人的造化,我可不能坏了他们的运道,”
唐逸正想到这里,就见朱玉俯下身子道:“好,既然你来求姐姐,姐姐便答应你就是了。”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朱玉再道:“不过你这名字却是太过寻常,也不雅致,等过些日子,姐姐给你换个好听的名字如何?”
那狗娃闻言一扭头,望向他的父亲,其父见了,有些犹豫道:“姑娘大义,收留我等。可我们四口身无长物,又伤的伤小的小,怕只会拖累姑娘。”
毕竟朱玉着身打扮并不富贵,这夫妻二人生怕连累了她。
“这天下都是他们朱家的。”唐逸在旁听了,心下一笑,又看了眼朱玉,心道:“这一家子倒也实诚,如此一来,她必然更会尽力救助。”
果然,朱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大包大揽道:“你们放心随我去也就是了,我正想在外置个宅子,便算雇了你们帮忙,却也是有劳有得,两不相欠。”
说到这里,朱玉在打量那夫妻一眼,再道:“你们两个的伤可也不轻,不宜长途跋涉,不如便先在江阴落下脚罢,把伤养的好了,一切再做打算。”
那对夫妻虽然还有疑惑,可朱玉这一开口,自然有股莫名威压,比这夫妻见过的官爷还要气势十足,一时哪敢再有异议?那狗娃更是要谢,不过被朱玉一把拉住道:“别急,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如今还是先去照顾你们的爹娘罢。”
唐逸在旁看着朱玉安排,忽然念起一事,便道:“如此,不如我回头接来小玉,也将她安置在江阴城里,和这一家四口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顾。”
朱玉闻言,稍一沉吟,随即点了点头道:“也好,我也想正想看看能让侯酬勤如此失态的女子,究竟生的怎样一个娇丽的模样。”
唐逸的眉头微皱,随即摇头道:“她不过是个苦命的小丫鬟罢了。”
见朱玉没有接口,唐逸当下招呼那许林四人,由他们帮忙,十人再行上马,进得江阴城去。
方才唐逸六人回转,还在城外时,便惊动了守军。虽然倭寇之围已解,可这半个多月来,风声鹤唳,江阴人心可不容易塌实下来,城墙上守军的监视更是一刻也不停。所以唐逸六人飞马在城外绕了一圈,不多时,消息传到了城中,穿到许蓉的耳朵里。
“许老英雄怎迎出来了。”
唐逸方才进到城门,就见到许蓉,忙是笑道。
许蓉先是来到唐逸的身边,转过马身,这才认真道:“老朽看的出,牛大侠必是神龙见不见尾的人物,若不再见上几面,日后再想一见,怕都难了。”
在旁人的眼中,许蓉的话似是客套,不过许蓉自己却知,这句话说的可是真心。眼前这位牛大侠虽然名义上与那玉川是主仆关系,可二人之间言谈举止,显然平等的很,这两人又都是一派大家风范,必然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风云人物。如此人物,日后可当真不是想见便能再见到的了。
闻言,唐逸笑了笑,他已经从许蓉的眼神中看出了些端倪,不过唐逸没有去掩饰,当初在侯酬勤那里,他是怕被倭寇觉察出不妥,可面对许蓉,显然无需如此做作。
也便在这时,许蓉现了那一家四口,登时便是一惊。要说那两个孩子被接回来,倒还不出什么意料,可那对夫妻不是死了?许蓉将唐逸和朱玉迎了进城,口里则是好奇的问道。
唐逸当下便将能讲的,说了一遍,这前后曲折,直听的许蓉啧啧称奇,眼中更是佩服,再听到朱玉有心将那一家四口安置在城里,许蓉当下便是满口应了下来。虽然许蓉不可能常在江阴住下,但朝廷再派县令之前,江阴上下却都要听他的,有他这一言应下,如今这江阴城里,怕是比真正的县令的话还要有份量的多。
随即,那一家四口被许林等人带去安置,余下一行人再到县衙。离着还远,唐逸就见不少人围在衙前,许蓉当下解释道:“侯公子不幸而夭,许某已着人停在棺木之中,一等援军撤回,便带了去应天府安葬。不过听闻这等噩耗,援军上下和这些百姓多是放弃休息,赶来哀悼。”
唐逸点了点头,看着那些都是自真心,便连吕钟熊虎这等汉子都落了泪,唐逸虽知真相,可他更不会点破,当下甚至也上前一步,朝那棺木拜了拜。
再与吕钟等人见过,唐逸这才寻了许蓉道:“许老英雄,在下还有些关于倭寇的事,想来请教。”
“牛大侠有什么想问的?”
许蓉引着唐逸和朱玉二人进了内堂,又回到那间书房,三人坐定之后,便听许蓉再是微笑道:“只要许某知晓,必然会给牛大侠一个满意的回答。”
唐逸一拱手,先是谢过,随即再道:“在下不是本地人士,更不熟悉海路,所以想问一问许老英雄,那四千倭寇是如何直扑杨舍镇的?他们难不成是自海外直驶而进?”
许蓉闻言,摇头道:“这却不是,海船江船差距颇大,驶得江湖却驶不得海上,反之亦然,所以倭寇即便能有足够携带四千人的海船,也不可能直驶江内,更何况通海出口,尚有我大明水师镇守,倭寇再是猖獗,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所以他们多是以小船自海口换乘,再隐蔽驶入,而后寻机滋扰地方。至于那四千倭寇,也不是一时齐至,之前本便有数百倭寇来袭,只不过被许某击退,但他们的损伤倒也不大,之后,这些倭寇四下里纠集人手,水陆皆有,这才凑足四千之数。”
唐逸闻言,点了点头道:“与在下所想却也差不许多,也就是说那森见群真乘了小舟而去,却也不可能直接入海而遁,且不说那小舟禁不得风浪,便是江阴被围的消息传出,我朝水师也必然会加紧把守海口,森见群真可便难以通过了。”
见许蓉点头同意,唐逸再问道:“那许老英雄可知倭寇在海外的落脚之处?”
许蓉闻言怔道:“许某哪会知道倭寇在何处落脚?”
得到这个答案,唐逸倒也不失望,他本就没有指望许蓉会知道什么,如此问来,不过是不想放过一丝的机会罢了。可就在唐逸想换个问题之时,却听许蓉再道:“不过许某却也有听人传说,只不过不知真伪,也没有确切地方。”
唐逸闻言,精神一振,笑道:“就算有个大概位置也是好的,毕竟倭寇藏身何处,便连朝廷能够拿之不准,更不说我等百姓了。”
许蓉闻言,点了点道:“听闻倭寇自那日本而出,一朝朝鲜而去,经的是对马岛。二则是南下,侵扰我朝。这南下一路的倭寇,早先本想在山东外落脚下来,可不知为何,却是大败而归。”
听到这里,唐逸的心下一动,暗道:“这个传说到颇是可信,那些山东海外的倭寇,怕就是被飘渺天宫主人当年一人所败的吧。”
也就在这时,便听许蓉继续言道:“既然山东停不得脚,那些倭寇便只得再朝南走,最终聚在宁波外海。那处名唤舟山,可是光大的很,又兼其中岛屿无数,礁滩遍布,实是栖身躲藏的好地方。”
宁波,舟山?
唐逸的眼前一亮,宁波正在浙江,可是自己此去的目的地!
朱玉在旁点头道:“如此说来,那森见群真唯有行舟一段路程,之后弃船上岸,由陆路南下,再从宁波左近出海。”
许蓉闻言,想了想,点头道:“若那传闻无错,这便大有可能了。”
朱玉又看了眼唐逸道:“也难怪你不急呢,却原来你早便想的好了?
唐逸则摇头道:“倭寇在那舟山,我早先可是不知,之所以不急,实是因为如今正是盛夏,东南风紧,森见群真的小舟逆风而行,度更慢。且他的心下又担心我等于岸旁跟踪,所以怎么都得驶的久些,最少要驶到江宽处,我等眼力难及的地方,这才可以避免我等察觉,如此一来,没有一两天的工夫可不成。”
朱玉闻言,笑道:“便连风都算了上,你可当真细心的紧。”不过看了看天色,朱玉的眉头一紧道:“但如今一番耽搁,这时间过的也算久了,没个人盯着那倭寇,你真就这么放心?”
唐逸摇头道:“我哪里放心?如今此间事了,我们便要赶将回去,监视他们的动向。”说罢,唐逸起身,便道:“小姐且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朱玉对唐逸给自己安排任务的做法倒不怎么在意,只是问道:“你留下来,为的是什么?”
唐逸轻道:“这连夜里,你我都没有吃喝,且要暗里追踪,最少也要几日,我要去准备些食水。”言罢,唐逸再道:“更何况那殷仁的来历还不明了,我要将他带走,一路上也好问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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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四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四
“主公,那岸上并无人监视,之前那几个人都已经回去了。”
一叶扁舟之上,森见群真极目打量着岸边,就这么阴沉着脸,足有好几个时辰,那操舟的倭寇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说道。
“混蛋!”
森见群真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斥道:“明国人奸诈,若是能被你看出来行踪,我还会被他们擒到?”
说话间,森见群真的眼睛紧紧的盯了过去,那倭寇只觉得好似被毒蛇盯紧一般,手里的竹蒿几是把握不住,忙垂了头,不敢言语。
这倭寇还算是森见群真的心腹,要不他也不会把那对孩子交在他的手里,更不会安排他做自己的退身之路。只可惜森见群真现在的心情很是不好,气又无处出,自然便泄到那倭寇的头上。
这一巴掌过去,森见群真的气倒当真出了些许,可旋即刮过来的风,却是又令他烦躁起来。
“这该死的东南风!”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暖风,森见群真心恨恨,这该死的东南风便没有停过!自己的小舟就是想快上一些都难!虽然森见群真也没有看到岸上有人追来,但唐逸杀人如除草一般的可怖景象,自天而落,连绵不绝,没一箭都带去一条人命,这些就如梦魇一般的缠绕在森见群真心头,挥之不去。
“那姓牛的明国人,武功深不可测,又兼狡诈无比,我们如今看之不到,并不表明他就没有追来,也许他们正在某处潜行也说不一定,不,是一定义在跟踪我们!”
片刻之后,森见群真平复了些,言道:“想来我自他的手里逃脱,又屡次落他的面子。要他难堪,更指使那孩子杀他,他的心里必然恨的深了,怎都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森见群真似是给那心腹解释,也似是自言自语,等说到自己屡次给唐逸难堪,且终究还是自他手里逃将出来,森见群真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又自言道:“堀川那个傻蛋只知仗着武勇却从不动脑子,要是我为领,哪会有如此大败?一等此次回转,我便将实情说与主公,看哪个还敢替堀川说话!”
那心腹看着森见群真神色终于变的于好了些,忙是轻声请示道:“主公,既然岸上可能有人监视,那我们要怎么走?”
森见群真闻言,沉吟半晌,朝前望去道:“只有继续前进,直等江宽到目所难及之处,再做上岸打算。”言罢,森见群真合起眼来。
此刻的岸边。
朱玉正坐在树上,经过一番奔驰,她终于在天黑之前寻到森见群真的小舟,也亏了如今江面还不是十分的宽阔,否则便是她的眼神都难辨认了。
既然寻到了森见群真,朱玉可就轻松许多,便如此,停停走走的跟了二十余里,朱玉的眉头忽然一挑,转过头去,就见唐逸提着殷仁正奔了过来。
“你可来了,这天色眼看便深了,我可没有自信仍能盯的住。”朱玉掩口笑道。
唐逸闻言,朝远处望了一眼,便是天色渐黑,也丝毫难不倒他的那双锐目,森见群真的小舟,清晰可辨。见唐逸微微一笑,朱玉也就不再担心天色的问题,反对唐逸手中的殷仁起了兴趣,问道:“怎么样,可是问出了他的来历?”
唐逸将殷仁放在地上,随即自怀里取了些食水,递给朱玉,摇头道:“这人倒也硬气,什么都不肯说,且想来他与倭寇应该不是一个路数,终不能因为他来自日本,我便下那重手逼问。”
朱玉闻言,笑道:“你不下狠手审问于他,怕还有别的顾忌吧?”
唐逸喝了口水,点头道:“确实,虽说这殷仁不太可能是倭寇,但他暗里潜来中原,其行为也着实可疑。”
说着看了眼朱玉,唐逸摇头道:“不过一念起你早前与所说,那日本岛上怕还伏有我朝后裔,且他们的武功修为也应该不低。如此一来,我今日对他下了什么狠手,若真个是冤枉了他,怕会为我中原惹来许多麻烦。如今中原武林元气大伤,东有倭寇侵扰,西有武帝虎视耽耽,可不能再惹来新的敌人了。”
朱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忽然问道:“既然你看的如此透彻,知道中原武林元气一旦大伤,外侮纷至,就是有心抵挡,都是无力,那当初又为何献计,要中原名门决一死战?这不是徒惹仇人快,亲者痛么?”
唐逸一怔,奇道:“我献的计?”
朱玉摇头道:“虽然我没有去参加太叔盛的寿宴,可听闻他死的时候,身旁便只有两人随侍,其中一人就是你。其后你自那岛上回来,各派本就要散去,可西盟各派掌门忽然齐集唐门,随后便就去寻东盟,要做那决战之举,这其中,若说没有你的参与,你觉得我可会信么?”
唐逸稍一沉吟,随即展颜一笑,不过却没有回答,但朱玉却也没有再问,只是神色之间畅快了许多。
草草吃过干粮,再喝些水,朱玉舒了口气,倚在树上,席地而坐,看着眼前江波荡漾,扁舟依旧在其中缓缓前行,不由得奇道:“那倭寇不累么?却是撑了许久呢。”
唐逸闻言,朝前仔细看了看,小舟无蓬,一目了然,当下便道:“现下是那森见群真自己动手,之前那个倭寇正在休息,看起来,森见群真确实急着回去,一刻都不想耽搁。”
朱玉有些羡慕唐逸的眼神,暗道:“这么晚了,他竟然还能看的如此清楚!”
