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里,白色的占据了一大半,只有两颗小豆子一样的黑色瞳孔,白的太白,黑的太黑,果然不是个正常的人所能具有的眼睛。
“你谁啊?”我心里恼火的很,刚才差点没被他吓死。
他笑嘻嘻的看着我,一本正经的反过来竟问我:“你谁啊?”
我一时语结,目光不由自主被他抬起来才耳边的长发上略过的那只手吸引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啊,修长,惨白,消瘦,却好像特别有利。
最重要的是,那只手里,居然还握着一把刀子。
“你,你要干嘛?”我惊恐地倒退了两步,差点撞翻了那对童男童女。
他倒先急了,两步就超过了我,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只觉着自己的脊背上彷佛贴上了一块老朽的树枝将我支住,偏过头一看,那是他的一只手,而另一只握着那把小刀的手,刚刚扶在那对童男童女上,我和它们之间的距离,最多三厘米。
“你小心点,得罪了它们,你就得拿命赔。”他再不笑嘻嘻的样子,而是不爽地看着我,两只手一手掐住一个纸做的童子,手背上青筋暴起,竟很吃力地将它们往安全的地方挪了一挪。
然后,他才不再理我,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对童男童女,极其温柔地安慰情人般说道:“别怪罪啊,别怪罪,他也是不知道就是了,咱们可别和他计较。”
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为我听的明白,他可绝非真的是在跟情人说话,而是带着讨好和恭敬的态度在向那两个童男童女请求,或者央求一样。
我想起了疯子,这村里的人,一个个都特别古怪,我见过的,尤以疯子和这个拿着小刀的人最古怪——一个能跟蛇对话,一个居然在给一对陪葬用的童男童女赔着话请求原谅。
可他们一点都不像有精神病的样子,那么,这个村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而夏小洋在这个村子的附近失踪,不知是她本人还是灵魂又出现在乱葬岗里,还和我发生了那么一段交集,这里头,到底又隐藏着怎样的无法被外人发现的秘密?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
“喂,我叫小刀,你叫什么名字?”就在我发了癔症一样站在店门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拿着小刀的人,从店里搬出了一个小马扎,另一只手里捏着那把刀子和一摞花花绿绿的纸,胳膊下面又夹着几根麻杆一样的白色杆子,似乎是特制的竹篾。
他在问我。
我从发呆中醒来:“啊?哦,我,我叫王峰,是昨天才到村里来的,就住在村长家,给山上一些坟烧纸。”
小刀听说我住在村长家,微微冷笑了一下,对着阳光,他白净的皮肤彷佛要透明了一样,他眯着眼睛,抬起头来,近乎仰着下巴在瞧着我,嘴里不急不缓地道:“哦,原来是专职的扫墓人啊。好,你要点童男童女不?多要少算钱,少要会很贵。”
他这话跳脱的厉害,语气又古怪的紧,我还在辨别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又听砰砰的两声,这次是从那间棺材铺里传出来的。
“斧头,你想造反吗?”小刀的目光倏然冰冷,那把闪烁这寒光,宛如我见过的手术刀一样的小刀在他手指之间穿花蝴蝶般飞舞着,刀锋虽短窄,却更显得那把小刀的锋利和凶狠。
小刀原本是半蹲着的,随着他的这番话,他右腿前进半步,呈半跪状态,另一只手捏着一根极细的竹篾,竹篾颤颤巍巍的,又彷佛是一条和那把小刀互相配合着索命的软鞭。
我额头上已经有了冷汗,不成想,随随便便一个做纸人的村民,竟然有这样的弥漫在我小腹上的森冷一样的戾气。
他未必真的杀过人,但他一定敢杀人!
又是砰砰的两声,一道憨厚但粗壮的声音从那棺材铺里传了出来。
“小刀子,想干架吗?!”
我亲眼看到,一个足足超过两米的大汉,肩膀上扛着一个长度不下两米,宽度足有四尺,厚度达到两寸的厚木板,一只手牢牢掐着木板,一只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头,他正在做一块棺材盖子。
那木板,恐怕有几十斤重了吧?
扛在他肩膀上,简直就跟玩似的。
小刀冷冷一笑,脱手那条竹篾飞出,那大汉眼睛都不眨一下,咧着嘴嘿嘿一笑,依着棺材铺的门,闪也不闪,挡也不挡,眼看着那灵蛇一样的小刀就要扎到他了。
这时,那棺材盖子上,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倏然伸出,飞快极准地在那竹篾上一拨,竹篾顿时彷佛被打到七寸的灵蛇,呜咽着掉头又飞回了小刀的手里。
我目瞪口呆,确定这绝对不是魔术,也不是我所了解的武术。
斧头在小刀门口的那对童男童女身上看了看,哼道:“要是你敢拿那俩跟我干架,还有点胜算。用个死木头嘛,嘿嘿,我看你今天是皮痒了,找揍!”
那棺材盖子上,果然有东西,只是我看不见!
那童男童女上,似乎也附着着什么,我也看不见。
我不敢在这里久留,赶紧告别了两人,往胡同更深处走去。
走的远了,我还听到斧头大声的鄙夷:“城里人就是见识短,啥都没见过,看给吓的。”
刀子又阴阳怪气地刺激他:“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一天到晚跟一群孤魂野鬼呆在一起?也不嫌渗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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