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怒我,你是存心找死么?”温庭君咬牙切齿,恨恨地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见过找死的女人,没见过这么存心找死的女人!
“我不存心,难道你就不让我死了?”秀秀讽刺到,讪笑道。
“你说得对,你若是不存心,我一样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我欣赏你这份勇气,但是我讨厌你这副嘴脸。”说罢扬手就要一巴掌这样扇过去,被秀秀一手抓住,不过这一次秀秀失算了。
“怎么,你以为你能抓得住我?我可是将门之后!”温庭君说完,还是一巴掌狠狠扇了下去。
秀秀抚着脸,抽笑了一下:“女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低贱,你赵静淑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就去死吧!”温庭君彻底被秀秀激怒。
……
秀秀被她带到了一间密室,等再出来,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
黑暗中,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只感觉有寒针刺入身体,有如那年冬天,她被人扔进冰河里的瑟瑟发抖。她咬着牙,暗自安慰:娘的,一点都不痛!她一声不吭,苦海中渐渐失去意识。
时而睡着,时而又醒来,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娘亲对她说:“爱儿,你过得一点都不好,娘这就带你走。”秀秀努力伸出手,老也够不到娘亲的手。剩下的,是无边的黑暗与疼痛。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肉体的疼痛也很痛,只是她一向不爱说。朦胧中,似乎有一只温暖的手,放在她冰凉的额头。她蹭了蹭,是爹爹么?她没有娘,亦没有爹,她是个可怜人,这是在做梦吧?秀秀心底生出浓浓的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断了线。
“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许多债啊,所以这辈子不得安生。”秀秀心底呜咽,告诉自己不要哭。哭有什么用呢?如果能活下去,她都会尽量活下去的。
……
沉潜宫,陛下的寝宫,乱作一团。药香弥漫着整个屋子,昏迷的人在梦中撕扯着意识,清醒的人醒着心急如焚。
“陛下,您不用太担心,李大人还有得救,她是被人用银针逆接了筋脉,只要再用银针镀回来就好了,只不过……”御医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赵喻焦急地问道。
“李大人身上本就千疮百孔,再施针等同于重新再刺一边,只怕李大人会疼的受不住,受不住……”御医语塞道,诚惶诚恐。
“就没有别的法子?”赵喻全身都在颤抖,却用他颤抖的双手温暖着秀秀的身体。
“没有。”御医惶恐道。
“那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就用这个法子。我的女人,再大的疼痛都受过,这点疼相信也不算什么。”赵喻强自镇定道。第一次,他对她称呼我的女人,他自己浑然不觉,昏迷的女人不曾听到,以后也没有机会听到,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陛下,您先出去,您在这里不方便。”本来施针就很有风险,现在陛下站在眼前,那就更危险,搞不好手一个颤抖……
“有什么不方便?你就当我不存在。没关系,不要给她用麻沸散,让她咬着我的手臂。”赵喻将秀秀的头轻轻放在他臂弯,说道:“开始吧。”其实自己亦没有勇气去看。那狠心的女人,竟然伤她这般深。温庭君,温相!是他们逼的!
……
秀秀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死掉。真好,她苦笑。原本以为,这样死了也好,一死百了,反正她也没有牵挂。
这些年一直没有死掉,是她一直在找活下去的理由。她还有大好的风景没有去看,许多好东西没有吃过,许多事情还不曾经历。等经历过,才觉得,许多事情,经历不如不经历的好。不过这样也好,有苦痛,才会更加珍惜幸福。可是为什么没有死掉!难道就是因为她常说害怕死,所以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那真是老天不长眼睛!
……
“秀秀,你别怕,我会为你报仇的。”赵喻安抚她说。
秀秀笑了笑:“报什么仇,你不是已经帮我报仇了么?你若是杀了我,这仇才叫彻底报了。”
秀秀微微动了动,牵动伤口,又一阵疼痛翻涌。是疼痛吧,一定不是,她怎么会疼?秀秀咬咬牙,忍着一身的疼痛,淡淡说:“赵喻,这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一出戏吧,我这是做了你的活靶子啊。你畏惧温相的兵力,又不敢贸然出手,所以拿我当借口是吧。”
“一开始,就是你默默暗示了赵静淑将我劫来,再后来又逼得我刺激温庭君。现在威胁是解除了,可惜我命贱,硬是没死掉。你应该再给我一刀,让我死个痛快的。”
赵喻闭上眼,紧握的双拳似乎要将什么捏碎。秀秀误会他,她果真这样误会的他。无法解释了吧?解释就是掩饰吧?当初不应该执意将她留在宫中的吧?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这样吧。
秀秀话音一转,又说道:“其实这都是我的气话吧,我哪能有什么情绪呢?当初在兰亭得了你许多照顾,还经常惹你不开心,后来做了官,你又赐给我金屋,还找了那么多善解人意的丫鬟来伺候哦,哦,对了,你当初还送给我一把扇子,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一直念着,都没有机会报答你,不如你就勉为其难,当做我今日是报答你了吧。如果还不够,你就杀了我,我拿命 ...
(来抵,这总该够了。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我没有怨言,真的。”秀秀一番话说得很平静,也没有哭,就是有点疼。
赵喻听了秀秀的话,陡然生寒,寒意漫袭,涌遍全身,汇于指尖,仿佛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扼住命运的咽喉,他缓缓抬起手,触上秀秀的脸颊,对她道:“你以为你死了,你就能还清了么?你死了也还不清,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我不许你死。”
被赵喻触过的地方,一片惨白,骤然郁结成一层寒冰,她的心早就死了,有气无力。秀秀绝然地道:“那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呢?不如你想个更厉害一点的刑罚,只要你满意,我都是可以接受的,我不怕疼”
她以为他会接受?她一直知道他要的什么,她就要这么刺激他!赵喻撩起她的额发,伸出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想要将寒冰融化,又附在她颈边,柔声地说:“我不要你死,我也不要罚你,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不许离开。”如果注定得不到她的心,那么人他也是要留住的。他想的,一直一直是与她相亲相爱。
秀秀冷意的眸光,似乎想要将他冰冻,将自己逼入绝境:“怎么,你要我做你的禁,脔?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左右我是个没有心的,感觉不到心痛。可即便是我不痛,赵喻,伤我,你有没有一点良心不安?”
……
腊月二十这一天,天空飘着茫茫大雪,整个帝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因为帝都靠近北方,每到这个时候,皇族便要举行狩猎活动,五品以上的京官,无论文武,都要参加。秀秀一介女官,加之腿伤腰伤还不曾痊愈,原本是可以不去的,可是她执意前去。不是秀秀故意表现的多么敬业,先前一片风声,已经将她归为“不安分的女人”之列,她不想再落人口实。她与赵喻那一段暧昧,彻底走入绝境。
温庭君已经被赵喻打入冷宫,说出来挺讽刺的。女人就是这样,有价值的时候,被人捧在手心;没价值的时候,被人置之死地。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啊,是这个时代,女人脆弱的本质。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温相解了兵权告老还乡,左右相只余一相,局外人亦能看懂这个心思。温相辞官告老这个原因倒是挺有意思,不是他老,而是退位让贤。他这个说法挺照顾颜面,赵喻便准了。
此次的狩猎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南方的美男失踪一案还不曾了结,北方又接二连三发生内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国家,突然开始躁动不安,这也让人很不安。就好像一个久未滴雨的小镇,突然迎来了狂风暴雨,打的人措手不及。
今次的狩猎,恐怕又是一番动作。人活着总要找个理由,做某件事,总要找个借口。胡律这些日子总喜欢找借口。找借口亲她抱她吻她,乐此不疲。秀秀以前便知道他是个难缠的男人,但是难缠到做每一件事都要与她一起,这也太难缠的了,他好像特别害怕失去她。
这样深情的胡律,让秀秀有些吃不消,隐隐的,还觉得有些心疼。自从她被赵喻利用,三番两次被人折磨得半死不活之后,他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似乎很怕她在受伤。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心疼自己,她怎么舍得让自己受伤,怎么舍得再让他为自己担心呢?
那一日胡律将她从皇宫接回去之后,秀秀昏睡了三日,那三日里,胡律对她说了好些话,她虽然没有回应,但是她都听在心里。他说:“你怎么回回都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你怎么忍心次次都让我心疼呢,你如何舍得……秀秀,我对你,如何爱,只怕自己不能多爱你一些啊。”
那些日子,胡律默默陪在她身边,而伤害她的赵喻,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甚至一句慰问的话都没有。男人能做到如此狠心,也就他了吧,更可悲的是,这个男人,还是她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人,真是想想都觉得悲哀啊。
其实女人的命运都是悲惨的,不然怎么会有红颜薄命这一说法呢?温庭君只不过小小吃了个醋,虽然将她折磨得半死不活,却被赵喻打入冷宫,限制了自由,女人的一生,也就这样毁了,这个世界,掌握主动权的,还是男人。在后宫生存的女人,没有一点能忍的气度,的确是活不过来的。她温庭君也是活该,同是女人,虽然被她折磨得半死不活,但是秀秀有些同情她,同情她作为一个女人的遭遇。
自古君心难测,女人如何高不可攀,如何摔得很惨,全是因为男人。秀秀还是那句话,男人的喜怒太可怕,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不要和皇宫沾边。以前她单纯,以为所有人,你真心对他几分,他就会还你几分,不值得啊,不值得。
承诺是这世间最当不得真的东西,所以不能轻易许诺。昨晚胡律抱着她的时候,曾对她说:“秀秀,我再也不想承受失去。”
秀秀承诺他说:“好,我尽量。”承诺要对着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说。
……
马鞍上结了厚厚一层冰,石崖上的冰凌子结成柱,怎么打都打不破。这样寒冷的冬天,要把一切都结成冰,连心也一起冰冻,深深埋r入地底下。围场的气氛冷的化不开。只有呼出的热情,才能证明彼此是有血与肉的人。
原本以为胡律会阻止她来的,但是他没有,不知从何时开始,胡律已经不再违背她的意愿,而是选择支持,即便那件事是错的,他也一并支持她,这是秀秀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唯一的一点温暖。她其实,欠了胡律很多吧。
胡律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最喜欢与她斤斤计较,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计较,因为他在乎。
“冷么?”胡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呵着气。这种被他握着的感觉暖暖的,真是好极了,真想就这样再也不分开。执子之手,与君偕老。
秀秀闭了闭眼,对他微微一笑:“不冷。”是真的不冷。她穿的是娘亲亲自给她缝制的寒衣,面对着自己最亲的人,即便再冷,心也是热的。心上有股暖流久久盘旋不散,这大概就是亲情的力量。她对胡律,亲情多余爱情。其实人与人之间的爱情,总有一天会转化成割舍不断的亲情。以前她不懂得,人并不是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相反,在她执着追求,却又求不得的时候,这种温情的力量才体现出来。还好她发现的不晚,以后有时间来弥补。
“一会儿跟紧了我,别走丢知道么,还有,避开那些暗箭,这些你能不能做到?”胡律又将她的手握了握,将她的衣襟紧了紧,又交代道。
秀秀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她懂得胡律的意思,她其实早就懂了。明枪难挡暗箭难防,胡律他能挡的住么?未来的风雨,他又挡得住么?没来由的,秀秀相信他,相信他能把一切都处理好,就像她当初相信赵喻一样。秀秀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但愿这一次,我没有赌输吧。”
胡律似乎很疲惫,也是了,昨晚他都没有好好睡觉,他一定是想了许多事情吧,他好像又瘦了,胡律,他其实并不需要这样拼命。可是他从来什么都不跟她说,只是一个人默默扛着,当初那个风流倜傥的狐狸君哪儿去了呢?已经被世俗磨砺了性子,更稳重成熟 ...
(了。
这样的胡律,其实更有魅力,却也更让人心疼。
围猎场上的人并不多,望着飞驰的马蹄在雪地上印下一个个很深的痕迹,秀秀在心里默默祈祷:我最亲的那个人,但愿你不要受伤。
猎猎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秀秀回眸望见不远处赵喻的影子。他今日一身灰色的狐裘,很低调的颜色,背影却有些落寞。他是君王,君王的落寞,那是全天下人都要尊敬的表情,她只有瞻仰膜拜的份吧。谁还会像当年的那个傻丫头,傻乎乎地问:“阿喻,你别皱眉,你皱眉做什么呢?”他说:“好,我不皱眉。”自那以后,他见着她,当真不皱眉。
他皱眉做什么呢?他又开始皱眉了,可是她已经不会那么傻了。
秀秀永远不知道,赵喻心中藏着一份怎样的难言之隐,他从未想过利用她的,可是利用了便是利用了,伤害过了,怎么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呢。
秀秀一定不会再原谅他了,可是秀秀,如果你能明白我做的这一切,是不是会对我改观一些,给我一个安心的笑?
秀秀就是秀秀,她虽然小,虽然任性,虽然以前不那么懂事,可她是最有骨气的,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要,是她的东西,半点不会放过。他从小了解的秀秀就是如此的,所以她不会施舍他一个笑,哪怕一个正脸,都不会给他。
……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至于后来秀秀所骑的马为什么会受了惊吓不受控制,为什么她会被胡律的暗箭刺中,秀秀全然记不得了,她唯一记得的,是赵喻那隐没在树林中孤寂落寞又荒凉的身影,一如四年前,她在兰亭时见过的一样,她神情恍惚,之后寂然倒下没有知觉。
她好像听到胡律在叫她,她微微张了几下嘴,发不出声音,而在这一切发生时,赵喻自始至终看着她,既没有向前,亦没有后退。
眼泪如果有个发源地,一定是在心底。一颗豆大的泪珠滑落,落在雪地里寂寞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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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疼痛中的甜蜜 卿本风流
( 秀秀醒来时,眼前是明晃晃的一片,亮的她眼睛都睁不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堂?听人说,好人都是要上天堂的,像她这种脾气不好,又爱使性子,还爱占点小便宜的人,应该不算顶坏,是能上天堂的吧。
她抬起手捂在脸上,从指缝间打量这天堂的一切,这一切又好像很真实。她好像躺在一张很宽很大的绣床上,四周纱帐迷蒙,让她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身下的床单与身上的锦被,摸上去手感极好,看来这个天堂待遇不错。
其实死也不是一件坏事,死了之后无牵无挂更好。她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她就是还未来及问胡律一句,他是不是还恨着她,恨她当年轻薄了她,恨她又不声不响离开他,其实像胡律这么小气的人,能够恨一恨也很好,就怕他连恨一恨都懒得恨了。
秀秀很想告诉他,虽然当初轻薄了他是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了,但她确实是想咬他的,他皮肤那么好,唇上的触觉那么软,摸上去也很舒服的样子,完全是一种很奇妙的境界。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哎!想想都觉得不甘心啊!因为爱错了人,落得如此凄凉下场。真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秀秀稍稍动了动,背部有什么东西正往外冒,好像是很黏的东西,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难道又有人杀死了一头豹子?小时候在乱民堆里,吃不饱穿不暖,的确有人杀豹子,但是她那时候还太小,也没有干过,印象里自己好像是喝豹子奶长大的,是一位好心的婆婆给她喝的,所以她力气都比别人大一些,命也贱一些。
这些其实没有什么,反正都死了也不惦记了。她恍然一回神,紧接着有什么撕裂开来,隐隐的疼痛蔓延了四肢,脑仁儿都发疼。这种疼痛感太强烈,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死透。不是说死了的人是没有痛觉的么?也没有感情,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这么想见到胡律?好想再让他抱一抱。
脑海里一阵翻腾,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是的,她在外面打猎呢。胡律说让她稳重些,保护好自己,可是她好像没有做到,意识有些模糊,在走上奈何桥之前,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段强烈的挣扎。强烈的愿望。
她还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伤害过她的人都没有死去,她怎么可以死!然后脑袋又昏昏沉沉的。
她轻轻唤了一声:“胡律。”没人应她,然后她又叫了一声,叫了两声:“胡律,胡律?”这家伙死到哪儿去了?
“胡律!”她有些急了,心里一时冲动,失声叫了出来。
“秀秀,是你醒了么?”是有人在唤她。
秀秀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上冷汗直冒,原来她没有死,只是疼痛感越发强烈了,她是被痛醒的,当她对上赵喻那双血红的眼睛时,她才蓦地想起,雪海中的围场,她差点丧了命。她是趴着躺在床上的。这是多少次,她在梦里也想要爬上的床,可是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个女人爬过了,秀秀心底泛起一阵恶心。不顾背部剧烈的疼痛,毅然翻身。
砰的一声,床前的楠木架子被撞翻,砸在不堪重负的背部。
“额……”秀秀闷哼一声,身体像是突然被锯开了一样,好像已经不知道怎么疼了,不是不疼,好像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有的只是浓浓的悲哀还有无奈。
屋漏偏逢连夜雨,旧伤又添新伤,这样的记忆,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可是一辈子也不想忆起。
秀秀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可以,下辈子,我们不要遇见吧。下下辈子都不要遇见!
“秀秀……”赵喻颤抖的双手似乎想扶起她,被秀秀狠狠地推开了。
她好像已经奋不顾身了,将赵喻推开的时候,自己也跌倒在地上,然后她又爬起来,磕磕绊绊走到门口,又被绊倒,再爬起来。跌跌撞撞,心都要撞碎了。
“胡律……胡律……你在哪里……”秀秀一边小跑着,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此刻,她只想靠在他怀中,狠狠的哭。
她以为她会失望了,可是她没有,此刻胡律正站在宫门口,就像每晚他张开双臂静待她伺候一样,他向她敞开了怀抱。这是每一次她伤心难过,都会为她敞开的怀抱。秀秀如愿以偿扑倒在胡律怀中,昏死过去。而在她身后,一条宛然的血迹,一直从赵喻的寝宫,蔓延到宫门。她身后,血流如注。她身后的人,沉痛万分。
之后,便是漫长的昏迷。
再次醒过来,秀秀发现自己被裹得紧紧的,还是趴着的,屋子里燃着她喜欢的熏香,屋子里的一切都透着暖意,很让人舒心。有一双大手,正在她脸上流连。她知道自己没有死,她一直福大命大,怎么也死不成。而抚摸在她脸上的这只手,也一定是胡律的,只有他才会这么摸她,一寸一分,分外小心,摸到她骨子里泛着暖意。
秀秀轻轻蹭了蹭,并没有睁开眼睛。唯一能动的手,将他往身前拉了拉。靠在他的怀中,即便是痛了点,但是很安心。
又忍不住朝他怀里蹭了蹭,胡律并不说话,只是又将她紧了紧,像是怕弄痛她,动作格外轻柔。秀秀睁开眼,望着胡律愈发消瘦的脸,他一定又是在瞎担心了。
忍不住就想亲亲他,就像放榜的那一日早晨,他还在沉睡时,她偷亲他一样。此时的胡律,就像听话的孩子一般,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再离开。
这样的胡律真是可爱极了,她一定不会告诉他,她最喜欢他这个样子的。秀秀对着他的唇亲上去的时候,胡律并没有睁开眼睛。
以往她每次亲他,不是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那么这次呢,是因为受了重伤,看他这么照顾她,所以给他的回报?一想到这个真相,胡律本能地将她推了推。
“别推,我还没有亲够呢。”秀秀咬了咬胡律的下唇,又在唇边舔了舔,才又吻了上去,加深这个吻。与胡律接吻的每一次,其实都是很享受的,因为每一次他都格外温柔。虽然他脾气不大好,但是不得不说,他吻她的时候,还是挺用心。他对她,一直挺有心。
许久之后,秀秀有些微喘了,才放过他的唇,对着他的鼻尖亲了亲,与他额头抵着额头,柔声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又亲你了?”
胡律直直地望着她,并不做声,好像这样,便可以将她印在深深的脑海里。见他不说话,秀秀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感激你,才吻你的?”她知道胡律一定是这么想的,她了解他。
为什么呢?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在她昏迷之前,秀秀就想着,如果真是个梦,就是在梦中,她也要再轻薄他一次。
胡律摇摇头,答非所问:“秀秀,如果我不让你离开,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离开我了?”
秀秀原本想笑着说:“是啊,只要你不让我离开,我就不走了。”可是对上胡律那双幽深的眼眸,她突然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他是在害怕吗?害怕她离开?害怕她会死么?这又是他在向自己示弱吗?这样的话,她真的会当真的。
...
