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门牌标志,让刘依徊有些却步的停留在门前。自从上次在那家医院见过刘明启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医院了,怕会再碰到他。她也知道不可能会再有那么巧的事,但她宁愿在没有牌照的小诊所打胎,也不愿冒着再被刘明启撞上来羞辱自己的危险去正规医院。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面前的妇科小诊所。刚里面,便闻到一股馥郁难闻的味道,窄小的空间令人沉闷难当。里面的中年女大夫倒是蛮热情的为刘依徊看病,待问清刘依徊要打胎后,她信誓旦旦保证自己对这方面绝对经验独到,让自己放一百个心把自己交给她。说了很多吹虚自己的话。刘依徊心烦沉闷,并未多想的任那女大夫为自己做人流。孰料,那女大夫竟是第一次帮人打胎,结果出血太多,她慌了手脚,实在没办法,最后赶紧将晕迷中的刘依徊送往大医院。到了医院声称自己是刘依徊的姑姑,办了住院手续,她怕刘依徊醒来找自己麻烦,便悄声无息的消失离去。
“你也真是的,哪有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你是没钱还是怎么的,万一你……”费海天气愤难平的数落着半躺在病床上一直闷不吭声的刘依徊。说至一半,他无奈一声叹息,在她床沿坐下,拿起桌上的粥,舀了一勺,不懂温柔的递到她唇边道:“吃饭。”
刘依徊乖巧的吃着,好一会儿才道:“我就是倒霉嘛,连打个胎都会碰到这种庸医。”
费海天无力再说她什么,只是道:“医生说你身体太虚,要好好休息才行。我局里有案子,先上班去了,晚上我再过来看你。”刘依徊忙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你那是为人民办事,当然是工作要紧,晚上别来了。”费海天瞪了她一眼并未说话的转身离去。晚上虽然来得很晚,但还是来了,而且满面的风尘倦色。刘依徊早已沉沉睡去,睡梦中她依旧眉头紧戚,恶梦连连。费海天握着她的手抚平她不安的心神,待她真正的平静下心境,这才放下心来,出神的看着她睡颜发呆。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矛盾什么?这一夜,他一夜未眠。病房外隐约传来微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渐渐隐没在沉寂如水的黑夜里。
刘依徊虽知道费海天对自己极好,但她却从不多想,又或是不敢多想,只当他是把自己当妹妹当亲人般疼爱罢了。而她,也只保持着平淡的兄妹关系。或许,这才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刻意压低声音的非议,虽不想让人听到,但随着微风的吹送,还是免不了传进意外路人的耳朵里。
“你们知不知道?听说何老三的女儿何美珠一连失踪了好几年不见踪影?家里急翻了天去找她人没找到?结果,你猜有人在什么地方看到了她?”
“什么地方?”
“是一家大型KVT,那个何美珠竟然在做小姐,陪男人睡觉。唉!”
“何家人都是贱货出生的,正常。这女人不懂自爱,我们有什么办法。对了,听说刘忍家的依徊也是近一年音讯全无,你们说会不会也跟那何美珠一样,学人家做妓去了?”
“不能吧?刘忍家孩子挺乖巧听话了,你们可别胡说八道。”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这刘忍急得差人四处打听他家女儿的消息,至今仍无结果。可难说得很……”
“嘘,别说了,人家过来了。”
岁月的洗礼,刘忍平滑的脸上已生出更多的皱纹来,头发白去了大半,走起路来也显得苍荒无力。甚显老态。他面无表情的越过两三名长舌妇,只作未闻。回到家中,却意外见到刘明启,不免喜道:“明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去北京做生意吗?”
刘明启接过父亲手中大兜小兜的东西,边道:“昨晚就回来了,半夜三更的就没打扰您,在曳洋那里住了一晚上。”他将一大堆青菜放好在厨房,这才又出来。看着仍旧慈爱不减,却年老体迈的父亲,忽觉内心悲伤戚戚。暗叹岁月不饶人。
两人在一边椅子上坐下。刘忍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不是有托你的那些朋友们打听依徊的消息吗?有没有消息?”刘明启目露难色的轻点了点头,低应道:“嗯,有。”刘忍大喜,激动的抓住他胳膊,急急问道:“你……真的找到依徊了,那她……她人呢?怎么没有把她带回来?”
