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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寂静流年遍开花 > 第 31 章

第 31 章

我抹了抹哭红的眼睛,胡乱的擦了一下身子,换上新的睡衣,镜子里的雾气慢慢的褪去,我的脸慢慢的呈现出来,还是原来那个喻夕。

眼帘下淡淡的­阴­影,提醒我昨夜的噩梦,还有许久以前的空白,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只是,知道那样的消息,我居然很平静,一场太过美丽的美梦消融之后,只是遗憾。

也许,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接受那样的噩耗。

而只是自己,本能的抗拒而已。

我满腹心思的走出去,抬起头看见客厅的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白粥和摆得整齐好看的小菜,才觉得肚里里空空的,顾宗琪笑道,“快吃吧,吃完去睡觉。”

我接过筷子,尝了一口,总是吃医院的营养餐,味蕾都没有了知觉,白粥熬的细滑浓软,热度正正好,那股热量从心底蒸腾而上,舒缓了身体的每个细节。

久违的温暖,那碗粥就是顾宗琪给我的味道,细软而绵长。

我吃完后,他取来毛巾给我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他的手轻轻的按住我的发辫,用掌心的力量,好像是把我的头发呵护在手心似的那种感觉,我心下一动,整个人几乎僵在那里。

我这么多年的时光,是由冰冷和坚韧砌起来的堡垒,任何一点温度都不能侵入。

有一种人,看上去总是无忧无虑的,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痴傻,心底,是怎么也猜不透的深海,表面上看去平和,百米之外却又是一个光景。

那时候的创伤,用孩童时候的懵懂的眼睛攫取,心底渐渐筑起的就是冷漠和孤独。

曾经认为一个人不过就是如此,略微的孤独,两个人也亦如此,略微的拥挤,­性­子中已经慢慢的侵入某种叫淡漠的病毒,如果说能够把这层冷漠的外表揭开的,只有暖阳。

小时候看过一个故事,北风和太阳打赌,谁能把人们身上厚厚的棉衣揭开,北风卯足了劲去吹,人们只是把衣裳裹得更加的严实,太阳把温暖投向大地,人们纷纷的脱下厚重的棉衣,欢呼着春天的到来。

北风就好似那些伤害,只会让人越来越防备,而太阳就是生命中的温暖,冬日的冰雪覆盖的坚实,也会被消融成纯净的水滴,那些好,那些爱,浸润了心脏,于是爱意滋长。

可是,顾宗琪对我好的那时候我并不见得对他好,事实上,我能记起的就是我的冷漠和小任­性­,还有无边无际的茫然,以及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我要跟他在一起”。

或许是贪恋上他身上的温暖,每当我守候在秦之文病床边的时候,看他有一丝的起­色­的时候,在他安睡的时候,就会疲倦的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睡在医生休息室。

白­色­的光,在眼前幻灭,还有那个男人的影子,闭起眼睛,靠在椅子上。

那时候竟然说不出什么滋味,很怕很怕他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我,让我想哭。

一切都是我任­性­的搞砸了,然后再任­性­的纠缠着顾宗琪,最后再任­性­的把他给忘记,那段连同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经历,被我任­性­的掐断了和现实的联系。

他的手指轻轻的抚摸我的头发,发丝之间还有一丝的艰涩,我头一偏,那缕头发缠绕在他的手指间,他冲着我笑笑,“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悄悄的贴近了他的身子,我耳际的一缕缕长发,横七竖八的滑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星星点点的水珠噼里啪啦的坠落下来,全数的落到他浅­色­的衬衫上,很快就晕染了一大片。

很有恶作剧的快乐。

“这边还没擦呢,夕夕,别闹了,不擦­干­你会头痛的。”

“不要。”

他坐了正,然后把我抱到腿上,“夕夕你这个小扭扣,别动,衣服上都是水,唉,别甩了。”

“这样才好玩嘛。”

“你就知道玩,出院了就开始皮闹了。”

我伸出手搂住顾宗琪,问道,“我以前是不是也喜欢跟你皮闹?”

“不是,那时候你,懒都懒的理我。”

“骗人!”

“好了,好了,我骗你的,夕夕,我去换件衣服,袖子这边都是水,很凉的。”

他话音还没落,他独特的那尾音还没有收走,就被我骤然的吻住,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那一瞬间,脑中只有一个这么念头。

“顾宗琪,我很想你,很想你。”

想你在那些无望的岁月中给我的守候,让我醒来的第一眼就能够深深的爱上你,想你微微的翘起嘴角叫我“小扭扣”,想你很多,都不及亲吻和拥抱的万分之一。

这场暧昧是我悄然挑逗起来的,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原本是我轻咬的啃噬,像是到处索取甜蜜糖果的小孩子那种的亲昵。

克霍斯后来却慢慢的,他的吻,滚烫炙热,气息潮湿的像是清晨时候浸润在薄雾的植物,慢慢的在晨光中舒展开来,然后用独特的气息,让身体中某种欲念悄悄的浮现,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我的呼吸全数被他夺去,脑袋因为缺氧变得一片混沌。

­唇­齿之间,好象是水果糖的气味,带着薄荷的幽香,白粥的那股香浓的甜馨从­唇­舌之间涌出来,我一直觉得顾宗琪的吻是甜的,事实上,确实就是这样。

隐约中想起我们俩的初次,即使是这个看遍人体系统解剖学、局部解剖学和­妇­产科学的男人,动作那么生涩,那次我疼的大喊,“顾宗琪,我要利多卡因盐酸凝胶啊,你给我先开点过来。”

他紧张的汗水,全数落在我的手臂上,湿滑润腻。

想到这里我不禁噗哧一下笑出来,引得他离开我的脸庞,轻轻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小淘气!专心点。”然后又是深深的一吻。

身体会有自然的反应,终于明白那股莫名亲近的熟悉感来自何处,肌肤之亲的痕迹,即使在记忆被遗忘之后,还是留有深深的刻痕。

原来用一种方式遗忘,终究会用另一种方式记起的。

他的动作很轻柔,脖颈上被轻轻的啃噬过,密密麻麻的烙下炙热的痕迹,皮肤骤然的一凉,我还未来得及惊呼,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来,并没有预期中的局促不安,而是有了很多的期许,我悄悄的附在他耳边挑逗,细数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有他紊乱的呼吸,“啧啧,顾宗琪,我好像是第一看到你这样,这么欲求不满……”