秀秀揉了揉胡律的脸,温柔地打趣道:“胡律,你是不是很怕我死啊,放心,我……”死不了三个字还未出口,就被胡律堵在了喉中。
他这是在咬她,还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今日的胡律,有些不太温柔,即便知道她还病着,他亦不温柔。
“胡律,你这是想咬死……”秀秀被他吻的喘不过气,背部都在隐隐作痛。
“秀秀,永远不要跟我说那个字,永远不要跟我说,求你。”这已经是胡律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ww面对这样执着又炙热的胡律,秀秀心里酸酸的。这样的胡律,让她怎么办呢?能不能不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跟她说这种话呢?她这时候的智商,一定比不过三岁的小孩子吧。万一他骗她,她怎么办呢,她都还没有准备好。
可是怎么办呢,忍不住就想答应他了,忍不住就想将自己交给他。秀秀抱着他的手臂,柔柔地问:“你刚刚对我那么粗暴,你的那些女人们知道么?他们知道你其实很粗暴么?”
胡律黑了黑脸,原本多么紧张的气氛,被她一句气话打散,未来有这样的人作陪,人生不会孤单。
“我对我的女人一向很温柔的,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么?”胡律亲了亲她的耳垂,暧昧地道。
“死样啦,等我好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秀秀窝在他怀中,甜甜地说。她有些累了,想在胡律怀中睡个好觉。
……
秀秀是趴着睡的,这样的睡姿真是难受极了,还会做噩梦。为此,胡律想了个办法,他躺下,让她靠在他身上。秀秀原本觉得这样不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层,但是这种男下女上的姿势还没有试过,也挺容易让人想歪。可以转念一想,他们已经授受不亲许多回了,再这么扭捏,倒是显得她矫情了,就安安心心枕在他胸口。
胡律从未感觉自己的心口会这么重,不是被她压的,是被她吓的,那一日,他是真的以为她要离开他,他再也不能容忍秀秀受一点伤。像她这样安安静静枕在他心口,有些生命之不能承受,亦是他一生都必须承受的幸福。不能承受她离开,不能承受没有她的日子。他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有多惨淡。可是他同样很幸福,因为她还在他怀中。
就让她这样安静地靠着他,让她靠一辈子,他也愿意。
秀秀正睡得迷迷糊糊,冷不防胳膊肘被人轻轻移开,贴身的绸衣被人从后颈处轻轻撩开,滑落到肩膀以下,心中微微有些凉意,一双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肩头,激起一层小小的战栗。她以为这是在做梦,胡律总是这样,在梦里都要骚扰她,让她睡不安生。秀秀好想抬起手拍开他的手臂,示意他别闹她,可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当那双大手快要抚摸到她背部的伤口时,秀秀打了个冷颤,一个激灵醒了,茫然地睁开眼睛,视线中透过一丝光亮,是窗外皎洁的月光照射在案头,一丝迷蒙一丝暖意,纱帐似一层朦胧的纱衣,晕在秀秀脸上掀开几许粉色,胡律正在脱她的衣服。
秀秀不安地动了动,胡律的身影一点一点清晰,此刻他就在她的身下。胡律稍稍坐起来一些,漆黑的墨发垂落秀秀的肩头,扫过削肩上痒痒的,惹的她更不好意思了。秀秀心想:他这是要和自己赤诚相待么,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显然是秀秀又邪恶了,胡律看出她的羞赧,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微俯身打量她,她眸中酝酿了满满的月光,含羞带怯,让月光也羞涩了去。
“秀秀,你这是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声音中带了笑,低哑又澄净,甚是迷人。
秀秀嘤咛一声,微微侧身不理他。他这么赤祼祼地问她,一定又是在调戏自己了。真是想想都觉得气愤,可是她又不能跟他一般见识,谁让她此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等她好了,一定狠狠欺负回来。
真是喜欢极了她这副娇羞的小模样,胡律又故意凑近一些,上下打量她:“你觉得我会对一个病人做什么,嗯?”尾音上挑,又是很不正经的样子,这个样子,也甚是迷人。
秀秀想说什么,气愤得让她出口的话变了样:“知道我是病人,你白天还那么狠狠地亲我,我的背都被你摩疼了。”原本这番话是她信口胡诌的,没想到一说完,竟真的感到一丝疼痛。
不知何时,胡律已经取过一旁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背上,缓缓涂抹,静静抚摸,一寸一分,刻骨柔情。怕她会疼,边涂边轻轻呵气。
秀秀又动了动,他的气息拂过她耳际,隐隐的有些不好意思,就躲了躲,缩着脑袋靠在他肩上。两人亲昵也时而有之,但是这么正经的亲昵依偎,还是让人有些羞涩。
“秀秀,别动。”胡律将她的身子扶好,又按着背部的茓位,向上向下来回抚摸。
“你,你别对我吹气啊,我的脸又不疼。”秀秀躲开他的脸,嗔怪道。
胡律不甚在意地笑笑,收拾好药膏,又帮她拉好衣服,顺便盖好锦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他弹琴一般,既风流又潇洒,他抱着她躺好,才回她道:“我自然知道你的脸不疼,可是我看你的脸红了,就帮你吹吹,现在好些了么?”
这样的解释秀秀可不相信,她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道:“你想亲我你就直说啊,还找个这么牵强的理由,真是一点都不男人。”
胡律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托着她的腰部,轻轻摸了摸:“哦,今天怎么这么聪明,我都表现的这么隐晦,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其实他本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经她这么一说,就忍不住想要亲亲她。但是他更想让她主动一些,在胡律看来,秀秀主动凑上来的时候,才是最迷人的。
胡律想了想,又对秀秀道:“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你肯定不让我亲了,那我只好也不亲了,我觉得秀秀你如此害羞,一定不会主动亲我吧?”
秀秀明知道他这是激将法,还是乐意陷入他的圈套。胡律明知道她会害羞,还这么赤祼祼地说出来,搞得她很没有面子,那她就不害羞个给她看看。“不就是亲一下么,又不会怎么样,我跟你的那些女人可是不同的,他们不敢轻薄你,但是我敢,所以,我今天还要轻薄你一次,我想你一定不敢告诉别人我轻薄了你吧。”
胡律笑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让她亲了一下,对她道:“嗯,你说的什么,那就是什么。”
心里清清静静的,甜甜蜜蜜的。月上中天,两人依偎在一起,说了好些话,秀秀恍恍惚惚中,对他讲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这些事里面,自然就有关于赵喻的。秀秀没想过这么坦白的,可她就像着了魔似的,把那点家底和盘托出了。胡律听了连连点头,然后秀秀就在他臂弯里睡着了。她安安静静的,嘴角还噙着笑,是这世间,胡律见过的,最美的表情。
这一夜,胡律想了许多事情。许多事情,如果连在一起想,就是一件完整的事情。科考的前几日,阿韵昏迷的那个夜晚,秀秀不在府中,她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
(紧接着,第二日便有密报说温相的儿子温柔香失踪。他记得和秀秀开玩笑时聊到过他,但是秀秀一向对他的玩笑不感兴趣。再接着,他听父亲大人说,各地有贵族子弟离奇失踪,作案手段还与锁春苑那一起事件相似,等他入了宫,再南下去查,却没有一点眉目。再接着,北方内乱,大将军被替换回了帝都,然后是秀秀被温相之女折磨的半死不活,然后便是狩猎。
这一切,似乎隐隐都和秀秀有些关联,这丫头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她隐瞒了什么?上一次腰腿受伤,这一次背部受伤,那下一次呢?胡律不敢想象。
这一次在围场,他明明是要射中一只雪貂的,明明可以一箭命中,为何秀秀的马会突然失惊,以致他乱了方寸,手下一个发力不准,竟射到了秀秀?秀秀她知道吗,还是明明知道,也只是顺其自然?照着她对赵喻的感情,也照着赵喻对她的感情,当时赵喻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怎么说赵喻都不会不管不顾。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不免怀疑,赵喻对秀秀,到底安的什么心?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但是他不敢去证实。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
翌日,秀秀醒的很晚,她睁开眼的时候,胡律已经不在了。她抬手摸了摸身下的床单,已经被他整理好,没有一丝褶皱。她睡相一直不好,喜欢乱动,胡律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他的房间也都收拾的一丝不苟。很难想象,这样的他竟然抱着她睡了一夜。
秀秀睡觉有个不好的习惯,她喜欢踢被子,还喜欢钻到别人怀里,有时候还喜欢流口水。中间的那一项,她这些年已经改过来了,不知道昨夜她有没有踢他,有没有流口水到他身上。而事实上,这个担心很多余,她昨夜睡着了很安静,胡律都觉得她很乖。
“小桃桃,胡大人上朝去了么?”秀秀眯着眼睛问。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有些发麻了,微微一动,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瞧着这窗外升起的日光,已经日上三竿,胡律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娘亲是不是跑过来看她一会儿,秀秀受不了娘亲的哭哭啼啼,爹爹便让她少来。韵姐嫁去了宫中,一个人好孤寂。
“大人,先吃早饭吧,胡大人吩咐过,说您早上可能没什么胃口,特地叫奴婢做了些清粥,还有些腌菜。”侍女桃桃贴心地道。
“嗯,那好吧,先扶我起来洗漱。”今日她心情好,小桃桃也甚是贴心。
吃罢早饭,小桃桃说院子里日光正好,正好她已经半个月不曾见过阳光,大夫说整天躺在床上也不大好,可以稍微出来走动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冬日里的阳光很和煦,照在身上也柔柔的,秀秀靠着丫鬟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闭上眼睛轻轻呼吸,鼻尖又嗅到一丝冷香。应该是早开的迎春花吧,这样凌寒开放,倒是给人一种向上的朝气。
秀秀吸了吸鼻子,对身旁的丫鬟道:“小桃桃,你帮我看看我屋子里有没有花瓶,上次胡律说再赔我一个,到现在也没有给我送来,一定是忘记了。”秀秀说完才觉得不对,原来她又住回了相府,这里还是她的家啊,有家的感觉真好。
秀秀正这么想着,小丫鬟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惊喜地道:“大人,胡大人回来了。”
秀秀睁开眼睛,胡律一身月白色长衫,正穿过院子,分花拂柳向这边走来,他步履闲闲,斜飞入鬓的眉甚是好看。胡律是个美男子,秀秀不止一次感叹,自从与他亲近之后,就越发顺眼了。墙角的迎春花好像开得更艳了,他向她走来,对她微微一笑。胡律拢了她的发,将她拉进怀中。
“傻站着做什么,嗯?”声音格外温柔,带着微微的雨露,他刚刚干嘛了?
秀秀没有作声,安静地靠在他怀里。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我在等你啊,我在等你回来啊。”本来不想说的,秀秀知道,就算她不说,胡律也一定知道的。
“院子里这么冷,为什么不多穿一些,染上风寒了,又要来祸害我么?”胡律拉着她的手进屋,将她的手捂了捂,将她塞进被中。“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出这间房。”胡律霸道又不是温柔地在她耳边说。
秀秀撇了撇嘴,这算什么?才这么亲近不久,就想管着她么?还没成亲就这样管着她了,以后成亲了,岂不成夫管严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吓了她一跳,她怎么可以这样胡思乱想呢!人家胡律都还没说娶她呢!而且娘亲爹爹他们还不知道,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同意的!在他们看来,他们这样算是乱,伦了,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爹爹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到时候一定会极力反对,想到此处秀秀又一阵纠结。她微微挣开胡律的手,有些心烦气躁,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何。
胡律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秀秀就咬他:“你放开我!”她有些后悔昨晚告诉他一些事了,而且他什么也没说,既没有对她表示同情,也没有骂她傻,他这么不关心自己,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将自己交付给他呢。
“秀秀……”胡律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可是他眼睛里,酝酿着万千的情绪,秀秀知道,他一定有很多话想问。可是自己不想说,他也不会逼她。
许久之后,秀秀拉了拉他的衣袖,试探地问:“喂,你刚刚下朝后去哪儿了?”这一声她问的有些哆嗦,心想自己都与他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了,再叫他胡律就显得有些生疏,可是不叫胡律又叫什么呢?难道叫夫君?
这个想法又着实吓了她一跳,她什么时候开始,对胡律有了这种旖旎的想法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很丢脸啊!
胡律被她一番莫名的情绪变化打动,她最近似乎动不动就喜欢害羞,这真是叫他受宠若惊,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很空虚落寞的不真实感。她越是这样,越叫他怀疑。人一旦有了念想,就会患得患失,无所适从。他好怕这样的秀秀,他宁愿她像以前那样,即便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要让他静静守着她便好。
“喂,你怎么不说话,本姑娘这么大个美人儿睡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秀秀见他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胡律倾身向前,与她额头贴着额头,在她唇上偷偷一吻,唇齿间飘出几个字:“秀秀,我不叫喂。”
秀秀狠狠瞪了他一眼,仰起脸,双手将他的脖子一勾,主动贴了上去。
胡律一手托着秀秀的后脑勺,一手微微扶在她身后,怕碰到她背后的伤,让她侧过身,两人脸颊紧紧相贴,秀秀双手轻轻战栗着抱紧他的手臂,然后闷哼一声。
“嗯……”秀秀累趴在他身上呼痛,原来是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
胡律扶着她躺好,将她的外衫脱下,然后是内衫,秀秀想要开口制止,唇动了几下,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昨日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他脱她衣服脱得那么坦然,倒也没什么,大白天的,脱了可就什么都看见了,这样,这样有些带坏小孩子吧……
秀秀不怀好意地想,她都被他看光了,那多划不来啊,于是决定等今晚,也脱掉他的衣服看个够。
...
( “秀秀,是不是很疼?”胡律在她身后轻轻呵着气,心疼地问。多么深的一个伤口啊,还是他印上去的,怎能不心疼?
“嗯,你刚刚弄疼我了。”秀秀嚷道。其实也不是怎么疼,她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激发他的怜悯之心,这个人以前太坏了,以后要让他好好改改。
秀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着他为她上药,然后背部传来一阵温热的触觉。秀秀知道,那是胡律舌尖的温度。他在轻轻舔舐她的伤口。原本不痛的记忆,又开始泛滥。
那一年冬天,荷塘里结了冰,赵喻摆了案几在池塘边作画,他心无旁骛的表情,让人不忍打扰,她本来是想跑着过去给他一个惊喜的,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赵喻实在太迷人,她走远一些打量他,然后再走远一些,然后就退到了池塘里……
真是蚀骨的冷啊,她居然为了他,做过这么丢脸的事儿,他却忍心这么对她。
一想到此,秀秀身子颤抖不止,紧接着门外走进一个人,胡律身形一顿。
“光天化日之下,君王面前不顾颜面,成何体统?”君王的威严与气度。
胡律忙拉好秀秀的里衣,又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才撩了衣摆下跪。“陛下,都是微臣的错,秀秀她受了伤,您不要责罚她。”
赵喻冷眼看一观,秀秀并没有任何的慌乱与不堪,刚想下床,又被胡律一手按了回去,示意她别动。
“陛下,微臣有伤在身,不能行礼,等微臣身子好了,陛下让微臣多磕几个头也没关系。”秀秀有条不紊地说。
赵喻沉静的眼眸多了一份沉痛。她变了,这次大病不死,真的将她变作了另外一个人,冷漠的不能再冷漠的神情。可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她最需要的人,也不会是他。
“你听过下跪也有过期了再补的?”赵喻自嘲道。她这么说,是故意让他难堪吧。她以为他是多大度的人,被她这样一番说来,自己岂不是很没有气度?“如果你想这样,那就这样吧。”赵喻有些累了,心里寂寂地想。
赵喻这么想着,秀秀这么说着:“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微臣还是下跪吧。欠了债,总是要还的,万一累积到最后还不清了怎么办?见了陛下不下跪,已经是大不敬,万一陛下治臣个死罪可怎么办?臣大难不死,想必也是自己还不想死吧。”说完她真的翻身下床,跪倒在他面前。
“秀秀。”胡律心疼地将她揽进怀中,又向赵喻叩首道:“陛下,秀秀刚醒来,有些神志不清,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不一般见识,难道还要特殊见识?来人,将李大人送回媚香居,至于胡大人,择日起,不用上朝了,去京中养马吧。”看着胡律这样维护秀秀,赵喻心里落寞嫉妒悲伤各种情绪交杂,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夫唱妇随吧,秀秀是铁了心要恨她吧。说什么治她死罪,她倒是说得出口!
……
秀秀回了媚香居静养之后,就没见过胡律,听娘亲说他也没有多惨,就是换了个官职,做了太仆大人,专司皇帝车马兼管全国马政。这也是份比较悠闲自在的官职,虽然俸禄不如以前,养家糊口也是足够的。
秀秀听后微微笑了笑,她才不指望胡律能养家糊口呢。这个想法让她内心有些挣扎,按照目前的状况,胡律应该是很想和她在一起的吧,应该会想娶她的吧。娘亲这么精明,不知道有没有瞧出来。
事实上,胡相夫人心里早就有数的,不只是胡相夫人,胡相只怕也是知道的,胡律喜欢秀秀这件事,只怕就秀秀一个人知道的最晚吧。
……
秀秀是在胡律离开帝都的前一个晚上见到他的。胡律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夜晚,还总那么神秘,还是在她的床上,原本纯洁的人也会生出不纯洁的想法吧。
眼见着背上的伤渐渐好转,结了疤有些痒,秀秀正要叫了初杏姐姐给她挠痒痒,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背部。
秀秀背上微痒,不回头也知道是他。她轻轻笑了笑,拉过他的手。“别碰,好痒。”原本只是微微的不舒服,被他一碰,全身都不舒服了。
胡律亦轻轻一笑,呵了一口气,秀秀不好意思地躲了躲,胡律再呵了一口气。他的秀秀实在有些敏感,一个小小的触碰都能让她产生抵触。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窗外半痕新月照过轩窗,胡律的脸有些朦胧。秀秀挑下纱帐,推了推他。“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不是不懂,少女情思涌动,她其实是很期待月夜和良人相会的,只不过……他们的关系……嗯……
胡律望着秀秀微嗔的表情,知道她是害羞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一定又是在胡思乱想了。在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之前,他都不会碰她。而且现在她还病着,他怎么舍得?
“秀秀,我明日要去南蜀,可能几个月都不在帝都,你都不准备给我留下点什么念想么?”胡律故意一番说得暧昧,他知道秀秀一定会想歪。
秀秀也确实想歪了,她轻轻捶了他一下,在他唇上狠狠一咬。“不许胡说。”
胡律和衣躺在她身侧,将她揽进怀中,在她耳畔呢喃道:“秀秀,你猜猜我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秀秀微微动了动,在他胸前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躺下:“做什么,养马么?”
胡律摇了摇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秀秀对这个坏消息有些抵触,她的人生再也经不起打击,遂仰起头问他:“坏消息和我们有关么,如果有,我不想听。”
“嗯,那我们不说,就说说好消息吧。如果我告诉你,赵喻他其实是迫不得已,你会不会稍稍原谅他一些。”胡律试探道。心里想着,如果秀秀知道赵喻的心思,会不会又重新回到他身边?
很少听见胡律这么为别人说话,秀秀一时有些不适应。其实就算胡律不说,秀秀自然也知道赵喻的苦衷,心里其实已经不怪他。秀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其实他是好是坏,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分别吧,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胡律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如果他要跟我抢你呢?这也是对的么?”
秀秀咬了他一口:“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么?”
胡律反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不,我对自己有信心,我是对你没信心。”
“哼!你都这么不相信我,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不如就此分开,以后永不相见!”秀秀被他惹毛了,感情这么久,他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啊!
胡律伸出食指尖描了描她的唇线:“傻秀秀,我只怕爱你不够,怎会不信你,以后不可说再见之类的话知不知道,我会很伤心。”
被他这么一说,秀秀又有些伤感,他一定很怕失去她吧,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两人抱在一起说了许多贴心话。被他这样抱着,秀秀觉得很满足。
夜半时分,胡律抱着她,气息稍稍有些不 ...
