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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魔之手

镜湖地下的水底,伫立着无­色­城,和湖心上方的帝都伽蓝如镜像对立。

那是永远虚无的所在,永远都看不到日光的所在。

水底的虚幻城市里,那一片空无之中却是包蕴着无数的“有”。细细看去,缥缥缈缈,水底仿佛有烟雾的凝聚,蒸汽的升腾,虚幻浮动着的事物就全显示出来了。

纵横交织的阡陌街巷、楼阁城墙,纤毫毕现,然而那些景仿佛升腾着的蒸汽般虚幻,一触手便会消逝,宛如海市蜃楼。这个梦境般的虚幻城市,位于镜湖六万四千尺深的水底。

没有居民,只有十万多个整整齐齐排列着的白石棺木。纵横交错,每一个石棺中,都静静沉睡着一名空桑人。

石棺的矩阵中心,有一座白­色­的光之塔,无始无终,直通水面而去,对应着上方帝都里真实的伽蓝白塔。以光之塔为中心、散布着六个各种颜­色­的莲花宝座:白,蓝,青,紫,赤,黑。个莲花中,都盘膝而坐着一个人,衣饰华丽,男女老少各异,就是每个人都非实体,而全是靠幻力凝结而成。

光之塔里,青玉雕刻的覆莲基座上,繁复的咒语刻满神龛。神龛内,宝瓶托起的仰钵上,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忽然开启了嘴­唇­,说话———

“各位,我的右手能动了。”

琉璃莲花座上六个人霍然睁开了眼睛,震惊而狂喜地俯身:“恭喜皇太子!”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云荒大陆的中心,那个万仞高的白塔顶上,仿佛也能感觉到大陆东边吹来的雪山冷风。观星台上,气氛是肃杀的,冰冷的寒意一直沁到了列席每一个人的心里。

自从空桑人的最后一个王朝———梦华王朝覆灭后,浮槎海上的冰族重返云荒,建立起新的沧流帝国已经有一百余年,统治深深扎入了这片新的大地。新民族的统治慢慢稳定,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一切都在铁律下安然运行。

然而今晚,掌握沧流帝国的最高权柄的长老———元老院中的“十巫”,居然全部聚集到了伽蓝白塔最高层的观星台上!这是一百年来极为罕见的局面。所以那些经年也可能看不到一位长老露面的侍从和女官们,都感到震惊和莫名的寒意。

算起来,就是五十年前霍图部造反,二十年前鲛人暴动,都没有看到过元老院的“十巫”这样聚集过吧?难道这一次,又有重大的事要发生?

十位黑袍长老以观星台为中心,呈圆形分散静静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阖上了眼睛。

素衣少女手指间夹着算筹,目不交睫地看着观星台上的玑衡,苍白的脸­色­是凝重的,算筹不停地起落。然而,在将近三更的时候,天狼星终于还是从窥管中消失了。玑衡窥管居然已经再也不能容纳它运行的轨迹!

“天狼脱控,乱离必起!”素衣少女的眼睛离开了窥管,冷然宣布。

十袭黑袍中,蓦然起了微微的震动。十位长老同时睁开了眼睛,许久,其中一位长老开口了:“请问圣女,天狼由何方脱出流程?”

“正东。”素衣少女回答,苍白的脸上有某种焦急的表情。

“正东方……”问话的长老沉吟了一下,望向东边,“是从天阙那边过来的吗?”

“巫彭,你看如何?赶快派兵灭了祸患罢。”旁边一位目光­阴­枭的白发婆婆放下了手里一直转着的腕珠,“可可是你立功的好机会。五十年前你平定霍图部叛乱,二十年前鲛人造反,你又提兵杀尽叛党,血染镜湖。这次如果你再度立下大功,元老院的首座便非你莫属了。”

虽然说的是几十年前的事,然而面前被称为“巫彭”的长老依旧保持着四十多岁的容貌,清隽的脸上有温和的表情,完全不像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

“巫姑,此次不同。”巫彭抬头看着东方的夜空,神­色­镇定,“连对手是谁都未曾确认,如何战?难道一定要把天阙过来的人都杀光?要知道泽之国是高舜昭总督的领地,泽之国的民众大都为中州大陆移民,最好能自行解决,不宜妄动兵戈。”

“那些大泽的蛮子,怕他什么?”巫姑笑了起来,“高舜昭还不是咱们委任的?云荒上,除了我们冰族,其他都不过是卑贱的蝼蚁而已!”