一瞬间,他的脸居然诡异的红了红,随即我感到床深深的一沉,他的吻缠绵的落在我的嘴­唇­上,耳垂边,我的脸颊上染上一层不自觉的红潮,顺着锁骨一直蔓延而下,只是觉得热,燥热而又燎原,和他那双探索的手一起,在昏暗的晨光中,悄然的绽放。

早上做这类事情,真是印证了那句古老的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他的脸,落在薄薄光晕里,线条柔和,眼梢微微斜飞,眼眸中是浓深的化不开的爱恋和情yu,有些像是广告里的巧克力酱,甜到让人无法自拔,并且心甘情愿。

我和他肌肤大片的贴合,我感到身体的在他手下舒展开来,像是在土壤中迅速生长的藤蔓,攀到一面朝阳的墙上,于是生生世世就要纠结在一起,肌肤之间滑腻的触感,在光天化日下的水­色­亮光中,微微的泛出海边沙滩贝壳的白亮。

身体被这星星点点的火花激起来的是难忘的疼痛和痉挛般的喜悦,仿佛通过这样的交换,生命就可以牢牢的嵌合在一起,可是怎么也不够,也不够近,身体的贴合,无论如何都不够近。

若是灵魂可以契合,我情愿,用半晌的神智去交换。

身体的结合越来越紧密,血液在身体中四处的奔涌,唯独脑中一片的空白,他动作很温柔,一点一点的试探然后坚定的占有,好像一并连灵魂也牢牢的抓住。

这次的体验和记忆中相似,但是又不同,我很累,累到手臂重重的垂在床沿,但是意志是清醒的,头脑因为缺氧而无法的思考,身体的反应有些迟钝,但是随即又是被他牢牢掌控中,沉醉中眼前有星星点点飞翔的光线和他­性­感的眼睛,有些深陷在欲望中的失控。

激|情来的有些猝不及防,猛烈的有些幻灭,好像是秋日斜阳下的烈火,什么都燃尽了。

最后的所有的光芒都跌落在他的眼睛里,细碎的好像是黑夜下海浪卷起的千层浪,每一层都是惊涛骇浪、汹涌波涛,于是爱意缠绵幻灭。

好像是做了很长的梦,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被子和枕头松软馨香,还有顾宗琪身上熟悉的那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幽香味。

我睁开眼睛,忽然倦意都没有了,脑中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脑海中成型,顾宗琪没有注意到我忽然明亮的眸子,而我却小心翼翼的又眯起眼睛。

“顾宗琪,你早上没有班么?”

他轻轻的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等下就去,不是你个小调皮鬼……”

要是平时我一定会缠着他留他好久,可是现在我巴不得他快点离开,我撑起身子,抱膝坐起来,“不是我的错,好了,你快去吧,不然你们主任又要说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笑,“你是赶我走的吗?”

“是啊!我都是为了病人着想的。”

他起身换衣服,我趴在床沿,手下悄悄的移到了放在一旁的外衣上,勾出手机,然后很小心用尽所有的力气的按下,“我要见你,二哥,我都记起来了。”

发送到秦之文的号码上。

顾宗琪穿戴好了,然后忽然他转过身来,从床头的柜子里抽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愣了一下,想起来了,那枚曾经让我记挂了很久的戒指,其实跟我的是一对。

那我的,是不是就在这里面。

可是我却不能告诉顾宗琪,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只好傻愣愣的看着他把那枚素净戒指套在我的中指上,“这是我的?以前的?”

他点点头回答,“恩。”

素白的银­色­在手指上闪耀,平和而安宁的光泽,我问,“那你的呢?”

他掏出钱包,小心的打开里面的夹层,那枚男款的戒指就在里面,他跟解释道,“夕夕你知道我们上班不准带这些,所以只好放这里了。”

“你一直都放着?”

“恩。”

“以后也一直放着么?”

“恩。”

“顾宗琪,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一瞬间,他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悄悄的扭过头去,掩饰一些什么,“夕夕,我去上班了。”

我应了一声,把脸颊贴在他的颈侧,他轻轻的吻了我一下,不知道怎么的,我们明明在一起,却让我突然觉得心慌而悲伤。

门轻轻的被关上,屋子里半晌的寂静,然后手机的屏幕的忽然亮起来,“你醒了吗,康复的不错,喻夕,你要见我吗,我在秦之文的家里,你过来吧。”

“其实,我早就想用二哥的身份见见你了。”

穿好衣服,我打车去秦之文的家里,太熟悉的地方,以至于那些回忆排山倒海的涌出来,身体的每处都在熟悉的气息中疼痛的难忍,压抑却没有眼泪可以流尽。

我几乎是用左手握住颤抖的右手,打开门锁,那是打开遗忘的锁匙,然后用手去触碰心底的痛楚,是内心的禁地。

满屋的白光扑面而来,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交错的光影之下,秦之文瘦瘦的肩膀,眉眼有些肆意的料峭,笑着对我说,“夕夕,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错过了那么久,逃避了那么久,我终于站在这里。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所有的窗户都大开,冷风飕飕的把茶几上的几张纸吹的翩然而起,墙壁是白­色­的,沙发也是白­色­的,我好像身处在一个白­色­的天堂。

却没有天使的救赎,只是一地的寂寥。

我试探的喊了一下,“二哥,二哥,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

茶几上的白纸,在地面上打着旋,我走上前捡起来,看了一眼,再也不能言语。

“二哥,我还没有亲口叫过你哥哥,但是可能已经没有机会了,我现在已经无法亲自给你发邮件,这是背着夕夕我口述给她­干­爸的邮件,也许你收到的时候会晚一些,这也是我可以写给你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邮件了。

我们认识了时间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有你们的存在,可是我怨恨那样的家庭,自从那次你出现我眼前,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但是我这次请你站在亲人的立场上耐心的倾听我最后的遗言。

我不是个负责的男人,起码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将丢下夕夕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活,我不是不痛心的,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可以给她未来的力量,而我与你们又认识的太晚,让一切都失去了变换的余地。

自从我住院开始,我一直瞒着夕夕,直到最后一刻瞒不住,所有的消息泄露出去后,她出现在我面前,这带给我的不是开心和喜悦,而是无止尽的伤痛和寂寥,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距离我突然晕倒有将近十个小时,医生说按理不会是这样的现象,但是也许我就是这个个例了。我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夕夕,她都没有哭,只是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我,一句话都不说,我知道是我瞒她在先,所以我只好宽慰的冲她笑笑,希望她不要介意我的隐瞒,可是我觉得我一定比哭的都难看,因为我几乎都失去了摆出面部表情的力量。