不过这目力可是天生,朱玉的心下也只是稍微转了转,便再不去想,只管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森见群真越急越好,就不怕他们时间充裕,反是去了对岸,那才当真的麻烦。”朱玉似是想起来什么,忽又笑道:“只是如此一来,可苦了咱们,这两天里难再睡的安稳了。”
说到这里,朱玉又看了看那殷仁,这一路跟踪,还要带着他,更是不便。也就在朱玉转过头来的时候,殷仁忽然一动,随即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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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冒,烧,起床之后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头沉沉的,正好又赶上有新情节就要展,脚脚不敢在这状态下硬写,所以只更一章两千字,九千字没能达成,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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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五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五
殷仁醒过来唐逸也觉察了到,当下上前,也没有再补上|茓道,反是随手递了块干粮和水囊过去,笑道:“你也饿了一天了,且吃些喝些。”
殷仁看了眼唐逸,这俊美少年倒也没有开口喝骂,虽然眼睛里满是愤恨,但表现的却冷静的很,先四下里看了看,这才伸手先接过水,一气喝了个饱,之后啃起干粮。
殷仁默不做声的在那吃着,却引起了朱玉的兴趣,如今她也不用再遮掩什么,虽然面上的易容未去,可举止却远比在侯家时放的开,尤其殷仁抱着干粮在那一点点的啃着,俊美中隐隐透着一丝憔悴,心下登时一动,笑道:“你也莫要如此委屈,看起来倒似是我们在欺负于你。”
言罢,朱玉忍不住伸手,便要摸一摸殷仁的脸,看看这能令许多女子都自惭形秽的脸究竟是如何生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不过朱玉的手才是一伸,殷仁远远的就把头偏了过去,怒视朱玉,沉声道:“在下这脸生的不似男子,可样貌天生,由不得人,我之心下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非是你的玩物!”
朱玉闻言一怔,手里登时一停,心道这殷仁好大的反应!自己虽然有些戏谑的意思,可怎会想过玩弄于他?不过眼见殷仁如反应,朱玉却是兴趣更足,手里停下道:“不摸便是不摸。”可随即眼睛一转,朱玉又道:“对了,我是应该叫你殷仁还是四十九院音人?以为数字为名倒不稀奇,以数字为姓可就少了。”
朱玉说起来轻松的很,可殷仁闻言却是一怔,立时警惕起来道:“你们怎知道我的姓名?”不过他随即便是一悟道:“难不成是侯酬勤告诉你们的?”
朱玉闻言,眼前一亮,反是笑道:“你怎会猜是侯酬勤说与我们听?莫非你与侯酬勤有什么交情不成?要么他怎么知道你的姓名?”
唐逸在旁看着朱玉套殷仁的话,暗里一笑道:“这却也因为她是女子,我若问了,怕那殷仁连理都不加理会。”
不过殷仁虽然与朱玉说话,可依旧警惕,知道自己有些失言,当下便闭起嘴巴,只管打量起四周来。
朱玉却也没有就想一句便问出什么结果,便就这么笑着,任由殷仁观察,片刻之后,殷仁收回目光,疑道:“不对,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侯酬勤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你们?”
唐逸闻言,心下暗道:“这殷仁果然聪慧,虽然变化突然,可不过片刻便能理的通顺,问的也颇有条理。”
朱玉则是眼睛一转,掩口笑道:“你这话可就差了,什么是侯酬勤将你交给我们?那可是我们自他的手里救了你啊。”
殷仁当下便是一怔,不禁脱口道:“你们救了我?”
朱玉理所当然道:“侯酬勤要杀你不是?”
殷仁点了点头,江阴城外,侯酬勤一声令下,他可是最受“照顾”之人,一念及此,殷仁又望了眼唐逸,眼中满是恼恨,那些庸手自然奈何不了自己,要不是眼前这个农汉,自己又怎会被擒?
唐逸见殷仁望了过来,心道:“只看这人的举止,便能肯定,其身世必然不凡,如今被我擒住,心下必然不甘。”
朱玉也不管殷仁的恨意,当下再是问道:“那你来想想,为什么侯酬勤要杀你,可你如今竟还活着?”
殷仁一怔,没有开口,而是若有所思。殷仁本是要被候酬勤下令除去,虽然他之前有信心逃脱,可当真没有想到唐逸的武功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早先殷仁虽然和唐逸在侯府同时出手,阻止了吕钟和熊虎之间的争斗,同时殷仁也知道唐逸和他一样,隐藏武功,身手不凡。但殷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连逃都逃不出去,仅仅照了个面,便就被擒!
不过自己也仅仅是被擒,殷仁念起其他被怀疑是倭寇奸细的人,都被侯酬勤斩了祭旗,而自己却只是被擒住,虽然被放在马鞍上令人大觉耻辱,可眼前这女子终究没有杀了自己。随后自己被提过城墙,点了|茓道,不知那一夜究竟如何,可眼前自己还活着,这就足以说明自己终究没有被侯酬勤所杀,而眼前这两个人,十有**,确实与自己有救命之恩。
“可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殷仁这一开口,朱玉登时微笑了笑,殷仁虽然没有明说,可却在话里承认了是自己二人救下他。
“这正是我们的问题。”朱玉摇头道。
殷仁又是一怔,自己怎会知道眼前这两人为什么要来救自己?这本是自己所问的问题,怎么转眼之间,竟然要自己来回答?
“我怎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救我?”殷仁的眉头紧皱,俊美的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唐逸在旁冷眼旁观,心下已经明了朱玉要做什么,暗里感觉有些好笑,只道这朱玉还是童心未泯,竟然如此捉弄于人。
不过朱玉则是一脸的严肃,闻言摇了摇头,似是对殷仁这么回答很不满,也很惋惜一般,直看的殷仁不由得暗里嘀咕,莫不是自己哪里没有想的通透?
朱玉直看了殷仁半晌,把殷仁看的浑身都不自在,这才道:“你当真有些个特殊,与其他倭寇奸细不同。以你的武功,要是与堀川直行一伙,早便助他取下江阴,也不必隐在侯酬勤的家中。再说,凭你的武功修为,也不大会是那四家倭寇所能笼络住的。”
朱玉倒不是凭空猜测,要知四千倭寇齐袭江阴,如此大事,倭寇中最高的武功也不过与剑气级中的强手相仿,而殷仁可要比他们强出许多,以他的年纪,凭这份修为,在名门之中,都是少有的俊彦。
殷仁登时又是一奇,不想朱玉竟然对倭寇大是了解,心下暗道:“明国人向来只将倭寇混为一谈,哪知倭寇中也分门别派?更不说她连有几家倭寇都明了的很。”
朱玉看着殷仁,这俊美少年面上的变化,她都看的一清二楚,当下再道:“不过这些只能引起我们的好奇,却也不是救你的理由,之所以救你,那原因我们却也没有想好。”
殷仁听的当真有些糊涂起来,眼前这人竟然连救自己的原因都没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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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呼,虽然感冒还没完全好,不过不能再如此耽搁下去了,所以虽然字数少了些,可脚脚也只有先更上了,然后休息休息,争取这一两天养好身体。其实脚脚在感冒之前就打算这些天减慢一下度,好把后期理顺了,只不过没想到紧接着就感冒……
ps2:错别字明天修改,精华也明天加好。
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六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六
救了自己,却没有想好为什么,殷仁的大是疑惑,他可不信眼前二人救自己,是因为什么侠义,毕竟自己可非明国人,反是与倭寇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错。”
看着殷仁古怪的表情,朱玉似是能猜透他的心中所想,当下肃道:“正因为我们没有想好原因,所以才会在这里来问,才会来问你,看你的胸中所藏,是否值得我们出手相救。”
殷仁闻言再是一怔,不过片刻之后,却也终于恍然。
“原来他们是想知我来历。”殷仁心念一闪,随即沉默起来。
朱玉也不再与他说话,殷仁需要思考,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之所以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而没有直接便去审问,实是朱玉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殷仁生的虽似女子,但内里却是个硬性的人,自己又不擅拷问之术,贸然下手,反激其他的抗争之心,反是不美。
以奇乱其心神,以恩动其心志,再以生路相诱,朱玉倒有七八成的把握能让殷仁开口。
“如今他在那沉思,便说明心下动了。”朱玉心下微微一笑,既然这殷仁心动,自己又怎会再去打扰?一念及此,朱玉合上眼睛,和唐逸就这么靠在一旁休息起来。
朱玉合上眼睛,却塌实的紧,殷仁不是莽撞之人,知道双方的差距,不可能再贸然动手,至于那森见群真,只要有唐逸在旁,自然不用担心他溜走。
“江面无遮无挡的,如今又唐逸这一双锐目在,便是夜里,也无需时刻紧跟在森见群真的后面。”朱玉心下一笑,她也有些累了,正借这机会,补充气力。
便如此,三人无话,直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又有了动静。
就见唐逸先是起身,转头对朱玉道:“森见已经走的远了,我且朝前去追,你在这里继续休息,若有事,你我便以长啸相互示警,若无意外,待你休息足够,便沿岸赶上也就是了。”
说着,唐逸又看了看那殷仁,就见他仍然闭目不语,不过唐逸也不担心,有朱玉在,自然有她的解决办法,无需自己费神。
闻言,朱玉的俏目也是睁开,朝唐逸点了点头,见状,唐逸再不耽搁,随即展开身形,借着林间阴影朝前掩去。
江上。
森见群真撑了会舟,再换那心腹来,二人如此轮番休息,整个晚上没有停歇下来,直到天明,直驶出六七十里。终于,江面渐宽,以森见群真的眼力,已经看不清楚岸边的景物。
“主公,我们看不到他们,他们也必看不到我们。就算他们当真的追来,也不可能掌握的到我们的行踪。那是不是等今天晚上,我们便可靠岸了?”那倭寇刚换过手来撑舟,看森见群真朝岸边望去,不过却没有休息靠岸的意思,当下小心问道。
经过一夜的时间,森见群真的心绪终于平复下来,也不再平白生气,闻言反有心情问道:“今晚登岸?你不怕明国人埋伏?”
森见群真虽然没有转过头来,可这话里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反似在靠较自己,那倭寇闻言登时兴奋起来,主公靠较自己,这可是殊容啊!便见那倭寇忙道:“如今越靠近东南,明国人越少,便是守住江阴,那些明国人的人手都不够,哪还能追的来?便是当真有人前来,想也没有多少,我们一日夜可行一百五十里,如今离江阴也有四五十里了,这一路长远,他们那点人手就算有心埋伏,也是无力。”
那倭寇说完,心下也有些得意,今日自己这番说辞,平日可挥不出来,心道主公定会另眼相看。
不过森见群真闻言,却只“哦”了一声,倒不置可否,那倭寇一顿,再壮着胆子道:“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难而退了。”
森见群真这时才收回目光,跌坐舟上,微笑道:“不错,你倒是想的周全,当真出我意料。”
那倭寇闻听森见群真夸奖自己,喜不自胜,要不是还要行舟,怕就手舞足蹈起来。不过哪想道森见群真的脸随即一沉,冷道:“可惜你没有去过江阴!”
那倭寇一怔,随即便听森见群真道:“你没有去过江阴,所以不知有一人的眼力奇佳,我们虽然看不到岸边,可说不得他却能看到,只要那人看的到我们,便无需多少人手埋伏。”
说到这里,似又回忆起当日,天上箭箭索命,竟无一错漏,森见群真的面上又现惊恐之色:“江阴城外一战,虽然那些明国援军确实气势旺盛,我方因中奸计而心慌意乱,可之所以溃败,却全因城头上有一人张弓射箭。”
那倭寇闻言一惊,心道:“有人张弓射箭?听主公言下之意,那城上只有一人?一人射箭又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眼前的主公面现惊恐,那倭寇哪敢去触那霉头?自然眼观鼻,鼻观心,一心一意的撑舟,不过心下却是仔细听着。
森见群真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转目瞥去,就见自己的心腹低眉顺眼,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当然,森见群真不会被这点小伎俩瞒过,可这心腹善解人意,却是令森见群真的心下一畅。当下拿手拍了拍船底,侧身躺了下去,就他年个森见群真继续言道:“那日我转头去寻,只不过看到陈十五的人影隐约,可那陈十五却能准确张弓,无一箭落空!如此可见其目光之锐利,非常人目力难及。所以进入我们看不到岸边景物,却不能确定他就一定看不到。”
森见群真说话之时,那倭寇偷偷察言观色,见主公的心情转佳,暗里松了口气,随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主公觉得,要到何处才可登岸?”
森见群真合上眼睛,缓道:“明日再说。”随即不再多言。
岸上。
正如森见群真所担心的,就算此刻夜深,可借那月光,唐逸仍把江面上的那叶轻舟看的仔细。便如此,唐逸停停走走的跟了一夜,等到天明,又约莫走出四五十里路,也便在这时,唐逸的身后脚步声忽起响动,转头看去,却是朱玉来了。
只不过朱玉虽然跟来,但她的身旁却没有殷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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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七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七
“人呢?”
唐逸正见到朱玉一人跟来,当下便是问道。不过唐逸却也并没有多在着意,只是随口问了句,便就转过头去,又望向江面。此刻森见群真的扁舟因江面宽阔,离南岸愈加的遥远,常人早难寻的到,不过这却难不倒唐逸,那扁舟依旧在他的目力之内。
朱玉没有立刻回答,也是先朝江面打量打量,只可惜她虽然修为足够的高了,却也没能寻到什么。显然,一夜过去,森见群真终于过了自己的目力范围。
“可他却显然看的清楚。”
瞧着唐逸专注的神态,朱玉摇了摇头,暗道眼前这人的目力怎能强上这么多?朱玉虽不会盲目自大,不过她的天资确实人一等,便是她家中人才辈出,可长辈们一提到自己,却都是异口同声的赞叹。可谁想到眼前这人智慧资质都不下于自己,眼力更是惊人,这份眼力便连自己都生起难以相比的念头。
想到这里,朱玉忽然有些失笑,暗道:“老祖宗当年便与我说过,这江湖之大,能人处处,只不过际遇使然,所以大多默默一生罢了,而非是没有人的天资胜过我。老祖宗常以此来教我,我那时还道做耳边风,只以为是老生常谈,不过如今却是见到了一个。”
一念及此,朱玉方才波动的心便立刻平复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的狡黠,随即道:“你是问殷仁?我把他放走了。”
朱玉说的轻描淡写,便似将殷仁放走,根本就不算什么,出乎意料的是,唐逸却也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回来,只是淡然道:“他走之前,可说了什么?”