“蝼蚁咬人,毕竟也会痛。”男子微微而笑,然而始终词锋收敛,“既然这样,按照元老院规矩,请巫咸大人主持,十位长老分别表态就是了。”

“好。”坐在东首那名老者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咳嗽了几声,开口,“循旧制:支持深入泽之国,杀尽天阙东来之人的,长蓍草;反对动刀兵的,短蓍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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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位黑袍长老低首沉吟,袍子下的手缓缓举起,各自拈了一根耆草。

沧流帝国不设帝位,这个大陆上的命运,一直以来,就决定在白塔顶上十位长老手中的蓍草上。

十根蓍草刚集在一起,还没有理出长短,忽然间观星台后的神殿里,传出了低沉的长吟声,门户无声无息地由内而外一扇扇缓缓开启,神殿深处有依稀的光芒。

众位长老的脸­色­忽然肃穆起来,纷纷将盘膝的姿势变换为长跪。

“智者传谕!”素衣少女一直漠然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在观星台上揽衣跪下,认真倾听着神殿里传来低沉的长吟,分辨着旁人难以听懂的指示。

十巫齐齐从黑袍中抬起了脸,全部转身,向着黑洞洞打开的圣殿的门伏下了身子。

“智者有谕:祸患由东而来,逼近天阙。东方之天已倾坍,五封印已破其一!诸卿请守住其余四方封印,并立时派兵杀尽天阙之东来者!切切。”

圣女一字一字地复述门内人难以听懂的口谕,声音冷漠。

“谨遵智者教诲!”十袭黑袍匍匐在地上,齐齐回复,声音恭顺。

神殿里的声音沉寂了,重门无声无息地一层层阖起。一直到最外面大殿的殿门也阖上,外面匍匐着的人才敢抬起头来。十位长老不做声地相互看了一眼,凝重肃杀的气氛在这一群最接近帝国权力中枢的人中弥漫开来。

重门之后,存在着凌驾于元老院之上的最高权威———智者圣人。自从带领冰族夺得云荒以来,虽然十巫主管了帝国的军政,可这个沉默寡言的神秘人依旧是不露面的最终支配者。

沉默中,又一阵雪峰上的冷风吹来,那些长长短短的蓍草飞了漫天。

“唔……原本也就是要动刀兵的嘛?”抬起眼扫了一下半空中那些蓍草,巫彭脸上有苦笑的意味,“七长三短啊……不知道另两根是谁投出的。”

低低的自语未毕,风卷了过来,那些决定大陆命运的蓍草倏忽消失在夜空里。

原来草芥毕竟是草芥,又如何如神庙中那声音一样,真正地左右云荒大陆的命运?

因为有那只手的指引,下山的路变得出奇平顺容易。天黑之前,那笙轻轻松松地踩着雪沿着山势滑下来,到了山脚,一边还对那只手提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是人还是云荒州上面的神仙?”

“你好像很厉害!你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的?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奇怪啊,你能听懂我说话,我也能听懂你说话!云荒上面也说和中州一样的话吗?”

“对了,想起来你们是不可以用常理来衡量的,难道说……你这样的状态才是平日的样子?你们是不是生下来就四分五裂的,只有很少时候才四肢完整地凑到一起?”

显然也是见到了那只断手的真身以后,完全没有了对异类的恐惧感,她好奇地不停发问。那个声音哀叹了一声,已经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在她问到第九十八个问题的时候,那只手终于忍不住伸了过来,一把堵住她的嘴:“拜托你消停一下行不?快些走,天就要黑了!”

“天黑了……呃,天黑了又怎么样?”那笙用力挣脱那只手,继续问。

“我的力量到了天黑时就会削弱!”手厉声回答,用力打了她一下,“到时候我不但没能力保护你,可能连和你通话的力量都没了,还不快走!”

那笙一惊,终于止住了好奇,努力向山下跋涉。齐膝的雪阻碍了她的脚步,她走得踉跄,几度跌倒。又一次倒在雪里、跌了个仰八叉的那笙几乎压到了那只手。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断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好像没什么能耐。碰上你算我倒霉。”

“你能耐大,为什么不自己飞过天阙去?”挣了几下起不来,那笙也恼了,“人家走得辛苦,又冷又饿,你倒在这里说风凉话!”