面对刘忍的激动,刘明启反生怒气,沉着脸有些赌气的道:“爸,您别管她了,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刘忍微怔,如突然被人放了气的皮球似的缓缓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生气心伤的瞪着他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她是我亲生女儿,你的亲生妹妹啊。你……这种话你怎么也说得出口。你人越长,感情就越淡薄了是不是?今天你不要认妹妹了,那改天你是不是也不认我这个爸了。”说到最后,他几近吼怒起来。
刘明启心里何尝好受,他烦躁的扒了扒满头密发,“不是我不带她回来,是她不跟我回来啊。你又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依徊的?他们说……”
“他们全都在屁。”
“爸,您就那么相信依徊吗?她说不定……”
“我当然相信依徊。因为她是我生出来的女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会更了解她。”不等刘明启说完,刘忍生气的打断,“就算是死,你妹妹她也不会去做那种低级行业的。”
两父子相对持着。良久,刘明启才道:“我在北京见到的依徊,她很好。要不爸跟我一起去北京吧,去找她。”
刘忍有些气的板着脸道:“不去,我喜欢呆在老家。只要依徊好好的,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看我的。她可比你有良心的多,我会问清楚这一年她为什么不跟我联系的。”淡淡说完,他转身回房间。‘眶’的甩上房门。一切恢复空气般的宁静。刘明启心烦意乱的起身,边打电话,“曳洋,别上班了,陪我到酒吧坐坐吧。”刘忍回房抱着那张唯一的全家福,擦了又擦,都亮的可以回映出自己的面目来,他却依旧不知疲倦的继续擦着。回忆着很久很久以前的幸福,耳边似萦绕着明启、依徊小时候的童音争吵及爱妻的柔情细语
……
“不要嘛,依徊不要爸爸走,哥哥他一会儿就出来了。”柔嫩童音,依徊撒娇的溺着自己不放。
“明启,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学习,不可以偷懒啊。”临出门前,玉真总会不厌其烦的嘱咐明启,让他以学习为重。
“怎么样?你儿子我是不是越来越有大人风范了。”*岁的明启大小人般喜爱炫耀。
“笨死了你,走个路都会摔倒。”明启扶起摔倒的依徊,嘴上骂人,手下却温柔的替妹妹拍着身上尘土,并有责任心的背依徊上路。
“哥哥,你真好。”天真童语,赤子真心。依徊多久没有喊过明启哥哥了。
“可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啊。”玉真柔声深情,爱意浓浓轻声对自己说着。
……
回忆如开了闸的水笼头,哗哗不停的往外涌着,越流越多。刘忍不禁湿润了老眼,轻拭了下眼角的泪痕,唯有哀叹。他气得不是刘明启绝情,他气得是他怎会如此看待自己的亲生妹妹。
“跟伯父吵架了?”宋曳洋见刘明启一杯酒喝完赶紧又给他倒满一杯。抽空问了句。
刘明启仰头一饮精光,重重放在光滑如镜流光溢彩的桌子上,张了张口,却没出声,又自倒了杯酒喝了起来。
宋曳洋小心问道:“你是怎么跟伯父说你妹妹的事的?回一趟家闹成这样?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我觉得你爸是世界上最慈祥的父亲,比我家那暴君好太多了。虽然他现在已经改善了很多。”见刘明启依旧不言语,宋曳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道:“你够了吧。让我来是专程看你酒量有多好的吗?”
刘明启静静看了他会儿,问道:“曳洋,你说实话,我这个哥哥做得是不是很不称职?”
宋曳洋为难,“这个……我……你让我怎么说呢。我又不是你妹妹,称不称职的问题,应该由你妹妹来做决定。”
“你相信我妹妹会做那种行业吗?”刘明启紧握着手中玻璃杯,沉声问道。
宋曳洋叹了口气道:“你总问我些高难度问题。我从来没见过你妹妹,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顿了下,又道:“你想听,我就说我的看法。既然是你妹妹,不论她做错了什么事,她依然是你妹妹。在你知道她……她生活如此糜烂之后,不管她是自甘堕落也好,被生活所迫也罢。你身为哥哥,应该做得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她迷途知返或者是安慰她受伤的心灵。而不是在几年没有见过一次面,再突然重逢本该是温情相诉的那一瞬间重重给她一耳光。”
刘明启沉默的听着,久久无语。半晌才有些痛苦的道:“我不是在怪她,也不是嫌她不……不自爱。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