(稳,秀秀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就像娘亲说的,胡律年轻气盛,他一定是有所求的,可是她……她怎么能那么随便呢。于是她探手在他胸前摸了摸,胡律一把抓住她乱动的小手,声音黯哑又好听:“秀秀,别动,我会把持不住。”
秀秀脸红了一下,当真不敢动了,许久之后,她说:“胡律,你这么热,我给你讲个冷笑话吧。”
胡律背过身去,之后都没有理她,他一定是生气了。
翌日一早醒来,已经没有胡律的身影,只有身侧凹陷的轮廓,秀秀想想都觉得很甜蜜。
算起来,他们还没有真正约会过吧,以前她喜欢赵喻那会儿,也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谁没有个年轻气盛呢。她已经原谅他。
秀秀还记得胡律昨晚对她说的,胡律说:“秀秀,如果离朱王爷还能和阿韵在一起,你会不会很开心?”这就是他要告诉她的好消息吧。秀秀知道,韵姐入宫之后,赵喻一直不管她,一直冷漠她,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干干净净放她走吧。赵喻这一番心思,其实考虑周全。
赵喻其实是位挺会替人着想的君王。韵姐一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告诉她,她一定会很开心吧。胡律这些日子在宫中,也并非去养马,而是掩人耳目吧。胡律他怎么会这么听话的任凭赵喻吩咐了呢?这不正常。
昨日胡律说的不好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呢?秀秀不想知道,却又隐隐担心。他一定是故意的,让她寝食难安。胡律还是这么的坏,还是这么没有概念,他就是笃定了她会为他担心吧。
胡律原本在宫中养了几日的马,没想有一日赵喻会去找他。坐在马车上,胡律一直在想,赵喻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虽然只长他两岁,但是看问题想问题,都看的特别透,想的特别深。为君之人,果真就有这种魅力吧。
秀秀当年其实很有眼光,她看上了赵喻。而赵喻也很有眼光,爱上了秀秀,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在一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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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美人引发的误会 卿本风流
( 烟花寂寞,杨花热烈。ww前些日子胡律已经传信给她,说这几日便能赶回。秀秀心中一时有些兴奋。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真真正正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可怜楼上月徘徊’,这是恋爱中的女儿家惯有的心性。胡律他回来,院中柳枝大概已经长得很妖娆。
他那一日走的时候,没有惊动她,不知不觉鱼肚渐白。他今次回来,又是在什么时候呢?胡律总能给她惊喜。春芳微醉,杨柳拂绿,是个放风筝的好时节呢,等胡律回来了,便和他一道去。
小别胜新婚,这种感觉甚是美妙,秀秀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此时她就想一尾小小的鱼,胡律就是她那片海,水干了鱼便渴死了,秀秀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和他这样息息相关。以前秀秀爱上赵喻那会儿,想着自己不能和他分开。自从对胡律也有了好感之后,她觉得,分开不分开都是次要的,只要彼此心中有对方就够了
胡律一定很想她的吧,她不止一次这么想,虽然每每鸿雁传书问候她,也只是简短的几个字。胡律他着实矫情了一把,秀秀亦小女儿家了一番。
“今日小风,风掠过我鼻尖,我好想闻道了熟悉的味道,想你。”
“今日无事,闲逛,湖色正好,想与你一同游湖泛舟。”
“今夜月色无边,斜斜照过我窗前,就像是你推开的那扇窗一样,想你。”
想你……
想你……
想你……
这是人话么,胡律他此番是去看风景的么?
话虽是这么说,但秀秀心里甜蜜蜜的,好想对他说一句:“其实我也想你了。”不过她没有说,最多在信的落款处画个嘴不像嘴,圈不像圈的东西,让人一番好猜测。秀秀觉得,有些事儿还是当面说的好。当面说,才更有氛围,才更能体会那种相思。
老天,这真的叫思念,她这是真的喜欢上了!
惊喜惊喜,有时候是有惊无喜,让她狠狠伤了一次心。
胡律回到相府已是傍晚,他死赶活赶,硬是早到了一天,本来是想第二日早上给她个惊喜,却没有想到秀秀会这么早来找他,然后两人就悲剧了。
秀秀也没想到胡律会提前一天回来,可是她隐隐有种感觉,胡律可能会先回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让她逮了个正着。这一日霞光漫天的傍晚,胡律一身淡蓝锦袍出现在院子里面,他穿什么都好看。如若身边没有站着位粉衣素面的漂亮姑娘,一定会更加好看!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秀秀此番精致的妆容,却没有让胡律动容。她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一道明媚的忧伤,诓人的事儿做多了,也会被人诓,她大概被胡律给诓了!说什么想她,都是屁话,南蜀风景那么好,还有美人儿作陪,他想她才有鬼。胡律心中确实有鬼。
秀秀第一反应就是过去踹他一脚,但是她没这么干,因为胡律根本没看她,他只对身旁的美人儿说了句:“小心。”怎么感觉是要上演一出棒打鸳鸯的苦情戏呢?秀秀经常听故事,有一会她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对平凡夫妻结了婚,男子出门经商,女子在家苦等,左等右等,等回的夫君却牵着位大肚子的小妾。她怎么觉得这一幕这么应景呢?按照戏本子里的话,她该做个恶婆娘,将那小妾赶出去?还是做深闺怨妇默默受着?
依照秀秀以前的性子,她大概就做了恶婆娘。但如今不同了,她今天化了妆,一发脾气肯定特难看,她就忍了。她大度一笑,岂料胡律压根儿不理她,很好,很好,秀秀咬牙切齿,将胡律骂了个千千万万遍。又将自己骂了个万万千千遍。叫你不长记性!叫你不长记性!她忍住一腔怒火,看着他们相拥着在面前走过,只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是她钻进去,是将这对狗男女一锤敲进去!可她还是忍了,忍了,忍了……
那女人是谁,胡律不曾提过,她亦不曾问过,真是想想都觉得悲哀。她一定是生病的时候太脆弱,所以听信了胡律的鬼话,才会觉得胡律喜欢她!胡律果真是个狐狸精!她以前不喜欢他,他有多少女人她亦不曾过问,现在她喜欢他了,他有多少女人,她就有多心疼。心揪疼。此番他领了个女人回来,是想报复她么?她眼中无他,便不在意,如今在意,绝不允许他身边有别人!可是怎么办呢,还就是有别人!
胡律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边说着想她的话,一边又和别的女人甜甜蜜蜜?只怕是自己对爱情还失望的不够彻底吧!胡律与赵喻,没什么两样,男人都是这样!都是这个样!
擦肩而过,胡律揽着美人的肩,竟是那么刺眼,她从他们身边走过,以为他会解释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倒是身旁的女人开口问他:“这位姑娘是谁?”
胡律深深望了身旁的女人一眼,眸中缱绻,暧昧一笑,瞟了秀秀一眼:“她么,她是我妹妹。”
“从前只听说你有个妹妹叫胡韵,胡韵妹妹不是嫁人了么,何时有了这个妹妹?”女人轻轻一笑,揽着他的手臂,似乎对相府的事情比较熟悉。
秀秀哀怨地想,这么看来先前的假设又有些不对经了,人家才是正主啊,她才是那个第三者,这是最让人悲哀的。瞧那女人揽着他手臂的动作多么随意,多么和谐,现在正主回来了,自然要将她踢到一边。她怎么觉得自己又这么可怜了呢?其实她和胡律算什么呢?她不过是胡律闲时的伴侣吧。他不要她了,自然可以将她抛开,他抛开她,她还是他的妹妹。
男人的话果真是不可信的,赵喻不可信,胡律不可信,这辈子,她活该是个被欺骗的命!
原本一腔真情无法诉说,积压在心底越是难受,秀秀睁大眼睛抬头望了望天空,头也不回离开了相府,胡律轻揽着美人的手蓦然放松,无力地垂下,脑中一片混沌。他方才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此番玩笑开大了,当真了,秀秀一定难过得再也不想理他了。
原本这个动作,他也是做得极其熟稔,华音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是唯一一个与他喝过酒的女子,他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方才他扶她一把,也不过看她刚下马车头有些晕,可是在秀秀看来,这就很有什么。她一定觉得他们有些什么,其实他们也的确有些什么,从小到大,也就华音最懂他。他们一起喝酒,一起弹琴,一起被罚……
看秀秀的样子,一定是在等着他的解释的,可是他无法解释,如果告诉她,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友谊,秀秀会相信么?她一定不相信,她宁愿相信世间有鬼,也不相信他没有女人,她一直坚信他有许多女人,他一定又是伤了她的心了。明明信中说了很想她啊,难道这些想念还不足以表明他的真心么?如果秀秀对他这点信任也没有,那他一定也很可悲吧。
第一次,他不想这么没有所谓的纵容她,不想这么嬉皮笑脸去安慰她,他想她自己走向他,等她自己来问他,说她吃醋,说她看着他与别人在一起很伤心,他在等她主动。可是秀秀没有,于是胡律知道,他们的爱 ...
(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街头新开了一间雅楼,是胡律领回来的女人开的,一想到是这个女人开的,秀秀就有些来气。胡律一定对她很好吧,原来除了对她,他还可以对别人好。秀秀曾说过,如果她爱的那个人,对她做过的事,可以对另外一个女人再做一遍,她便会离开他。当时她爱的那个人是赵喻,前些日子是胡律,她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再爱了。
秀秀想想觉得很伤心,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真想就这么结果了那一对狗男女。但再想想,又觉得为这样的人伤心很不值得。她一个人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就累了。
玉姑来信说爷爷近来身子不大好,望她抽空回。那一日赵喻大婚,爷爷匆匆赶回兰亭,秀秀便知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ww爷爷也是百岁高龄,还这么来回跑,这是要累死她爷爷么!近来宫中事务也少,她一点也不想干了,赵喻伤她那么重,还故意与她为难,经常将她留到大半夜,她又没什么追求,这么累死累活的,究竟为了什么!早这么想来着,又走了不少弯路,绕绕弯弯,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
秀秀一路走着想着,猛然想到一件事。那一日围场之惊,其实要对付的是温大将军吧。胡律他要射的不是什么雪狐,也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温大将军啊。胡律骗了她,她今日才想通。胡律与赵喻,一定是私下达成了什么约定。如今左相已除没什么威胁,剩下的只有右相爹爹。爹爹迟早都是要退出的,这个她早在楼子里喝茶便想过了。至于其它事,关她什么事。她和赵喻缘分已经。她和胡律,自始至终都是孽缘,她早这么料到了。
赵喻答应过胡律,会放韵姐和离朱王爷自由,虽然自己不完满,总还有这么件称心的事儿,已别无所求。她现在只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平平淡淡度过余生。找一个不爱自己,亦不讨厌自己的人,彼此有那么点暧昧就够了,或者找不到也没关系,爱情这种求而不得的东西,经历过便是永恒,哪怕它是假的,也没什么。
人总是要受过伤才懂得成长,每痛过一分,便成长一寸,至于她的那些恨意,就随风淡去吧。她不恨赵喻,亦不恨胡律。好吧,她其实还是有些恨!
……
“姑娘一个人喝酒岂不无趣,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姑娘喝几杯?”人这么愁怨,一大番好景色无人看,秀秀正凭栏远眺,忍不住被吓了一跳。竟然有人这个时候搭讪,还是很正经的搭讪戏码,秀秀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没见着她心情不好么!正要发作,她回过头,那人一身翠蓝织锦,眉眼斜飞,轮廓凌厉又皎洁,是个不错的俊俏模样。时下花开正好,淡淡微风吹过,清荷展开,白莲香阵阵逐风而来。
“好啊,有酒喝,为什么不喝。”秀秀淡然坐下,望着眼前眉若远山的俊俏男人。
“小二哥,麻烦一下,要你们这儿最好的酒。”男人撩了衣摆坐下,一派闲适姿态。
这男人好生眼熟,秀秀感叹一番,大概她看着俊俏的公子都眼熟。
酒一会儿就上来了,还配了小菜,这种高级的酒馆就是很贴心。“酒中酒一壶,客观请慢用。”小二哥挥了挥肩上的布巾擦了擦脸,又辗转到别处。
织锦公子抬手斟酒,与她倒酒时,手背无意中触上秀秀的手背。秀秀本能地一缩,将手拢回袖中。还敢占她的便宜,这人真是有够大胆,不过她喜欢!
织锦公子望着秀秀将笑不笑的表情,不动声色笑了笑。
“姑娘可是有心事?”织锦执起酒杯,向她微微一敬。
还想窥探她的心事?他难道是想问她有没有男人?这个男人看上去还不错,如若不是眼光太犀利的话。秀秀回敬道:“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你也猜不出来。”说罢呵呵一笑,一杯酒下肚,胃里火辣辣的,一阵翻江倒海。她表现的这么明显,还用猜么,她这是失恋了啊!
秀秀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许多,织锦公子陪着她,也喝了许多,直到星辰微露,烛火晃动才作罢,地上已斜斜躺着一大堆酒壶。其间两人很少说话。秀秀原本就心情不好,此番有人愿意陪她喝酒,还不用给钱,自然就心情好些了,不管后来是不是好些了,她醉的不省人事,对面的织锦公子却很清醒,一直沉了心思打量她。
只见她秀眉微蹙,红唇微嘟,小脸微微扬起,是倔强的模样,下颚弧线美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迷糊中秀秀报了自己的府邸,织锦公子将她抱回了家。
迷糊中秀秀呢喃着叫热,他凑近她耳边,在她唇角轻轻一咬,轻声道:“丫头,记着我,我是青莲。”
微生青莲走出媚香居,正巧遇上前来的胡律。两人不说话,但是眉宇间火药味甚重。微生青莲微微点了下头,缓步走出南门,隐入夜色中。胡律迈步,走向秀秀房中。
瞧瞧她满脸的酒气,真是个不省心的丫头啊,才几日不见,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想他想的?还是被他伤的?胡律轻轻一笑,他怎么不知道她会为他这么伤情呢?她难道就不知道,他比她更伤情么?
胡律抬手摸了摸秀秀的脸,即便睡着了她还不忘躲了躲,她这么一躲,胡律正好瞧见她唇角的咬痕。胡律是什么人,他对这个最是敏感,因为当初他咬过,不仅咬过,还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她是谁咬的,她竟真的被人咬了,这个人还不是他!
一定是刚刚送她回来的那个人!好熟悉的眼神,而且是不善的眼神!敢咬他的女人,敢咬他的女人!胡律气得手发抖,真想就这样掐死身下这个小女人。他在府中等着她,她不去找他,他只好来找她。她竟然这样耐不住寂寞,去跟别人鬼混了!他怎么会爱上这么折磨人的小东西啊!
这几日他日思夜想,吃不下睡不着,竟都是为的她,这个磨人的小东西,竟然睡得人事不知,还和别人去喝酒,还是个不安好心的陌生男人。万一被占了便宜,他一定会悔死的啊!不对,她是真的被人占了便宜!他要悔死了!
秀秀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微微呢喃了一句什么,胡律凑近了去听。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勉强可以听出她在说:“胡律,你这个坏蛋!”然后不可抑制滚出两行清泪。
胡律被她滚烫的泪烫着了,心上一阵灼痛。他俯身下去,狠狠咬上她的唇。
“秀秀……”胡律微微呢喃着她的名字,将她的吐息吞入腹中,这一瞬间,只想狠狠教训她一番。连做梦都在骂他!
翌日,秀秀一早醒来,头痛的愈发厉害。昨日夜里,她梦见自己被胡律咬了,她拨开锦被,哪里还有胡律的身影?被单平平整整,原来是做了一个春梦。春梦了无痕啊,梦醒之后,什么也不剩。
……
隔间的屋子里,是谁在吹笙,一曲接着一曲,撩拨着人心,凄凉动人。秀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此处,好像一颗心被人揪着,她害怕知道些什么,又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
胡律,都是胡律,如果发现他也在这里,她一定会气得疯掉 ...
(然后将他阉掉的!她怒火一冲,就想将他锁进黑屋。她的男人,除非她不要,不然别的女人休想染指!
秀秀凝神静听,媚眼四处观望,虽然没有如预料中碰见胡律,却碰到了不在预料中的赵喻。这些男人都在搞什么鬼!她觉得自己失恋了,失恋的还很彻底!
当她又醉了酒颤巍巍地往回走时,不期然又遇见那天与她喝酒的织锦公子。他手握折扇,扇动风起,风度翩翩,嘴角衔了一丝微弯的弧度。他在看她,秀秀鼻尖隐隐飘过一阵莲香,心中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青莲。青莲,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他是叫青莲么?印象中好像有人这么告诉她。昨晚她和他喝酒来着,后来自己迷迷糊糊,醉的人事不知,是他送她回家的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家在哪里的呢?胡律说她喝了酒喜欢发疯,她昨晚有没有做什么呢?
一连串的疑问潜藏在秀秀心中,忍不住想要问问他。
“看样子,丫头你像是有许多话要对我说?”不待秀秀开口,微生青莲出声问道。他心情甚好,拉了她的手,迈向一旁的酒楼:“今日天气好晴朗,怎能喝酒不吃菜?”
秀秀受了蛊惑一般,鬼使神差点了点头,没有反抗。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饱了撑的。
还是那座小楼,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还可以临窗眺望,依旧可以看得很远。不过她今日心态不一样。
她又不傻,这人接近她,明显就是有目的的,虽然她也是个绝色美人儿,但一般有品位的男人应该看不上他。她这么想,实在是因为胡律经常暗示她这么假想。反正她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所以不管他问什么,秀秀都决定不答,也不会傻傻的被他牵着鼻子走。
微生青莲看出她一番小心思,知道她对自己戒备,也没说什么,只问她想吃什么。秀秀原本不想答话的,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嘴角。
“炒土豆丝,放许多许多酱料许多许多辣椒的那种。”反正心情不好,就想这么折磨折磨自己,一想到胡律赵喻他们过得很开心,她就想着辣死算了!
微生青莲望着秀秀微微翘起的嘴角,点头笑了笑。真是个小孩子呢,不知道在耍什么脾气,不过一定心情不好。
两人默默吃着饭,谁也没有开口。方才她在别处喝了酒,他为什么会知道?你定是刚才自己走姿太难看了!秀秀狠狠咬了一口盘中餐。以前在相府,胡律都是不准她喝的,现在没人管她了,怎么也这么不舒服呢?眼前的这个人,他找她到底什么事儿呢?昨晚到底有没有什么事儿呢?
微生青莲接过秀秀投过来的疑问,低头笑了笑,没说什么。秀秀咬了咬下唇,她都还没说什么,怎么感觉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呢?还这么不甚在意地望着她。他这么一派淡然,更让秀秀起疑,昨晚她一定又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儿了吧。
要是这么大喇喇地问出来,一定会很让她害羞吧,这个人考虑的周全,那就不问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胡律也不会知道的。该死的,这种时候,她竟然还在在乎胡律的想法,真是太不要脸了!想到此处又狠狠咬了一口盘中餐。
微生青莲望着她一番小孩子动作,眸中微微带了些宠溺的神情。只见她掐了掐自己的腰,左脚踢了右腿一脚,好像不够,又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她这会儿一定是吃饱了撑的。她没醉,可是看她媚眼迷离,脸颊绯红,就是一副醉人模样,原来不是她醉,是他醉。
“你是叫青莲么?”秀秀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微微挪到他身边,抬起头来仰视他。
“嗯,我叫青莲。”微生青莲闲闲地回答,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脸上,有些热。
“你叫微生青莲么?”秀秀想这么问,但实在太唐突,也太轻敌。
这人身量和胡律差不多,比胡律稍微结实一点,如果要干一架,胡律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秀秀在脑中描绘了一番两人火拼的场景,觉得看这么帅的两位公子哥儿干架,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如果他们是为她干架,那就更是一件悦目赏心的事情了。
这么猥琐的想法也只是一瞬,秀秀缓了缓神,蓦地想起了一件大事。胡律南蜀传回的书信中,似乎有提到过一件事。南蜀的微生世家垄断了那一处的盐铁经营,甚至私自制造兵器,看样子是想大干一番。微生家很有钱,有钱人一般都比较有追求,钱多了就想寻个去处,心想我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能没权呢?于是思量着,要不要谋一下权。老一辈习惯过以些清闲的日子,这实在是一种很没有追求的浪漫想法。
据胡律描述,这一辈的微生世家掌门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没有追求的人,微生家掌控着南蜀的经济命脉。坊间传言:“南蜀国最富,富在微生手。”都南蜀国了,实在大胆的有些大胆。不过这可能是谣言,微生家的掌门人有德有才,怎么会这么傻?一定是有人造谣。爷爷那日火急火燎赶回兰亭,并不为别的,乃是因为他们收集情报的线路被切了。
赵喻大婚那一日,微生世家的掌门人也有来,但是当家人并不叫微生青莲。秀秀望着眼前的人,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他的身份,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吧?恐怕眼前的人也知晓了她的身份吧?可是他找她做什么?知道她和赵喻小时候有点私情?还是知道她在朝廷任职?还是知道……这个人,很不简单呐。既然找上自己,也不能白白让他找上不是?你若不肯说,我便不问,眼观鼻鼻观心。
“青莲哥哥,我们去放风筝吧。”秀秀拉着他的手,拖着他向城南走去。
南畔堤岸多秋草,落红满天皆不扫,南畔最适合做点有情调的事儿了。放风筝这种事儿,也不是非要跟胡律一起才能做。胡律不和她做,她和别人也能做。于是秀秀心情大好和青莲放了大半天的风筝。等回到院子,已是火树银花,夜空璀璨了。今日有些不知日夜,兴奋过头了。撇开其他的不说,青莲是个很好的玩伴。如果不是为其他,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的。
此时的胡律在院子里心急气躁地走着,侍童手一颤,咚的一声扔下一枚青枣直砸在他头顶,胡律吃痛地捂着头,不着痕迹地一笑,侍童又咚的一声从树上栽了下来。
“少爷,我不是有意要砸您,我是在模仿您欺负小姐时候的神情啊。”侍童心有颤颤地说。
胡律重重一拳砸在侍童胸口:“爷是你能模仿的?”他望着侍童吃痛的表情,唇红齿白的,心情好了几分。一说到关于秀秀的事情,他心情又好上几分。
“少爷,小姐都让别人陪她放风筝了,却没有叫上你,可见她还在气你呢。别人都这么挑衅你了,你却无动于衷,小姐一定更气你了。小姐气你了,你却没有安慰她,她一定更更生气了。”侍童在一旁吹风。
胡律听他这么一分析,好像有些道理。一个小小的侍童都能看得懂的,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既然如此,爷该怎么做?”这狗腿子办事不利,馊主意倒是不少。
侍童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胡律展了展眉,舒了舒心。
...