朱玉看着唐逸,眼中闪过一丝的无趣,摇头道:“你便不能装做惊讶么?”
唐逸终于回过头来,有些啼笑皆非道:“那殷仁杀不得,留不得,不放走,还能怎样?那殷仁虽然神秘,可毕竟没有做恶,最少我们并不知他做了恶,怎能妄杀?更何况他背后势力必然不会简单,平白惹来强敌,实在不智。更何况眼前的森见群真才最重要,那倭寇盘踞之地,乃是如今东南混乱的根源,便算殷仁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比起查出倭寇盘踞之地,终究还有缓急之分。我与许林说过取舍,难不成我自然反做不到?”
说着,唐逸看了眼朱玉,笑道:“我们要去追那森见群真,身旁去带着个殷仁,万一半路反因他而被打扰,连番布置,前功尽弃,那可是得不偿失。如此杀留都难,倒不如放了也就是了。”
朱玉既然放了殷仁,自然知道这道理,当下也只得“哼”了一声。
唐逸倒是少见朱玉这般的表情,当下只得摇了摇头,不再纠缠下去,重又问道:“虽然放了殷仁走,但总也要让他吐露一些秘密才是,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朱玉闻言,似是想起殷仁临走所言的重要,也收起了任性的模样,眉头一皱,神色转做庄重道:“那殷仁确实说了些话,依我看来,也应是不假。他那所谓四十九院的姓氏,并非原本便是如此,殷仁祖辈确实姓殷,只不过遇到了些变化,所以易了姓氏。”
说到这里,朱玉稍是一吨,看了看唐逸,果然,唐逸闻言,神色终于动了一动,这易姓改宗可是大事,关乎祖宗颜面,唐逸在唐门吃的苦头,可说多也是与这有关。所以听到殷仁祖辈改换了姓氏,唐逸的心下暗生了一丝不屑。
朱玉的心思通透,自然知道唐逸在想什么,她刚刚听说殷仁提及此事,心里也曾是鄙夷过。
“不过殷家如此,却不是为了攀附权贵,更没人逼迫,而是因为这门姓氏乃是一种殊荣。”朱玉也不卖关子,当下便道:“我也是自他那里才得知,日本岛上虽然争伐不断,可武林却已于三年前统一,这四十九院的家名,便是那日本岛上所有流派共举,为殷家上的盟主姓氏。”
唐逸的眉头登时一皱,口里暗嚼道:“盟主?”
朱玉点头,似是重复殷仁之言道:“四十九院,天下共推,一院一流,一院一派。”虽然朱玉对那“天下”一词颇是不屑,可并没有加以评论。
唐逸闻言,沉吟道:“如此说来,这四十九院的意思,便是说那日本岛上共有四十九个门派?这些门派都被那殷家所服,于是便以四十九为名,奉与殷家,做那新的家名?”
朱玉闻言,点了点头,虽说日本远比不得大明,可能将其武林一统,却也不简单。
看着朱玉点头,唐逸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再没有之前的淡然。那日本岛上武林一统,名义上只有这一个四十九院,实力必然大增,当然,要是放在以往,唐逸却也不会担心,毕竟当年中原武林繁盛,无人可敌。只可惜如今嵩山决战之后,中原武林只余下寥寥数派未伤元气,且还多在西北,这时忽闻有强敌在侧,唐逸怎不担忧?
“若只是倭寇,凭即将赶来的四派人手,虽不可能完全将其铲除,但要说狠狠打击,却也不难,毕竟那些倭寇不过都是些普通人,所恃的不过是比百姓凶悍暴戾又随攻随走,难以防范罢了。可若真有那日本岛上的武林中人Сhā手,怕就难了。”
唐逸前些日里正听过朱玉所言,说到千年前的刀剑之争,以刀为尊的门派,因为赌战失败而退出中原,如此算来,那日本岛上的武技也是中原一脉,且绝不可小觑。
朱玉看着唐逸沉吟,口中也道:“如今中原武林动荡,胡人在西,倭寇在东,本就令人应接不暇,若这四十九院横里再Сhā手进来……”
不用朱玉多言,唐逸此刻所想的,本也是这些,当下眉头更紧。
“那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沉默半晌,朱玉先是开口问道。
唐逸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似是清醒过来,不答反问道:“他便只说了这些?”
朱玉点了点头道:“殷仁虽然也想活命,可却也没有说上多少。”
殷仁并没有说上太多,可本应更加担忧的唐逸,却忽然好似没事人一般,脸上再无半分的担心。
正文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八
云雾敛尽映赤霞。三五八
殷仁走在林间,忍不住回了回头,直到如今,他还有些不敢相信,那玉川竟然当真放过自己。
“虽然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堀川直行做恶在前,我又伏在侯府之中,大为可疑,他们怎还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我,那二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殷仁想到这里,又不禁回头看了看,可身后除了密林外再无他物,不过殷仁的心下却忽然一动,暗道:“他们这么轻易的放过我,难不成为了要跟踪于我,好得我秘密?”
越想越觉有理,殷仁的俊脸登时一沉,也便在这时,就似印证他所猜测的一般,只听殷仁身侧忽然一声轻响,殷仁下意识的凝神戒备,再看去,就见一道人影闪现。二三十岁,英挺不凡,那来人自林中闪了出来,再没有遮掩行踪,就这么直直的行了过来。
殷仁手中没有趁手的刀,便是剑也没有,朱玉虽然放他走,可却没给他留下什么兵刃,所以殷仁根本便是空着双手。若在以往,殷仁行走于东南地界,便就空手也没有惧过谁来,可谁知先是不几招便败在那牛二的手里,就连如今这突然出现的人,虽然没有对自己露出丝毫战意,但就那随着步伐而来的魄力,也令殷仁的心底一颤,暗生难以匹敌之感!
“就是我的手里有刀在是手,亦难是这人之敌!莫非中原高手当真如父亲所言,十分之多?怎么短短几日,我便遇到三个强过我的人?”
殷仁自忖武功已然不俗,虽然不曾小觑天下间的高手,可也未想短短时间里连遭打击。尤其这东南一地听闻是中原武林的弱处,应天府更连像样的门派都无。
“你是谁?”
殷仁虽然心知胜不过眼前这年轻人,可也不想束手就擒,当下沉声喝道,手里更是紧紧戒备着。
那年轻人见殷仁稍做后退,一副拼命架势,忙一摆手,满面微笑道:“这位公子莫要惊慌,我非恶人。”
你说不是恶人便不是?殷仁哪里肯信?手里更没有半分的放松,那青年见状却也只得停下脚,礼言道:“在下那勒,武帝之徒,与公子一般,非是中原人士。”
“不是中原人士?”
殷仁闻言一怔,再仔细看去,这年轻人的面目果然与中原人有异,颇有胡风。至于那武帝大名,殷仁自然也是听过,毕竟能与德皇抗衡,便算败了,却也足够惊人,如今江湖,谁人不知武帝大名?
而眼前这人竟自称武帝之徒。
殷仁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眼前这人生的确实不似中原人士,且域外之人,能有如此修为的更是少见,他若是武帝门下,却也可能。”
不过对方却是道破了自己的身份,直言自己不是中原人,这可就让殷仁疑惑了,便算心下已不将自己当做中原人,可毕竟殷仁的祖上确是自中原迁居日本岛上,论起血脉样貌,殷仁自忖无人识的破了。
“可他看起来却是信心百倍,怎都不似在试探。”
一念及此,殷仁也没有否认,便就直言反问道:“你怎知我不是中原人?”
那勒微笑道:“在下方才也在一旁,偶然听到一些内情。”
那勒说的含蓄,可意思却明白的很,那便是殷仁与朱玉所言,他都听了到!
先不提自己的秘密又被其他人得悉,更让殷仁吃惊的是,若真如眼前这人所言,他方才在一旁偷听,那他的武功最少不会弱过玉川!甚至还要在那玉川之上!
那勒似是看出殷仁在想什么,当下笑道:“在下虽能匿了踪迹,可也不敢说必然会稳胜那个女子。”
但话虽这么说,那勒却也是一傲道:“当然,虽不能言之必胜,可那女子若真有意为难公子,在下也会出手相救,且能救得公子脱难,这份成算,却也还有的。”
殷仁闻言,眉头一皱,不只惊奇眼前这人的修为,更是不信道:“你我无亲无故的,为何会出手相救?那玉川的修为,你也自承难以稳胜,救我?风险可大。”
“玉川?”
那勒倒没有太过在意殷仁的疑问,反是暗里咀嚼玉川这个名字,眼前一亮。
殷仁见那勒没有回答,登时一皱眉头,心下更疑,那勒觉查出来,暂时将心头所思放在一旁,摇头笑道:“公子且请宽心,在下有心相助乃出于私心。”
殷仁一怔,他还道眼前这人必会微言大义,谁知他竟然直承私心?
那勒见殷仁怔住,笑道:“正如公子所言、你我素无瓜葛,在下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出手相救?那玉川的来历虽然神秘,可她能有那份修为,身后势力必不简单,如无大利,在下又为何平白恶了她?如此一来,也便只有私利才能打动我心,既有私利,自然也就不是无缘无故了。”
说到这里,那勒看了眼殷仁,再是笑道:“更何况在下终究没有出手相救,所以公子倒也不必太过在意于此。”
殷仁闻言,神色渐渐和缓,暗觉眼前这人,虽然满口私心私利的,但听起来,反令人觉得诚恳。如此,殷仁虽然没有完全放松戒备,可终究不似之前那般的小心,也没了敌意。
看了看那勒,殷仁沉声道:“既然你未出手救我,那如今现身又是何意?”
那勒察言观色,哪不明白殷仁被自己一番言语说的松动?趁机笑道:“在下此来,本也是偶然,不过在得知公子身份之际,却忽然觉得,你我大可合作。所以就算没能救下公子,但还是现身相见。”
“合作?”殷仁奇道。
那勒微笑道:“不错,便是合作。”说着,那勒稍稍一顿,见殷仁更加疑惑,却没有进一步说下去,反是笑道:“在下以公子相称,总觉生分,却不知可否换个称呼?”
殷仁闻言,稍做沉吟,点头道;“四十九院乃我家名荣耀,轻易不可呼唤,且那家名念将起来也略有繁琐,不如你仍以殷仁相称,殷姓乃我家旧姓,却也不假。”
那勒闻言,笑意更浓,便就续道:“那好,殷兄弟此来中原,想必不会只有一人吧?”
殷仁闻言,眼中登时闪过一丝的警惕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勒见殷仁警惕,笑道:“在下有意合作,自然也想知道盟友的动向,如此,才可行动一致,得成大事。”
殷仁皱眉道:“谁与你是盟友来?”
那勒摇头道:“现在还不是,不过不用几日,殷兄弟便知结果。”
殷仁的戒心渐渐松下,可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只觉得眼前这人说话愈加难明,便算自己不是愚笨之人,可也被他说的有些晕头涨脑。
那勒则依旧沉稳,只管笑道:“殷兄弟虽然未说在四十九院中是何身份,可既然能负四十九院之姓,想来必是院尊的嫡系。如此身份,等闲怎可远渡重洋,轻来中原?所以在下便妄加猜测,殷兄弟此来,必不是孤身一人,只不过同伴不在身边罢了。”
殷仁闻言,倒是没有再惊讶那勒的智慧,反是在听到那“院尊”之时,心下一动,暗道:“他怎知院尊一说?”当下开口便问:“你对我四十九院可有了解?”
那勒见殷仁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便知他已默认,当下一笑,随即答道:“稍有耳闻。”说着一指自己,再道:“虽然在下身处极西,可家师却一再有言,说这武学一道,向无止境,更不可止于一技。所以中原武功虽然极强,可却止玉剑术,未免有些偏驳。家师为此,常叹千年之前,中原刀剑争锋,何其壮阔,只可惜生不逢时,未能一窥究竟。”
说到这里,殷仁笑道:“也正因此,家师时时念起当年远走的刀法先贤,便道若能与其后人切磋,于自家武学一道,必然大有助益。”
虽然殷仁对武帝这称号颇多腹诽,可却也知道那胡人是极有本领的,所以那勒这番赞叹,却也听得殷仁舒爽,心下戒备再去了三分,便道:“莫非你所言的合作,是想与我们切磋武艺?”
殷仁闻言一笑道:“此其一。若能切磋,那自然是好事。当然,既然是合作,便要互利。我等身处西域,比不得四十九院这等的武林正朔,武功一道,能予贵院的助益甚少,所以为示心诚,自会备上一些心意礼物。”
殷仁见那勒正色,不似是在玩笑,不由得问道:“什么心意礼物?”
那勒一笑道:“院尊非凡人,我等自不会送些等闲物事。”可那勒却也言止于此,竟然没有再多说明。
见那勒竟然保密,殷仁也没有纠缠下去,当下再问道:“方才你说切磋武学只是其一,不知还有什么由头?”
那勒闻言,登时笑道:“中原武林本是极盛,可那十大名门前些日里于嵩山决战,一战而去大半,元气大伤。”
说到这里,那勒停了下来,望向殷仁。殷仁的心头登时一跳,嵩山决战,他早便知晓,这一战的结果可说任人皆知,便是街头的寻常百姓,时不时的也有传言,如今那勒与自己提起嵩山决战,却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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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五九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五九
殷仁眉头一皱道:“你是何意?”
那勒笑道:“中原名门一战,元气大伤,中原武林登时空虚。”
殷仁心下一动,忽然把握住了什么,沉吟道:“你莫非是要鼓动我们四十九院涉足中原?”
那勒微笑反问道:“莫非贵院无这心思?那殷兄弟为何会来中原?”