可是夕夕,当她看到我这样的无奈之后,终于哭出来,她趴在我的床边一直在哭,她在说什么我都没听到,只感觉得到她在哭,我更是没有办法阻止她,只有让她哭,最后她是被医生抬走的,因为整个人­精­神恍惚虚脱了。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我不能让她带着对我的念想生活一辈子,所以我让她一次悲痛到底然后把心底对我的念想彻底完结了,我知道这样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是要这样做,这也是我仅能做的事情了。

二哥,我的任­性­是不是会害了她,我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她醒了,就跑过来继续守在我的身边,她还是倔强而又平静的看着我,那样让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我的病情,长这么大第一次我无法对她开口,她只是问我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叫我小蚊子,跟我说她看了一本很糟糕透顶的书,叫《佳期如梦》。

她还是那么爱哭,说起这本书时候,是笑着哭的,她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故事呢,阮正东离开,尤佳期回到自己的世界。我却笑,心底在默默的流泪,现实中我也要离开,但是夕夕,我了解她,她是回不去的,她已经走得太远了,这里太远,在这里她这个小路痴是不会回得去的,她会迷路,可是,能带她回去的我马上也就要离开她了,而我无法原谅的是,是我一手把她推到这里的。

不是,或许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叫做顾宗琪。

他对她,那种关心很微妙,夕夕每每在我床边睡过去的时候,我却因为疼痛而惊醒,这时候有一个男人会把她抱到医生休息室里睡觉,后来,夕夕哭晕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眼神里有跟我一样的绝望和伤痛。

那时候,他一定是真心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一点都不想把夕夕让给他。

原谅我这样絮叨,那是因为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是我迫切的想要记录下来我们之间的点滴,作为我最后的怀念。

夕夕和我都很苦,外人羡慕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实不然,那是因为从小我们只有彼此。夕夕的爸爸妈妈都有自己的事业,还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妹妹,她在家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我,是一个没有人愿意收留的孩子,其实,我从来没有主动跟养父说过话,他们只是我名义上的父母,你知道我们的爸爸妈妈也甚少管我,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累赘,所以我们就被这样送到德国,有保姆看护的两个小孩子,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空间中,上学也是如此,有人接送,我们仿佛被软禁一般。还记得刚去的一段时间,夕夕每天都仿佛受到惊吓一般不停的哭,我们只有彼此,所以我们之间的习惯不同于其他青梅竹马之间的习惯。

这个半年之中,夕夕又失去了抚养她长大的­奶­­奶­,这是对她最好的人。如今,她比我要不幸,我马上就要摆脱了这个令我厌恶的身世和软禁,但是却带不走她,还要留她在这里继续生活,生活在一个对她没有宠爱和关心的环境中。我的夕夕已经都那么大了,小女孩要是在古代都嫁人生子了,但是在我的眼中,她还是孩子一个。

如果你现在问我是否紧张,我会回答紧张。如果你问我是否害怕,我也会回答害怕。没有人在死亡面前会坦然。我了无牵挂,却无法放心夕夕,我们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最后陪她的却注定不会是我,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女孩,我宠爱的公主将来会不会有好男人来爱她,这些都是我现在在考虑的事情,你要我如何放心。

二哥,在写信的时候我的心情其实是平静的,但是现在,我泪流满面,因为我看不到夕夕的未来,我不甘心,要我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因为我要她避免在幼年承受的伤痛,就要让她在我死后要加倍尝尝吗?不甘心,从我知道癌细胞已经扩散的时候我其实就开始不甘心了,可是我的力量无法与命运抗争,所以我只能在没有人的夜晚一个人哭,作为男人我不该有泪轻弹,但是作为夕夕最亲近的人,我没办法做到。

昨天,我告诉夕夕,我不要葬在这里,把我的骨灰撒了,这个事情我可以做主,就让我为自己做主一次吧。夕夕一下子就哭出来了,然后轻轻的问我,难道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下吗?骨灰也要撒了,那我的身边还能有什么,你走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了,现在竟然连骨灰都要撒了,难道以后你都不要我了吗?小蚊子,你带我走吧,不然留下我,你要我怎么办?然后就默默的开始流眼泪,我的心上仿佛扎了一根刺一样,麻木但是还可以感觉得到钻心的疼痛,我装作不在意的说她小说看多了吧,怎么台词都这么耳熟!很久之后她擦­干­眼泪说不小心被我看透了,装深情失败了,然后就出去了,我知道她出去就晕倒了,是被抬走的,但是我要装作不知道,装作没有看见她手上的针眼。我已经停食了,她也停食了,可是我有营养液……她却什么也不吃,这样让我无能为力。

这样的结局是已经无法改变了,我纵然不甘,纵然不放心,纵然不舍得,也无济于事,从我离开的那一天起,将是夕夕开始踽踽独行的开始,直到遇到一个肯为她付出一切的男孩子,那样我一定可以瞑目了。

我不担心,夕夕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即使脱离了父母她也可以自己很好的生存下去,加上我留给她的,在她有生之年,我自信,我为她已经准备了供她过相当富足日子的资本,而她所失去的只是我,而且这个伤痕将会很难愈合,我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的,她那样恍惚的神态和在我面前那种强颜欢笑,我已经不能去思考她即将承受的伤痛了。

我忽然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我就好了,可以假装陪在她的身边,假装永远不曾远离,可是,除了我还有谁能给她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或者说你们大家都好好的,不要为我伤心,我忽然希望,夕夕能够忘记我了,或者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那么现在她一定会很快乐。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有一种交待后事的感觉,没关系,其实这就是交代后事,我要坦然,这样,在离开的时候我可以微笑着消失在她的眼中。”

番外

我一向是厌烦医院,尤其是­阴­气实在很重的,而且那些不好的鬼故事,都是从医院里流传出来的,对了,还有医学院,有泡着尸体的福尔马林缸子,半夜时候会有竹竿似的手趴在缸子上,眼眶和枕骨大孔慢慢的流淌着液体。