(送秀秀回府之后,青莲一挥衣袖,又隐入山峦之中。他总是这样,挥一挥衣袖,来无影去无踪。
胡律来找秀秀的时候,秀秀恰巧沐浴更衣,原本放在洗浴屏风后的素白衣衫,已经换成一件绯红霞影纱衣。烛火跳动,玉体微漾,在屏风上印下一道美好的幻影。
秀秀心情好,也没有多想,径直穿上了,今日的丫鬟,真是贴心的没话说。此种如花似火的颜色,已经很有些日子不上身了。秀秀穿了衣衫,擦了头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痴痴一笑。
“铜镜铜镜,谁才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铜镜说:“是美丽又妖娆的秀秀你啊。”
秀秀心情荡漾飘出院子,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足尖轻跃,纱衣翻飞,像只飞上枝头的小凤凰。其实秀秀也很想学跳舞的,女儿家款摆的腰肢,曼妙的舞姿,都是吸引男子的秘密武器,只是她从来学不会。不会就不会吧,爱她的人,一定不会在乎。
胡律从不在乎秀秀会做什么,他也不需要她会什么。他的秀秀,只要能坐在对面和他闲扯就是最好的。胡律隐在暗处望着秀秀轻笑的表情。他爱她,她可以不发觉。她爱谁,却一定要让他知道。只要她过得好。
今日他听人回报,说秀秀跟人喝了酒,还去放风筝,对象还是昨天送她回家的那个人,胡律就想,这样的秀秀实在太出众,如果她愿意,他真想将她锁在房中,只供他一个人欣赏。
……
晚间躺在床上,秀秀一番苦思冥想。赵喻为何会出现在雅楼里,他实在有些好奇,他后宫的美人儿不够用么?这男人怎么这么强烈的欲望,宫中那么多女人都满足不了他,还非得出来找女人?果真应了那句话:家花没有野花香?
大概是有这么个说法。男人都喜欢刺激,也愿意尝试各种情趣,还喜欢刺激女人。看着皇宫那么多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他一定很得意很有成就感吧。瞧瞧,这就是男人的嘴脸,虚伪!人面兽心!她一夜浑浑噩噩,睡得并不安稳。
秀秀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她心里想着事儿就要将这事儿弄明白,于是她又心不甘情不愿踏上了雅楼。
雅楼中歌舞升平,据说楼子里又来了位绝色美人儿。这年代长得漂亮不是错,长得漂亮还引人犯错,那就是个错。其实女人本没有错,是男人的需求太多。如果不是对女人有所求,女人怎么会步步沦陷,步步坏心,堕落了身心去勾引?其实这个世界,最坏的还是男人。
他们大肆的第二任国君,就是位风流的国君。而这位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不算,还执意娶了南蜀最美的女人,这便是微生若兰那一段风流姻缘,那一段蚀骨缠绵。
南蜀出美人儿。不仅是女人,男人也长得格外温润。见了南蜀的男人,再不敢见帝都的男人。当然,胡律,赵喻之辈,不能算在之列,因他们本身基因良好,而且后天环境优越。
青莲君无疑就是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儿。他肤质细腻,气度天成,只要在你面前轻轻一站,一股温润之风涤荡过眼前。闻过的人,无不深深沦陷。这是一种天生的魔力,吸引着秀秀,就像他身上的秘密一样,让她忍不住探寻。
秀秀回过神,又是一首琵琶曲,转轴拨弦三两声,女儿家哀婉的唱腔响起,就是在隔间的屋子,赵喻走进的屋子。每一次,秀秀都见他走进那间屋子。而每一次,都是幽怨的琴音。赵喻的心,整颗心被她一点一点融化了吧,她听着都心疼。
女人的卑微,不是要你大喇喇说出来,而是让人静静听出来。被关闭的心门,也需要男人用心开启。只是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敲她的门呢?这个人又是谁呢?琴音微调,又换了一曲,秀秀喝了几杯,心上一片灼灼燃烧。
以后要找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男人。她想自己与赵喻的无缘,与胡律的错开,皆是缘于他们不同的兴致。如果她遇见一个肯为自己改变的人,那么她就嫁给他。这个世界男人虽然掌控者主动权,但也不是绝对的主宰。这样的好男人,一定会出现。
而反观另一间屋子里的赵喻,似乎并没有秀秀想的那样,很轻松地与美人儿约会。他轻皱着眉头,似乎累得不轻。
“爷,您可要休息片刻?华音去给您沏杯茶来醒醒神可好?”不知何时,华音已收了琴,缓缓走到赵喻身边,抚在他眉心。
赵喻微微一颤,本能地要将她推一推,可是看到眼前的人,姣好的面容,又这样体贴知趣,他不忍心推开。印象里,他喝醉了,秀秀也会这样,温柔地抚摸在他眉心。只是这丫头一向不知轻重,按着并不怎么舒服,可是安心啊。因为她有心,所以他安心。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不仅有心,他不仅安心,而且舒心。赵喻又片刻愣怔,如果他的秀秀,能是眼前的人多好。“劝君惜取少年时,劝君珍惜眼前人。”眼前这个女人,可是他应该珍惜的?
不知道为何,每次朝堂有处理不完的事,他都要抽空来这边坐坐,舒缓自己的情绪。他本能地觉得,秀秀也一定会出现,像秀秀这样调皮又喜欢惹火的丫头,一定也会出现,在不经意中。
秀秀……秀秀……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是那么爱你,你会不会很开心?应该不会了,他伤她那么深。既然都已经伤了这么深,也不在乎更深一点吧。
……
半月之后,听赵喻跟前的红人小季子公公提起,赵喻似乎又从宫外带回一个女人,这女人便是华音。秀秀一时之间不知作何感想。女人啊,有像她这么悲哀的,有像华音这么幸福的,她可能真的前世作孽太多得不到幸福吧。
幸福怎么,不幸福又怎么,人生须臾几十年,一晃眼就这么过去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是真,多积点德,下辈子过得好一些。祈祷下辈子出生在平凡人家,没有多大追求,安安分分过一生。
可是哪有什么下辈子呢,所以要追求现世的幸福。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少个男人一样可以过下去。
也许真的快要离开此处了吧。官也做够了,钱她从来就不缺。只是心底还有些留恋,到底留恋些什么呢,她自己亦说不清。
……
秀秀最近有些小小的伤感,大概是因为正处在秋天这个伤感的季节,女儿家都喜欢悲春伤秋,这也没什么。这些日子她闲得慌,稍稍整理了一下兰台的宗卷。许多卷宗她没有看过,即便赵喻一再示意她可以看,秀秀知道赵喻不相信她,亦在试探她。她知道那是些什么,即便不看,万一发生点什么,她也脱不了干系。这其实早就是他算计好的啊,骗了她的感情,偷了她的心,一次次利用,一次次将她的心蹂躏,她还能说什么呢,疼痛早已麻木,不会再为不该的人疼痛。
不是良人便不是良人,那些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只是在过去的风尘里那么美好。我那么爱你,我那么爱你为什么?可你还是要欺骗我。
秀秀已经做好了辞官的准备,整理好东西,再去媚香居收拾好东西,然后去相府告别,再递上辞官文 ...
(书,她这一生也就轻松自在了。秀秀躺在床上合上双眼,有晶莹的泪珠洒落在锦被上,又轻轻一弹,泪落无声。埋在心底的种子,早已腐败。胃里酸酸的可以泡小白菜了。明年这个时候,她又会在哪里呢?
前些日子收到离朱王爷的信,说他不日便会回京,再多留些日子吧,等见证一下韵姐与离朱王爷的幸福,她就真的了无牵挂了吧。心里头似乎还有些什么期待。
此刻的胡律亦不能安睡,他知道这几日秀秀过得甚是颓废,他原本是想去看她的,就是没有勇气再见她。以前她不在乎他,他无所顾忌。现在她对他在意,他却畏首畏尾。人果真不能有牵绊,越是牵绊,心底越是不安。
他好想弄清秀秀这一刻的感受,好想去感受一下她这一刻的感受。她是不是在想他,是不是和他想她那样的想着他?他害怕自己会失望。秀秀的心,是他唯一输不起的心。可是如果这样一直僵持着,他们会不会越行越远呢?他赌不起。
七月流火,夜半的天气依然滚烫,蒸的人发汗。院子里的昆虫越发扰的人心底难安,秀秀起身推开窗,一抹幽暗的身影飘落窗前。秀秀一惊,本能地要呼出声。心思一转,却径直要将窗子关上。
他来了,她心里有些高兴。可一想到前些日子,她又觉得委屈。胡律这些日子没来找她,亦没有向她解释,他以为时间真的可以掩盖一切么?绝不可能!她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他,现在才来解释,晚了!即便这些日子她那么想他,想要回相府看看他。他和她的华音美人儿一定相处的很好吧。不对,现在华音美人儿已经被赵喻要去了,所以他才来找她。呵呵。
秀秀心底涌起一阵落寞。没关系,她可以不在乎,也不想拆穿,不相见不就可以了么。没有看到,也不会那么伤心。
窗子还未关紧,胡律从窗户的缝隙里伸进手来,握住秀秀的手,秀秀本能地一缩。他的手心微微泛着汗意,是紧张?还是心虚?无论他紧张还是心虚,她都不想在乎了。
胡律跳进窗子,微微动了动嘴角,似乎要说些什么。秀秀在心里冷嗤一声。呵,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胡律深深凝望着她许久,并不曾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揽进怀中。秀秀有些挣扎,不爱的人,一个拥抱都是那么虚假。只是胡律执意不放,揽得更紧,将她的小脑瓜按在自己心口,一双修上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轻轻出声:“秀秀,你摸摸我的心。”
秀秀不再挣扎,安静地靠着他。男人在乎的对错,女人在乎的是态度。原来她要的解释,就是他的真心。真是期盼已久的解释呢,秀秀狠狠捶打他的胸口,边抽噎边控诉:“混蛋……不许再欺负我。”
胡律亲了亲她的耳垂,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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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解除 卿本风流
( 月色朦胧,就像此刻秀秀的脸,半是羞涩,半是迷离。ww今夜她靠在胡律怀里,睡得异常踏实。胡律好像天生就是她的抱枕一般,她习惯了抱着他的脖子睡,无关其他,只是一种本能。
一开始秀秀抽噎着抓着他哭了许久,胡律便抱着她许久,后来秀秀哭的没有力气了,胡律才揽着她走出门外呼吸新鲜空气。
秀秀不常哭,但是近来,从她受伤以来,便经常哭,她心里可能有些委屈,自己那日还因为一己之私未向她解释,她一定更委屈,可是今晚他来,她什么也没问,她相信他。这样的秀秀,他怎能不爱?
地表蒸腾的雾气笼罩着院子,寒鸦荷塘星光点点,不知道是谁的悲哀。长信宫灯闪烁着幽暗的光,疲惫似眼前人。
自古喜乐忧愁便是如此,你幸福了,他不幸福。他伤了你,自己不幸福。因果循环,谁比谁多爱一分,便要更伤一些。等哪天走到一个尽头再回头望,自己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终究是失去了……
“陛下,早些安歇吧。”身后是华音美人儿柔若无骨的媚音。
赵喻回过头来,将她拉进怀里,沉静地问:“华音,你会不会背叛孤?”
华音美人儿羞涩一笑,不答,内心却是狠狠一惊,一怔!
……
秀秀靠在胡律怀里看星星,今夜的星星又大又亮,好像就覆盖在彼此的眼睛上,秀秀闭上眼睛,赌气地问:“喂,你是不是因为华音美人儿被赵喻抢走了,才回来找我的?”说罢又狠狠抽噎了几下。
胡律轻轻笑了笑:“秀秀,你是不是吃醋了?”她平素不是这样的人,她这样只有一个原因:她在乎他。这便够了。
秀秀咬他一口,默不作声。是的,她吃醋了,吃了好多醋,醋瓶子都打翻了!他居然一句解释也没有,不知道女人最在乎男人对自己的态度么!
胡律静静凝视秀秀半响,她生气的样子,吃醋的样子,还是这么可爱,怎么看也看不够。他伸出手轻轻触在她撅起的唇上,轻柔地道:“秀秀,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嗯?”声音柔得似绵绵细雪
秀秀听了心里一阵鸡皮疙瘩直冒,胡律时常就是这么勾引她的。虽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要彼此信任,好歹他也稍微理智一点不是?看到漂亮的女人就往怀里揽,不知道她心底很不舒服么!可是秀秀不想这么质问他,这样的质问,实在是很没有水平的质问。她的男人,除非她不要,不然别人休想抢走!
一想到曾经的男人被华音那女人抢走,秀秀化悲愤为力量,一个大力将胡律扑倒在屋顶。她气鼓着脸,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问:“是你让华音去勾引赵喻的,你安的什么心?”虽然那男人是自己不要的,但是胡律让别的女人去勾引他,实在太不人道。只要自己一想起来,就又会生出浓浓的悲哀。赵喻对自己的狠,真是深入骨髓。
胡律眼波微微眨了眨,一双妖魅的眼瞳直直望着她,好像要将她刻在心底一般,他看见她眼中浅浅的挣扎,那种挣扎,亦是深入骨髓。
炙热又深沉的眸光,刺痛了秀秀的眼睛,最怕胡律此刻的深情,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眉间,一瞬不瞬地抚平。胡律不轻易动用这样的眸光,这样的眸光,在这漆黑夜里闪烁的柔光,以前叫做算计,现在叫做心疼,他这是在为她心疼么?
只见胡律双手微微一带,已经变成秀秀在下他在上,还是和秀秀一样的动作,神情不善地问:“我不在的日子里,你都勾搭了多少男人,还夜不归宿,不知道我很担心?”虽然回家那一日他确然有些对不住他,没有当即与她解释,但是后来她都干了什么?一个女孩子家,学人穿男装,喝花酒,还和别的男人放风筝,不知道他会嫉妒么!
胡律掐着他的腰,将她勒紧怀中,在她肩头狠狠一咬。秀秀不甘示弱,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自己亦不容许他作乱,抱着他的头,也在他肩头重重一咬。气氛微妙,秀秀有些喘不过气,胡律拖着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直到两人都承受不住。
秀秀脑袋一片混沌,再这么下去,大概也听不到他的道歉,而且火势这么旺盛,万一烧到自己怎么办?心底邪火直蹿,再这么下去,势必会发生点什么吧。这么少儿不宜的画面,秀秀有些不敢想象,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默默抗拒。她原本就不够矜持,再这么下去,她一定把持不住了……
还好胡律在紧要关头放开了她,他低哑的喘息,在暗夜里格外迷人。印象中,他们也有过一番冷静的纠缠,就是那次他去南蜀。那一晚什么也没发生,这一晚亦当如是。果真之事,只可意会。如果胡律今晚不来找她,她是不是就这样,准备带着遗憾离开了?还好没走,还好他在,还好关键时刻,他又在她身边。
夜风又起,大概是秋分,下半夜有些凉。被他吻过的唇有些凉,秀秀扭捏着动了动,望着身旁的胡律。他的眼有些迷离,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情yu。秀秀想靠近他一些,胡律躲的远一些,声音依旧黯哑好听:“秀秀,离我远一些。”他无法控制自己,只想就这样,将她深深勒进自己怀里,与她彼此交融,再也不分离。
秀秀的一个小动作,一下呼吸,都让他的心不能平静,他不能冒这个险。虽然他想到秀秀可能也不会在意。可他想给她最好的,最完整的,在最合适的时候,将身心所有都交付。
秀秀好歹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当然懂得胡律的话,男女之间的这种事,不可说。
心里有些莫名情绪,但是还好还好。她还好,但是胡律不怎么好。秀秀望着他的面无表情,刻意压制的情绪虽然不露痕迹,但秀秀是什么人?早已经被娘亲带坏的人,她本能的移过去,羞羞地问道:“阿律,你是不是很痛苦?”
胡律极力隐忍道:“嗯,还好。”
他都说还好,那就是肯定不好了,既然他这么死鸭子嘴硬,她也就不管他了。
不管秀秀后来有没有管他,反正他们又抱在了一起,盖着一张被子,静静地聊天。
胡律说:“秀秀,如果我告诉你,我跟华音没什么,也没有让她去勾引赵喻,你信不信?”
秀秀点点头:“嗯,我信。”在胡律没有找她之前,说什么秀秀也是不信的。但是她懂胡律,胡律这个人就是这样,小事会骗她,大事绝不会骗她。就像很久以前他说喜欢她,就是喜欢她。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只是她从未往心里去。
胡律没做过的事情,他不会承认。他做过的事情,他不解释,她也能明白。这大概就是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都躺在一张床上,呼吸一样的空气这么久,怎么还能没有默契?
胡律轻轻揽着她,在她耳畔呼吸:“秀秀,睡吧,你累了。”这些日子,这丫头一定没好好睡过吧,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们彼此,都装着自己在乎的事。她在乎的,赵喻的事;他在乎的,她的事。
秀秀在他 ...
(怀里睡得香甜,胡律却怎么也睡不着。温香软玉在怀,他如何能睡得着?不光如此,许多事情绕着他,想不通也睡不着。
华音是自己带回来的不错,因为他们两家曾是至交,而且华音从小就和他是很好的玩伴,至于赵喻为何会看上她,胡律觉得有些蹊跷。
赵喻以前带回的那个萧萧和秀秀神似,他喜欢秀秀,带回她亦可以理解。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找了个替身,这个还能说得过去。那华音呢,华音从小在帝都长大,虽然长得也不错,也挺有才气,这样的女人后宫一抓一大把,赵将军的女儿赵静淑亦是才貌双全,他何以会带回华音呢?华音这个女人,小时候挺单纯,果真女大十八变,变得看不透了么。
三年前华音父亲病故,她去到南蜀与她姑姑一同生活,便与她断了联系。赵喻此次派他去南蜀亦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做一些布置。他是在回帝都的客船上遇见华音的,那时她一个人,而她也甚有诚意与他一同前来拜访家父。这些都能解释。那与秀秀喝酒放风筝的男人,经常出没在华音的雅楼里,又该如何解释?
还是个潜在的情敌!远观那人,分明就是南蜀之人,虽与华音没有明里接触,但经常往楼子里跑是不对的,他不该只是为了去会秀秀吧。胡律望了一眼身旁熟睡的秀秀。小妖精,早就告诉过她不要四处招惹桃花,总也不听,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么?
赵喻与华音,秀秀与神秘人,他们必然有些联系。赵喻心思极深,华音身上必定有他要的秘密。秀秀神经大条,还守着一身秘密,神秘人盯上她必定也有不可说的原因。赵喻对秀秀那么狠心,秀秀的事儿他不一定会管,这么一来,秀秀其实很危险,他怎么可以放这么危险的人在她身边?