看着那勒望向自己,好似能把自己看的通透,不禁皱起眉头道:“我来之前,哪知嵩山决战结果?至于此来,不过为了倭寇之乱,虽然单论倭寇之患,以中原朝鲜最甚,可日本本岛亦受其害,倭寇本就是败寇匪类做恶,哪分敌我?所以我等此来,也是为了一探究竟,好逐杀他们,断其归路。”
殷仁说起倭寇,倒是流利的紧,那勒闻言稍稍怔了下,心道:“显然这殷仁不见得将他自己当做中原人士,可也没有自认普通的日本人。”
那勒不过怔住片刻,转眼便恢复常态,甚至面上的神色都是未动,微笑接道:“且不论贵院此来中原所为如何,现如今机会便在眼前,千载难得的机会,以院尊之一代雄主,只要耳闻,必不会轻易放过。”
那勒口口声声的好处,殷仁不禁问道:“就算中原武林式微,我们可以轻易攻下,可毕竟我四十九院远离中原,怎都难久守,如此,踏足中原,有何益处?”
殷仁虽然被那勒所言,绕的有些个乱,可心下却仍保一丝清明:若没有当真的好处,四十九院又为何给他人做嫁衣裳?这好处可不容含混。
那勒闻言,赞许道:“殷兄弟果然不凡,不错,中原广大,便算贵院祖籍在此,可终究千年未归,再想立足,十分之难,更何况远隔重洋万里,更是难上加难。”
那勒承认这其中的难处,殷仁在旁听着,没有立刻接口,他知道殷仁既然来劝说自己,那必然还有下文,所以他便在那认真听着,殷仁也是好奇,不知那勒究竟能许下如何的好处。
“毕竟他的好处不只要能说动我,更要能说动我那父亲才行。”殷仁暗里思忖,自家父亲可不是轻易便能被打动的人。
那勒则是看了眼殷仁,随即自信满满道:“虽然立祖中原,难上加难,可在下所言之利,非是要贵院攻城掠地,亦非要贵院在中原扎下根来,所以之前所言那些,就算难如登天,又算得什么?”说着,那勒一顿,忽然转口笑道:“殷兄弟既然知道嵩山决战,那可知结果?”
殷仁微皱了皱眉头道:“虽然传言未至,不过你方才不是有言?便道那决战一场,名门元气大损?”
那勒笑道:“确实如此,只不过这都是简略言之,不及细致。仔细说来,原本中原的十大名门,此一战,直去其七!”
殷仁闻言一惊!便算中原名门与他四十九院祖上素有冤仇,但听闻那赫赫有名的十大名门,竟然一战而损了七个,也不由得他不为之震撼!
殷仁甚至有些不信道:“你说的可真?”
那勒闻言,郑重道:“殷兄弟怕是在东南耽搁了时日,所以消息闭塞,在下自西而来,一路却是有意打听,所以知之甚详。那十大名门约战嵩山脚下的万羊岗上,此一役东盟实力稍逊,又不及西盟组织得当,最后除飘渺天宫外,万剑宗、青城、崆峒三派被西盟团团困住。”
说到这里,那勒一顿,忽然敬道:“不过万剑宗果也非凡,虽然被困,可在剑神图这等惊世大阵之下,竟能使天地变色,虽然其三派精锐俱殒,但围住他们的少林武当等派,却也一并随其葬送,最后只余下身在圈外的点苍、飘渺天宫以及唐门三派,侥幸生还。
说到那剑神图大阵,那勒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似是为没能见到此等惊世奇阵而感叹,可等说到唐门幸免,那勒的神色则是一变,复杂起来。
殷仁则是震惊于那勒所言的决战结果,倒没有注意那勒的神情变化,更不说,即便他见到,却也不明其中含义。
“如此说来,十大名门,便只余下飘渺天宫、唐门还有点苍了?那飘渺天宫的伤亡如何?”
那勒闻言,心下登时明了,毕竟飘渺天宫是中原大派中最近日本本岛的门派,其宫主东文鼎又是当世无可争议的绝顶高手,身为四十九院嫡系,便算没有进军中原的心思,断也不会将其忽略过去。更何况无心中原,也不过是殷仁所言,那勒可不会那么容易便信。
“飘渺天宫此来人数最少,又于半途走了一些,回岛护其宫主闭观,所以本就没有多少人手参与决战,又兼西盟顾忌那飘渺天宫主人的实力,所以不曾用尽全力相迫,如此,论起伤亡,飘渺天宫不过伤了百多人罢了,更未死上几个。”
那勒口里所言,多是听人传闻,余下的则是其推测而得,与实情倒也差不许多。
殷仁闻言,登时颇为失望。
那勒见状,笑了笑道:“不过飘渺天宫却也不足为惧,其虽有通天高手坐镇,可终究不似其他大派势众,更无意武林琐事,依在下看来,大可不必为其担心。”
殷仁也觉出自己有些失态,转口问道:“中原名门,十去其七,如此说来,那其大名门,便都除了名了?”
一念起七派被剑神图大阵掩于地下,那可是万多人!便是日本岛上合战一场,却也无此等惊人伤亡!殷仁又哪不心惊?
那勒闻言,先是点了点头,可随即却又摇头道:“是也不是,万剑宗和少林等派确实精锐尽去,可各派本院还是留有一些根苗,毕竟再如何,也不能遣这些连剑气级都未至的新人去嵩山送死。如此,要说名门除名,那是不假,不过也仅仅除了名门大派之名而已,若予以时日,这些门派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殷仁闻言,不信道:“那些名门大派的长辈俱去,空留些少年,又如何再起?”
那勒摇头道:“没有明师长辈指点,确是他们的难处,可不论如何,只要本院不失,终究还有一样东西留与他们,有了此物,奋力钻研,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
殷仁闻言,心下一动,脱口道:“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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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零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零
“秘籍!”
殷仁忍不住惊呼一声,再看那勒,就见他正微笑,殷仁的心下立时好一阵的翻腾,就似抓到一丝关窍,终于有些明白那勒的言下之意。
殷仁沉声道:“你所谓的由头,私利,怕与这些名门的秘籍有关吧?”
那勒笑道:“殷兄弟果然聪慧。”
殷任闻言,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毕竟中原名门的秘籍,那于武者来说,可谓无价之宝!便算四十九院也乃当年中原的刀法大家,可就如那勒之前所说,触类旁通,若能得这些剑道秘籍,于四十九院的武道,也必然大有裨益。
那勒见殷仁的神色变换,显然心动,只不过还有顾忌罢了。一念及此,那勒于旁再道:“崆峒太远,且不说它,青城与峨眉深处川中,其旁还有唐门据守,也可不提。但少林、武当、万剑宗这三派就近上许多,且这三派又乃名门之中的佼佼,如今都是两败俱伤,正好下手。”
见殷仁的神色更加松动,那勒再道:“殷兄弟可曾听过三阁之说?”
殷仁摇了摇头,眼中闪过疑问之色。
那勒也不藏私,便就解释道:“二百年前,万剑宗还未被其他名门围杀之时,其势正值其如日中天,其宗中便有一楼阁,遍置剑器藏书,名唤奉剑阁,其中藏书多为武学秘籍,剑谱心法俱全,实为宝藏。”
说到这里,那勒稍稍一顿,见殷仁听的仔细,随即再道:“这奉剑便是三阁之一,与其同样闻名的,还有少林的藏经阁与武当的正道阁,那两阁中所藏也与万剑宗无异,都是经典无数,如此并称三阁。”
说着,那勒伸出三指,随即减去一指道:“不过二百年前,万剑宗被名门围杀,奉剑阁也在那一战中被焚了个干净,所存者,听闻不过十之一二。”再减去一指,那勒数道:“数年前,少林本院忽遭火劫,那藏经阁自然不会幸免,听闻结果亦是十不存一。如此两阁尽没,仅存武当的正道阁留于世间。”
虽然细究起来,中原名门还与自家有仇,可殷仁听闻这两阁经典被焚,心下仍是不免暗疼。且他这时也明白过来,那勒先提起三阁,又道两个被焚,言下之意便再明显不过了。
“你可是要我们前去武当,趁武当高手俱损之机,将正道阁劫掠一空?”殷仁眉头一皱道。
那勒闻言,也不否认,只管笑道:“怎么?殷兄弟不信?还是不愿?”
殷仁打量着那勒,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些端倪来,结果确实毫无所得,只有沉声道:“若以常理而推,武当再无能人,我四十九院又正值极盛,那正道阁藏书秘籍还不手到擒来?”不过说到这里,殷仁满面狐疑的看着那勒道:“但令我难解的是,你为什么要将这天大的机会让于我四十九院?方才你也说了,此来为的是私利,若说其中没有你的利益,我可不信,平白放弃那些秘藏经典予四十九院,我更不信。”
说着,似是省起什么,殷仁再道:“莫说想与我四十九院切磋武技便是你口中所图的私利。”
那勒闻言,也不着恼,只一击掌,笑道:“殷兄弟快人快语,心思也是谨细,在下确实不会平白来送利于人,何况此等大利。”说着,那勒又自洒然一笑道:“合作合作,互利互惠,才是合作,便要你得利,我亦得利。”
殷仁闻言,倒觉得此言甚是有理,点头道:“这话不错,那你们的利在何处?”
那勒一笑,将自己的剑连鞘取了下来,见殷仁一阵的紧张,摇头笑道:“殷兄弟且看。”
殷仁闻言望去,就见那勒以剑鞘为笔,便在这地上画开,寥寥数笔,勾勒出名门方位,随即一指武当道:“这是武当。”又一指那日本岛道:“这是极东。”
殷仁的眉头一皱,虽然没有弄清那勒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却没有开口来问,便就这么耐心等他下文。
那勒也不耽搁,当下一指西方,笑道:“此是家师手下的沙海天山,极西。”
终于,殷仁一悟,皱眉道:“你们图的是那崆恫派的秘籍?”
那勒一笑,收了起剑,点头道:“一东一西,各取所需,各取所近,便与华山派为界,应该说,我沙海天山所图的乃是崆峒和华山两派秘籍。”
殷仁闻言,心头倒是一松,方才那勒确实说动了他,那武当的正道阁,虽然自己未曾听闻,但武当身为中原绝对的名门大派,其典藏必多,如今又是精锐高手尽去,确实是天赐予良机!只不过殷仁着实不信那勒会平白相助,如今听闻沙海天山要那崆峒华山,这一切便就合理许多。
“崆峒和华山虽然单就其一而论,比不得武当,但若合在一起,其间的藏书秘籍却也差不多少。”那勒说着,却还一叹,似是可惜自家身处极西,不便东进,以至空望武当正道阁而不得。
殷仁则是心下一畅,不过随即想到一个问题,疑道:“虽说这消息于我四十九院有利,可如今你已将其透露于我,日后我四十九院大可直接动手,却不知这合作从何谈起?”
那勒闻言,微微一笑道:“武当等派本院空虚,世人皆知,唐门等的心下也自有数。这些藏书秘籍,唐门等的心下也必然在意,只不过无法明里去抢,可若是此时有人当真有人动了手,那唐门点苍便有了借口,到时派人来追,便可从中截留得利。”
殷仁有些明白,点头道:“可若是我四十九院与沙海天山同时出手,其后一东一西,各自离去,唐门等必然分身乏术。”
那勒笑道:“正是如此,贵院有海相隔,我有沙海来阻,只要一齐动手,中原武林尾难顾,一等回到各自地界,那便再不用担忧。且唐门几派如今还要分了气力去剿灭倭寇,更要忙着争夺地盘,哪还有这许多精力?到时必然知难而退。”
说到这里,那勒将剑换系回身上,再是笑道:“所以合作这二字,便在一同动手,彼此呼应,不知殷兄弟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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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一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一
武当秘籍的诱惑可是天大。
那勒所言种种,殷仁也听了个明白,又沉吟半晌,并没觉察出什么破绽,点头道:“如此,确实对你我皆有大利。”不过说到这里,殷仁却又摇头道:“但我却做不得主。”
那勒露出早有所料的神情,笑道:“在下知晓,此来不过偶遇,这才与殷兄弟言上些许,所为,乃是要说动殷兄弟,也好助在下于院尊面前引见。”
殷仁先是恍然,可随即皱眉道:“可惜,我父并未前来。”话一出口,殷仁一怔,暗道自己多了口,却是将自己的身份泄露。
那勒闻言,眼前一亮道:“莫非殷兄弟乃院尊之子?”
殷仁见自己都已说的漏了,当下再不隐瞒,点头道:“不错。”
见那勒欣喜,殷仁不由得再道:“可家父确实未至,此间通信回去,便算父亲闻讯立刻动身,来回亦要两三月的时间。”
那勒闻言,却是摇头道:“可能殷兄弟不知,不过依在下所想,院尊应已身在中原,又或将至。”
殷仁先是一怔,随即不喜道:“我父是否来得,我岂会不知?你如此说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暗讽我在骗你?”
那勒忙是摇头笑道:“殷兄弟莫要误会,在下怎会相欺?不过如今中原大乱,以院尊这等雄主必然不会坐视,更何况四十九院一统日本武林,必也需向外扬威一场。如此,似如今这等大好时机,院尊怎么会不至?”
言罢,那勒也不再多言,便留下日后联络方式,笑着告辞而去。
望着那勒索朝东南而去,殷仁的眉头紧皱,一席话间,竟令自己暗生智慧也不如那勒之感。
“真是让人懊恼啊!”
自幼的天资便远旁人,殷仁哪里受过如此挫折?要只武功不如,还可再行奋苦练,可面对那勒,被其由始至终牵了来走,这直接的差距,却让殷仁的心底大觉无力。
“看来此番中原之行,却是对了。”
便在殷仁懊恼之际,身后忽然一道人声响起。
殷仁先是一惊,不过转瞬便明白过来,惊喜的转过身来,呼道:“父亲!”
眼前来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儒雅翩然却又威仪万千,看在殷仁的眼里,不是自己的父亲,还会是谁?
不过一等看的清楚,殷仁倒又有些不信,奇道:“父亲怎地来了?”毕竟方才自己还与那勒说过父亲不曾到来,哪知结果反被个外人料中?
“说什么傻话,为父不来,你又如何见到?”中年人一笑,看了看殷仁,摇头道:“是否不忿被那胡人猜的中了?”