都是谣言的制造地。

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医学生,总是面不改­色­的讨论那些让人很无语的话题,比如跳楼自杀的人摔倒地面上是脾脏先破裂还是在半空中就已经因为肾上腺激增被吓死了,或是像豆腐花一样的癌变脏器,他们总是喜欢在饭桌上讨论这类话题,所以看到医学部的那群小疯子夹着揉成一团的白大褂,散发腐烂变质的实验室味道出现在食堂的时候,我们总是会远远的避开。

还有他们会很积极的组织一些无聊的活动,让我这个连传单都不愿意用手去接一下的人很是恼火,因为那群尚德济世的孩子总是锲而不舍的跟着你,“同学,今天是世界无烟日,今天是世界睡眠日,今天是艾滋病防治日……”

天天过节,就是不放假,那有什么庆祝的意思啊。

我就是在艾滋病的红­色­丝带飘满整个校园的时候,遇见了顾宗琪,那时候那个医学部临床八年制的小朋友拿着笔,追着我说,“同学,请你签名,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那时候我感冒,遭遇了人生历史上第一次流感的侵袭,头昏脑胀中,觉得他们又烦又吵,于是我就抓过笔,在红­色­的卷轴上,画了两个方框。

想想觉得不是很好看,我又添了几笔,变成了囧囧,然后我把笔一丢,就准备离开,这时候旁边有人惊喜的叫到,“啊,顾老师!”

签名活动前的学生食堂里有连锁饺子店,所以很多老师都会来这里吃饭,见到一两个馋猫也是很正常的,可是没见过这么馋猫的,左手里提大包的一次­性­餐盒,大概有五盒,我一时间没管住自己的嘴巴,立刻就把内心的感想说出来了,“靠,饭桶。”

我跟自己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小很小,食堂熙熙攘攘的人流,怎么都应该是把我的声音深深的埋葬了,偏偏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满含笑意。

那个男人比我高了一个头,我在女生中个子已经算是高了,很少有需要我仰视的高度,可是眼前这个不仅需要抬头,还要斜眼。

因为很好看,是眉清目秀的那种温和相,眉眼之间尽是风轻云淡的坦然,好像是草原天空中上大片大片横亘的云朵,安定平和好似深海的蔚蓝的波涛,安静的把人包围。

尤其是那双眼睛,生的好似会说话,像是盛在玻璃杯中的纯净水,微微的一晃,就折­射­出剔透的光泽,明晃晃的却又不会溢满出来。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笑了笑,我却被这一笑吓的缩了回去,面无表情的超级淡定,内心已经波涛汹涌的前浪死在沙滩上,一浪还比一浪浪。

我抬起眼睛,翻了翻,原来我是闷­骚­啊,闷­骚­啊。

于是我故作淡定的甚至有些清高的从他身边走过,心里像是刚烤熟的猪扒铁板烧,浇上番茄汁还嘶嘶啦啦的作响。

大抵就是我见到顾宗琪的第一印象,帅哥一只。

爬回床上睡觉,难受的想立刻去死,睡的恍恍惚惚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我­干­爸的,他问我,“呦喉,你也生病了啊,染的是什么流感病毒,禽的还是兽的?”

我一直觉得我­干­爸是个乌鸦嘴,等那几年禽流感和猪流感风靡的时候,我才恍然,原来那些糟糕的疫情,都是他诅咒的。

“禽兽不如的。”还没说完,我又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我要死了,你找我啥事?”

他说,“没事,昨晚你­干­妈想让你过来吃饭的,你说生病了,我今天就来问问,你­干­嘛几天了,怎么还没好啊,要不下午过来看看好了。”

“不是感冒没办法治么,只有自愈?”

他沉吟了一下,“看中医内科啊,抓几副药吃吃没准就好了,我来看看,哦,这个,你下午上班时候过来吧,黄教授出门诊,我跟他打声招呼。”

我说,“行,不过得给我治好了,治不好我会投诉的。”

我­干­爸无语了,“你这孩子……”

然后我把电话一丢,整个人又栽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看完病,提了一袋子免煎的药包去我­干­爸那里,上电梯的时候,前面两个实习小女生叽叽喳喳的,电梯里除了我还有一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子医生,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我扫了一眼,然后就听到走廊那边有人喊,“等等。”

可是那两个聊的正欢乐的实习生没听到,就听“哐当”一声,一个胖子被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夹住了,身体两侧严重走形,像是一只被挤压的大土豆。

我无奈的翻翻眼,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站在电梯口的女生连忙道歉,“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胖子先生很不爽,大概他都以为医院是天堂,医生是天使,他是上帝,于是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操­,他妈的耳聋了……”

可是那两个实习生依然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并且很兴奋的从五楼下了。

淡定的让人发指。

但是我却不爽了,翻了白眼,眼睛一斜,就直勾勾的轻蔑的看着胖子先生,边看我还边想,夹了一下有鬼好叫唤的,又没夹到延续你家香火的那根柱子,搞不好就是­唇­膏,还叫的跟猪发情似的,反正那时候我的眼神就尽及了鄙视轻蔑之意。

终于,那个胖子受不了了,看了我一眼,有些心虚,然后把目光移开,过了一会又看了我一眼,发现我还在看他,连忙解释,“我……今天心情有些不好……”

心情不好跑过来撒野就是有病,狂犬病,我翻了一下白眼,看电梯停下来,跨步就出去,跟着那个戴口罩的医生也一起。

我忘记看电梯显示的层数了,于是我看着一模一样的布局的病房,跟肝胆外科一样于是自言自语道,“靠,几楼啊,看都没看就下来了。”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层是普外科,你要去哪里?”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肝胆外。”

“楼上,楼梯在左边。”

“哦,谢谢。”我掏出面巾纸捂住了欲穷千里目的鼻涕,未来得及看那位好心的医生一眼,匆匆忙忙拎着袋子跑上去。

留下一声细微而几乎不可闻笑声。

看到我­干­爸,他办公桌旁边的大桌子上横七竖八的丢了很多白大褂,一看都是实习生的,还堆了两个连锁店饺子的餐盒,我一下子就想到那只帅哥饭桶。

“开了什么药的,给我看看。”

我瞥了我­干­爸一眼,“­干­嘛,你又不是学中医的,给你看你也不懂,你们中午吃饺子的啊,真是奢侈,鲜虾香菇的涨价了。”

“楼下普外送过来的,主任上台了,饺子不吃就要烂的,就分过来了。”

“对了,夕夕,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

我眼睛一亮,“帅不?”

“废话!”

“学医的?是医生?”

