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就是在和我赌,赌我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玉石俱焚。
我当然不可能愿意和他们一起玉石俱焚。
于是,问题就产生了,看似等价的交换,也就产生了。
我熄灭火把,它们收起鬼打墙。
我会相信它们吗?
看起来,我毫无选择。
可我不需要选择,在明白了我的处境之后,我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抬手,手里的两支火把就点燃了地上的两大块枯草——当然,这也是在我可控制的范围之内的。
半张脸的血淋淋的脸都绿了,他根本没有想到,我是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
在一般人看来,我是疯了。
不,相反的是,我很清醒,特别的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因为,就在刹那之间,我算明白了一件事情。
是的,我不愿意和这些鬼怪们玉石俱焚,可这些鬼怪们,就愿意和我同归于尽吗?既然这不愿意是双方的,为什么我一定就要把压力压在自己身上呢?
我要把事情的主动权,完全握在自己的手里,我命未必由我,但至少不会由你们这些鬼怪们。我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我还有夏小洋要去找,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怎么可以受你们这些鬼怪们的要挟与胁迫?!
“你们的出路,就只有一条,放开鬼打墙让我走,然后才可以和我谈判要不要一把火烧了这破庙。”我不容拒绝地瞪着半张脸,看得出来,这家伙就是这群鬼怪的狗头军师。
半张脸这下真没了办法,他只好去看八目。
八目沉吟着,我也没催它,只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一下:“这两支火把很快就可以烧完,在它们熄灭之前,我会点燃更大的火把,相信这座村庙,会很乐意供应我烧三五天也不熄灭的资源的。”
然后又看看被糊住了眼睛的钟馗,我笑嘻嘻地道:“钟馗大神,对不住啦,为了扫清这些个魑魅魍魉,只好把你老人家的一处道场给烧了去。不过,这群魑魅魍魉既然这么不尊敬你了,把你眼睛都糊住了,想必以你老人家的脾气,只要能把它们给清除了,一处道场,你老还是不会在意的,对吧?”
这番话,听在半张脸它们的耳朵里,简直就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可偏偏它们却毫无办法——我判断的没错,它们决计不肯和我同归于尽在这村庙中。
我被烧死了,还有一道灵魂,就算再面目全非,至少也可以暂时保存在这个世界里。可它们不一样,它们要么是鬼,要么是灵,这就相当于生命的最后一重了,一旦大火烧了起来,哪里会有它们的活路?
外面阳光很是灿烂,它们这些只能活在黑暗里的存在一旦出去,就会迅速死亡。而在火里就算它们能活下去,大火烧毁了村庙,阳光再也无法遮挡,那还不是死路一条?
何况,它们这些存在,本身就是怕火的,火和阳光,没有什么区别。
踟蹰了一会儿,我手里的火把才烧到一半的时候,八目厉声尖叫了一声,八只触手无力的挥动着,半张脸仇恨地瞪着我,一只手狠狠一挥,厉声道:“放开路,让他走。”
鬼怪们没一个吱声的,我很快感觉到了脚下的变化,也很快感觉到了庙门就在我背后只有不到一米的地方上。
越是到这个时候,我需要越小心。
“打开庙门!”我挥舞着火把喝道。
这一次,半张脸它们再不打算退让了,八目阴森森地看了我最后一眼,一跃而起飞上了钟馗画像,再也不见了踪迹。
半张脸毫不退让地跟着我到了庙门口,他瞪着眼睛,疯狂地挥舞着仅存的那一只手,道:“你的火把不灭,门永远也不会打开!”
意思就是,我灭火把,你们开门?
要不要相信?
我不禁起了犹豫。
这不能怪我,我只是芸芸众生里最不起眼的最没本事的那种人里的一个,我没有多么大的魄力,更没有多么大的能力,在紧要的关头,我也会想着逃命。在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我也会暂时丧失一部分的警惕。
就好像是一个漫漫长夜里拔足狂奔的人,突然看到了眼前的一丝光亮,他没小心脚下的一块小小的却足以把他绊倒甚至让他死的小石头。
我妥协了,把两枝火把都靠近地上,我沉声道:“你们开门,我会在看到门外阳光的第一时间把火把熄灭了。”
怕它们不相信,我发誓般道:“我毕竟还是要面临黑夜的,那时候,你们的主场就来了,我还要活下去,并不想跟你们彻底闹翻。”
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我其实没有把握把它们全部杀死。
可在我心里,决心已经牢牢的下了:“只要放我出了这道门,第一时间就放火把这些牛鬼蛇神全部烧死。等你们晚上出来找我报仇?傻Ъ才那么干!”
半张脸稍一犹豫,毕竟他不会读心术,没能读出我心里狠毒的想法。
我察言观色,趁机又说:“何况,你们随便一个都比我的能力要强的多,就算我想事后放火,万一你们走脱一个呢?你们也看到了,面对一个女鬼我都这么无可奈何,再招惹上一个,那岂不是自讨死路?”
哼,招惹上一个,总比等你们一群鬼怪跟高跟鞋联手起来找我麻烦要好得多吧?!
或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半张脸狰狞地道:“算你识相,好,咱们就相信你一回,开门!”
藏在庙门背后的鬼怪们,缓缓地扯着两扇门,往两边缓缓的拉开。
一抹亮光,比手中的火把不知明亮了多少倍,蓦然洒在我的脊背上。
这一刻,当我感受到门外的光亮的这一刻,我不禁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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