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黑衣人常磊单膝跪地禀告道:“老韩王带着五十陵州府卫,正在桂山入口处迂回,迟迟不入山谷。”
顾怀琛脱下流芳小指上的碧色翡翠玉戒递给常磊,说:“把这个送过去,他会进谷的,我离开后听莫先生的指挥,一切按计划行事。”
不断的颠簸终于让流芳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神智,她睁开眼睛,只见到了一幅白色的衣襟,她这才感觉到原来自己躺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她用力想挣扎,可是手脚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醒了?”他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疲惫,“流芳,想喝水吗?”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她的喉咙干涩不已,艰难地说了一句话。
“桓城。”
桓城?她的心一沉,那岂不是温不平据守的虞州最后一城?容遇大军围攻靳城,应是派人封锁了所有到桓城去的路了,可是他仍然能暗中突破防线到桓城去,那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容遇的大军中,有着顾怀琛的人。
她打了个寒颤,问道:“顾怀琛,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为什么要把我带到桓城去?你想要利用我威胁容遇?不会的,你不会这样子做的,即使你已经对我无情,即使我不是你的亲妹,我也不相信我所认识的顾怀琛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他笑了,眼中是深深的嘲意,“你介意吗?为什么容遇不择手段可是你仍然可以留在他身边,反过来顾怀琛不择手段你就受不了了?流芳,你太不公平……”最后一句隐约带着轻微的喟叹,却冷意陡生。
“你变了。”流芳无力地闭上眼睛,“顾怀琛,你真的变了。”
“不是变了,”他依旧微笑着,“而是死了。流芳,你认识的那个顾怀琛,已经在蔚海上死了。中箭的人本应是我,可是江南……江南猛然扑过来挡在我身前,那一箭,直穿他的胸腔,箭头甚至也刺入了我的左胸。我落入茫茫蔚海,一直抓着江南的手不放,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抓着一块木板漂浮了三天,温不平的船救起昏迷的我时,江南的尸身已经茫然无踪了……”他的语调平缓,如话家常,甚至像是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可是一字一句中无不让人感到那压抑着的愤怒和悲伤,仿佛水下冰山一般庞大。
流芳此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不懂如何去安慰他,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立场去安慰他。
“明明该死的是我,为什么死的却是江南?明明是我不听老师的遗命,妄自多情,却送了江南的性命……你不知道吧,江南本姓孟,孟天长独子因病早逝,只给他留下了惟一的孙子,自幼寄养在乡间,恩师去世后,江南因着不愿声名外露所以才跟着我称我一声公子,其实,我和他比亲兄弟还要亲。可是百里飒却杀了他,尸骨无存,你说,我该不该恨?!”
流芳的眼睛一瞬间惊讶地瞪大了,是老韩王杀的江南?!不是容遇,她早该猜到的,若是他所为,以他的为人他根本不屑于否认。连一个解释也没有,宁愿被她误解了也无所谓,原来是害怕她知道人是老韩王杀的。
“你该恨。可是,你也该知道,容遇如果要杀你,根本无须等到那时候,早在兰陵酒庄,他就可以杀了你。”流芳说,想起容遇,想到自己腹中的胎儿,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怎样的劫难,不由得鼻子一酸,几欲掉泪。
“流芳,你还不懂吗,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如果,”他说,“只有事实。”
是的,只有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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