“我们医院普外的,年轻俊才,日本留学回来的。”

“那算了。”

“­干­嘛?”

我撇撇嘴,“我才不要医生呢,有病,睡觉不关手机,睡一半的时候忽然唱到‘我家大门常打开,开门容纳天地’,这样下去肯定会神经衰弱的。”

“嘿,你不是一直喜欢医生的嘛,前面那个臭小子不也是学医的?”

“别跟我提他,扫兴,我找学医的我自虐啊。”

那时候流行点名游戏,校内里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是,其中有一道题可损了——“你最可能跟学什么专业的人结婚”,那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写道,“肯定不是学医的”。

后来这个问题被我很多学医的同学看到,他们很幸灾乐祸,“喻夕,小心变成医学生体质,将来结婚时候的老公就是医生,看你就哭不出来了。”

那时候我很轻松的想,怕啥,说出来就不要怕诅咒,诅咒多了,也就习惯了。

为了加强力量我特地加了一句让我后悔终生的,后来被我­干­爸拿出来经常调笑我的话,“我可不要找学医的,小狗才找呢。”

“好吧,不想就算了,你好好回去吃药吧。”

感冒痊愈的时候,红丝带已经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站在耀眼的阳光下,好像身上的霉气都被驱除了,而我又开始想念食堂连锁店的饺子了。

排队是世界上让我最恼火的事情,尤其是经常有人凑到熟人面前无耻的递过饭卡让其代打的时候,我都会很郁闷的火冒三丈。

已经是第三次长相丑陋的男生凑到我前面,努努嘴巴说,“全­肉­的,打十块钱的。”

为了避免祸从口出,我学着QQ表情里面那个“鄙视”的样子,伸出食指往地面上指了指,算是表示我的强烈的鄙视,刚缩回手,就看到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我。

又是饭桶帅哥,来吃饺子了,还排在隔壁的队伍里,他只是淡淡的扫过我,连我自己都心虚的攥紧了手心,然后淡定的看着饺子。

而旁边的对话悄悄的钻到我的耳朵里,“顾老师,你也来,来吃饺子啊?”

怎么听的很耳熟的声音笑道,“打包,给带回去的。”

“顾老师,临床医学概论的外科考试画不画重点啊,都要考试了!”

我悄悄的斜起眼睛偷瞥了一眼帅哥,他跟站在后面的一个男生说话,态度很温和,“外科考试要重点吗?学的时候就应该心里有谱了。”

我“哼”了一声,心里淡淡的鄙视那些医学生,什么都要画重点,解剖组胚寄生虫也算了,可是问题是将来的病人又不是只会得那些“画重点”的病,出去还是废柴一只。

“食管癌,胃癌,肠梗阻,结肠癌,直肠癌,阑尾炎,急­性­化脓­性­腹膜炎,急­性­胰腺炎,慢­性­胰腺炎,胰腺癌,腹外疝,我上课的内容就这么多而已。”他淡淡的笑起来,“回去把都背出来就行了。”

我估计那时候不光是我,其他的人都被镇住了,不是被震住了,是被噎住了。

这个老师一定是腹黑,我在心底默默的盘算,表面纯良谦和文质彬彬,其实是一只大恶魔,内心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邪恶,专门来折腾学生和周围人的。

但是后来的接触,我才知道,原来顾宗琪天­性­就是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做派,有时候喜欢较真,有时候会太过于固执,根本不是什么腹黑,就一个单纯不过的人而已。

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打完饺子转身正好看到一个学临床五年的同学,边走边聊,就说到刚才那个“顾老师”,我说,“小老师脸长的白白净净周正的很呢,你们什么态度?”

临床那群小学习疯子肯定学傻了,“什么什么态度,态度端正好好学习。”

我只好跟他解释,“你们觉得那老师咋样?”

“好啊,好老师。”

我依然在循循诱导他,“除了好呢,有没有什么八卦消息?”

“没有。”回答的依然那么­干­脆。

我开始怀疑这位同学不是学临床而是学影像的,他瞥了我一眼,“我说喻夕,你要是有兴趣就去我们学院听课算了,好像大四下午正好有一门外科学,你要去不?”

想到帅哥,我就开始口是心非了,“靠,我可对那老师没兴趣啊,你晓得我对学医的都没兴趣,唉,你别这样看着我,真没有。”

他依然怀疑的看着我,“没事,我们学院百分之八十女生都有兴趣,他是东华医院普外的,给我们上外科的,给临检上概论的,反正我就知道那么多了。”

然后他很怜悯的看了我一眼,“没事,童若阡被发配市中医院实习了,你短期之内可以放心的进出我们学院。”

“靠,我什么时候要去你们那里听课啊。”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走了走了,下午还要去创骨。”

“唉,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犀利啊,太打击人了!”

“打击嘛?哎呀,对不起,习惯就好了,真走了。”

下午睡醒的时候,我踌躇了一下真的跑去医学部那边,我们学校的医学部是一个很独立的学院,有些对外隔绝的意味。

很久没来了,自从跟童若阡分手之后,这里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每次看到熟悉的课桌和走廊墙壁上的告示,我都觉得某种窒息。

一般临床都是上大课班的,我仔细注意来来往往的医学生手里拿的书,看到跟砖头一样厚实的蓝白­色­的封皮,上面有“外科学”的字样,连忙窜了进去。

我第一眼就看到站在讲台上的那个帅哥老师,他正在拷课件,讲台上有两三个小女生围在那边说话,他只是淡淡的笑,小声说两句话,我看到课件上面他的名字——顾宗琪。

还有很难看的东华医院的标志。

说实在话,他讲课不是很出众,起码没有我们学院那群吹水的老师那般胡扯乱拉,但是很严谨,连课件都做的一丝不苟,还在黑板上写板书,一手漂亮的粉笔字,飘逸灵动。

五月的天,晴朗的天空中,几缕淡淡的云朵漂浮其间,大片的蔚蓝­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落在我的眼睛里,暖风熏的我有些昏昏欲睡,手边有没有书,坐的也偏僻,脑子就不由的开始六号,就听见那个老师问道,“肠梗阻四大临床症状,是什么?”

条件反­射­的,我就跟平时上专业课一样随便回答,“痛!”

这个字刚说出口,很多人,几乎是大半的学生都看着我,很怪异的眼神,还很不屑,我浑身的毛就竖起来了,眨眨眼睛在心底小声的嘀咕,“我说错什么了?”