殷仁闻言一赧,却没有否认。
中年人见状,哈哈一笑,随即不以为然道:“你之智慧不下于彼,不过年纪尚幼,少于世故罢了。”
不过说起那勒,中年人的神色却也一敛:“他之身份不比你低,那所谓武帝,如今也是好大名头。且其年岁也长,武功更高,但即便如此,仍可始终恭谦,十分难得。”
殷仁见了父亲到来,心下终于塌实,闻言道:“孩儿亦可如此。”
中年人登时摇头道:“不错,往日里确实如此,可方才却不见你有半分谦恭。”
殷仁闻言一窒,自己是因为先被侯酬勤识破,又被人捉着来相逼,所以心下浮躁,不过这虽然都是原因,但殷仁只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拿来做借口,半晌之后,低声道:“父亲教训的是。”
中年人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儿子,见殷仁虽然犹豫。可终究没有找借口,欣慰一笑。
“父亲。”
见自己的父亲没有责怪之意,殷仁也暗里松了口气,随即问道:“不知父亲何时便到?”
殷仁骤见父亲的惊喜过后,心下的疑惑也是渐起,不禁安道:“看父亲方才模样,显然到的久了,只不知我被那玉川擒住之时……”
中年人闻言,看了眼殷仁微微一笑道:“为父早便来了。”
“早便来了?”殷仁心下一动,再看了眼自己父亲,心下忽然一动,暗道:“莫非父亲一直便在我身侧?”
中年人见殷仁疑惑,当下笑道:“此来中原,本便是着你历练历练,若不经挫折,怎算磨砺?”
殷仁闻言,登时明白过来,心下大为感动,不过片刻之后,却又生疑问道:“那父亲怎么看待玉川牛二那两个人?”
“他们?”
中年人朝东南望去,笑道:“那两人武功智慧,不下于那胡人。”
殷仁一怔道:“两人?那玉川且不去说,可牛二此人,武功虽强,但孩儿可未见他有什么智慧。”
中年人摇头道:“你可莫要小觑那牛二,此人智慧绝不逊于其他两人,且其坚忍狡诈,怕还要在其他两人之上。”
殷仁闻言一惊道:“那父亲?”
中年人摇头道:“那二人虽然不凡,可却来历神秘,且那玉川放了你走,很显然,并不想与我四十九院为敌,为父也不会平白下手,增加敌人。”
说着,中年人则一摆手,似不愿多加谈论,转口笑道:“当然,为父此来,挂念音人你只是其一,说将起来,为父也想知那嵩山决战的结果,只可惜两地相隔太远,不然那场决战,我当一观,也不落个遗憾。”
殷仁听自己父亲这么一说,暗里又是一惊,未想自己父亲此来的目的,还是被那勒猜到!
知子莫过父,中年人只一眼便看出殷仁在想什么,当下便道:“不错,为父此来,除却为了音人你外,便就如那胡人所猜一般。”说着,便见中年人抚掌大笑道:“中原大乱,我四十九院砚斋若岂能不至?”
便见四十九院砚斋畅笑不已,直过了半晌,这才停了下来。
“那父亲可是应下那勒的提议?”
殷仁的心里虽然已经有些答案,可仍然问道。
四十九院砚斋闻言,哈哈一笑道:“应!怎地不应?武当正道阁里的藏书经典,远世人想象,如此天大机会,我等岂可放弃?”
殷仁的眉头却是微皱道:“可孩儿总觉得有些不十分的妥当。”
四十九院砚斋闻言,敛了笑容道:“为父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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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二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二
“森见群真要靠岸了。”
唐逸站在岸边石上,举目眺望,以他的目力,如今都要隐隐运起赤瞳,这才能看的清楚,可见江面宽广到了何等的地步,也足可知那森见群真对唐逸的目力忌惮到了何等的地步。
“南岸?”朱玉坐在地上,不经意的问道。
“不错,南岸。”唐逸再仔细看了看,当初是自己预测森见群真于南岸登陆,如今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正确。
朱玉闻言,自然不疑,当下起身,左右看看,辨认道:“又过一日,之前我们经过的应该是福山,若再朝东去,远了,就是崇明,那里有我大明海军镇守,森见群真断不敢去自寻死路,所以我们应在福山和崇明之间。”
默算了算,朱玉笑道:“森见群真也只有在这里靠岸。如此一来,他要是自此处朝南而行,那应是先过常熟,好补充些食水,才可继续赶路。所以这一段路,却是不必去跟,便能算的出来。”
说到这里,朱玉看了眼唐逸,再笑道:“只可惜自常熟过后,那森见群真的食水充足,路线便再难决断,我们再行追踪,也就不似江边这般容易了,且越近东南,倭寇越多,他们暗里也必伏有眼线,我们一路也要小心谨慎,难度更增。”
唐逸闻言,转过头来,笑道:“那你有何计策?”
朱玉的眉头一挑,好似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忽变道:“你这般的聪明人,为何事事都来问我?”
唐逸一怔,不禁有些愕然,暗道:“我未惹她,怎么看他面色,听她言语,都好似与我斗气一般?”
朱玉见唐逸没有接口,当下再道:“如何?被我问的住了?”
唐逸回过神来,不禁摇头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便算当真有些急智,也不会独断,自然是要来问计,好做衡量。”
朱玉长长的“哦”了一声,斜过眼来打量唐逸,似是满心的不信。
唐逸皱了皱眉,不知自己怎地招惹这位郡主,眼看森见群真已经有了登岸的动作,她却忽然挑起是非。
看着唐逸似乎当真不明所以,朱玉言道:“那为何我之前问过你,等到了东南,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却要如何追查倭寇行踪。那时你虽然满把自信,可却又神神秘秘的,从不将胸中所想,说与我听?如今追踪森见群真的难处多了,你反又来问我?”
说到这里,朱玉的口中一顿,不满道:“难道你不觉得不公平么?”
朱玉口中说着,心下却是有些个异样,自己不是没有过脾气,可如眼前这般,倒有些……。
唐逸闻言,则是恍然,对于自己当初的隐瞒,唐逸也是不愿,只不过有些事,便算是朱玉已经有所察觉,可那层薄薄的窗纸,却也不方便捅破。
“这样如何?”
唐逸稍做沉吟,无奈道:“森见群真上得岸来,我们暂且于后追踪,若能顺利追到,自然无事,若有难为之处,我自会将那法子说与你听。”
看着唐逸,面上大是为难,朱玉也没有紧逼,她不过心下不满,却还不至与普通女子一般使那性子,反坏了大事。
“哼”了一声,朱玉再不多言。
唐逸见朱玉没有纠缠下去,这才转回头去,就看那森见群真的小舟愈的近了,当下朝朱玉使了个颜色,二人噤下声来。
森见群真本不想在此登岸,毕竟走了也不过两三日,离的还不够远,只可惜前面便是大明海军所在,江阴被围,如此大事,大明朝廷必然不会全无动作,以自己这小舟,怎都过不去崇明这一关。就如唐逸所料,森见群真不得不在到崇明之前,择地登岸。
“好在这将面之宽阔,远非人眼能及,我如今登岸,不惧被其现。”森见群真的心头略是一定。不过森见群真仍是警惕四周,跟着他一同上岸的那倭寇心腹见了,不禁一奇,随即也有些紧张起来。
森见群真感觉到身旁有异,回头看了看,冷哼一声,那心腹登时一惊,忙是垂下头来,再不敢张望。
“胆小如鼠!”
森见群真冷叱一声,再不观望,便认准了方向,朝南而行。
不远处。
看着森见群真这主仆二人远去,朱玉点头道:“如此看来,这森见群真的去向与我们所料并无二致。”说着,回头看了眼唐逸,朱玉再道:“我们且追他下去,若是顺利,自然便好,若不顺利……”
唐逸不禁摇头苦笑道:“若不顺利,我自会使那法子,查出他往何处行去。”
朱玉点了点头,她如此紧迫着唐逸说出那办法,倒不全是意气使然,实是对唐逸有把握在江浙一带查出倭寇动向的法子也好奇的紧。这一刻,朱玉的心下竟然暗暗升起了个念头:“真希望这森见群真使些花样,遮了我们的耳目溜掉。”
这念头方一升起,就连朱玉都觉得有些好笑,当下不禁摇了摇螓,随即施展轻功,掇了下去。唐逸则跟在朱玉的身后,也自树上下了去,他倒希望这一路能安然追查到倭寇藏匿之处,而后齐集四派战力,一举灭之,除去这些祸患。
便如此,那森见群真两人本就疲惫,又没有马匹,所以走的不快,这周遭也无人烟,朱玉和唐逸不虞露了形迹,所以跟的十分轻松。直到了转天,森见群真果然进了常熟,小心翼翼的采买了些食水,随即又出得城去。
常熟比江阴还靠东南,虽然没有被倭寇围城而攻,但周遭村镇却无一不被倭寇侵扰破坏,城里多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三三两两的倒在街旁城外,两眼无神,不知日后如何生活。更有被那倭寇伤了的,便倒在一旁等死。
朱玉自忖远比一般的同龄少女坚韧许多,可看到这份掺状,却仍不免动容,再见唐逸,脸色更是铁青。江阴虽然也有许多逃难的百姓,可因为倭寇围城,惟恐城内自乱,许蓉又是仁人,所以那些百姓都被安置起来,远不似今日所见的震撼。
“这些人。”
唐逸指了指街旁,沉声道:“他们的模样我却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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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三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三
“这些百姓,他都见过?”
朱玉一怔,不过随即明白过来,唐逸口中所言的模样,怕并不是在指样貌。
果然,就见唐逸似是自顾自的道:“当年我与母亲逃难,那一路上的人,便多是如此,家园俱毁,前途无望,虽说是逃难,可就算逃过身后之难,身前亦是没有半分活路。”
不过唐逸的话只说到这里,神情却是一变,冷道:“可天灾犹可说一句非人力能当挡,但那倭寇却并非个个都似江阴城外那般数千人马,三五成群,亦是常见,可即便如此,这些人莫非便没有心思反抗?若是人人皆如许老英雄,东南百姓何至如此?又岂会令倭寇横行?”
朱玉知晓唐逸的身世性格,所以心下通透:“他必是被这些人的凄苦所感,可又怒其不争。”
不过朱玉倒没有附和,而是言道:“似你这般的终是极少,世上无力之人才乃多数,也正因此,他们才需有人引领,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就算那倭寇,若没有各自头领,也未必能成如今大患。”
说到这里,朱玉看了眼唐逸,罕有的柔声道:“所以他们才需你我奋力相助,你我今日来此,为的不也是帮他们一助么?”
唐逸闻言,并没有接口,这道理他心下却也明白,那所谓“人人皆如许老英雄”也不过是句气话罢了。
二人再不多做停留,小心采买,随即将记号留下,以便唐月他们寻迹而来,然后唐逸和朱玉两人再度起行,悄悄的跟了下去。等唐逸和朱玉二人出城不久,有一人进了城来,亦是小心采买,随即也再出城而去。
临近凤阳。
几近千人在官道上疾行。
这千人便是来剿灭东南倭寇的四派精锐。其中唐门三百五十人,以唐月为,点苍三百人,以陈默为,昆仑派二百人,以伊客松和骆颜君以,另外还有飘渺天宫一百人,总计九百五十之数。这几近千人除去飘渺天宫外,多是年轻精锐,个个不凡,一路行来,哪不惹人注目?
如今已经走了将近七日,陈默终于再难沉默,因为自起程便没有看到唐逸,若说有什么事耽搁了,这么多天的时间也终究应该赶来,可如今唐逸却还没有个影子。
待等陈默开口询问之后,更是面上一沉:“唐师妹是说,唐逸早走一步?”
四派虽然合力前来东南剿灭倭寇,但这些人的心下却也都清楚的很,明为合力,实则是要争个高下。毕竟此番东南剿倭,天大的功劳,虽然世人都知四派齐动,可终究还有个主次上下之分。
唐逸在嵩山决战之前,替唐门应下,那时还有许多人认为他是在给唐门找个麻烦,可谁知嵩山决战,唐门竟一人不损,分出三百五十人前来东南,甚至没有动其根基!再看自己师门,虽然也派了三百人前来,可余下门人,伤者不少,能战的,也不过三百之数,远不及唐门轻松。
如此一来,唐门早占先机,更是犹有余力。
“那唐逸就似有先见之明!”陈默不知怎地,一想起唐逸,心下便十分的不舒服,按理说来,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过节,可唐逸这少年在自己的心中,总是与另外一人的影子合在一起,虽然那人与唐逸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提起唐逸,陈默的声音不禁又高涨三分,重复道:“唐逸早走一步,可真是如此?”
唐月闻言,淡然答道:“确是如此。”
陈默的眉头一皱,不满道:“何为确是如此?四派同剿倭寇,本应同心,可唐逸却先行一步,甚至不与我等商量,这算什么?”
这千人之中,飘渺天宫的人数最少,且为的也不过是一普通弟子,不过虽然飘渺天宫所出的人手最少,看似并不如何重视此行,可也正因为如此,反倒不被他人所忌。余下三派,昆仑派又差上一些,所以多是点苍与唐门相争。
若是唐逸还在,那唐门中能与陈默相提并论的的高手便有两个,再加上唐门此来人数也稍胜点苍一筹,可说此行之,非唐门莫数。但如今,唐逸却是数日未见,两批爱实力相差无几,唐逸不随众而行,又成借口,陈默哪不趁机难?
陈默的年纪要比唐大上些许,身份又不逊于唐月,这一难,周围人等登时望了过来。唐门门下更是便要围拢上来,至于点苍,也不示弱,与唐门紧紧对峙。
飘渺天宫的百人照常赶路,想来此行之前,黄一民有过交代,他们并不参与进唐门和点苍暗里的纷争,如此一来,飘渺天宫放弃,唐门和点苍各不相让,便将那实力稍逊的昆仑派显了出来。
“伊师弟,你觉得那唐逸早一步离开,可否得当?”
陈默忽然转过头来,紧紧盯住伊客松,不过口里倒还客气,这声师弟,可是承认了伊客松的身份不比自己来的差。当然,伊客松的心下却也明白,自己若不顺了陈默,之后是否还能被如此对,那可便两说。
毕竟伊客松记的清楚,这一路上,陈默可没有与自己说上哪怕一句话。
这时的唐月也转过头来,不过她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伊客松和骆颜君,眉头则微微皱起。
被唐月和陈默两人注视,伊客松和骆颜君登感压力,不禁面面相觑。虽然这两人乃是昆仑徒,昆仑派却也不弱,但真要与中原名门比起来,差距可便显现出来。
自家实力与真正名门的差距,伊客松和骆颜君在嵩山可是见视过了,就算那些名门多殒去,但眼前这唐门和点苍的实力却仍在,绝非昆仑派所能比拟。如今自己不论是偏向哪一派,都会得罪另外一派!