他命中注定就是来守护她的,所以逃避不得,即便飞蛾扑火。于是胡律决定,从明日开始,只要下了朝,就随时随地陪在她身边,不让她有接近那人的机会,也趁机和秀秀培养感情,真是一举两得。
一想到此,胡律安心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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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尘封的秘密 卿本风流
( 华音美人儿和青莲君有私情!这个事儿是秀秀亲眼看见的,她酒喝多了,一不小心闯进了华音美人儿的屋子。不是赵喻,而是青莲君,秀秀一阵惊愕。再看看那床上,青莲君在下,华音美人儿在上,看上去他们正要做些什么。为什么被赵喻带回宫的女人,此刻又出现在雅楼里?难道,难道……赵喻……
秀秀醉眼朦胧望着眼前这个华音,那日在胡府,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大胆呢?还强占,瞧瞧青莲君躺在床上多可怜,她要不要救他一救呢?万一她人没救成,被华音一巴掌拍飞了怎么办?以前她仗着自己学过武功胡作非为,还上锁春苑去挑衅,后来被温庭君那女人打击过一次之后,她就有些畏首畏尾了。
没准儿这又是大肆国内楼子里新近兴起的另外一种情趣呢?毕竟男女之间的情趣要待人一步步发掘。
胡律一向说她是个土包子,她是想一辈子做个土包子来的,反正自己又没有男人要勾引,打扮那么花枝招展做什么?
秀秀觉得自己这辈子很有眼福,上次在锁春苑碰见这种事,不想这次还能碰见这种事,真是造孽啊,秀秀心内一阵揪疼,上次是杀人,这次,是要救人。可怜见的青莲君,她好想救他。
“女人,放开那位公子。”咳咳,秀秀在心底咳嗽了几声。一般漂亮美人儿被坏人劫走了,救她的侠客都是这么说的吧?今日她也英雄救美一回。
只见床榻上的华音并不焦躁,只淡淡瞟了她一眼,拉好锦被躺在微生青莲身侧,淡淡地问她:“你不就是胡律那个妹妹么,你来做什么?不知道打扰别人的好事是万分不道德的事情么?”
这女人果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比楼子里的姑娘要大胆得多,赵喻他的眼光啊,都是这么的让人……无力。秀秀没想到她会如此说,噎了噎,又道:“嗯,打扰是打扰了,可是我瞧见,你身下的公子似乎不怎么愿意呢。”
华音轻轻一笑,亲了亲美男的鼻尖,不看她,不着痕迹一笑:“你如何知道他不愿意,我们公子可是愿意的很呢,公子你说是不是?”说完搂着身侧人的脖子,扭了扭动人的娇躯。
微生青莲原本就大脑一阵混乱,还被她这么要命一摩擦,更是燥热难耐,他转过身,将女人压入被中。
两人这么大胆,竟然直接无视她!秀秀内心一阵凌乱,她这叫不叫自作多情?叫不叫自讨没趣?叫不叫闲的胃疼?是的,她就是个变态啊,专管别人这种事!
正要甩手离开,听听被中一声轻轻呼唤:“秀秀,是你么?”
秀秀一个踉跄,扶着桌面站好。他,他他他他,他做这种事儿,还有心情叫她?这叫她情何以堪?
秀秀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万一胡律知道了,会不会不要她了啊。啊啊啊啊,秀秀想,反正也没事,他叫就叫吧,她就当做什么也没听到。正要离开,又听见青莲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秀秀,既然进来了,又要去哪里?”迷醉的声音,情yu的声音,迷惑的声音……
不知何时,青莲君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她身后,而华音美人儿,也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怎,怎,怎么回事儿这是?她的世界刚刚停止转动了么?还是她又出现了幻觉?明明这两人正擦枪走火来着。怎,怎么,怎么画面突然就换了。由春宫图换成了棒打鸳鸯?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呀。
“秀秀,陪我睡一晚怎么样?”青莲君凑近她耳畔,凉悠悠地吹了口暧昧的热气。
啊啊啊啊!秀秀想尖叫,她一定是昏了头了。不错不对,一定是哪里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
“丫头,你怎么了?”青莲君在一旁关切的问她。
秀秀回过神,仔细望着他,刚刚还一脸瑃情的人,此时眸光纯彻,眼神温润,周身的气泽也很干净清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秀秀脑仁儿发疼,一定是她又做春梦了!
“丫头?”又是一声轻声呼唤,声音格外平静,略带了点关心。
方才是青莲君么?他是翩翩公子来着,怎么会对她提这么无礼的要求?而且方才他叫的她秀秀,此刻叫的是丫头,称呼不大一样。秀秀拍了拍他的手,晕晕地道:“惨了惨了,我生病了,怎么办?”说罢可怜兮兮望着他。
“你怎么病了?”青莲好整以暇打量她,好似真的不理解她的迷茫。
秀秀难以启齿,推开门走了出去。反了反了,怎么也不是刚刚那间屋子了?撞鬼了,啊啊啊啊啊啊!秀秀尖叫一声,晕倒在微生青莲怀里。
屋外是华音轻蔑的笑声:“爷倒是挺心疼她,不就是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么?”
微生青莲媚眼微抬,眸光暗沉道:“你懂什么。”又冷眼瞟她:“你的迷魂香下的有些重,连我都差点被你骗过,下次注意些,演戏不要太过,不然我可不会怜香惜玉。”微生青莲说完抱着秀秀走出门去,想起什么,又回过头:“以后,不许伤害她。”
身后的华音咬了咬唇,攥紧了拳头。
……
秀秀醒来,已经在自己床上,胡律就坐在她身边替她擦手。秀秀睁开迷蒙的睡眼,略有些不自在。今儿她又瞒着他出门了,不知道胡律会不会质问她,她猛地爬起身来扑倒在胡律怀中,弱弱地道:“阿律,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天撞鬼了,你信么?”
胡律:“……”这种鬼话也就她会说,胡律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边轻柔地问:“秀秀,你怎么了,侍人说是位公子送你回来的,又是哪位公子?”
秀秀被他问的一懵:“公子,你是说青莲君么,是他送我回来的?”她说完将下唇一咬,两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低下头。
胡律一手托着她的下巴,直直盯着她,眼神里满是疑问与不满,又对她无可奈何。秀秀知道他在意自己去找青莲君。她也不是去找他,只是去找一些证据啊,可是什么也没找到,自己就先晕了,晕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她却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黄昏故里,落日楼头,她在等人。
可是这个要怎么和胡律解释呢?说出来,他一定会怀疑她有意说假话或有意瞒着他吧。
秀秀蹭过去,搂住胡律的脖子,在他脖颈间呢喃:“阿律,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不会怀疑我?”
胡律摸了摸她的头,淡淡一笑:“秀秀喜欢,怎么都好。”因为爱她,所以选择相信她。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够守护她。既然她不说,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他便不问。
胡律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他一定很想问的,但是他什么也不问,胡律很相信她,一直很支持她。
胡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对她说:“秀秀,离朱王爷回来了。”
“真的?”秀秀一惊一喜,推开他就要下床。韵姐的幸福就要来了,她和胡律……只要赵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也该辞官归隐了。小时候秀秀有这么一个梦 ...
(,和自己喜欢的人,看一辈子的太阳初升,夕阳西下,没想到陪她的这个人是胡律。胡律他愿不愿意呢?秀秀觉得他一定是愿意的,就像他当初毫不犹豫陪自己参加科考,毫不犹豫替自己解围,他会是她最体贴的夫君。
这一刻的幸福多么真实,眼前的这个怀抱是多么温暖。可是握在手中的幸福却像一个梦,即便是个梦,就让这个梦再久一些,永远不要醒来。
……
月色昏沉,鸟雀无声,皇宫中寂静的角落里,胡琴声声,漫过云头,落进人心里。胡韵睡不着,静坐起来听。前些日子,她在皇宫一处废弃的小宫殿中遇见一位老嬷嬷,老嬷嬷眼睛看不见,但是耳力极好,能够从她走路的脚步声以及身上的佩环声辨别她的身份。
未入宫前胡韵便知道,一旦入了宫,诸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皇宫是个是非之地,自身都难保,怎么还奢望去了解别人的故事,解救别人呢?那一日她在院中小憩,睡醒之后在宫中四处走动,恍然间就走到了老嬷嬷的住处。
老嬷嬷一日三餐都是些见她可怜的小宫女小太监送的,皇宫中虽然阴暗,也还是有人性的,即便有些东西看不见。在这个世界上,对你好的人,不一定对你百般依顺。对你不好的人,也不一定处处针对你,相反的,她会隐藏自己的本心。
出嫁前一晚,娘亲便教过她,入宫之后,凡事要多看多听,却不能多言。她入宫之后,除了每日例行的请安,基本都待在宫中。太后对她极好,赵喻对她也不错。成婚之后,赵喻便不曾来过她的屋子,即便是成亲那一晚,他亦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喝下那一杯象征着百年好合的合欢酒。赵喻不喜欢她,即便知道这一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赵喻是离朱的哥哥,在某些方面他们还是相似的。她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忘掉离朱,爱上赵喻,她发现自己做不到,赵喻也不会爱她。
赵喻她不熟,只是偶尔听秀秀说起。秀秀从小便是与赵喻认识的,他们认识了许多年,她早该知道的,一起相守七年的人,感情自然不一般。
那一晚赵喻从外面带回一个与秀秀长得相像的女子,胡韵便知道,赵喻爱的人是秀秀,秀秀一定也是爱他的吧。可是赵喻没有娶她,秀秀也不怎么提起他。他们这算什么呢?
秀秀是穆如一老先生的得意门生,无论相貌文采,都是万里挑一,赵喻若是娶了这样的女人做皇后,一定整日无忧,但是他没有娶她。秀秀明明就喜欢他,却甘心走了一条离他最远的路,永远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秀秀其实很伟大,她总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让你惊讶,这样的女人,一笑倾城。
赵喻那般喜欢秀秀,即便是个相像的女子,都百般宠爱,大婚那一日便去了她的寝宫,为何又带回一个叫华音的女子?这女子她自幼认识,华音的爹爹和爹爹是至交,华音从小便喜欢跟着她爹爹一同到府上来玩,胡律对她也是不错的。这姑娘长得好,文采也不错,但是若和秀秀比起来,无论是相貌还是文采,秀秀都要略胜一筹,赵喻为何选了华音没有选秀秀?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求之不得,退而求其次?亦或只是为了气一气秀秀?
秀秀是个可怜的丫头,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却没有说,胡韵犹记得那日午后,他们在院中的一段对话。她问秀秀:“秀秀,你可是有了喜欢的人?”
秀秀说:“是啊,我是有了喜欢的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道阻且长,你叫我有什么办法?”回想当日她说话的语气与神情,她说的那般随意那般坦诚,她以为秀秀说的是玩笑话,没成想却是真的。
许多话埋藏在心中说不出口,许多话埋藏在心底不能说出口。其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知道呢?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玩笑是当不得真的,真话却当了玩笑,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可笑。
那胡律呢?他又在想什么呢?据她所知,他爱秀秀很深,而他当年,似乎也是喜欢华音的,怎么他喜欢的女人,都和赵喻这么密切相关呢?也是个命苦的人呢,偏偏这傻小子什么都闷在心底不说,其实她和娘亲早就看出来了,还时常给他们制造机会。秀秀这厢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阿律怎么办呢?胡韵此番作响,却不知道秀秀与胡律早已定情。她只知道,秀秀受过伤,伤得很深。女人受的伤,大多都是心伤,这个最难治愈。
这几日她常去老嬷嬷那儿陪她聊天,老嬷嬷给她讲了许多故事,都是些她从未听过的爱情故事。老嬷嬷已经在宫中呆了整整六十年,十三岁进宫,女人的一生都献给了这个可怕的牢笼。有多少红颜正盛,有多少红颜老死,有多少辛酸的故事。
第一任女官微生若兰与大肆第二任皇帝的故事,就是她眼中一段泛黄的凄美故事。女官若兰原本爱上一清秀书生,清秀书生也爱她,两人私定终身。正值赶考时节,清秀书生凑不齐赶考赶路所需的费用,若兰就变卖了娘亲留给她做嫁妆的首饰,换成了盘缠供他做路费。那时候两家都比较穷,若兰不敢回家,就和书生住在一处茅草屋。书生那时候很爱她,见她那么辛苦,心里很过意不去。南街有个铁匠铺,他将祖辈留下的铜器打造成了一把青铜锁送给若兰。女人家当时是不懂的,一把破锁有什么用呢,她便没有放在心上,后生进京赶考,她在院子里种了好些菜,种了许多花,等着书生归来,可是书生再也没有归来。
若兰这样一直等了两年,没有听说书生的任何消息,于是若兰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决定上京去寻他。等她到了帝都,却听说夫君中状元的后一日,暴毙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呢,若兰不相信夫君会这样离奇死去。可是她一介女流,无依无靠,要找出夫君的死因很困难,于是她想出了一个办法,考科举,总有一天她会找出夫君的真正死因。
微生若兰是个聪明贤惠的女子,她会针线活儿,白日里绣了花样到街市上去卖,换了钱买了书晚间挑灯夜读,自学成才。她这样孤苦无依又过了三年,终于迎来了科考那一日。大肆女官鲜少有人去做,当时世俗的眼光太毒,她顶着巨大的压力去考,以女人的身份中了状元。
从此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就将自己南蜀的亲人全都接到帝都,过上了平凡的小日子,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做官的真正原因:夫君的死因。她花了三年的时间在官场周旋,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得到陛下的亲睐,陛下不顾百官阻拦,执意要了她。那时候,若兰已经二十二岁,女子倾城。陛下对她呵护备至,不离不弃。
就在陛下以为若兰是真心爱上他的时候,她却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原来,她夫君的死是因为陛下。老皇帝为了考验儿子,让身为世子的他也参加科考。陛下当年年轻气盛,却屈居若兰夫君之下,考了个榜眼,这如何能行?于是害她夫君,说他抄袭,并将他秘密收押。若兰的夫君不是暴毙的,而是在收押的那一年郁郁而终的。夫君死的这样不明不白,直到夫君临死前,若兰也没有再见他一面。
胡韵听娘亲说起过这个微生若兰,不想是个如此要强刚烈的女子,那一日刺杀不成,于是将匕首割向了自己 ...
(的喉咙,这一幕并没有多少人知晓,而当时夜间伺候的老嬷嬷,却目睹了全过程,只道当时血流漂杵,几个知情的宫女太监,全部被处死了,老嬷嬷是侥幸存货下来的那一个。
故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留下的事迹也不过让人叹一声无奈。有情最是无奈。听说后来陛下将微生若兰厚葬了,又赏赐给她的家人许多钱财,将他们一家送回了南蜀,南蜀从此独属于微生家,而老嬷嬷口中的那把青铜锁,却没有人见过。
胡韵还在相府的时候,也一同与秀秀去听戏,就听过这出叫做青铜锁的戏。原来故事讲述的是微生若兰与她夫君的故事。当时她并没有看懂,倒是秀秀,似若无意地说了一句:“原本青铜锁,青铜锁啊。”秀秀原本就知晓许多事的,这没什么惊奇,她从小在兰亭长大,兰亭的穆爷爷,当年的职业便是收集情报,这丫头,一定知晓许多秘密。秀秀虽是一介女流,但是她心思很深。且不说秀秀,微生若兰后来一定是领悟了青铜锁的秘密的,所以才下决心要杀了陛下为夫君报仇的吧。
想来陛下也是个可怜人,求之不得,没过几年也就薨逝了,这能怪谁呢,都是他咎由自取。
越是回想,越是心底难安,胡韵披了衣裳坐起身来,正要叫外间的丫头陪自己去院中走一走。她推开窗,月色清冷,高高地悬挂在中天。从来都是人的寂寞,今夜的月色,看起来也有些寂寞。胡韵关上窗穿好衣服,正要推门走出去,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咚,咚,咚。”
很有规律的三声,由弱到强,由远及近,敲进她心底,思绪拉开。这么晚了,丫鬟不会随便打扰她,皇宫中的女人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有求于她,家人更不会这么晚来见她,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万一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一想到此,胡韵一颗心揪了起来,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吧,她急急去开门,带倒了一旁的凳子,紧接着跌入一方宽阔的胸膛。
“离朱。”胡韵从他怀中挣扎着起来。半年不见,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脸上多了一些风霜侵蚀的痕迹。他变得更黑更瘦,却也更壮实了。岁月留下的,还是他眼底浅浅的伤痕,这一点,只有胡韵才看得见。望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胡韵一时间忘了反应。
“嗯,是我。”离朱将她轻轻一拉,揽在了怀中,缓了缓激动的心情,有些疲惫地说:“别动,让我抱抱。”许久没有这样抱她,感觉好不真实,这种不真实感,再过几日,一定会彻底消失的吧。
两人紧紧相拥良久,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离朱微微向后一倒,胡韵揽住了他,将他扶到了桌边,心疼地问:“你怎么来了?”
离朱回府已经几日,但是这几日都在和胡律商量些事情,所以没来得及看她,今夜即便疲惫,他也觉得很开心,他说:“阿韵,我来带你走,你有没有很开心?”
胡韵点点头:“你来看我,我很开心,可是我怎么能跟你走呢,这是陛下的后宫,是个是非之地,你虽是他的弟弟,也要避免染什么嫌隙。等休息够了,便离开吧,我不想因为我,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其实离朱今日来,是她从未料想过的事情,既然已经做了赵喻的女人,便只一心一意做好他的女人,若是可以,也向赵喻要一个孩子,保住自己在皇宫的位置,也保住胡府的位置。若是不能,她便安安心心过日子,也不去招惹谁,更不想给爹爹他们添麻烦。
她如何不想与离朱双宿双飞呢,早就预见了这个结局,又何必强求?此生无缘,便来生再续吧。
离朱自然知道胡韵做何想,若是没有确然的把握,又怎么会来找她?他不想让她背负什么,也丝毫舍不得让她承受。离朱轻轻起身,从背后抱住她,贴近她耳边问:“阿韵,你可爱我,爱我多深?”
胡韵悄悄躲了躲,没有躲开,便顺着他的话问:“那离朱王爷你可爱我,爱我又多深?”