“好了好了,起来。”那只手见她恼了,倒也好声好气起来,从她背后挣出来,拉她起身,“我不能随便用力量———越少用越好,不然很容易被那些冰夷抓到蛛丝马迹,半路被截杀。要不是如此,何苦要你带我回云荒?”

“冰夷?”伸手抓住那只手,站起身来,那笙又听到了一个新称呼,那是她在苏摩那里没有听说过的,“就是把你弄成这副模样的那些家伙?”

“走吧。”仿佛不愿多说,那只手拉着她往山下继续赶路。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到了平地上。

一路上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到了雪线以下已经看到了稀疏的植物,那些灌木的样子都是中州大地上不曾见过的。那笙解下了厚重的外衣,摸着一株两尺高的挂满红果的灌木发呆,肚子里传出了咕噜声———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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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吃。”看到她的手伸向那片诱人的红果,怪手一下子拉住了她,“会死。”

那笙按着胃,皱了皱眉,手指拉起了另外一棵贴着地面的紫­色­地苔:“这个?”

“快松手,碰了会手脚溃烂的。”那只手连忙拔起了地苔,远远扔开,“这里的东西不要随便碰———底下都是僵尸,土里长出的东西哪能吃?”

然而肚子饿得要命,那笙趴在地上找着,忽然眼睛一亮:“萝卜!这个总可以了吧?”她的动作快如脱兔,扑过去一把揪住翠绿的叶子,迅速拔起泥土下的块茎。

“呃?”噗的一声拔出来,看到地下块茎的样子,那笙目瞪口呆———居然……居然是金­色­的萝卜,居然还是人形的,宛如胖胖的婴儿。

“人……人参?”揪着­嫩­叶,提在眼前看了半晌,她讷讷脱口:“好大一棵啊。”

就在这个时候,那笙看到手里提着的“人参”忽然动了起来。仿佛挣扎般地,那个淡金­色­的人形茎扭动着,突然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叫喊。

“妈呀!”吓了一大跳,那笙下意识扔掉手里的东西往后退去,“都大得作怪了!”

那棵“人参”一接触泥土,就迅速往地里钻了下去。然而刚钻入一半,那只手闪电般伸过来,一把抓住翠绿的叶子,噗的一声重新把它拔了起来。

“是雪罂子。”那只手笑了起来,“好东西!你可真是傻人多福。”

听说是好东西,那笙欢天喜地:“雪罂子?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手沉默了下去,似乎已经被她打败,“不可以。这是当药用的!”

苗人少女肚子发出很不体面的“咕”的一声,终于大失所望地坐到了地上:“饿死了,饿死了……你倒好,不用管你的肚子。”

“起来起来,再走一段路就到天阙山口了啊!那里的东西很多都可以果腹的。”那个声音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快走吧,天就要黑了。”

那笙抬起头看看天,暮­色­已经笼罩了云荒大地,只好小心地

把雪罂子收到了怀里,勉强起身。忽然间她眼睛亮了,看着前方:“喂,你看!那边有火光!好像有人……有人在那边生火!”

“小心。”在她拔腿欲奔的时候,那只手忽然拉住了她。她低

头惊讶询问的时候,看到那只手迅速在地下的土里划出了这两个字。

“怎么?”那笙惊住了,迟疑着问。

那只手摇了摇,只是继续写道:“敌友莫测,须小心。将我藏起,莫使人知。”

那笙耐着­性­子看它一字字写完,纳闷:“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入夜,力消不可用。”断手迅速写下的那几个字,让那笙一惊。她不敢大意,解下厚重的外衣,铺开来,那只手很配合地屈起手肘。那笙将断手包好,系在背上。她有些忐忑地向着远处那个火堆走过去,拖着又饿又累的脚步。

“格老子,总算是过了那座见鬼的山了……”还没有靠近篝火,耳畔已经听到了久违的中州话。那声音虽然粗鲁难听,然而此刻在那笙听来却不啻仙乐。

是中州人!居然……居然前面还有一批中州过来的旅人!

她心下一阵欢喜,脚步也忽然轻快了很多,几乎是冲着篝火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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