转头看了看置身事外的飘渺天宫,伊客松不禁有些羡慕,飘渺天宫的人数虽然不多,可他们背后的实力却是同样不逊唐门点苍,更有个通天级的宫主,所以就算只有百人,但想抽身而退,便不会有人敢来为难。
“师父,你为什么要我们入这中原江湖?”
伊客松的心中忽然有些暗怨,也便在这时,骆颜君忽然开口道:“我觉得唐、唐师弟既然早行了一步,必然有他的考量。”
伊客松闻言一惊,便想以眼神阻止,可骆颜君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言道:“唐师弟聪慧无比,且东南剿匪也是他第一个应承下来,就算早一步走了,也没什么。”
“师妹!”
伊客松看到陈默的脸色愈加的阴沉,忙是低声喝阻。虽然唐逸与自己也算相识,但如今涉及到门派大事,就不是这点小小交情所能左右的了,更何况自己师妹这话,明显恶了陈默。
骆颜君虽也有些畏惧,可终究还是直言道:“师兄,我说的都是实情呢。”
“我自然知道是实情!”伊客松的眉头紧皱,可这心里话却不能说将出来。便在伊客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唐月却是忽然看口道:“倭寇难剿,不只在于倭寇强盛,而在其行踪不定,我们千人行走一起,倭寇的眼线哪会不知?”
说着,唐月看了眼骆颜君,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言道:“既然倭寇早有防备,任我等此来再有实力,寻不到敌人,却也无用,所以他此去,为的就是先一步探察明了,为我等辨认路数,才好有的放矢。”
唐月开口解释,伊客松听的也觉有理,更何况自己师妹已经恶了陈默,眼下再不与唐月站在一起,那可就真把两边都得罪了。
一念及此,伊客松忙道:“唐师姐所言甚是,我们此行匆忙,东南一地又是生疏,自然需要先行查探一番。既然要查探,而那倭寇也非等闲,所以便要有个武功高强,心思谨密之人不可。如此看来,唐师弟真是不二人选。”
伊客松话声方落,陈默忽然冷笑,也不再看伊客松,便转过头来,盯着唐月道:“东南一地生疏?便算我点苍离的远些,可你唐门又能近到那去?既然四派同行,便应齐心,可唐师妹却也此等言语推搪,实是教人心寒。”
陈默说的露骨,不过唐月倒没有生气,只淡淡的道:“我唐门确实也不熟悉东南,不过既然他去了,便自有办法。”
唐月说罢,再不理陈默,只朝骆颜君和伊客松颔了颔,随即引唐门一众朝前行去。
正文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四
言蜜利诱把祸嫁。三六四
杭州繁盛唐逸早便听过,就算如今海禁,可杭州的市面上依如往昔。
“走在这里,倒似那倭患未起,天下太平。”
唐逸和朱玉入得城来,便觉得这城里城外,就似换了番天地。
“杭州虽在沿海,可城坚如铁,守军众多,远非江阴小城可比。更何况面对江阴,倭寇都只能望城兴叹,自然无力动杭州分毫了。”
朱玉和唐逸一样,都是第一次来到杭州,眼前的这等繁盛,也有些出她的意料,口里与唐逸说着,眼睛却四下里观看。连日来看到的俱是衰败景象,如今杭州的繁华,更令她印象深刻。
唐逸和朱玉二人追索森见群真而来,这一路上过城行舟,虽然森见群真使了许多惑人的手段,但终究还是没能逃出他们两人的掌握。就这么一路赶来,四人一前一后,直从杨舍到了杭州。
唐逸和朱玉两人进城不久,远远的瞧那森见群真进了家酒楼,唐逸放眼看去,就见那牌匾上写着悦香楼三个大字,颇是气派。此刻正是晌午,二人也有些肚饥,可若去那悦香楼吃喝,森见群真必会有所察觉,但要去往他处,又惟恐森见群真走脱。
二人正在犹豫,就听不远处,一声叫卖穿、传来:“老张家的桂花藕粉,三文一碗!老张家的桂花藕粉,三文一碗!”
唐逸的心神全在森见群真的身上,可朱玉毕竟是女儿家,闻声转望去,就见那边一个小小的摊子,一案一壶,数只瓷碗陶罐并排摆开,一个年轻人在后吆喝。显然,是个经营藕粉的吃食摊子。
看着那摊子虽小,可胜在干净齐整,朱玉便动了心思。
“藕粉?”
朱玉低声念了一念,便朝唐逸道:“那森见群真进了酒楼吃喝,我们却只能干看着,这可不成。”
唐逸闻言一怔,回过头来,奇道:“那你要如何?森见群真此人,十分狡猾奸诈,一个不查,便会被他逃了,更何况这杭州城里不知有多少倭寇隐藏,我们更要盯个仔细。”说到这里,唐逸的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道:“你若真要饿了,便寻些干粮买了也就是了。”
朱玉越听越是不忿,唐逸这一路上对吃食从不挑剔,可却是苦了她,一听又要买干粮,朱玉便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翻腾。
“那边有藕粉,也算杭州特产,以前我也喝过,滋味却是不错。”朱玉碍这周遭人多,只得压了火气,和声低语道:“虽说藕粉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事,可想来你在西北,定未尝过,不如我们一起去喝一碗,既可充饥,也可就近了监视。”
朱玉的口里虽然在商量,但脚下手上却是早动了起来,也不理唐逸如何反应,伸手扯了他便走。唐逸不防,竟被朱玉拉了个趔趄,方才涌起的不妥之感,登时散了。
被朱玉拉着朝那藕粉摊子走去,感受着朱玉手上力道,唐逸知道这位郡主有些不高兴了,想来也是,朱玉虽然不似寻常女子,可这饮食习惯,一时半刻却是难改。早前在应天府时,朱玉便就对干粮深恶痛绝,如今追在森见群真身后,时间更久,也确实难为她了。
想通这一点,唐逸也就顺势跟在朱玉的身后,既然朱玉的兴致这么高,自己也就没必要逆了她,左右不过是碗藕粉罢了。
“店家,来两碗藕粉。”
走到近处,朱玉开口点了吃食,手上再一使力,将唐逸也拉的坐了下。
那摊子的主人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生的颇精明,见有主顾上门,忙是笑了起来,口里恭维几句,手中更不闲着,取出两只干净瓷碗放好,随即自一旁的陶罐里舀出藕粉,又将炉上热着的壶水提起,滚烫的开水便入了碗中。
这一套动作流利非常,那开水冲的虽急,可用力均匀,半滴都未溅出来。开水自碗边溜的进去,就似个小小旋涡一般,将碗里的藕粉冲的开了,琥珀色的汤水均匀,根本不用再做搅拌。
“好手艺!”
嗅着藕粉的香气,朱玉点了点头赞道。眼前这年轻人并没有武功,可这力道把握,却着实不凡,也当得自己这一句夸赞。
那年轻人闻言笑道:“小的不敢自夸,不过我张家做这藕粉也有三代,些许手段还是有的。”说着,就见他又自一旁的碗里拈了桂花糖来,细细的洒在碗里,分量可也不少,便见红的汤水,黄的花糖,红黄相间,分外诱人。
嗅得这份香甜,就连唐逸都转过头来,朱玉见了,笑道:“尝尝看,这藕粉可是好喝呢。”
藕粉滑润,根本就不需筷子汤勺,只管用口去喝便是,唐逸闻言,举起碗来,吹去浮头的热气,轻轻品了一口。唐逸喝的十分缓慢,一旁的朱玉都已喝下小半碗,他才不过才下了第二口。
看着唐逸眉头微皱,朱玉按下碗来奇道:“怎么?莫非这藕粉不好喝?”
唐逸还未答话,那一直在意着两位主顾神情的年轻人却是接了口道:“这位客官可是行家。”
朱玉一怔,这么好喝的藕粉,唐逸却似愁眉苦脸,那年轻人反倒还说他是行家,心下疑惑,朱玉不由得疑道:“你为什么说他是行家?”
年轻人闻言,搓了搓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这藕粉是陈的,这位客官皱眉不语,想必察觉了到,所以兴致不高。”
朱玉听这藕粉是陈的,更是奇了,看看唐逸,心道:“他怎么喝的出陈来?我可都没有察觉呢。”
心下奇怪,朱玉便就直道:“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这藕粉却也喝过许多,怎么就没有喝出差别呢?”
那年轻人见朱玉并没有什么不愉,心头一松,指了藕汤道:“客官且看,这藕汤可是深红?”
朱玉看了看,点头道:“确实红了些,不过我以前喝的,也是这般颜色,只不过比这浅些罢了。”
那年轻人当下解释道:“大姐之前喝过的,却也不是新鲜的。真真的新藕下来,现磨的粉,冲出汤来,清白剔透,便似水晶一般,那时喝了,最是补血养气。若等些时日,藕粉放的久些,便就红了,这时冲汤,汤成粉色,时日越长,颜色越深。”
朱玉这才明白其中关键,却原来自己以前所喝的藕粉,并不新鲜。
“如此说来,这汤水好似琥珀,怕是放的更久了吧?”朱玉指着眼前的碗,问道。
那年轻人倒也实诚,当下点头道:“确实,这藕粉已经存了一年,所以红的透了,味道也就难说一个鲜字,也正因此,小的才多放了些桂花糖,为的是要其香浓一些,好做遮掩。”说到这里,那年轻人摇头道:“不过这藕粉终究是以鲜香为佳,再如何的浓香,也要次上一筹。”
朱玉闻言,笑道:“那你卖于我的藕粉都是陈的,还敢这么直言相欺,就不怕我告你么?”
年轻人面对朱玉的“恐吓”,也不惊慌,只管笑道:“大姐不似那等样人,再说,这藕粉是用莲藕做的,可如今八月未到,鲜藕还在水下,哪里能磨的出粉来?自然只有用陈粉了。这还是小店有存放之法,才能一年不腐。”
说着,那年轻人再是笑道:“也因为需要存上一年,所以才贵些,小的才卖三文一碗,若是应季的时候,便是一文都要卖得。”
朱玉见这年轻人虽然只是卖个藕粉,可诸多讲究,却不下名楼里的大厨,只这份认真,便少见的很,可见其用心之处,想他所言三代都做这行当,想来不假了。
至于这藕粉是新是陈,就算没有这番解释,朱玉也不会当真生气。
“不,你这藕粉很好喝,我可不是什么行家。”唐逸这时才开口笑道:“方才我不过是想些事情走神罢了。”
那年轻人闻言一怔,随即摇起头来,敢情是自己误会了。
唐逸的话,听在旁人耳里,自然没什么,不过朱玉听了,却是觉察出了不妥来,重新端起碗,转过头来问道:“既然不是这藕粉不好,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你魂不守舍?”
说到这里,朱玉的话头一顿,瞥了眼斜对面的悦香楼,再道:“对了,自方才进城起,我便见你的神情不对,可是哪里不妥?”
唐逸闻言,见朱玉似乎有所悟,当下也不隐瞒,便就轻道:“想这杭州是什么地方,他来这里,必然有许多去处,怎都不应急着去酒楼吃饭才是。”
有外人在,唐逸说的含蓄,可朱玉何等聪明,当下便明白过来。杭州虽然城坚如铁,可毕竟沿海东南,暗里倭寇少不了多方经营,森见群真既然来到这城里,可说有的是地方去,怎都不需要再去浪费时间,寻酒楼吃喝。
“除非那酒楼与倭寇本就有关联!”
朱玉的眉头一皱,若真如此,那自己两人再在这里等候也没了用处,怕是那森见群真早便借那酒楼走了!
朱玉的心下一明,虽然没有自口里说将出来,可眼睛望向唐逸,其中意味却是明显的很。
唐逸当下点了点头道:“只怕如此。”
二人追了森见群真这许久,辗转数百里之遥,横跨南直隶和浙江两地,如今到了杭州,眼看便要成功,却就这么让他脱身而去?朱玉哪会甘心?可她方要起身,心下却又一动,再看了看唐逸,见他虽然知道森见群真很可能早不在那楼里,但依然坐的安稳,转瞬之间,朱玉便就明白过来。
“早前他便说有法子去寻倭寇行踪,那时森见群真还未出现!”
念起当时唐逸说只有进了浙江地界,他才能开始追索,如今这杭州城可是名副其实的身属浙江,如此说来,就算森见群真做脱,他都有法子再跟上!
一念及此,朱玉也不再急迫,将碗里的藕粉喝的尽了,这才笑道,“如今到了杭州,早进浙江界内,早先你应下的承诺,可要实现了吧。”
早前唐逸曾经说过,一等到了浙江,便会将那寻找倭寇的法子说与朱玉来听,朱玉如今这话就是挑的明白,便看唐逸究竟要使何手段了。
闻言,唐逸微笑了笑,再不隐瞒,就见他自怀中慎之又慎的取出一枚指环,那指环全由玉制,通体温润,毫无一丝的装饰,也无一丝的杂质,就如羊脂一般可爱。
唐逸取了那白玉指环出来,随即戴在左手,正要说话,却听身旁“当啷”一声响,却是那年轻人手中的铁勺把握不住,竟然掉落地上!
唐逸取出指环,朱玉就开始奇怪,只觉得这指环有些个眼熟,似是再哪里见过,可仔细想想,却又没什么印象,绝不是自己常见之物。
“究竟这指环来自哪里?”
朱玉正在苦思指环的来历,同时又在思索唐逸在这时取出指环,说明什么。也就在这时,铁勺掉到了地上的声音传来,朱玉的秀眉一皱,猛地转过头去,上下打量着那年轻人。
唐逸将指环戴了上,本想就此离开这摊子,之后好给朱玉解释,却不想那年轻人的反应却是如此激烈,当下也是望了过去。唐逸这一看,正见那年轻人死死的盯住自己手上的指环,满脸的激动。
心头疑惑,唐逸也没有开口,就这么安静的等着那年轻人,看他接下来又会怎样。
那年轻人见唐逸和朱玉双双望来,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是笑了笑,可却怎都按捺不住心下激动,只好放弃遮掩,便就指了唐逸手上的指环,颤声道:“客官的指环可有名字?”