离朱轻轻一笑,在她耳畔亲了亲:“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深。”
离朱将胡韵揽的更紧一些,手停留在她腰际,眯着眼看她的反应。今日这个决定,便是两两成全吧。他需要一个理由带阿韵离开,四哥需要一个理由放他们离开,这个理由,四哥难找,便由他来找。
胡韵从未见过这样迷醉的离朱,被他静静的摩挲有些不自在,手腕向后抓住他即将下移的大手,两人僵持着不动。
胡韵自然也知道离朱要做什么。嫁入宫中之前,娘亲曾教过她女儿家的闺房之礼。若是遇上夫君求欢,必定要先矜持一番,方才显得女儿家身子的可贵。可眼前的这个人,虽是自己的爱人,但不是自己的夫君,他们这样,是不对的。
于是她越发挣扎,越是挣扎,离朱越是扣住她不放,紧紧揽着她,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别怕,别怕,我既然要带你走,自然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在来之前,我已经与你爹爹和哥哥商量好,自然不会与他们为难,你只要安安心心跟我走便好,其他什么也不要管。”他的声音低沉,甚是迷人,胡韵受了他的蛊惑,真的不再挣扎。
胡韵在心中一番挣扎,明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如此极易造成巨大伤害,但是什么也不管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爱人,她愿意将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他。
两人一番纠缠,空气中染了淡淡绯色。意识有些混乱中,离朱在她耳边低声诉说,他说:“你还记得那一日吗,你赤身祼体向我走来,那一日我忍着,早知道有这么一日,我那天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抱紧你。”
胡韵被他爱抚着说不出话,只低低地回应他,更紧地贴着他。窗外月色轻漾,屋内辗转缠绵。两人紧紧相拥诉说衷肠,这一刻如此亲密,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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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或忧愁 卿本风流
( 几多欢喜几多忧愁,此时的胡府中,秀秀却是急的团团转,她右眼突突地跳,心底很是不安。ww早饭过后,胡律便进了爹爹的书房,不知道商量些什么大事,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今日离朱王爷也在,天黑之后他又回去了,秀秀急不可耐地向他打探消息,离朱王爷只神秘一笑,并不作答,这让秀秀更加担心。
胡律与爹爹,平素从未有过这样长时间的交流,他们在一间屋里待着,没有吵起来已经很好了,现在书房却是如此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
昨日娘亲带了一帮女眷去乡下探亲,说是探亲,还不如说是去乡下避一避,这么想来,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的。秀秀时不时往爹爹的书房中探探,一个人在院子里走走,安静的气氛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存在。屋内烛火突突跳动,两人皆埋着头,很少抬头,胡律的身形要比爹爹瘦一些,但是从窗扇上的碎影来看,胡律的表情要格外凝重一些。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承担的么,胡律与爹爹,到底在商量些什么呢?这件事一定也与韵姐有关,不然离朱王爷不会参加。
他们在讨论怎样救出韵姐么?见离朱王爷微微一笑,八九不离十,可是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能想到一些。赵喻不会无缘无故放了韵姐。她记得胡律那一晚去南蜀之前,曾说过有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什么呢?当时她不知道,后来胡律回来,也没有明说,这个坏消息,一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坏消息。
君心难测,赵喻的心思很深,胡律的心思也很深,赵喻叫胡律做的事,一定要让胡律付出很重的代价,才会放走韵姐,而这个代价,决计关系到皇权与相权。赵喻要收回这个权利已经很久。
月色冷寂,夜凉如水,寒蝉凄切,明明是个暖热的秋天,秀秀却觉得格外冷。子夜时分,胡律从爹爹书房中出来,秀秀迫不及待迎上去抱住他。胡律接住向他扑过来的秀秀,亲了亲她的鼻尖,微微宠溺一笑:“怎么还不睡?”心疼的责备。
秀秀紧紧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因为我要等你啊,你每天都抱着我睡,今日你不在,我睡不着。”
“傻瓜。”胡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又道:“穿这么少,就不怕着凉了我会心疼么?”这丫头,竟然只着中衣便出来了。
秀秀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这才忆起来,自己是脱了衣服准备睡觉的。“你心疼的话,就抱我回去睡觉呀。”秀秀躲在胡律怀里撒娇。今日的这种气氛,让她害怕,让她不安,只有胡律的怀抱才能让她感到安全。
胡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以前的秀秀不是这样的,她倔强又坚强,她今日一定又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胡律便顺了她的意,将她打横抱起。“嗯,那我们睡觉去。”
“我的房间那么小,床也那么小,去你的房间好不好?”秀秀紧紧揽着他的脖子,又在他眼睛上亲了亲,还在他脸上摸了摸。“都有些憔悴了呢,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我有些不喜欢了。”
胡律捏了捏她的小蛮腰,秀秀埋在他怀里咯咯直笑。“别闹,别闹啊,好哥哥,我错了还不行,放手了,好痒……”断断续续的笑声飘散在夜空中,她清脆的声音烙印在他心上,极致的快乐,极致的凄凉,这是秀秀与胡律难得的几个开心的夜晚。ww
胡律将秀秀抱回了自己的房间,秀秀刚离开他的怀抱,又被他一把抱住,秀秀推了推他,他埋头在她脖颈上,静静呼吸,良久之后才道:“秀秀,我若是一无所有了,你是不是还会跟我?”
秀秀轻笑一声,跪坐在床上,将他的发散开,帮他理顺。“你现在不是什么也没有么,你以前养女人的时候,不知道花了爹爹多少银子,你做官了,也没还给多少。我的俸禄虽然也没有多少,可是养活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难道还指望你养我么?”秀秀嘟了嘟嘴,微微生气道。
胡律亲了亲她微微嘟起的红唇,轻轻一咬:“时至今日,你还怀疑我有别的女人么?我从小到大,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女人,偏偏这个女人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装作不知情。”
听到胡律这么说,秀秀微微松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要稍微确认一下嘛,好吧,这其实就是不大相信,以后她会更相信他一些,对他好一些,对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阿律,我伺候你睡觉怎么样?”秀秀媚眼微微一挑,脱离了胡律的怀抱,拉着他的手,褪去他身上的长衫,只剩下里衣。做好这一切之后,又将纱帐放下,只余帐中一层朦胧。胡律躺在里侧,一顺不顺盯着她,等待她的进一步的动作。这丫头一向不安分,偏偏不做正事,让他很有些为难。
秀秀蹭了蹭,离他近一些,又蹭了蹭,再近一些,然后一个翻身,压在了胡律身上。帐中视线有些昏暗,勉强能找到他的嘴,秀秀毫不犹豫亲了下去,亲了一会儿,她有些喘不过气。
胡律被她亲着,亦有些动情,他静静抱着她在身前,抚摸她的腰身,正要进一步动作。只听秀秀轻哼一声,突然身体一软,弱弱地说了句:“哎,我突然没有力气了。”就趴在他胸前睡着了。
胡律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望着怀中的小女人,点火的是她,现在火烧起来了,她却不管了,这叫他今夜如何安睡?可恶的小妖精,不知道男人这么憋着会很难受的么?憋久了会生病的!
相比胡律,赵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彻夜在御书房看奏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可是他不想睡,只要一躺下,就会想起前些日子醉酒的那一幕。
“陛下,臣妾怀孕了。”华音卧在他怀中对他说。她说的那么欣喜,他却那么疲惫。他没想过现在要子嗣,虽然迟早也会要,但是他还没做好准备。
华音蕴育了他的子嗣这件事情,他始料未及。那日他确确心情不好,也确确吻了她,但是记不得自己对她做过那种事了,当时他头脑一片混乱,现在什么也想不起了,万一做了什么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醉酒之后,会错把眼前的人当做秀秀。秀秀最爱爬上他的床,也只有她敢爬上他的床,万一他将华音当做秀秀给办了,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只是华音似乎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竟然能看出他的心思,还知晓他和秀秀之间的秘密,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收在身边,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如若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以她的相貌才情,自然可以留给她后宫一席之地。若她是个复杂的女人,那么……对不起。
心情有些浮躁难安,身后的太监宫人昏昏欲睡,朱雀灯灯火阑珊。赵喻拿过一本画本子在手中细细研读,渐渐安心,时间在指尖流逝,他害怕住不住。这本画本子,他已经读过不下数百遍。这是当年他在秀秀枕下发现的,便藏了起来,带回了帝都。画本子讲述的是一位寂守的女子与穷书生的故事。这个故事还有一个好听的题词:锁青铜。
秀秀当年最喜欢研究这些小故事,但她都是偷偷躺在床上研究,枕边书时常伴着,不看一会儿就睡不着。有时候秀秀也 ...
(会央求他给她讲故事,那时候他心中只有经文策论,如何会讲故事?他陪着她少女最天真烂漫的年岁,却也错过了她最天真烂漫的梦。这是他一生最遗憾的事。
许多事情做错了就无法弥补,许多感情错过了便无法挽回,许多人,爱着只怕来不及。
当年的她,那么喜欢缠着他,做什么都要与他一起。她甚至在他不知不觉中,钻入他沐浴的浴桶中。他的秀秀,最不喜欢理会这些世俗,她喜欢怎么就怎么。这样的天真,是他穷极一生也要保护的。秀秀从小失去了至亲,他便是她的至亲。
可是这样一个最不理会世俗的人,却因为他,走到了尔虞我诈的皇宫。他无法拥抱她,无法给她完整的爱情,至少现在什么都不能给她。等他想给她的那一日,她或许已经不需要了。她现在已经不要他了,心上那么疼。
心口一阵麻木的揪疼,只要想到她与离朱一起、与胡律一起天真的笑,天真的发脾气,他的心底就一阵揪疼。他不能陪她一起,也无法感受她的喜怒哀乐,他离开了她三年,这三年,世俗早已经将他变成了一个她不想亲近的人。即便她不想亲近自己,却任由自己留在他身边,她这是在回报他,亦是在报复他啊。等她将对他的感情挥霍殆尽,她是不是会彻底远离她,从此与他相忘于江湖?他不许,绝对不许!赵喻攥紧了拳头,他要保护的人,除了他能保护,没有人有资格。他想要的人,即便是毁灭,也决计不会让别人得到!
赵喻微微起身,激颤的身体惊动了一旁候着的小季子。小季子公公在宫中当差多年,熟悉赵喻的习惯,心里难过又心疼。陛下日理万机,天下大事已经够让他头疼,还每每为了儿女私情大费心神。御书房中曾有一副女子画像,那人还没进京之前,便好好地挂在桌案的对面,陛下作息累了,便会上前抚摸一阵,叹息几声。寝宫中原本也有这么一副画像,陛下要盯着许久才能入睡。这画中人,除了李大人,又还有谁呢?
自从她来到京中做官,陛下时常在朝堂上愣神,也常常在批阅奏折的时候,手中握着笔,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她来了,陛下会彻夜失眠,吃不香睡不好,也比以前更憔悴了,这样下去,如何吃得消呢。
小季子亦步亦趋跟在赵喻身后,劝说道:“陛下,您休息一会儿吧,要找什么东西,奴才帮您去找。”
赵喻回过头来急切地问:“你见过我那小木盒了没?就是那个很精致的小盒子。”
原来陛下是在找那个东西,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陛下,那个小木盒不是放在您床头的暗格肿中么?”小季子提醒道。
赵喻揉了揉额头,恍然道:“噢,我好像记起来了,是在床头的暗格中,你快些帮我取来。”他催促一旁的小季子。
小季子心疼地又道:“陛下,您先歇息一会儿,明儿再找吧,那东西一直好好放在那里,没有人敢动它。”
赵喻摇摇头:“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取吧,你去我不大放心,若是将东西弄丢了,她一定会很恨我的。”
夜色中,赵喻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脚步微颤,心冷冷的发沉,头还有些晕,他一路火急火燎回了寝宫,长长的回廊中,无边的黑暗,宫灯闪烁,鸟雀虫鸣,他背影拉长,孤独萧索。这样的脆弱,便是秀秀错过的一生最遗憾的事。
赵喻轻轻打开了小木盒,从中拿出一枚小小的荷包。这是当年秀秀亲手为他绣的,虽然针脚并不怎么好。秀秀最不善女红,能尽心尽力为他绣这个小荷包已经很难得,这也是她送给他的,最能代表她心意的东西。
女子若是送荷包给男子,便是芳心暗许,这些道理他也是离开兰亭才听人说的,原来她早就将自己的心交给了他啊,他却辜负了她,还害她伤得那么深,这个错误不可挽回!他何曾想过要这么伤她呢,他怎么舍得呢?
赵喻视线有些迷蒙,又从小荷包中拿出几颗小石头,都是刻了字的小石头。那些字被他摩梭过千百遍,石上的字迹亦有些模糊,但隐隐可以看出是那四个字:“此情不喻。”此情不渝……此情不渝啊……
那一日,习习小风,他在亭台边上作画,秀秀兴致勃勃向他跑来,抱住他的手臂,将手中的小石头放在他手心。那一日她特别兴奋,秀发在空气中翻飞,他闻到她发间隐隐的淡香。秀秀对他微微一笑,那是他见过的,最动人的表情。“阿喻,我最近学会了一个成语,叫‘此情不渝’”
她说:“我不知道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就一遍一遍去写,现在好像有些懂得这个意思了。”
她问他:“阿喻,你那么厉害,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秀秀甚是期待地望着他,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那时秀秀十岁,知晓道理,这是她第一次送给他东西。
她说此情不渝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是雪亮的,却在他的一阵沉默后,变作了晦暗沉默,她亦问他:“阿喻,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我给你当个靠枕,给你靠一会儿怎么样?”
她没有伤心难过,却只关心他的身体,这样的事情,似乎还有很多。这些开心甜蜜的时刻,到现在想起来,却是一种苦苦的折磨。她再也不会这么为他了,而他失去的,是一颗为他苍老,为他活跃的心。失去她,是他此生再也追不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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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幸福 卿本风流
( 帝都确然变天了,不过不是雷雨天,却是个阴天。ww离朱王爷不顾伦理道德,勾引皇妃,这个王爷便做不成了;韵姐不守妇道,扰乱后宫,这个皇妃便也做不成了。原本这都是一等一的死罪,但是被幸免了。这便是爹爹他们彻夜商量的事,这是布好的一个局,一个不甚完满的局。
离朱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她老娘的错,她老娘对他只有生养之恩,却没有好好教导,离朱王爷的罪,慧欣太后担了。韵姐千错万错,都是爹爹的错,养不教,父之过,爹爹被罢了官,右相便没了。胡律作为右相之子,一并受过,不过他没有被罢官,只是半年免费做事没有俸禄。
韵姐与离朱王爷算是能在一起了,换了种身份,过些平凡的小日子。虽然饱受世俗压力,但只要两个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他算不得什么。
秀秀坐在那间雅楼喝酒的时候便想,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没有大风大浪,只有平静的一声轻叹。她今日喝了酒,但是很清醒,她遇见了早在预料中的人。青莲君。
在他们纷纷受打击日子变得很难过时,只有这个人活的清闲自在,整日邀她喝酒,今日也是一样。因他是个局外人。真的是个局外人么?
“我此前早该想到的,这雅楼是你的,是你的女人在打理,那一日我以为自己见鬼了,一定是你搞的鬼。华音是你的女人,可你却让她跟了赵喻,你一定不安好心吧,我这么大喇喇说出来,你可能不想承认,但是我太累了,也不想去猜忌,所以就这么直白的问了,其实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也不会管,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知道你一定也想到了我会这么问,你这个人也很会猜测别人的心思,既然我都这么问了,你肯定也不会再掩饰,大家坦诚一点,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秀秀端着酒杯,平静地问。
青莲君淡淡笑笑,放了酒杯:“如果我告诉你,华音不是我的女人,你会不会相信?至于我要的东西,如果我说我要你,你又信是不信?”
秀秀亦笑笑,也不问了,放了瓷盏告辞道:“如此,我便走了,你现在不说,以后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秀秀说完站起身走出了雅楼。男人的心思绕绕弯弯其实也很多,他不明说,她也知道。说他要她,真是可笑,难道她还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儿?
青莲君目送她离开,脑中却是一番纠结。如斯佳人,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呢?直到秀秀的身影走远,他才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完了整壶酒。他要什么呢?她真的知道他要什么么?
“不要打她的主意。”沉郁的声音,执掌一切,稳操胜券,却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不知何时,赵喻的身影出现在雅楼里。今日他一身淡蓝衣衫,看上去很是疲惫。那一日离朱的娘亲跪在他面前苦苦求他,求他放过离朱和胡律,他便顺了他们的意,放过了。如今离朱和胡韵一对,秀秀和胡律一对,他们都成双入对,只有他是孤家寡人,国事烦扰,怎能不疲惫?
“陛下说的是物还是人?”微生青莲面色从容望着他,两人差不多的身形,对视许久,目光中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来帝都之前,他便知道,臣服于眼前这个人,是他不得已的却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他天生尊贵,目中无尘,睥睨一切。
赵喻拂了衣袖坐下,静望远山,沉静答道:“无论是物还是人,你都不该妄想。”这是他赵家的天下,谁也不敢觊觎半分!
青莲君哂笑:“陛下既然如此说,恐怕心中也是有隐忧的,事到如今,陛下还能如此确定,她会是你的么,依草民来看,只怕不见得吧。”两人心知肚明,那个她是谁。
“那是孤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想想怎么过好你的清闲日子吧。”赵喻将他淡淡一瞟,说罢离身,回头投给他一记君王的威严淡笑,又拂了衣袖转身离开,尊贵气度浑然天成。
……
秀秀下了雅楼便去找胡律的恩师公孙术,老先生为人低调,结庐偏僻,秀秀很费了一番心思。老先生并不见她,只让人带了四个字给她:天意使然。
秀秀原本不信天命,凡事事在人为,可是近来她有些信了。不是人斗不过天,而是人有自己脆弱的本质,有自己不得已的选择。人定胜天,可是人却要输给自己的本心。想通此处,她便离开了。
……
一番不痒不痛的处理之后,便是一番不痒不痛的打击。华音那女人怀孕了,怀的是龙嗣,这是国之大事,大肆第一隐忧便是解决了,她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夜,来得有些慢,远处有钟声传来,有些惨淡。因为日子有些惨淡,所以觉得有些惨淡。
“小天……小天……”不知道是哪位母亲,正在呼唤久未归家的孩子。夜风一阵凉似一阵。
那缩在墙角的孩子,大概就是小天吧,秀秀走上前,问他:“你娘亲叫你,你怎的不应?”
小孩儿抬头来看她一眼,眼中包了一包泪,又哭着低下头:“她要打我,我为什么要应?”
秀秀摇了摇头,劝他说:“你快回去吧,你娘不会再打你了,她一定做了许多好吃的,在等你回家。”
“真的吗?”小孩儿擦了擦眼泪,眨了眨眼。
“真的。”秀秀点点头。小孩子很容易就被收买。
秀秀想,这大概又是位误会娘亲的孩子。没有哪位娘亲,天生就喜欢打孩子的,除非她是神经病。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因爱生恨。恨铁不成钢,恨女不如郎。也没有哪位娘亲,天生就喜欢抛弃孩子的,除非她是变态,她爹娘抛弃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秀秀曾看过别人接生,当时她就觉得很恶心,叫得那样凄惨,那样无助。她问那位生孩子的母亲:“你的男人都不要你了,你怎么还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那位母亲回答我说:“是他负了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不要他?割舍不得的,因为很疼。”
秀想想也是啊,每个孩子,都是从娘亲腹中一下一下疼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给娘亲莫大的疼痛。她是从她娘亲身体里分离出来的,是娘亲心上的一块肉,娘亲给她生命的重。因为疼过,所以不忍失去。与疼痛相比,失去更叫人难受。
秀秀想起自己的娘亲,娘亲生她的时候也一定很疼。娘亲一定不忍心抛弃她,或许只是将她弄丢了,所以秀秀不恨她。
秀秀曾偷偷恨过她。若是没有一番恨,她不会活得这般洒脱。她依旧活得很好,这种求生的本能,让她觉得没有娘亲的孩子也可以活的很好,虽然会疼,但疼了才更有活下去的勇气。
秀秀那时候便想:如果以后我有一个夫君,我一定不在乎疼,为他生许多孩子。以前那个人是赵喻,现在这个人是胡律,那么以后呢,她不敢去想。
女人生孩子是莫大的痛苦,若不是至爱,也不会有这个决心,华音愿意为赵喻生孩子,赵喻他找到了他的良人,她要祝福他。赵 ...
(喻立华音为后,皇后的册封大典这一日,秀秀却没能参加,她辞官回兰亭奔丧。兰亭的穆爷爷仙逝了,享年九十九岁。百岁高龄还能劳苦奔波,他算是大肆国内最守承诺的人。一生都献给了他的事业。
赵喻以国父之礼厚葬了爷爷,爷爷就埋在兰亭的十里桃林中,四时之花烂漫,也合了老人家的烂漫心性。
一时间人走茶凉,人去楼空。浩浩荡荡的河流奔流向东,大肆江山依旧雄伟壮丽,只是换了一拨人来看。另一拨人的眼光,看的却是不同的心境。
……
秀秀回兰亭奔丧已有半年,帝都平静,册封之日过后,便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兰亭的日子也是闲闲寂寂,没有一个尽头。时间走的很苍白,一如寂守的钟声暮时敲响,这种苍白写在赵喻脸上,刻在胡律心底,牵动秀秀的心。
六岁以前的时光姑且不论,单看这十年,叫她很有些感悟。十年,秀秀几乎花了一半的时间在感悟,真叫她悟出一个道理:流光易逝,韶华难求,时间是最抓不住的东西。既然抓不住,就要抓紧身边人的手;万一再不济,也要抓紧自己的手。
人不能太有追求,又不能没有追求。ww就像幸福,你不能让自己不幸福,但是太多的幸福又显得暴殄天物。
秀秀其实没有太多追求,于是她就装作很有骨气。可是能装出来的,本就是子虚乌有。她的心不是无底洞,总有一天,有一些东西会被遗忘,有一些幸福会被挤落,于是只能尽可能装下些美好回忆。
人不能老活在回忆里,却可以在回忆里老去。有了回忆,不去思考,也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回忆可以让人会心一笑,也可以让人失声痛哭。那些会触动心灵深处的东西,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很圆满。
岁月长河流泻,每一次,当她思绪泛滥,情感决堤,她便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因为我曾那么爱你。我有些恨你,那都是因为我爱你。每恨一次你,都会想起一遍我爱你。可是我不能因为爱你,就忘却伤痛,所以只好恨你。可是我恨你,还是因为我爱你啊!