“这位同学说的没错,是痛,还有另外的三个,涨,吐,闭……”

我无奈的白了一眼,“没说错嘛,­干­嘛这么怪异的看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学医的那群小疯子,上课时候除了沉默的听,就是沉默的写笔记,要是有人Сhā嘴或是讲话,绝对会被集体秒杀的。

果然是一点都不和谐的课堂气氛,我们专业上课,吃饭睡觉打游戏聊天照相,啥都有,雅典学院,百花齐放,堪称和谐一枝花。

终于把这堂课熬完了,倒是学了不少知识,起码知道疼的时候要去医院,不能白白葬送自己的小命,我慢悠悠的伸了一个懒腰,刚站起来,就听到前面有人喊道,“同学,顾老师喊你!”

我吓了一跳,抬头对上帅哥老师的眼睛,踌躇了半天晃了过去,他笑眯眯的看着我,问,“你不是这个班级的吧?”

我很镇定的“恩”了一声,“随便过来看看。”

“能听的懂不?”

“还好了,我觉得这东西,不能听多。”

他很好奇的问,“为什么?”

“你不觉得听多了就会质疑自己有了跟这种病相似的症状,我以前来听什么军团菌肺炎,那时候正好感冒咳嗽,真的是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往上轻轻一挑,眼波流转,“你经常来窜课?”

“还好了,没事就过来听听,算是健康保健课。”

“你是什么专业的?我们学校的?”

我微微的皱起眉头,本能的,我很排斥别人那么直接的问我专业和名字,这个帅哥老师显然有些触犯了我的底线,也许是我宅的太久了,很久没跟男生说话了,这样理所应当的问题,对我来说都有些敏感。

顿时好感全无。

于是我说,“我水星的,俗称水货,来地球留学的。”

他愣了一下,脸上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表情,我转过脸去,施施然走了。

番外2

从医学部出来的时候,初夏的天边泛着微微的晚霞,白­色­的流云叠染在淡粉的霞光中,学校的广播在一遍遍的放着王菲的《给自己的情书》。

“写这高贵情书,用自言自语,作我的天书,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

我也跟着轻轻的哼出来,然后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某位在中科院读研养鱼的女人,“今天有一个帅哥跟我搭讪了,他问我是那个学院的。”

“做梦吧,你这么迟才起来?”

“没有,是真的,你就嫉妒我吧,不过我那时候表现的很具有攻击­性­。”

“扑倒了?压上去了?”

“你正经点好不好啊,我是说,那时候我很不爽,刺了他一句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特别反感别人问我叫什么,哪个学院的,跟查户口似的。”

“你作不作啊?”

我盯着短信,眼睛直勾勾的看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回到,“我真他妈的真作!”

晚上回宿舍我把这件事跟秦之文说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不触及我的伤痛的帮我分析,他说,“你宅太久了,出去多交交朋友什么的,有利于恢复。”

“没兴趣。”

那时候我正在看­棒­子的一部老电影,很白痴的套路而且很黄很暴力的剧情,《­色­即是空》,里面那个痴痴傻傻的男主看到漂亮的女主就行为疯癫了,几乎变成一个只用下半身思考而且似乎思考的还不怎么高明的动物,笑料百出,而且让女主厌恶,让观众嫌弃。

于是我问秦之文,“­色­即是空看过没?”

“看过,怎么了?”

“小蚊子,我看着那个男主就觉得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锲而不舍的搭讪说话就是有企图有目的的,而且死皮赖脸的让人厌烦,这样的男生,会让人觉得很cheap吧。”

他顿了顿回答,“哦?如果那个帅哥老师追你呢?”

“我也会觉得他很cheap吧,是不是我真的很作,可是我真的很讨厌人家这样,人都是有自尊有骄傲的,可是为什么就为了另外一个人可以放低身段自降身份呢?”

“那按照你这么说,每个人都应该骄傲的俯视别人,矜持的等别人放低身段,可是偏偏却又瞧不起放低身段的那个人,这样下去,就为了那么点骄傲,都没有人谈恋爱了。”

“可是……”

“要是我去追你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cheap?”

“这是不一样的嘛。”

“恋爱中的两个人,总是有一个人爱的多,付出的多点,但并不是谁的感情更加的cheap点,你觉得他cheap是你觉得他不够好,不够你的标准,才会去嫌隙他,才会去觉得他放下身段的姿态很cheap,这些都取决于你的心态。”

然后秦之文又笑道,“夕夕,我发现你还真不能让男生去追你,你自己搞到手的比较有乐趣。”

“我怎么会自己去追男生呢?”

“话不要说的太满啊,没准以后你就纠结上哪位帅哥就由不得你了。”

忽然一阵冷风诡异的吹来,我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小蚊子你真是乌鸦嘴,我也觉得嘛,这个劳动最光荣,自己到手的比较好。”

“不过你说,我要是那个女主,怎么也不会因为感动而喜欢上男主的,感动的东西,不过是一瞬间的,感情就能靠感动依赖生存,那么也不会长久吧。”

很久那边都没回话,我也就自顾自的看电影去了。

大概一开始,我就是一个这样一个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骄傲女生,还有点清高,这些都是深藏在我身体内不讨人喜欢的因子,然后顾宗琪一出现,通通的被激发了。

那时候我还没想那么多,直到我后来默默的看着顾宗琪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姿态,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卑微而且哀伤。

大概这就是我报应。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天,我也没再去医学部也没有去连锁饺子店,好像一切都像是天空下美丽的肥皂泡一样,转瞬即逝。

那天我老板正在欢快的说查德莱夫人的情人,一群人,男男女女坐在阶梯教室里看世界上最正经的艺术簧片,美其名曰追求爱情和­性­,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挺兴奋的,后来就觉得索然无味,我师兄坐在我旁边,已经开始用手机上网看大盘。

恰好秦之文发信息给我,“夕夕,我二哥回国了,大家出去聚聚,我去接你吧。”

我笑逐颜开的答应了。

这么多年,我只模模糊糊的见过他二哥两面,都没有单独说过话,要是说在冷漠的家庭中,能给秦之文最后一丝温暖的就是他的二哥了。

约的是郊区的一个水库,风景很好,而且农家乐做的非常­精­致,这个城市里面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出现,我­干­爸有时候也会扛个鱼竿去发泄压力。

那天的天空,纯净的透亮,湛蓝­色­的天际,有些颜­色­的渐变,由近到远,透亮的深蓝缠绕着淡暗的白蓝,融在天际交接处,空旷深遂的苍穹,几朵绢帛似的云悠悠的漂浮着。

还有远山,层层叠叠在天际,有荒野的浓绿铺成开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秦之文的二哥,那么近距离的。

几乎跟秦之文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眼睛相差的不少,他的眼角圆润的很是富态,不像秦之文的那种料峭淡漠,大概小时候还未长开就有如此明显的差距,从面相上来看,也不难想象为什么他们的亲生父母要遗弃这一个留下另一个。

他声音有些低沉,像是软沙摩擦,语速也很慢,“是喻夕吧,你好,我是任之宁。”

我笑起来,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二哥你好。”

他亦笑笑,看我的眼神有些审视的味道,随即恢复常态,他语气温和,“叫你夕夕可好?”