唐逸闻言,登时明白过来,心道:“我只道带上指环后,还要朝人多之处走上一走,却没想到这么巧,竟然眼前便有一个识货之人。如此看来,那森见群真再费心使计也是无用,如今的运道却不在他那一边。”
心底有数,唐逸更是安稳,右手轻抚着那白玉指环,感受着那份滑润,唐逸这才不紧不慢道:“你觉得这指环应该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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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卧榻。三六五
卧榻。三六五
一个是武林中的高手,一个是在杭州城里贩卖藕粉的小贩,这二人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牵扯瓜葛,可如今一幕却是大违常理。就见唐逸开口来问,问那年轻人是不是认得自己手上的指环,再看那年轻人,更是满脸的激动!
看着年轻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显然他是知道这指环来历的,可因为有所顾忌,心下也是激动,一时竟开不得口。
朱玉见这年轻人激动的脸都红了,不由得又望了唐逸手上的指环一眼,心道:“这指环定是不凡,大有来历,否则那年轻人也不会如此模样。而且这指环我也必定见过的,只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朱玉的秀眉紧皱,颇是伤神,再抬头去看那年轻人,就见他依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直过了半晌,也没说那指环唤做什么。实在忍不住,朱玉终于摇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眼看这年轻人太过兴奋,所以朱玉Сhā了口,问起旁的,却是要稍做安抚,着其冷静下来,毕竟只是问个姓名,却要比那指环好答许多。果然,年轻人闻言,神色稍安,终于恭道:“小的张胜。”
朱玉闻言,微笑了笑,虽然她易了容,颜面粗鄙衰老不少,可这一笑,却仍令张胜心头一颤!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十分引人。脑中杂念一起,却也就不完全纠缠于那指环之上,心绪一通,人也便渐渐清明起来。
朱玉看着张胜渐渐平复下来,继续问道:“你可是本地人家?”
朱玉是与唐逸一起来的,所以张胜的脸色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回答起来也格外的用心,便见他再是恭道:“小的塘栖人。”见朱玉面露疑惑之色,显然对自己的家乡不十分的了解,张胜再道:“塘栖便在府城北边,约摸五六十里的路程。”
朱玉倒并不真的在意这个张胜的家在何方,所问不过是安其心神罢了、眼看如今目的以成,只点了点,却是再不开口了。
这时张胜终于冷静些许,见朱玉不再询问,便又转头望向唐逸,见唐逸把眼来看着自己,张胜稍一犹豫,期期艾艾道:“宗、宗主?”
张胜方一开口,唐逸还未做回答,一旁的朱玉却是先明白过来!不过这一明白过来,紧接着的却是心头一惊,不由得朱玉暗里重复一声:“宗主?”
这江湖中的门派,称宗的并不多,真正有名的也就万剑宗以及九辅之一的梵净宗而已。若再说起宗主之名,怕就只有万剑宗宗主行云一人了。
如此一来,眼前这年轻人看到唐逸取出白玉指环,面色骤变,终于口呼宗主,朱玉哪不立刻醒觉?
“难怪我觉得这指环眼熟!”朱玉心下恍然:“当年我遇到行云的时候,便见他将这指环带在手上,玉做的指环虽然不少见,可如这般温润惊人的,却是罕有,我那时见到,心下也有些羡慕。”
想到这里,再看唐逸,朱玉也明白了他口中追索倭寇的法子:“想来浙江地界,还有那万剑宗暗里布下的人手吧。”想通这一点,朱玉自然也明白唐逸为什么一直不肯与自己说明。
“果然,他并不是小气之人,这却也算的上苦衷。万剑宗于嵩山一役可说尽没,如今东南却是忽现门人,说将出去,怕是点苍等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如今唐逸当着自己的面,终究是露了指环,便说明他再不想与自己隐瞒,朱玉的心头不由得一动:“他如此作为,便是明白告诉我,太叔盛死时,必然与他和行云有过计划。而这等隐秘之事,他都不再瞒我,那……”
一念及此,朱玉不禁又望了唐逸一眼。
也便在这时,正见唐逸听那年轻人唤他宗主,摇头笑道:“我可不是你家宗主。”
张胜闻言一怔,不过却也转过弯来,暗道:“也对,传闻宗主向来都是青衫双剑,这人的形貌相差太远,我是见到指环,有些慌了。”可念起指环,张胜眼睛落在唐逸手上,心里却又疑惑起来:“那他是谁?怎么会有宗主的信物?”
当然,张胜心里这么想的,口里却不敢来问,不过唐逸也不与他打哑谜,当下低声道:“我虽不是你家宗主,但这指环却是你家宗主的信物,见此指环便如宗主亲临,一应调派,无有不从。”说到这里,唐逸稍是一顿,盯着那张胜道:“我说的可对?”
张胜肯定的点了点头。
唐逸见状,也不多言,便就起身缓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胜闻言,登时一省,他可是杭州土生土长,对面那悦香楼的底细,自然也清楚的很,传闻那悦香楼背后便是倭寇操纵。再说,他如今在对面摆摊,就有监视的意思。所以唐逸一开口,又朝那悦香楼看了一眼,张胜登时会意,也自轻声道:“朝西走上半里,便有间缎绸坊,正巧帮主这些日里来了杭州,只要有这指环在,帮主必会亲来相迎。”
闻听张胜口里说到他家帮主也在杭州,唐逸登时一喜,这张胜虽然也颇伶俐,可终究不是主事之人,自己本还正想来问,要如何才能找到主事之人,不想这张胜口中的帮主竟然早便到了。
“这可好,又省去我一番的手脚。”
唐逸闻言,再不多待,当下稍稍提了些声音道:“这藕粉不错。”随即取了六文钱予那张胜,与朱玉转过身,朝西而去。
“那张胜的藕粉摊子,摆放的可是巧了。”
二人走不多远,朱玉起了话头,笑道:“这藕粉摊子正在森见群真隐身的悦香楼对面,可见他们早便对倭寇上了心。”
唐逸闻言,也不意外,他方才也想了到,当下亦是点头:“这可是好事,我们此来,为的就是那些倭寇,他们能多些准备,便能替我们省下许多的时间,如此,也免的月姐率众而来,我们却还未能查得倭寇踪迹。”之前的江阴一战本就是意外,如今若再耽搁下去,不说唐月等人空至,只那千人赶来的动静,也会将倭寇惊走,到时再寻,可便难了。
便如此谈来,半里路,转瞬即到,这期间,二人谁都未再提那指环,就似心有默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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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卧榻。三六六
卧榻。三六六
飞蛟帮,帮众数百,营生遍布,乃杭州城的第一大帮。原本飞蛟帮只是个小帮派,全帮上下不过数十人,凭的是靠海吃饭,码头苦力穷哈哈聚在一起,所图的不过是个自保而已。可十年前,飞蛟帮里来了一个高手,姓孙名正,以其强武功,轻松的做了这些苦哈哈的领,之后孙正大展拳脚,硬是在杭州打下了偌大的一片基业,将飞蛟帮扩大十倍,实力大增。
要知道浙江地界上,虽然没有少林武当这等的名门大派,可并非就没有强手,九辅之一的天台派便在台州,虽然距离杭州的远了些,可似杭州这等膏腴之地,天台派自然不会不来Сhā手。只不过这位飞蛟帮的新帮主却着实厉害,虽然没有将天台派完全赶出杭州,可杭州城里,却是铁定由飞蛟帮主事。
只是这等强人,如今却眉头紧锁。
“帮主,近日城里的倭寇高手大增,必有阴谋,我们也要有应对之策才行,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任有那些倭寇猖狂!”
闵记绸缎的后堂,数人围在一起,为的便是那飞蛟帮帮主孙正,而此刻说话的,则是在他左手的一位堂主。此人也在中年,个子不高,可却精壮的很,说话之时,声雄气壮。便见他面上恨恨,口里说罢,就似要起身去寻那倭寇动手一般。这汉子带头,其他人也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这帮派中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平日里便想打杀,更不提那倭寇外侮欺近了身来。要知杭州城里本就没有少过倭寇的身影,这些人看在眼里,早便积了许多怨气,如今倭寇变本加厉,哪里还忍的住?
“连生!”
孙正闻言,眉头再是一皱,随即唤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可那精壮汉子听了,却是登时一个激灵。连生正是他的名字,精壮汉子本名胡连生,可因为十分得孙正的信任,所以人前人后,孙正都只呼其名,不过今日这声呼喝,颇有些个重了。
胡连生此刻闻言,登时收手坐好,小心看去,心下这才稍稍一放,好在自家帮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愉。
孙正见胡连生坐好了,也便不再理会,随即便朝众人道:“连生所言,怕也是你们所想。不错,倭寇为祸,我们自然不能放过,我今次回来,就是听闻倭寇动向诡异。只不过谋定而动才是正理,那些倭寇为什么突然聚集杭州,又聚集了多少人手,待等他们的人手齐备之后又要做些什么,你们可知晓?”
这孙正年不过四十,目锐鼻直,生的刚毅非常,便算此刻心下忧烦,眉头紧锁,可眼神却是依旧的坚定。这一番沉声道来,众人登时安静许多,一时难以回答。
孙正锐目环视,在这些手下的身上一一扫过,这才继续说道:“我飞蛟帮虽然在杭州是第一大帮,号称帮众六百有余,可其中多是普通人,真正会武的并不见多少,更不提高手。虽然我们能将天台派挤于一隅,但那也不过是因为天台派的根基在台州,鞭长难及罢了,非是我们就能胜过他们多少。”说到这里,孙正冷道:“难不成是年来的安逸,便让你们心生狂妄之念了?”
孙正凭一己之力,将飞蛟帮推到如今地步,其威信之盛,飞蛟帮上下无人置疑,所以满堂的安静,便只有孙正一人的声音在那回荡。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们飞蛟帮虽然规模不小,可与倭寇比起来,实力还差上许多。”
孙正见众人不再言语,当下再道:“江阴被围,四千倭寇!这还只是那四家倭寇中的一家!且不论其围城的胜败,就此等规模,便远不是我们所能抗衡!这已非仅仅是高手对决那么简单。”
胡连生虽然畏惧孙正,可听到这里,终究忍不住道:“帮主,那我们便就这么等着?倭寇凶残妄为,既然敢攻江阴,那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就图谋杭州!今天便有人看到森见群真进了杭州城,他家贼便是围攻江阴的主谋,如今那倭寇又进了我们杭州,哪会有什么好事?”
胡连生这么一说,便有人接口道:“属下也这么觉得,那些倭寇的胃口可是越来越大了,寻常的村舍已经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而且这周遭的村舍,十有**也都遭了他们的毒手,抢无可抢,再加上朝廷海禁,确也断了他们的财路,所以……”
“穷则思变。”孙正一挥手,阻止手下人道:“穷则思变这道理我自然晓得。那些倭寇本是劫掠的顺心顺意,可如今小的村舍已经都被劫掠尽了,他们又过惯了酒肉生活,自然会动些心思,江阴被围便是铁证。所以倭寇高手忽然齐聚杭州,必有所图,以他们胆大妄为的性子,必有祸事,我若不担心,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来。”
说到这里,孙正看了眼众人,再道:“可就如我之前所说,我们的实力远不比倭寇,轻举妄动,反误大事。”
见众人虽然不说话,可眼中多少有些不服气,孙正知道,他们不服气的并非自己,而是不愿承认不如倭寇。微微摇了摇头,孙正缓道:“不过我也并非便坐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我回来城里,一是在此坐镇,二来也要亲自去打探一番,好知其所图为何。”
孙正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惊了,自家帮主可是飞蛟帮的擎天巨柱,哪容得半点闪失?众人立时就要开口相劝,孙正见了,心下暗慰,眉头也上一稍舒,先一步微笑道:“倭寇势大,盛在人多,可真要论起武功修为,哪个是我对手?再说,此番打探,不只武功要高,还需精通倭语,你们谁学的会了?”
此话说完,孙正也不再听手下纠缠,当下把手一挥,将众人遣了下去。飞蛟帮中,孙正的权威无人可及,众人就算心有不有愿,可依旧遵循他的意见,默默的退了出来,不片刻,后堂唐便只余孙正一人静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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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卧榻。三六七
卧榻。三六七
后堂里终于安静下来。
也只有所有的人都走了,孙正的脸上才显露出有一丝的疲惫,面对倭寇之患,孙正的心下的忧虑已极。其实胡连生等人并不知晓,孙正在进城之前,曾经有意去见杭州知府,将这城里变化,说与他听,便道这倭寇行踪诡异,怕有隐患。
只可惜自己手里的这飞蛟帮虽是杭州第一大帮,平日里也曾上下打点,但杭州知府的大门却终究不是那么好进的,最终孙正也没能将这份担忧说将出去。自然,以孙正的武功,区区杭州知府的围墙是挡不住他,可私闯知府衙门,冲撞了官员,那结果只能反过来对飞蛟帮不利。
“更何况倭寇只是些高手潜进城里,似乎只做聚会,商议什么,明里却没有什么大动作,便是我有机会说与知府听,却也无用。”其实孙正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城里动向,知府官家还未知晓,飞蛟帮就先得了消息,这可是大忌!
所以孙正的心下比胡连生等人还是焦急,只可惜他不能表现出来,那会动摇整个飞蛟帮众的信心。
“倭寇在杭州城里的产业,丝毫瞒不过我的眼睛,可真以飞蛟帮如今的实力,要将那些倭寇一网成擒,却实在是不可能做到。且一旦走漏了风声,引得倭寇报复,伤了百姓,那我的罪过可便大了。”想到这里,孙正的眉头几乎攒到了一起。
不过就算困难重重,孙正却仍是坚道:“宗主将浙江交托于我,我必不能让种主失望!”
也便在这时,门外忽然脚步声起,孙正的眉头一皱,抬眼看去,就见方出去不久的胡连生,此刻又急急的奔了回来!
“连生?”