……
承风哥哥和惜云嫂子放弃事业回了家中,一家人和合美满。承风哥哥继承了爷爷的事业,安安心心在兰亭教书,做起了像模像样的教书先生。其实承风哥哥也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只不过他一向志不在此。许久的漂泊岁月之后,他收了心,准备安安心心与家人在一起。
惜云嫂子在兰亭开了家骰子店,玩起了骰子,惜云嫂子倒是个很有情趣的人。至于玉姑,爷爷逝世之后她抑郁了很久,整日不做事,给穆爷爷守墓去了。秀秀坐在西街的枣木下捧着一卷书发呆,她那活泼可爱的小侄子就在她不远的地方堆小石子玩儿。
临近夏日,天气渐热,日子闲的有些发慌。近来秀秀常做梦,总梦见与赵喻在一起的小时候,那时候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二月二的花朝节最是热闹,花开遍地妖娆。秀秀拉着赵喻的手,从花丛中走过。她开玩笑地向他解释什么叫做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三月三的桃花开了最是好看,春风里的桃花是微笑的,她也是微笑的,只有赵喻皱着眉。“阿喻,你不要皱眉,你皱着眉头做什么呢?”她时常这样问他,他不答。他将她的关心,看做理所当然不作回应。五月五荷香轻漾,这一日亦是端午,她早早的睡不着拉着他去采莲蓬包粽子,但她总是偷懒,让赵喻在这头采莲蓬,她在那头酣睡。船儿轻摇,她的梦亦轻摇,赵喻不叫她,等她醒来,已经错过了莲花最纯净的清颜。七月七日这天,就更不用说了,她一年到头盼着的,也不过这些时日,在这些特殊的时日里,与他做些特殊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曾错过什么。而她错过的,她也不曾知晓,便是这样错过了。
秀秀眯着眼,枝叶间投下的阳光有些炙热,她有些承受不住,抬着袖子挡了挡。流光自她指尖倾泻,便是这个时候,她又遇见了胡律。胡律出现在街角,如她梦中所念。她那小侄子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奶声奶气道:“嘿,你男人来了。”连她侄子都知道,胡律是她的男人。
秀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长衫,长身玉立的胡律。他今日穿着暗淡的颜色,看上去格外庄重。秀秀站起身来眯着眼睛远远打量他。许是光线的原因,又许是时间的原因,半年不见,他没有多变,好像更成熟稳重了。岁月让眼前之人,变得更加完美,他是她完美的男人。
回到兰亭之后,秀秀时常想起他,想起他便给他写信,说她想他。胡律给她回信,说他也想她,想的都快发疯了!胡律这个人,从不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因为他不好意思。他真的想她想得发疯了,才来找她的么?
两人静静站着,呆呆望着,将彼此融入眼中,融入心中。到底是秀秀不太淡定,轻快几步扑进他怀中,她小侄子在一旁叫唤:“姑姑,娘亲说叫你矜持一些!”秀秀噗嗤一声笑了,双手勾住胡律的脖子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够矜持?”
胡律不答,只是望着她笑,静静望着她笑。
“喂,你傻了么?”秀秀在他肩上一咬,嗔怪着望她。
胡律低低一笑,答非所问:“嗯,秀秀,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说罢也不顾身侧还有别人,托住秀秀的后脑勺吻了下去。秀秀她小侄子益堂在一旁大嚷:“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
这个吻吻得有些绵长,吻的有些让人承受不住,是秀秀推开了他。“胡律,你这是要吻……”胡律摇摇头,食指堵在她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抱着,又过了许久……
“秀秀,带我去祭拜爷爷吧。”胡律拉着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秀秀点点头,靠在他肩上,小屁孩儿拉着胡律的手,也要与他十指交握,胡律揉了揉他的黑发,牵着他的小胖手。
“嘿,姑父,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三个才像一家人?”小益堂突然开口。
她姑姑绕到他身前,在他头上轻轻一敲。“你就不怕你娘伤心么?”
小屁孩儿嘟了嘟嘴:“她成天要和爹爹过二人世界,我怎么可能去打扰?”小家伙说话的时候微微皱着眉,俨然一个小大人,只听他又叹了口气:“哎,要不姑姑你考虑一下我,我想做你儿子很久了,而且这个姑父对我还不错。”
“他对你不错?”秀秀望着与她手握手,心连心的胡律,又问小益堂:“他对你好,我怎么不知道?”
胡律低头蹭了蹭她的脖子说:“我对他好,你当然不知道。”
这件事还要从那一日胡府中相遇开始说起。离朱王爷离开帝都的前一日,小益堂在他姑姑府上受了离朱王爷的气,回到胡府他太爷爷身边还是有些气,小家伙生气的时候,最喜欢辣手摧花,他趁着夜晚别人看不见,将胡律那院子里的花拔了小半。胡律正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这一幕,将小家伙一手拎起来就要扔。小家伙威胁他:“你敢扔我,我就告诉我姑姑,说你偷偷喜欢她,还喜欢偷偷藏着姑姑的东西。”
胡 ...
(律一听,着实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家伙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愤愤道:“我当然知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哦,你是谁?”胡律微笑着打量他。
小家伙摆了摆架子,作势亲了亲嗓子:“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孙子!”
胡律听后噗嗤一笑:“嗯,你孙子!”
小益堂甩了甩他的小袖子又威胁道:“今晚的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怎么样?”
胡律笑笑,不是怕他告诉秀秀,而是觉得他挺有趣,就答应了他。然后小家伙就借口这个事儿天天缠着他,胡律伺候孙子一样天天伺候他。显然这一出秀秀不知道。
胡律回过神来,松开小家伙的手,单手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伸出胖胖的小手,像他姑姑先前搂着他姑父的脖子一样搂着他,问了句:“嘿,姑父,其实有我这么可爱的孩子做儿子挺好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秀秀又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不忍心打扰你爹娘的二人世界,又好意思打扰你姑姑和姑父的二人世界么?”秀秀说完,胡律:“……”益堂:“……”
胡律想着,秀秀难得说几句好听的话,今儿算是说了句好话。
益堂想着,哎,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哇。
……
秀秀她亲人玉姑大哥大嫂大概知晓她与胡律的这个事儿了,对胡律很是热情,也没有单独给他安排住处,明明客房很多,却硬是安排胡律与秀秀一起住,算是对他们的照顾。两人半年不见,必定有许多话要说。今晚的秀秀特别知趣,早早沐浴更衣,又对胡律嘘寒问暖,伺候他沐浴更衣。
夜色正好,天时地利人和,秀秀拐了胡律进房中,不动声色拴好房门,神情羞涩地问他:“娘亲说,男女之间有一项运动,没做之前,会让人头脑发热;做过之后,又让人全身发热,你做过么?”
胡律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些来劲。原本他还顾虑着一些事,现在看来是不用顾虑了。今儿他没喝酒吧,好像也喝了些,被她大哥给灌的,说醉酒壮胆,酒喝多了容易办事,他迷迷糊糊没想那么多,却不知是这么个事。沐浴过后,头清醒了,秀秀此番又来挑逗他,他又不是柳下惠,怎么可能把持得住?他顺势将她扑倒,邪邪地挑逗道:“那秀秀,你想做么?”
秀秀被胡律这一问,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方才确实是想跟他做些什么,但是被他这么一问,觉得这么大喇喇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好。但是望着胡律那深情得能揉出水的表情,她又淡定了,反正她也不会矜持,也做不来矜持,又不甘心被胡律扑倒,她爬起身来跨坐在他身上,边脱衣服边和他对话:“以往你总是那么霸道,什么事情都不让让我,这次我可不能叫你占了便宜。”
秀秀说这番话的时候亦没有多想,自古在男女房事之上,都是女的被男的占便宜,她今晚有些傻,这是羊入虎口。胡律他禁欲如此之久,还不将她吃干抹尽?
胡律望着身前这幅曼妙的身躯,爱煞了秀秀在他身前扭捏的表情,遂一个大力扯掉了她的裙裾,咬住她的耳垂旖旎:“秀秀,你想不想要更重要的,我的心?”
秀秀点点头。
“那你闭上眼睛。”
房门紧闭,一室旖旎。
胡律也是初初经历这些,不知道轻重,方才他也不过胡乱一说,竟真的演变成了他口中的快准狠,快准狠的结果就是第二日日上三竿也睡不醒,睡醒了也下不来床。索性大哥他们也没问。
这之后几日,胡律更是天天缠着她,秀秀没有办法,时时躲着他。这个人,都不知道节制么!天天被他折腾的腰酸背痛的,他倒好,整日神清气爽,像个没事人一样。那晚她真是太大意了。
……
这一日秀秀坐在荷塘边的台阶上折了片新荷搭在头上想心事,胡律和她挤在一起,展开折扇遮在头上。
“你这扇子这么小,恐怕遮不住我们两个人,要不去那边亭子里歇歇吧。”秀秀拉着他的手挪到了亭子里,看着他手中的折扇,又想起许久之前他送的那把折扇,便问:“当日你送我折扇,当真是无心的么?其实赵喻当年也送了我一把玉骨折扇,但是没舍得用……”以前她不知晓,不知道胡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现在喜欢了,又喜欢刨根问底。
胡律笑笑:“如若我说那幅扇面是我绘的,你信不信?”
秀秀摇摇头:“我不信。”
胡律点点头:“就知道你不信,不过确实是我绘的,你那时候仇视我,如果我说是我绘的,只怕你不要,就让娘送给你,骗你说是夫子绘的,你不是也信了?”
秀秀捶了他一下:“就知道你坏,最喜欢欺负我,你倒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胡律揽了揽她的肩,一双炙热的眸子望着她:“如若我说当年在兰亭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你又信不信?”
秀秀再摇摇头:“嗯,我还是不信。”
胡律无可奈何道:“你再不信,我就又要做坏事儿让你相信了啊!”
秀秀推了推他,咳了咳道:“开玩笑的啦,你别当真。”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很是相信。胡律不会对她说谎。既然两人都坦诚相待了,秀秀觉得有些事情也不能再瞒着他,就问他:“那个,我问你啊,你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吗?”
胡律点头:“知道啊。”
秀秀嗯了一声望着他:“你真的知道?”
胡律再点头:“你不是穆爷爷的孙女,玉姑的侄女,益堂他姑姑么?”
“还有呢?”秀秀又问。
“承风他小妹?”胡律又答。
“再有呢?”秀秀再问。
胡律沉默了一会儿,略有些不快地问:“赵喻喜欢的人?”
秀秀一拳狠狠砸在他胸口:“吃醋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儿,我跟你说正经的,我也是穆爷爷手下的一名小成员啊,专门收集情报!”
胡律被她这么一锤,回神想起了正事儿,他是来查案子的,还是那个美男失踪案,这事儿还与秀秀有关。
胡律说:“秀秀,你难道不知道,锁春苑和遗梦园都是赵喻开的?他的情报网,其实比爷爷的更广一些?”
秀秀不做声。她知道,她当然知道,所以她做什么,赵喻也知道!只听秀秀又说:“你难道不知道么,你要查的那些事儿,其实根本就不是事儿,那是赵喻故意搞出来声东击西的!你难道不知道,温相的儿子温柔香是被我劫走的么,我当初就不该横Сhā那一脚。赵喻让你来查这个案子,就是要与你为难,你难道还看不清么,他不让我们在一起,存心不让我们在一起!”秀秀有些激动,说话亦有些起伏。
胡律帮她顺了顺气,安抚道:“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他说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么,他是皇帝又如何,我想与你在一起便在一起,谁也拦不住。”
“那你是要怎样,要跟我一起下地狱么 ...
(!你可别忘了,你是家中长子,责任很重,爹娘年事已高,就你一个儿子,你还在等什么呢,你不要等我。我既然将身心给过你,便别无他求,你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而我注定死路一条!”秀秀歇斯底里道。
胡律温柔地揽着她,也不辩解,只真诚地望着她:“傻秀秀,如果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那我活着干嘛?你若一门心思寻死,我便陪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秀秀推开他:“你走吧,马上走,你走的时候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去送你,还有,找个好女人,不要想我。”不要想我……这样分开就很好,永不再见……
秀秀越走越远,视线迷蒙,干脆小跑起来,只听到胡律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呼唤:“你就这么舍得让我受相思之苦么?你就这么舍得让我一个人么?你就这么舍得么……”
秀秀湿了眼眶,抬手抹了把眼泪想笑:舍得么,舍不得!就像她当初舍不得赵喻一样,可总是会习惯的。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胡律他会得到更好的。
……
没有胡律的夜晚,竟然有些睡不着。秀秀翻来覆去,坐起在院子里乘凉。承风大哥亦没睡,走到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将爷爷临终前交代交给秀秀的东西交给她。那是爷爷权利的象征,小小的一枚铜印。秀秀接过狠狠一摔,口中骂道:“爷爷他都去了,还想用这东西拴着我么,我这一辈子可被他害惨了!”她再也不想理会那些男人们的事,只想安安心心的过日子,虽然这好日子也没几天好过。
承风将那枚铜印捡回来,重新交到她手心,交代她爷爷交代的话:“秀秀,别赌气,这是爷爷最后留给你的东西,将来可以保住你的命。”
“保命?”秀秀呵呵一笑,她是做过什么坏事,必须要丧命?
承风摇摇头,却没有明说。
……
秀秀真的不再见他,她的家人也不让他见她,就连一向对他要好的小益堂也微微叹气:“哎,姑父,我姑姑这回可真是铁了心了。”
……
胡律离开兰亭这一日,真的没有告知她,这几日他亦想了很多,只要秀秀爱她,这就够了。他是她的男人,她闯的祸犯的错,都由他来一力承担,至于秀秀,她天性活泼,没了他也一样活得很好吧。
胡律坐在马车中不断回望,马车越走越远,风声呼啸,却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心寂然,如此也好。马车走出十里,再走九十里,他便彻彻底底与她分离,他以为这就是结局。
赶车的仆人吁了一声勒住缰绳,望着眼前一身素衣打扮的姑娘家的背影,开口劝道:“姑娘您这样太危险,还是靠边站吧。”
秀秀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怎么,你不认识我啊,我家夫君就在你的马车内,我前来追他,为什么要靠边站?”
胡律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上一激动,跨下车来将她一拉拉进怀里,紧紧抱着不知所措。秀秀推了推他,安抚一般将他拉进马车中,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不是来了么,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益堂都没有这么缠过我,我都来了,你还是不开心么?”
胡律久久未回过神,只是静静揽着她问:“这一次,你是真的不离开我了么?”他受伤的样子让人心疼。
秀秀抱着他的头微微呢喃:“是啊,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不离开了……”死也不离开了……
两人紧紧相拥,胡律问她:“话说那个温柔香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你不是都可以查得到?”秀秀抬起头来捏捏他的耳朵。
“我当然查得到,因为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没查。”胡律握住他捏着她耳朵的手轻轻摩挲。将她的发散开,帮他理顺又结好。
“当然是被我卖到边疆做苦力了啊。”秀秀在他怀里蹭了蹭,握住他的一束发,与自己的结做一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秀秀在心中微微呢喃,她和胡律,其实谁也离不开谁。
“人家好歹也是帝都一大少爷,长得也不错,你叫他去做苦力?”胡律不可思议摇摇头。
“怎么,他连女人都抱得动,还抱不动一块石头么?既然抱不动,那就砸自己的脚好了。”秀秀平生最讨厌花花公子,还是那么狼心狗肺的花花公子,所以……
“爹爹都不做官了,我们回去住哪儿啊?”秀秀窝在他怀中,没什么情绪地问。
“你怕什么,不做官不代表没有房子住啊,我们又不像你,有人赐金屋,我们家的房子可是自己买的,房契地契一并买了,你怕什么?”胡律这会儿好了,正常了,先前简直就像个钻入娘亲怀中寻安慰的孩子,好容易激发秀秀的母性情怀。
“我这样回去好么,爹爹和娘亲不同意怎么办啊?”秀秀又抬起头来,绞着手指头问。此刻她有些不正常了,也像个孩子,在他怀中撒娇。
胡律在她脸上舔了一下:“这个时候才来担心,你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事实上,秀秀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爹娘早就知道了,她娘亲甚是开明地对她爹爹说:“老爷,你难道还看不清楚么,我们儿子爱上的是位怎么样的姑娘,穆老爷子的一番心思你还不了解,当初他为何不让秀秀跟你姓,要跟我姓,就是怕你树倒猢狲散带上她,事实上她跟我姓也没多大好处,我是你夫人,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会当她是亲女儿一样照看她,既然律儿喜欢她,咱们便成全,你想你儿子一辈子光棍儿啊?”
这些年胡正卿满脑子都是国家大事,也没空来关心这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一向不大孝顺,现在闲下来,是该管管他了,老大不小了还不成家,这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啊!胡正卿略微想了一下,觉得夫人说的很有理,就点头答应了。
“果真是我们老了,他们小年轻的爱怎样便怎样把。”他现在不用担心国家大事,想着回头给他们办一场婚礼,他们胡家最讲究的就是颜面,儿子娶媳妇,自然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
秀秀回到胡府,第一次感到别扭,她觉得爹娘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但又看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听她爹爹宽慰地说了句:“以后管着胡律一些!”
爹爹这么一说,秀秀立马就领悟了,看来这个事儿已经有人先搞定了,这个人一定就是她英明的娘亲。娘亲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娘亲,她以后要孝顺她一些。
洗风接尘,吃过饭秀秀与胡律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消了消食,聊了会儿天。沐浴之后,秀秀便有些纠结。先前她住的那间屋子已经被胡律改成了书房,客房她也睡不习惯,娘亲一再暗示,说已经为他们新换了被子,但她还是有些纠结。
前些日子在兰亭被胡律折腾的有些怕了。原本接吻很温柔的一个人,房事上竟然一点都不温柔,她有些错看他了。男人骨子里还是有些不管不顾。对于这件事,胡律自己也反思过,他反思到最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是他不温柔,而是因为秀秀滋味太好,他怎么吃也吃不够。
十六的夜 ...
(晚,是个难得的满月。秀秀没办法,又被胡律逼上了床,秀秀怕痒,但胡律总喜欢挠她,挠着挠着两人又亲到了一处。
“秀秀,你这是在害羞么?”胡律温雅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格外温柔好听。
狐狸精!秀秀不答话,她能说自己困了么?这人整晚缠着她说情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只听胡律又说:“乖,别怕,这件事情,又不是没有做过,这么扭捏这什么,你以为你躲得过?我们本就是夫妻。”
秀秀此时的脸比熟透的苹果还要红,都红到脖颈了。还好是在夜里,胡律看不见。
十三岁那年轻薄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十七岁真真正正与他在一起,这种时候就应该什么也不做。这样才对称。
今夜,胡律抱着她在怀里,声音有些暗哑,有些隐忍,有些期待,有些难捱,他说:“秀秀,我要你,你给不给?”
