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两相望,她必定希望你过得快乐。”她轻拍他的后背,细声回答。
“你呢?”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忽然问她,“你又希望我如何?”
她,该是对他有所怨恨的吧?给她一个死去人的容貌,要她顶着一个根本不存在于世上的人的身份生活,他的初衷,极为自私,只在于一种心理的安慰和寄托,自欺欺人地认为俞清婉还没有过世,以减轻自己的心理负罪。
“我?”她当真思索起来,“我希望你一生平安如意。”
“平安如意?”他愣了愣,而后自嘲地笑起来,“枉死在我手中的人命不少,单不说怨魂索命,他们的父母、兄弟、子女,即便没有能力杀我,也天天烧香祷告盼我死无全尸,菩萨受他们的香火比我多,有什么理由要保佑我?”
“当然要保佑你。”不喜欢他自嘲的方式,她拧眉,说得极为认真,“你从医行善,绵州城内受你恩惠的人无数,难道功罪还不能两相抵吗?”说到此,她掰过他的手指,一一列数:“戚叔、戚婶、四喜、六儿……还有其他百姓,你不拜佛,可知有人年年进香,为你祈福?”
他哑然,手指任由她掰着,直到十个手指头都不够用,连带着加上她的。
他有做过这么多的好事吗?
别居绵州,是看中城小人稀,乐得清净。至于开药铺的初衷,只不过为了俞清婉带毒的体质,顺便遮人耳目。谁知道自从医治了第一个人,就罢不了手,一发不可收拾,由江湖人人敬畏的唐门大师兄,摇身一变,成了小城中人人信赖的积善大夫。
她在说,他的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一副副交织的画面——
当婴儿呱呱坠地,四喜憨厚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抱着女儿,还不容他反应,就跪倒在他面前:“仇大夫,你是我家的再造恩人,我是粗人,不会说话,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只管说,我作牛作马,也要使把力气。”
……
当戚叔儿子的高热终于散去,戚叔满脸欣慰,戚婶打了鸡蛋、熬了银耳汤,执意要他喝下去。事后,他才知道,那一顿的花销,足足抵了他们全家一个月的口粮。
……
当六儿的老母终于能开口说话的时候,豪爽的小伙子操着特有的地方口音到堰塘打了满满一盆的肥嫩鱼儿送上门来……
……
他忽然笑起来,倒惊吓了俞清婉,松开手,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他不语,摇了摇头,将她拉拢得更紧,闭上眼,呼吸逐渐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