听见这脚步慌乱,孙正本想呵斥,可见到来的是胡连生,孙正的心下却是一动,就要出口的话也按了下去。倒非是孙正偏心,而是他知道,眼前这人虽然粗豪,可却不是轻易便会慌乱的人,人如此赶来,说明前面出了大事。
“难道那些倭寇做了乱?”孙正的心下猜测,不过脸上的愁容却尽敛了去,把眼来看胡连生道:“遇事沉稳,我说过多次。”
胡连生忙是停下脚步,孙正见状,点了点头,缓道:“什么事?你且说来。”
胡连生闻言,似是忆起所见,面色又有些激动道:“帮主,门外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的手上,带有宗主的信物指环。”
“什么?”
孙正登时一惊!当下直起身来,却也顾不得方才训斥胡连生的话,便急声问道:“你说有人戴了宗主的白玉指环前来?”
胡连生点头道:“正是。”说着,胡连生望向孙正,心下有些不解。方才自己被帮主训斥,胡连生虽然没有什么怨愤,但终归不甚快活,如今见到帮主也这么激动,胡连生的心底总有些得意,暗道不只自己大惊小怪,听了这消息,却连一向沉稳的帮主也坐之不住!
一念及此,胡连生再抬头看去,可谁曾想胡连生这第二眼,却是骇了他一跳!原来孙正虽然也是激动不已,不过却与胡连生的兴奋震惊不同,孙正的脸色却是相当的难看!
“这可怪了,有人带着宗主的信物前来,为什么帮主的面色这么难看?要说这指环可是传说中的物件,见此指环便如宗主亲临,自入了万剑宗,我便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一次。想来帮主,常年在浙江,怕也没见过几次,今日有人带来,怎地不见高兴,反是颜色大变?”
可胡连生哪想的到孙正如今的担心?
“嵩山决战的结果还未传来,以此番决战来看,必要分出个输赢胜负。可如今,胜负结果未知,却来了手持宗主信物之人,难不成?”
孙正的心下翻腾,任他往日里如何自律,此刻却也色变,再也来不及与胡连生答话,就见他大步朝前而去,一心要见那来人男女,好一解心头之惑。
唐逸和朱玉两人正站在这绸缎店的门外,就如之间遇到的张胜一般,不等唐逸开口,便只在店里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指环,立刻有人前来迎奉,小心伺候,更有人转头便朝里奔去。而那朝后奔去的,正是自后堂出来的胡连生。
唐逸看着胡连生朝后急急的去了,不由得笑着对朱玉道:“刚才那个朝里面去了的汉子,生的倒也威猛。”
虽然森见群真暂时跟的丢了,可朱玉今日的心情却是顶好,闻言点头道:“看他的底子却也不差,这个飞蛟帮的实力倒不能太过小觑。”
唐逸二人说笑间,被店里的伙计请到一旁的静室暂做歇息。这静室是专门招待贵客之用,胡连生走的匆忙,眼前这普通店伙又不知晓内情,所以才没有直接引唐逸二人去后堂。似这店伙般的飞蛟帮众,只知见到此等指环,必要恭敬万分,且定上报,以便接待,可究竟指环代表了什么意义,却并不通透。
唐逸的心中有数,所以也没有在意,就看方才那汉子匆忙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用不了等太久。果然,只过片刻,就听后堂脚步声起,数人奔了过来,转眼间,门帘掀处,一个中年人当先抢了出来,那人正是飞蛟帮帮主孙正。
唐逸只一眼便看出孙正是这些人的领,当下微笑起身,那孙正却也不来答话,而是盯了那指环,抱拳道:“在下失礼了!”
唐逸一笑,知道孙正的意思,也不着恼,大方的将指环褪了下来,交与孙正。孙正本意只是想让唐逸将手伸出来,自己好做查看,却不想眼前这汉子竟然就这么将指环给了自己,却是光明磊落的紧。
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孙正与他手下的帮众不同,他可是亲眼见过行云,对这指环自然也是印象深刻。虽说白玉做的指环并不罕见,佩带的人不多可也不是没有,但自己手里的这枚却是绝对的与众不同!就算这指环通体滑润,没有一丝一毫的修饰,孙正也一眼便认出了指环的真伪。
将指环看的仔细,认出了这当真就是行云平日里戴在手上的白玉指环,孙正的心里反更是忐忑不安,也更担心自家宗主的安危。好在抬头看去,眼前这汉子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妥,孙正这才呼了口气,又小心的将指环奉上道:“事关重大,属下不得不仔细检验。”
孙正口称属下,很显然,他已经确认了这指环的真伪,唐逸闻言,将指环戴了回去,口里则是笑道:“无妨,孙帮主小心才是应当,才不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唐逸这一开口称呼,孙正一楞,不过转瞬便是释然,见到自己的举止,对方要还猜不出自己帮主的身份,又怎会被宗主委以如此重任?
朱玉的心下则是暗道:“这一路上也未听他打听,我与他又是行止在一起,可如今他开口便知对方姓孙,显然在他来此之前,就知道了这孙帮主的存在!”一念如此,朱于对唐逸的信心更盛,再不担心森见群真的去向。
既然验了唐逸的身份,虽然孙正的心下依旧忐忑,可仍是虚手朝后一引道:“前面说话不方便,还请到后堂一叙。”
唐逸点了点头,也不推辞,当下与朱玉起身便走。到了后堂,孙正先将唐逸和朱玉一起请了进去,随即着胡连生等人紧守门口,自己这才也入了屋里。
进到屋里,先将唐逸请到了上座,自己则坐在下,又敬了茶,孙正望着唐逸道:“尊驾究竟是?”
孙正虽然外放在浙江,可万剑宗中有头有脸的人,他却多是见过,眼前的唐逸,此刻依旧是农汉打扮,孙正哪知道他的身份?一旁朱玉,他更未见过。
唐逸闻言,知道孙的疑惑,当下笑道:“鄙人姓牛,却不是万剑宗中的人物。”见孙正一惊,唐逸再道:“不过我与行宗主却是至交好友,如今受其所托,暂戴这白玉指环。”
孙正闻听唐逸不是本宗门人,心底再惊,这要出了多大的事,宗主才会将这信物交与外人?
看着孙正的面色数变,唐逸脑中一转,便知原由,再说这份说辞,他也早便想过,当下便道:“想来孙帮主还不知嵩山决战的结果吧?”
孙正沉声道:“还望牛大侠赐教。”
唐逸知道孙正想听的是什么,当下便沉声道:“嵩山决战,名门十去其七,东盟除飘渺天宫外俱殒,西盟的少林、武当、崆峒、峨眉四派,也折于此役。”
说着,唐逸便将当时的战况说了一遍,等说到行云依然动万剑宗的绝世大阵剑神图,于敌皆亡时,就见孙正的面上一片惨白!
唐逸口里说着,余光瞥处,就见朱玉也望着自己,很显然她想知晓嵩山决战,行云还有那万剑宗的结果究竟如何。其实唐逸已经察觉出朱玉对嵩山决战结果的怀疑,否则,他也不会当着朱玉的面,戴上行云的指环。
只是有些事,就算心下明了,口里却也不能直说,不过眼前孙正却也不是一般人,如今自己也正需要他来帮助,所以唐逸再度开口道:“这些便是嵩山决战的结果了。不过这世上之事,眼见未必为真,若想窥破,还需用心。”
说到这里,唐逸举起戴着白玉指环的左手,朝自己的心口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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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除尘待我执帚把。三六八
除尘待我执帚把。三六八
孙正本是伤心万剑宗竟然就这么折了,自己身为外令令主,就算统领飞蛟帮,却又有何意义?可也便在这时,眼前这戴着宗主信物的农汉却又指着心口,言道这世上之事,眼见未必为真,若想窥破,还需用心。这话听似没头没脑,可孙正能被委以重任,又岂是愚鲁之辈?登时便是领悟过来!
孙正都便领悟,更不说一旁的朱玉,便见她嘴角微弯,知道这是唐逸给自己的一个答复,也知道这是唐逸如今所能做到的极限。
长出口气,孙正这才有心打量眼前二人,可不看尚还不觉,这一看,孙正的心下登时一惊,暗道:“这位牛大侠的修为我竟是看不通透,显然已晋魂级!也难怪能得此大任,只是以他如此修为,怎不见他身上携着的剑器?”再看看朱玉,孙正再是一惊,要说唐逸的武功高,这还有情可原,毕竟他能被自家宗主委以重任,武功不强怎说的过去?只是这女子的修为又怎会如此深了?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许多魂级高手?而且令孙正疑惑的是,朱玉同样没有丝毫剑器带在身上。
唐逸为了不引人注目,追踪森见群真时,就将那些剑悉数抛了去,至于朱玉,她那小玉剑本就小巧,随便就能藏将起来。可魂级高手,哪有不随身带着神剑的,如此,两人的修为在孙正的眼中十分的高,可又没有携了剑器,愈显的怪异。
就在孙正在打量唐逸二人的时候,唐逸却也在同样打量着他,眼前这位飞蛟帮的帮主却也不凡,能凭一己之力将飞蛟帮这个无名小派经营到如今地步,不只需要头脑,手下的武功也定不会差。就唐逸如今看来,眼前这位飞蛟帮的帮主,武功怕也有魂级境界!
“果然不愧是万剑宗!”唐逸的心下暗赞一声。
如此,做了介绍,孙正又奉了茶,这才问道:“不知牛大侠此来所为何事?可是宗主有什么吩咐示下?”
唐逸闻言,笑道:“行宗主倒没说什么,便只道他自是信任属下兄弟,更说言及,遥想万剑宗当年被人污蔑,闭守谷内之时,似孙帮主这般的忠义之士,依旧默默为本宗奔走努力,所以如今就算有些许挫折,也无须担心。”
唐逸此言一出,孙正竟是满眶热泪!
若是旁人见了,必然不解,就算被人信任,以孙正如此年纪,却也不应这么失态,可一旁朱玉的心下却是通透。朱玉生在皇家,自知官远生忌的道理,便算之前再是亲密,远隔数千里,做一封疆大吏,时日久了,哪个帝王不忌?以小看到,以大观小,万剑宗本宗身在河南嵩山,与浙江相隔便不下两千里,可行云却依旧如此信任孙正,又怎不令他激动万分?
强捺下心头翻涌,孙正平复下来,这才沉声道:“那牛大侠此来?”
唐逸也不隐瞒,当下便将自己与朱玉如何在江阴使计,最终击败倭寇说了一遍。这一番经过,唐逸并没有刻意渲染,只是平铺直叙,可即便如此,依旧听的孙正满面的惊讶佩服!
等说到江阴之围解了,唐逸再道:“我那时有心放了那森见群真走脱,为的就是顺了他这藤,寻到倭寇老巢,一举而灭,为我东南,永除祸患!”
说到这里,唐逸又念起一路上所见百姓的凄惨模样,不禁豪气大生道:“东南乃我中原卧榻,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我定执帚,将些魑魅魍魉一把除去,还我东南一片净土!也还百姓一个平安!”
朱玉在旁,安静的听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同。
唐逸再是一顿,缓下口气道:“只不过那森见群真到了悦香楼里,怕是早有接应,这杭州城内,非我熟悉之地,所以便来求孙帮主相助,想借贵帮的地主之便,追查出森见群真的去向,不至前功尽弃。”
孙正闻言,先是惊讶江阴四千倭寇竟然这么轻松的便被眼前二人设计剿灭,后听到唐逸故意放过森见群真,所为的,竟然是要追查倭寇老巢,一劳永逸的将这祸患解决!便是孙正,听到这里,都有些觉得唐逸托大了。
倭寇之患已久,朝廷武林对此虽然都侧目不已,可却也都为之束手,朝廷甚至因此下了禁海之令,以至东南百姓苦不堪言,如此局面,眼前这两人便想一举扭转?孙正心下怎都难以相信。
可看了看唐逸和朱玉,就见这两人镇定自若,不骄不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孙正又不敢全然不信,心下不由得暗道:“若他方才所说,设计剿灭那江阴四千倭寇为真,又这等惊人能力,倒也不能就说他们想将倭寇剿灭,是在异想天开。”
也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一阵的杂乱,孙正听去,似是有自己的手下前来,有事要来相禀。孙正本以为那手下片刻便走,可谁知道门外私语窃窃的,竟然未停?孙正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他方才吩咐胡连生等在外守侯,便是不想被打扰,可怎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孙正的眉头方一皱起,却见朱玉忽然笑了笑,手指门外道:“孙帮主,不如请你那手下进来,他带来的消息,却也有用。”
孙正闻言一怔,虽然不知朱玉究竟是什么人,可却并没有拒绝,当下咳嗽了一声,待等门外稍静,这才开口道:“连生,让他进来。”
门外胡连生听到,忙是将那手下放了进来,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飞蛟帮众,满脸的喜色,见到孙正,忙是恭身道:“帮主,江阴之围,解了!”
孙正一愣,方才他三人刚刚说到江阴之事,可真是巧了,竟然那前方消息转眼便到。再看了眼朱玉,孙正的心头一动,暗道:“难不成她听到了方才门外之语,果真好耳力!”
孙正心下想着,脸上却是沉稳,当下便着手下将其所听所闻详细说了,自然,外间传言不比唐逸和朱玉二人说的仔细,也有夸大,可大体都能互相印证。尤其听说到江阴解围,多亏应天府的小侯爷征召义勇,又得一男一女两位大侠相助,这才得胜,听到唐逸一人于城墙之上,独力射死千许倭寇,朱玉单人独骑取了倭的壮举,孙正终于挥了挥手,遣手下出去。
有了这份印证,本就信了七八分的孙正,更无怀疑,尤其眼前两人奋力诛杀倭寇,就算一人挽弓,射杀千人的传闻实不可信,但方才自己也听了真言,三百之数却也有的,这已极为骇人!
虽然孙正自己的武功也有魂级,可要他就这么力杀三百人,还是混战在一起的倭寇,更要如此快,孙正自忖没有这个把握,如此,孙正更是对眼前唐逸,敬佩十分。
“追查森见群真,那可简单的很。”
孙正本是被倭寇搅的烦躁的心,如今接连听到的好消息下,也渐渐恢复,当下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道:“实不相瞒,牛大侠此来之前,属下便已得到森见群真入城的消息,那倭寇进城,我帮就有觉察。甚至属下方才更是有意亲往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