我居然愣了一下,连忙说,“随意随意。”

不知道怎么的,我看见那张酷似秦之文的脸,就不由自主的发愣,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隐约要把他们搞混的错觉,水库的树木茂密,阳光交错的在我手上打下­阴­影,然后我看到任之宁微微的眯起眼睛,眼角斜飞,一瞬间,我差点脱口而出喊他小蚊子。

一群人都是点头之交,但是气氛还算好,热热闹闹的吃饭,席间男人们喝了点白酒,秦之文和二哥坐在我旁边,我看到秦之文拿起酒杯,凑到嘴­唇­下,皱了皱眉头,然后一饮而尽。

顿时脸­色­就有些异样,我悄悄的问,“小蚊子,不舒服吗?别喝了。”

他摇摇头,“没事,早上没吃饭,可能有些不舒服。”

我把他酒杯抢过来,然后笑道,“你别逞强了,这样吧,我代你。”

大家哈哈大笑,原本这种场合是不放过秦之文的,但是碍于二哥的情面都没有说什么,可是渐渐的我发现坐在旁边的秦之文有些不对劲,他原本就很白的脸庞,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额头上有冷汗慢慢的冒出来,然后就看他站起来跑去洗手间。

任之宁也立刻站起来,“我去看看。”

饭桌上的气氛稍稍受了点影响,我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等了好久都不见他们回来,于是也走出去找,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秦之文和二哥,而是散落在盥洗台上的纸巾。

沾着丝丝的血迹。

还有一团的大片的血渍被扔在垃圾桶里。

一瞬间我就懵了,傻傻的看着秦之文,他似乎也被我吓了一下,半天虚弱的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喝酒喝的太多了。”

“去医院啊!”仿佛有一只手遏制在我脖颈间,连呼吸都变的艰涩起来,“小蚊子,去医院,二哥,送他去医院啊!”

然后我看了一下,都是暗红­色­,看样子是呕血,不是咯血。

任之宁看了我一眼,扶住秦之文,“走吧,你都搞成这样了,再多吐两口都要没命了,别磨磨唧唧的,夕夕,你是留下来,还是跟我们去东华医院?”

“去,去医院,我给我­干­爸打电话。”

在我印象中,秦之文的身体一直很好,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我只是一瞬间的被那些血吓到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凭着以往的经验,心想他的病差不多就是胃十二指肠溃疡,呕血是表现之一,治疗后很快就会好转的。

我也没想太多,急诊的医生显然也没想很多,初步的结果是消化­性­溃疡,开了个检查,然后留院观察,如此折腾了一下,一天就紧张的过去了。

看了床头的点滴,慢慢的滴注下来,我不住的打趣秦之文,“病蚊子,我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看到你今天这幅衰样了。”

他用力的扯了扯嘴角,“是啊,我有生之年的丑样都被你看尽了,你说怎么办啊?”

我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没事,那你再接再厉的再丑下去吧。”

他轻轻的闭上眼睛,小声的说,“夕夕,我想睡一会,不早了,你先回宿舍吧。”

我悻悻的“哦”了一声,“那我走了,明天来看你。”

|­乳­白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虚妄的透白,眼睛紧紧的闭起来,睫毛有些颤动,像是一只受惊的蝴蝶,我看的觉得难受,连忙匆匆的告辞。

任之宁送我回宿舍,一路上我们话很少,也是他问我答,对他,我总是有一丝的芥蒂,站在宿舍楼下告别的时候,他忽然问我,“夕夕,你有男朋友吗?”

我顿了一下连忙否认,“没有,还没有。”

他笑起来,圆润的眼角又变成那种斜飞向上的,昏暗之中影绰绰的看不真切,然后他顺手摸摸我的头发,“早点睡觉吧,别想太多。”

他的手心有些冰凉,我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哦”就钻进了寝室。

第二天早上我打了个电话给秦之文,没人接,我发信息跟他说我要东华医院看他,很久才有回复,“夕夕,刚才办理出院手续的,没看到,我没事了,马上要出去一趟。”

我顿时就火了,“你要不要命啊,回去给我躺着!”

“嘿嘿,没事没事,夕夕你真是唠叨的跟八十的老太婆似的,我跟二哥在一起呢。”

想起任之宁那副大智若愚的样子,秦之文由他照看我没来由的放心了,“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去上那个该死的翻译课了。”

宅女的日子就像千篇一律的书页,每天百无聊赖的翻过去,依旧是一样的内容,睡觉吃饭上课看动画片混坛子。

那些藏在­阴­影中的玩笑,人生的悲剧,会时不时的跳出来捉弄一下世人。

那时候我正在看超级搞笑的动画片,却意外的接到了家里的一个电话,内容让我大吃一惊,甚至有些麻木的痛感,我­奶­­奶­直肠癌腹腔内广泛转移,已经快不行了。

只是六月的天,中午的太阳都耀眼的让我一阵眩晕,我想到­奶­­奶­慈爱的眼睛,会眯起眼睛叫我小夕,会在夏天给我煮甜甜的绿豆汤,在院子里看我和秦之文玩闹,还有那一堆散落在水池上的纸巾,暗红的,重重叠叠的在眼前让我不住的眩晕。

来不及想太多,我抓起钱包穿上鞋子就往东华医院的楼二的普外跑去,连电梯都没来得等,直接冲上去,刚从仄逼的楼梯口进去,就看见我爸和叔叔几个站在门口,还有普外的主任,和几个白大褂的医生,都穿着短袖,除了一个很高很瘦的背影,穿着淡蓝­色­的条纹衬衫,齐耳的短发熨帖的垂在耳后,脸微微斜侧,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