秀秀在心里甜蜜一笑,终于沉沉睡去。
梦中,似乎有人在摇她的手臂,叫她的名字:
秀秀,秀秀,秀秀……
一声,两声,三声……
即便在梦中,她也是笑着的,她想:我要的幸福,就要这样稳稳妥妥,不用我调整着去适应你,也不用你调整来适应我。我们就应该像经脉一样相通,骨血一样相容,像树与藤一样,生死相缠。
生死相依……死生这种事儿,总是不堪说,一说便成真,这也便是秀秀心中的打算。胡律没缠着她让她回来,她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一定又是不想告诉她,独自去承担。她这次回来,便是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死生有命,无论怎样,也不会让胡律为她牺牲。
……
进了夏季雨水有些勤,帝都时常大雨暴雨。胡律这几日出门都是很晚才回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秀秀亦没有多问,她知道他这么做都是有理由的,他们之间心意相通,也无须多问。
这一日傍晚,依旧是瓢泼大雨,胡律从外面回来没有打伞,淋成了落汤鸡,这是秀秀看到的胡律最狼狈的时候。秀秀亦没有打伞,她冲进雨中,紧紧抱住他,这是秀秀在离开之前,他们最后一个拥抱。
“傻瓜,你怎么不拿着伞出来接我呢?”胡律脱下外衫罩在她头顶,即便外衫也是湿的,但是很幸福,下着的雨都是幸福的。
秀秀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日她心情不好,去街头闲逛,便也是个下雨天,她没有打伞,她期待着他的伞,但是他没有送伞。那一日虽是晕晕的,但她知道,是胡律冲进雨中将她抱回了府中。许多事儿她都知道,只是不相信,或者不想去相信,她不敢相信,那时候她对胡律便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她那时候爱着赵喻。
这一次,她没有带伞,就是为了报复他!同时也为了体验一次与他雨中相拥的滋味。既然是夫妻,便要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平生做了许多丢脸的事儿,这一桩还不算。只要有机会,他们可以一起做许多丢脸的事儿,可是他们没机会了。
“别动,阿律,我就想抱着你淋淋雨,你不是总说我是土包子么,其实我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懂你,你这么说我,我就知道你喜欢我,我其实早就知道了。”秀秀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说。
如果胡律再小心一些,便可以感受到,身后是一片温热。秀秀她哭了,可是她不想让他看到。从今以后,她也要做胡律眼中最美的她,让他记住她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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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与结局 卿本风流
(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降暴雨,皇宫失窃;胡律出门,媚香居紧闭。秀秀趁着夜色走进媚香居,这座赵喻赐给她的金屋,解开了木箱的锁,拿出她此生最珍爱之物。那把玉骨折扇,四十根玉骨,每一股都是相思。
秀秀细细摸着玉扇上面的纹路,好清晰好清晰,就像她小时候摸过的,赵喻的脸一样,让她永生难忘。往事如浮云过,回忆中是她与赵喻历历在目的过往,她摩挲着手中的玉扇,就像将他轻轻抚摸,她下定了决心。这个决心刚下,房门便被敲响,来的还正是时候。温大将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门是开着的。
“李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秀秀回头望了一眼,再望了一眼,这一次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早在她走上入世这条路开始,便没有回头路。这一次,真的要有去无回了。只是胡律还没有来,热泪迷蒙了双眼。她心底凄凄地唤着他的名字,唤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真爱,唤着他就像他唤她的时候那样的深情难言:“胡律,胡律,胡律……”
一声,两声,三声……就像那晚他唤她一样。
“胡律,夫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秀秀失踪了三夜,胡律才从外面回来,一家人都急疯了。胡律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她,可是他寻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寻到她,寻遍她走过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她的身影,她不在他身边,他便知道,她又做傻事了。说好要一起承担的啊,她又丢下了他。是他对她太纵容,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那一日她跟着他回来,一定就做了决定了,这辈子,他果真爱她不够啊……
漫天的悲哀笼罩着他,满腹的苦水侵蚀着他的心,指尖再也没有幸福能够抓住。秀秀……我那么爱你,你却忍心离我而去……
公孙先生说:“傻孩子,你以为你将她所有的罪揽在自己肩上,她就没事了么,她心意已定,你便改变不了,这都是命啊。”
他爱她啊,那么爱那么爱,一辈子这么难得,只爱她一个人,只为她一个人倾心……
他为了救她,甘愿揽上她一身的罪孽。秀秀为了他的自由,甘愿奔赴黄泉,这便是一段孽缘啊……
此时的秀秀已经在天牢中度过了三日。赵喻对她极其照顾,将她单独关在了一处,环境很好,吃喝也很好,时间过得很慢,亦走的很平静,临死之人,大概心无所依。她不是心无所依,她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心底生出浓浓的悲哀,这种浓浓的悲哀,又化作无情的嘲弄,变作死一般的寂静。
秀秀什么也没吃,临死以前,她没有心思吃。女人的一生,都应该在最完美的时候做一个结,方能永恒。第三日的那个傍晚,赵喻去天牢中看她。她心情很好,拉着赵喻的手说了许多话。
她甚是平淡地问他:“阿喻,扇子已经完好无损交到你手中了么?”她叫他阿喻,一如在兰亭那时候一样,心无芥蒂。她以前最是心疼他的,她看着他那样拼命,心底那样疼。现在的他,依旧让她那么心疼。
“阿喻,你不要皱眉,你皱着眉头做什么呢?”秀秀轻微出声,食指抚摸在他眉心。“不是都已经得到了么,还皱着眉头做什么呢?”秀秀凄声地问。
天牢中深深的锁链,勒紧了赵喻的心,一把无情的枷锁,穿透着他的心,这是秀秀在离开前,对他最后一点安慰,最后一点心疼。
赵喻点点头,没有说话。
秀秀点点头,会心一笑,紧蹙的秀眉一松:“那就好。”三日没有进食,她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但是还好。她拉着赵喻的手,在一旁坐着,两眼无神,陷入深深的回忆里,闲闲地道:“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在等你。”
赵喻不答,静静望着她,心中漫上层层冰雨,一点一点将他冰冻,心间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割裂着他,让他面目全非,心在滴血,他握着她的手在发抖。
秀秀很淡定,没什么情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平静,没有半点郁结的哀伤,她说:“小的时候,我总盼着自己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和你并肩地走,你不爱撑伞,我就可以为你撑。你心情不好了,我一抬手就可以将你皱着的眉抚平,也不会拼了命踮起脚尖也望不到你的眼。我多么想安慰你,多么想心疼你,替你分担,所以我要快快长大。我现在长大了,却是要死了,我只恨自己没有再多帮你分担一些,以后也没有机会为你分担了。我应该再努力一些,再多努力一些的。”
秀秀喘了口气,有些难过道:“其实人总有一死,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已经死了,我的命是你的,我活着便是你的。在你不告而别离开我之后,我时时刻刻想着的,也是早点找到你,虽然你没和我道别,但是我理解你,理解你的苦衷。后来爷爷告诉了我你的身份,我便发誓,这辈子要好好努力,做个能配得上你的女子,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总看不到你的影子,因为你实在太优秀。”
秀秀说到此处停了停,又想了想,心上酸酸的,只是再也没有眼泪可为他流,因为心冷,所以眼泪都枯竭了。秀秀又接着道:“早在做官之前我就想啊,人固有一死,我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其所,所以要为你做些什么。我知道你一直不大相信我,所以时时试探我,可是这也没什么。即便你不相信我,我也要陪在你身边。我小的时候,你说过要保护我,我一直记着。事实上你也一直保护着我,如果不是那些所谓的权势斗争牵绊着你,你一定会将我保护的更好。但是人总是慢慢在成长着,你说要保护我,我却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自己也可以活的很好。我甚至也可以像你许给我的承诺一样,对你许下承诺,有生之年,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支持你。即便你要我死。”
秀秀这一番说得平静,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没有半分哀恸,赵喻却泣不成声,他紧紧搂着她,紧紧吻着她:“秀秀,别说了,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光对你说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呢,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秀秀,你说如何便是如何,可是秀秀,我爱你啊,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秀秀笑了,点点头:“嗯,我相信你。别哭,阿喻,你怎么能哭呢,你是一国之君,以后莫要在旁人面前哭,这多不好啊。”秀秀抬起手来,静静将他抚摸,就像抚摸一件世间难得的珍器一般,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就要死了啊,她要好好将他再抚摸一遍,好好记住他,记住他的模样,也记住他为她所做的改变。
“像我们这样的人啊,平时看着傻不正经,其实那都是他们对我们的误会啊,我们这样的人,平生难得动一次真感情,这真情一动,便是一辈子,怎么可能因为受过一次两次伤,就将这份感情给忘了呢?”秀秀自言自语,不再看他。想起什么,又在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枚铜印,放在他手心。“这是爷爷留给你的,你好好收着,有了这个,你想知道什么秘密就能知道什么秘密。哦,还有一件事我还没弄清楚,南蜀微生家的掌 ...
(门人,便是微生青莲对不对?”
赵喻神情哀恸,没有说话,秀秀又道:“他来找过我,我知道他的意图,他想要那枚玉骨折扇,我猜想,这把扇子一定是微生若兰的吧,是人家的东西你便还给人家,他斗不过你的,所以你不要担心。”秀秀原本还在猜想,那个微生青莲为何会靠近她,与他相处几日之后,便发现了破绽,他易了容。赵喻大婚那一日,他送过赵喻一副巨大的妖娆美人扇图,而那幅图上画的,和玉骨扇上雕刻的东西,一模一样。韵姐大婚的那一日,她送胡律回府的那一晚,便发现了这个秘密。
微生青莲为何知道那把玉骨折扇在她手中,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赵喻透露的。他这么做,又是为了声东击西。那一日他将胡律贬为太仆,实则为了掩人耳目,胡律去南蜀,正是为他做布置去的。其实微生青莲要到那把扇子也没有用,他回不去了。她了解赵喻,她早就了解。他将温大将军调回宫中,也是为了防止胡相叛变。温大将军是个耿介的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亦早知温相的权利要被收回。相权回归,只有南蜀那一处,是赵喻的顾忌了,而自己居然被他利用了这么多年。他竟用了一把扇子,就将她困住了这么多年啊!四十根的玉骨,每一股骨都是相思啊!他用他所谓的相思,困了她这一生啊!赵喻他,无所不用其极。她不想再质问,真的只有呵呵一笑了。
“呵呵,”秀秀想开了又淡然一笑,凑近赵喻跟前,抱着他的脖子,在他额头亲了亲:“送我上路的那一日,将我的眼睛遮上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众人眼中自己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让胡律看到。他对我那么好,和你曾经对我一样的那么好,我其实不想这么对他,可是我必死无疑啊,因为这件事情不解决,他便无法脱身。胡律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做官,他是为我才这样的,为了我才这样的啊。可是我负了他,我负了他啊,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负了他啊,负了最爱我的人,留他一个人……”秀秀紧紧咬着赵喻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眼泪是最控制不住的东西,就像人不可终止的感情。一想到胡律,一想到他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秀秀又哭了,哭的很伤心,哭的撕心裂肺,哭碎了自己的心,亦哭碎了赵喻的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还是国君,可是赵喻哭了,哭的比秀秀更伤心更无力,他紧紧揽着她,狠狠吻着她,似乎要将她揉碎,他说:“秀秀,我爱你啊,我那么爱你,可是你必须死,必须死啊……”
……
普天之下,艳阳高照,万物若尘。心头肉被割,心之珠被夺,胡律变作一个失了心的人,守着那副被秀秀掏空的躯壳,惶惶不可终日,寂寞没有尽头,寂寞的源头长在心底,每想一分,更痛一分。
又是三天,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秀秀的消息,他知道秀秀被关进了天牢,她认了罪。偷盗了皇家的东西,劫走了重要的人。她认了罪,替赵喻认了罪,她生来,就是为赵喻顶罪,女儿家凄惨的一声,短暂的一生。他要为她承担,她却为别的男人担了罪,她将自己的生命,结果给了伤她最深的男人,她多么狠心,多么狠心……她那么狠心,他却还爱她那么深,每停下一秒,思念更深一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三番五次要去救她,被他父亲大人敲晕了,每醒过来一次,便被敲晕一次。他娘亲心疼坏了,在他床前以泪洗面:“儿啊,你可怜的律儿,你爱上谁,也不该爱上秀秀啊……”
为什么不该?他不爱上她,难道让她爱上别人?他有的选么?他没得选!可是最后,她离开了他,因为那个伤她最深的男人。爱情里的事,果真是爱的深的那个人,要多伤一分,可是他不在乎她多伤他的那一分,只要她爱他,可是她不够爱他。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别人怀中,她是世间最狠心的女人!
胡律得到秀秀已经死去的消息,已经是十日之后。胡律听到这个噩耗,不吵也不闹,只静静一笑:“这一定是个玩笑吧,我的女人,还没跟我道别,怎么可能就死了呢,她一定没死,一定还没死。”
胡律整日不说话,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死一般的绝望。他爱上她,她却给了他死水一般绝望的爱情。回想起与秀秀的点点滴滴,每多想起一点,便多爱她一分。这个狠心的女人,怎么可以一句话也不说,就真的就离他而去!夜阑人静,烛火微明,火光中再也没有她跳跃的影,身边再也没有陪伴他的人,她是真的离开他了。
“爱儿,忘了秀秀,忘了她啊,她已经走了……”他娘亲安慰他。可是他不信。
……
国君陛下近来有些暴躁,连着要了两个女人的命。一个是刘大人的女儿刘希,一个是他的皇后华音。刘希之死不可原谅,因为她背着陛下与侍卫私通,让他国君颜面扫地,他抄了她的家。华音之死,罪无可恕,她腹中的胎儿不是赵喻的,而是微生青莲的。赵喻从来就没有碰过他,只是用了一招反间计。华音是微生青莲的女人,却也是被他利用的女人,她腹中的胎儿想要跟他争夺皇位。胎儿不能留,女人更不能留!于是赵喻做了一件此生最决绝的事:剖腹取子。赵喻他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杀了许多人,他杀的这些人,全部是对他有阻碍的人,他要让这些人为秀秀偿命!
微生青莲被他软禁在一处废弃的小屋,守着一把玉扇过日子,而他口中呢喃的,却是一个叫做秀秀的名字。朝中一片大清洗,早已经换了一拨人,赵喻终于可以安心了。没有人知道,他做这些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被他害死的女人,还有一片难言的真情。他想要给她自由,让她彻彻底底的消失。没有人懂他啊,他心疼了,才真的没有人心疼。
又是半年之后,赵喻新立了皇后赵静淑。再一年,赵皇后产下一子,皇室终于后继有人。赵喻他心思深,从一开始立华音便是个幌子,他想要立的皇后,一直是赵静淑,只因为他们都姓赵,这叫排斥异己。凡事对他不利的人事,都已经被铲除。
大肆国力日益强盛,只是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叫秀秀的女人,也不曾知晓她吃过什么样的苦,受过什么样的委屈,她的死,是继微生若兰之后,又一桩皇族秘辛。如她自己所说,她真的死得其所。将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肆最光荣的事业,为大肆的繁荣昌盛而斗争。
街头时常会上演一出折子戏,折子戏讲的是一个女人如何为女人的权利而斗争的故事,隐隐中含沙射影,透出些信息。大肆女人的地位已经一步步提高,出来做官的女人也越来越多,女人的权利也得到认可。锁春苑被拆了,遗梦园被封了,南边北边诸国诸部落已经被安抚的很好,海内外一片太平。这是秀秀死后的第三年。
“律儿,忘了秀秀吧,秀秀要是知道你这样,黄泉之下也一定不能安息,我们让她安安静静地去,不想她了啊,咱找个女人,安安心心过日子。”胡夫人时常语重心长地开导他儿子。
胡律他们一家已经搬到了兰亭来居住,离朱与胡韵也在此定居,生了个大胖小子。胡老夫人一颗心悬在儿子身上,生怕他做什么傻事。三年了,胡律没做什么,没想什么,但是 ...
(他总有一个信念,秀秀没死,她一定就在哪个角落等着他去找她。她生前不怎么出现他梦中,如今亦是不曾出现在他梦中,她一定还没死。
……
又是一年花朝节,百花盛开,遍地娆娆,胡韵的儿子哲哲拉着他舅舅的手臂,要去街市上看茶花,他舅舅虽然对诸事不上心,对这个外甥倒挺好。秀秀喜欢小孩子,她那益堂小侄子就喜欢缠着她,所以胡律也喜欢小孩子。
这几日胡律常做梦,梦中秀秀时常对着他微笑,她微笑的时候,眼里的真情化不开。她不常出现在他梦中,这些日子她频繁出现在他梦中,她这大概真的已经离他而去了吧……
哲哲拉着他舅舅的手,在花丛中穿梭,嬉笑着脚下一踩空,扑进了某个女人怀中。女人纱巾蒙着脸不说话,但是胡律一眼就认出了她。万花丛中,风吹散了她脸上的薄纱,秀秀望着他羞羞一笑,走上前来抚摸他的眉:“胡律,夫君,我不在的日子,你憔悴了许多。”
胡律上前一步,推开了他外甥,将女人揽进了怀中,苦苦道:“秀秀,这一次,是我先找到的你。”
……
一年后,秀秀怀孕了,胡律陪着她到寺庙去还愿,她身子沉重,天气又热,便靠着柳树休息等胡律回来。秀秀就是在寺庙旁的一棵大柳树下遇见赵喻的,当年她没有死,赵喻将她弄晕了不知道送到什么地方,她是自己一步步走回来的。她心有灵犀地觉得,胡律应该不会相信她就这么死了,他一定会找她,兰亭是她的家,所以他一定会到兰亭来找她,他们还是心有灵犀的。
此刻秀秀见到赵喻,心里没有怨恨,满满的都是感恩。年少的时候,赵喻救了她的命,给了她一份真挚的感情,她便觉得,为他做什么也值得,现在她已为人妇,这种平淡的生活来之不易,更让她学会感恩。本想跟他道一句谢谢,她还没开口,赵喻便问:“秀秀,这些年你过得好么?”问候故人的问候。
眼前的这个人,他好像苍老了许多,一定是国事繁忙吧,其实国君就是这样,一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亦有一生享不完的孤寂。秀秀低头行了个礼,问候故人一般问候他:“陛下,您过得好么?”
秀秀不过客套一问,却被赵喻拉住了手:“如若我过得不好,你会回到我身边么?”赵喻凄凄地问,声音沉重,或许是太激动,他咳了咳。
秀秀不答。但是答案是肯定的,不会。胡律丢了香油钱出来,正碰上赵喻和秀秀说话,他将秀秀揽在怀中,对赵喻微微一笑。相逢一笑泯恩仇。说起来自己应该感谢这个人,是他让给了他生命中最爱的女人。他牵到了秀秀的手,来生还要陪她一起走。胡律扶着她夫人因为怀孕而笨重的身躯,点了点头,缓缓转身。两人紧紧相拥,胡律凑近秀秀耳边低低地说:“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对么?”
秀秀被他这莫名的飞醋吃的,自己心里都酸酸的。念念不忘是假,感激倒是真的。她嗔怪他一眼:“我都要帮你生孩子了,你还这样子气我,你存心的么?”
胡律不答,将她揽得更紧一些,凑近她唇畔,轻轻一触又离开:“夫人,你方才许了什么愿?”
秀秀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会心一笑,拉低她夫君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我许了两个愿望,许了大肆江山国泰民安,还许了与你一世长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你夫人我忧国忧民又忧卿?”这个卿,自然是胡律。
“秀秀,我饿了。”胡律向她抱怨。
“饿货,你想吃什么?”秀秀瘫倒在他怀中,羞涩地问。
六岁时爬上那人的床,七年的时间培养感情,她以为他们会像世间最平凡的恋人,成亲生子,白头偕老。后来,他一声不响离开了她,她才知晓他尊贵的身份——大肆皇帝。为了巩固皇权,他不惜欺骗她,利用她,甚至置她于死地。女人有才有貌,有权有势,能活出她这般境况,的确应该遭雷劈。可是,这一切都是她的自愿,是她欠他的。毕竟女人求的不多,只要一个安身之所。于是她转首投入胡律的怀抱。风流倜傥的帝都一少胡律君,是她从小轻薄到大的男人,命里他们有斩不断的缘分。世间唯有胡律,不论祸福、富贵、贫穷、疾病,都对她不离不弃,始终如一。这世间唯有他,不忍心对她说谎,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她疼了,他比她更疼。她终于知道,这辈子只有他,才值得她为他生儿育女,唤他一声夫君。此刻,他的夫君在她身边,而她在他怀里。
赵喻望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模糊了眼眶。是他亲手将她推给胡律的,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七岁那年有人为他批命,说他活不过四十,他便信了。因为他的父皇,以及父皇的父皇,皆是短命。他既知自己活不过四十,便时时刻刻同时间赛跑。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浪费,只想尽快完成他的使命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可是他没能等来这一天。他以为秀秀会在原地等她,不想她已追着他的脚步而来,为他做了那么多牺牲。
他此生最不该最不该的便是放开了她的手,但是他不得不放手,他不可能将她拘泥与小小的后宫,所以他不敢要她,不敢将她带入那深深的牢笼。可是他放了手,她走丢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他说过要保护她,却三番两次将她置于死地,她亦没有怨他。他伤了她,失去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他再怎么掏心掏肺,也挽不回她的心,因为他曾掏空了她的心。
赵喻望着他们深情相拥消失在街角的那一瞬,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模糊脚下灿烂一片。自知时日无多,便来看看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她过得很好,他便安心了。
他爱她啊,她永远也不知道,他是怀着一颗怎样的心来爱她。他怀着一颗必死的心,想要抓紧时间做完那一切再来爱她,但是时间不允许。是时间的过错,于是他们只能错过,她永远也不知道。她不知道他已经没有几天好活……秀秀……我爱你,并不比胡律爱你少,可是你永远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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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货夫君,今晚上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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