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楼和女生楼相距三十米。中间是一个花坛,花坛的台阶可以坐。他们就坐在上面。男生坐在花坛的台阶上,女生坐在男生的大腿上。每一对相距不到一米,并且不断有人来填补空白。有时,人丁极度兴旺,座位显得十分珍贵。如果没有座位的话,得等上几分钟。站在花坛边,一边看那些茂盛的悬铃木,一边等。有时两个人一起等,有时一个人等。如果在后一种情况下取得了一个珍贵的座位,就需要扬起头冲宿舍楼大叫一声对象的名字。
就像上面我说的一样,当一个男学生和一个女学生一起坐在花坛的台阶上,他们一般会采取一种比较节省空间的坐法,女学生坐在男学生的大腿上,男学生紧紧搂住女学生的腰。他们的头部常常会紧挨在一起,局部器官发生接触。有更大胆的,他们的手会在各自的身体上放肆地游走。当然,这是在他们都穿得比较多的情况下。
我们宿舍的徐动就是花坛台阶上的常客。每天晚上,宿舍快锁门的时候,男女学生抓紧时间在楼下缠绵。徐动和他的女朋友艾雨是其中的积极分子。徐动是个瘦子,大腿不大。而艾雨是个丰满的女生,称得上虎背熊腰。徐动的腿能承载住艾雨的身体,真是一个奇迹。这是爱情的力量。坐好后,他们就进入了角色。这两个家伙都非常投入。
有时候,徐动和艾雨离开了花坛,脱离路灯的管辖范围,进入黑暗之中。他们原来的阵地迅速被他人占领。已经十点了,这些公学生和母学生再亲热一会儿,就该各回各窝睡觉了。可是徐动他们却延长了亲热的时间。或者说,在黑暗之中,他们忘记了时间。黑暗把时间消解了,剩下的只是性欲和爱情。在欲望面前,时间完全失去了绝对优势。
都怪艾雨太磨蹭了,而且她进入角色所需要的时间很长,比做一顿饭用的时间还长。这是徐动的话,他亲口对我们说的。说这话时徐动躺在黑暗里的床上。接受这句话的是七具孤单的身体。
可以这么说,楼下的花坛对我们来说是个别样的风景,一有时间,我们就会趴在床台上向下观看。经常进行这种活动的人,都是没有女朋友的,像王摇、项火、尹可和裴炸,他们这是在望梅止渴。我呢,按说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但我的女朋友不在这个城市,她在遥远的北京,远水不解近渴,所以也只能望梅止渴。而像徐动这样有一个触手可及的女朋友的人,对这处风景根本不屑一顾。但对于另外一处风景,我们所有的人都充满了热情,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李志信。李志信是一个天主教徒,在他的眼里只有树立着十字架的教堂才是美丽的风景。
女生宿舍的后面是宽阔的操场,操场边有一个厕所,座落在女生宿舍楼的北侧。厕所的口向南,光线比较充足。从我们宿舍能看见第二个蹲位的情况。我们刚搬到这个宿舍的第一天,就惊喜地发现了这一意外的收获。
一开始,我们都不好意思看。人往窗前一站,眼神不由自主地溜向那边,碰到一个蹲在那边的女生,赶紧收兵。宿舍里的李志信是个正人君子,他对这一现象嗤之以鼻。他从小就受过神父的洗礼,每天都要祈祷。我们的行为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李志信给我们讲起了存在主义。按理说,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是不应该去关心什么存在主义的,可是你这样反驳他,他就会激烈地反驳你。从小他就生活在一种不断被人劝解的情况下,认识他的人都劝他,你信什么教呢,还发誓终身不娶。他养成了和人辩论的习惯。这几乎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他企图超度我们。在他看来,我们的灵魂都需要一次彻底的洗礼。他对窗外那个第二个蹲位一直耿耿于怀。蹲在那上面的不是女生,而是魔鬼啊。
在李志信的一次次劝说下,我们终于养成了凭窗眺望的习惯。每日清晨,梳洗罢,倚窗前,看风光无限。其实,一个蹲着的女生没什么好看的,好看的内容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瞬间。这是极为短暂的一刻,需要一个观看者的耐心等待。从一个蹲着的女生看到一个站起的女生,需要的时间长短不一。是一泡尿或一泡屎的时间,而后者往往会让我们丧失耐心。早起的时候,后一种情况居多。我们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去忙别的事,重新返回窗前,已是人去位空。对此,我们采用了轮流值班的方法。盯住一个女生,你没耐心了,就让别人换你,直到对方有了站起来的动向,值班的人就会大喊,我操,要站起来了。我们赶紧扑到窗前。这是激动人心的一刻。可是后来,值班的人谎报了军情,害得我们扑了个空。从此开始,谎报军情的人渐渐多了,但他每次都能成功,我们明知道是一个骗局,却都还往窗前扑,可见那里的诱惑是多么巨大。
轮流值班的人员中,独独缺少李志信一个人。我们想把他拉进队伍,徐动说,李志信啊,你就看吧,上帝会原谅你的。神甫从来不会发脾气,他只会严肃地对你说,上帝会原谅我,可我不会原谅我。我们往窗台前扑去的时候,神甫就会不住地摇头。我们不光是看,还要对眼前的内容加以评论。哎呀,这个女的不错,你看那腿,比粉笔还白。然后我们一起回头,问李志信,你见过比粉笔还白的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