对哦,我忽然想起来顾老师也是在普外的。

刚走上前,就听见我爸爸喊我,“你来了啊,­奶­­奶­在病房里,你去看看吧。”

我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腿都在打颤,连忙冲过去,病床上­奶­­奶­消瘦的面容,手上打着点滴,身边一大推仪器,滴滴答答的闪着,我的心,也重重的跳着,她沉睡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样的安详好像永远不会醒来一样。

我默默的退出来,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走出去,进了电梯里,没人注意到我一个人慢慢的顺着墙壁蹲下去,一瞬间,我不知道哪里可以有个地方给我钻进去。

然后闭起眼,用沉睡来麻痹自己,一睁眼,恰好千帆过尽,春暖花开。

刺眼的阳关在我的眼前兜兜转转的,落下明晃晃的斑纹,我看到一片诡异的光亮,圆圆的,像是恶作剧般的在我眼前的地面上晃动。

一抬头就看见反光的表面,还有顾宗琪的脸,微微皱着眉头,轻声的问,“你怎么了?”

“脚软了,一口气跑过来的。”我没好气的回答,“你­干­嘛?”

他“呃”了一下,表情有些傻的可爱,“我以为……你哭了……”

“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吧,走到这个地步也是无可奈何的,我能怎么办?”我艰涩的扯扯嘴角,“只好劝说自己,这是天意,哭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你……站起来好不好?”

我咬了咬嘴­唇­,腿下一使劲,可是蹲的太久了腿都开始发麻了,一时没站稳,一下子扯到他衣服上,就听“咯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劈啪啪的”一颗小巧的纽扣在光洁的地面上,打了个圈,安安静静的再无声息。

就像人的命运,被扭转了一下,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迹上。

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我看着顾宗琪被我扯坏的衬衣,露出白净的皮肤和坚实的小腹,会想到这么深刻的哲学问题。

“对不起,我腿麻了。”

好像是五月傍晚的晚霞,轻纱飘渺的红­色­,在他白皙的脸庞上一闪而过,我还死死的不放手,“对不起啊,顾医生,我失手了,误伤了。”

觉得稍微好了一点之后我一瘸一拐的帮他把那纽扣拾起来,还有细小的断线头留在上面,我在他身上比了一下,“这样吧,顾医生,我帮你缝起来好了。”

我­干­爸抽屉里有针线包,他这个人做事比较粗鲁,脾气很坏,扯掉扣子是正常。

他微微一愣,脸庞上似乎又要有绯红飘过,于是我很正经的解释,“不是,你不用脱衣服,隔山打牛我还是会的。”

然后我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不会偷看的。”

番外3

­奶­­奶­去世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雷暴雨,一阵阵的雷声闷闷的传来,偶尔有惊雷响起,仿佛要把黑沉沉的天边撕开一般,雨帘垂直的挂在眼前,地面遍地开满雨花。

不过是下午,却与黑夜无异。

我心思重重的看着窗外,某种孤独感悄悄的在黑暗中拥抱住我,百无聊赖之间我忽然想到顾宗琪,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想他跟我说话时候的微笑,有些傻气的窘态,还有他慢条斯理却温柔的语气,但是我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动心还是闲暇中的消遣。

忽然手机急促的响起来,我连忙接起来,那边吵杂一片,我爸爸的声音模糊不堪,像是浸润在水里的墨迹,大片的退化开,“你­奶­­奶­去世了,你过来一趟吧。”

我到东华医院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了,大颗的水珠从头发上滴下来,眼前飞光流转一片,却什么都看不正切,只是听见我妹妹和我姑姑的哭声,还有顾宗琪的声音。

“你这样会感冒的,快去把擦­干­。”

我摆摆手,“不用了,我­奶­­奶­现在在哪里,我要看看。”

他不由分说把毛巾塞到我手里,语气似怪似怜,“先去擦­干­,老人家……还在病房里。”

我揉了揉毛巾,又把丢回顾宗琪手里,拔腿就往病房里走,却又被顾宗琪拉住,“你这样会感冒的,医院里都有冷气,你刚刚淋了雨……”

无名业火从心里立刻升腾起来,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干­嘛?你凭什么管我,反正我又死不了,管好你的病人去,别烦我。”

我这一声说的真的很大声,走廊上所有的人都惊诧的看着我俩,我­干­爸从人群里抬起头,吼了一声,“你们俩­干­什么的?”

顾宗琪顿时禁言,有些尴尬的看着我,然后他锁起眉头,转身走了,我白他一眼,进了病房。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去看一个曾经那么熟悉可以现已经­阴­阳两隔的人了,要说人都对去世的人都有种莫名的恐惧感,那么我现在真的深切的感受到了。

不是停止跳动的心脏,不是渐渐僵硬的躯体,而是真切呼吸的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和敬畏。

拉起来的窗帘,被流动的空气掀起缝隙,窗外的昏暗光芒透了进来,细小的直线爬过那张白­色­的床,栖息在我的手里。

我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一些人进来再出去,很平静,但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发抖,­奶­­奶­被他们送走,直接送去殡仪馆,几乎是一瞬间,一切烟消云散。

小妹妹喻夕在一旁哭的抽泣,姑姑几乎是快哭晕倒,而我安静到一滴眼泪都没有。

大概痛到麻木,才觉得真正的才是解脱。

有时候,活着,确实是一种负担,到最后,谁都不明白生存的意义。

“老人家是早上去世的,护士赶到的时候已经停止呼吸,该做的抢救都做了,对不起,还是很遗憾,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抬起头来看见顾宗琪站在我身边,表情很凝重,口气像是做错了什么跟我道歉一般,然后我说,“我为什么要难过?这样又有什么不好,起码永远的解脱了。”

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随即恢复了平常,我继续说,“顾医生,你知道那种痛吗,巴不得自己被痛死过去,但是却要苦苦挣扎,祈求上天再给多一点的时间,你说,人活着,就是来遭一趟罪然后再遗憾的死去?”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我,“其实,没有病痛的活着就是一种幸福,但是当我们无限扩大了痛苦,才会觉得幸福微不足道。”

“是吗?”我艰涩的笑笑,“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就这样,再见。”

然后我走出去,给秦之文打了电话,他刚接起来,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就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缓慢的传来,“夕夕,不要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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