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修开着帕萨特往协和医院方向行驶,不能不想起方若冰。高中文科班的两年,他一直坐在方若冰和周小乐后桌,正对着周小乐,斜对着方若冰,每每抬头都会看到方若冰的侧脸。那时的方若冰秀气内敛,扎着马尾,常常是一坐下来就是一整天的人。周小乐跟她刚好相反,每周的自由活动课,总要拉队找隔壁班的同学打排球,男女通杀,她的椅子下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放着一个排球。周小乐老是说方若冰:“小妞,给我做啦啦队长去。”方若冰笑着摇头,周小乐软磨硬泡:“你往那一站,那些狂蜂浪蝶们就都往我们班助威了。”方若冰还是不去,宁愿在教室里看小说。周小乐游说不成,常常苍天啊大地啊感慨一番,要姐妹有什么用,关键时刻掉链子。走的时候每次都会丢下一句:“方若冰,你要是成了书呆子可就没什么市场价值了。”
方若冰还是浅浅地笑着,低下头又看她的书。那些春夏秋冬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教室里,映在方若冰年轻光洁的脸庞上,细小的绒毛泛着淡淡的光芒,坐在侧后方的程宇修不经意间抬头就会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姣好的面容和修长的手指。每回发现自己走了神,程宇修总会脸红,生怕被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忙把头埋在书里,眼角的余光却还在流连忘返。
方若冰虽然刻苦,却不是拔尖的学生。语文总能拿年级第一,数学却总是不及格。程宇修清楚她花费比别人多好几倍的时间来学数学,可还是学不好,方若冰对周小乐说:“我的自信心被数学试卷无情地摧毁,我听说三毛和席幕蓉也是语文好数学差的,但我怕我没撑到三毛和席幕蓉那样功成名就的时候就已经被打击到了十八层地狱了。”程宇修也常常想,她为什么不问我呢,别的同学遇到不会的题总是千方百计拉住程宇修,特别是女同学。可方若冰就不,连周小乐都笑她近水楼台都不会利用,她常常自己想破脑袋也不会问程宇修。程宇修倒是想制造机会问她,可除了语文又实在没有什么要向她请教的,于是程宇修就只能借故问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那个典故是哪来的,方若冰连话都不需说,几秒钟就把他需要的答案翻在眼前。
高考后,方若冰的成绩自然因为数学的偏科而扯了后腿,当年该死的标准分计分方法让方若冰只上了省大中文系,周小乐的成绩平平,高考却是超常发挥,也上了省大的新闻系。程宇修上了国内的顶尖学府,再过两年,程宇修的爸爸调到省委任职,他们一家也搬到省城,从此,再也没见过。
那段青涩而美好的青葱岁月就像尘封的相片一样,一页页地翻开,程宇修慢慢回忆起往事。每个人在年轻时的悸动虽然不一定是恋情,却比初恋更纯洁。或许多年以后,在街上匆忙的人群中偶然遇到当年的梦中人,有认出的不过是问声你好吗,认不得的也只是擦肩而过,有多少人还记得谁曾是谁的谁呢?只是年少里心灵的颤动却以为那会是一辈子的珍藏,历久而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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