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50 万军队中,属于胡宗南和宋希濂指挥的超过半数以上。
因此,这两个人,就是蒋介石在西南的两张王牌。
宋希濂一针见血地说:“虽说留在西南地区的兵力尚有50 万之多,但这
些部队,许多都是新编成的,装备不全,尤其缺乏训练,战斗力脆弱,而且
散布在这样广大的地区,除了公路之外,连一条铁路也没有,要想集结兵力
在某一地区进行决战,是完全不可能的。”胡宗南哭丧着脸说:“共军在解决
西北问题的同时,很可能向西南进军。我们目前绝没有力量和办法进行决战。
为了不坐待覆没,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我这次专程来汉中,正是为
了与胡兄共同探讨这一实质问题。”宋希濂压了压嗓门说,“目前对我们来
说,上策就是保存实力,静待时机,以图再起。而要做到这点,又必须设法
避免与共军决战。”两个人围绕这个十分头痛的问题,商谈了很久,最后才
定出了如下的方案:为了保存实力,静待时机,必须设法避免部队被共军包
围消灭。在共军尚未向西南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之前,应设法将主力转移到
滇缅边区。第一步应先控制西康和川南,作为逐步向滇缅边区转移的基地。
第二步候共军开始向西南进军时,应立即将主力转移至滇西之保山、腾冲、
龙陵、芒市一带,以一部转至滇南之车里、佛海(即现在的西双版纳)一带。
如将来再受共军压迫时,则以主力退入缅甸,以一部退至滇、缅、泰边境。
为顾虑到缅甸政府可能采取拒绝入境及敌对行为,必须具有击破缅军
的决心和力量。因此在转移时,必须尽最大努力,保存现有的重武器如战车
及重炮、山炮等。
根据这个决策,商定由胡宗南设法抽调约一个军的兵力,开驻川南的
乐山、峨嵋、新津等县,准备进人西康;由宋希濂抽调一部分兵力,开往沪
州,为将来主力由盐津、昭通、会泽等地开往滇西,作好准备。
最后,胡宗南面露杀机地强调指出:“为使这个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应
先解决刘文辉,以控制西康,并以西昌作为第一个根据地。共产党是靠打游
击出身的,我们将来占领滇缅边区也建立根据地打游击,以共匪之道,还治
其身。”宋希濂深谋远虑地说:“总裁估计本月下旬可望过来重庆。到时可将
此方案向他当面陈述,听候裁决。”果然,蒋介石于8 月24 日由台湾经广州
飞到重庆。胡宗南和宋希濂相约来到重庆山洞陵园,向蒋介石面陈了他们在
汉中商定的方案。
不料,蒋介石面露不悦之色,阴沉沉地说:“怎么?仗还没有打,你们
就打算要逃到缅甸去!”胡宗南和宋希濂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一句。
沉默一阵,蒋介石缓和一下口气,说:“展望未来,两广势难保持,在
华南丢掉之后,在大陆上必须保有西南地区,将来才能够与台湾及沿海屿屿
相配合,进行反攻。”他瞥了一眼胡宗南和宋希濂,接着说:“如果按照你们
的方案,把大陆完全放弃,则国民政府在国际上将完全丧失其地位。”听到
这里,胡宗南和宋希濂都不禁捏着两把冷汗。
蒋介石发觉这两个心腹干将十分紧张,便避开汉中方案的实质是逃跑
这一焦点,分析利弊道:“西南地区形势险要,物资丰富,尤其是四川,人
力物力很充足,必须保持这一地区。”停了一下,他又继续说:“刘文辉等人
虽不可靠,但目前正值大敌当前,只要他们不在后方捣乱,应设法加以拉拢。”
“总之,我不同意你们主动退到滇缅去的方案。”蒋介石最后生气地说,“你
们要是害怕共产党打过来杀你们的头,那就趁早逃命去好啦!留下我一个在
西南,打游击也要剿灭共匪,否则誓不为人!”胡宗南和宋希濂挨了一通臭
骂,只好将他们商定了一夜的逃跑方案暂且搁下不谈。
蒋介石一意经营西南,妄想保持一个偏安之局,继续负隅顽抗,作最
后的垂死挣扎。
但是,解放军已决定向西南进军了。作战方案是:杨勇兵团由湖南直
趋贵州,然后Сhā入川南;陈锡联兵团则向湘西进击,然后Сhā入川东;周士第
兵团由北向川西压迫。三路大军,目标直指四川。
此时,兰州和银川已经兵临城下,决战在即了。
20
兰州告急!银川告急!国民党西北军事联防会议密谋对策,战局急转
直下兰州告急!
银川告急!
西北战事不利的消息,接连传到广州,引起逃往广州的国民党政府的
极度恐慌。
蒋介石集团妄图保住西北与西南作为他们卷士重来的梦想,即将破灭。
蒋介石委派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长阎锡山,急忙在广州召集西北军事
联防会议。
马步芳、马鸿逵、胡宗南等各方军事大员,纷纷聚到一起密谋策划。
阎锡山坐在正中一个棕色皮沙发上,开场白就说:“受总裁委托——,
今天,把各位请到广州来,开一个西北军事联防会议,总结西北战况,商讨
今后对策。各位有何高见,请发表。”一听要总结西北战事,谁也弄不清蒋
介石、阎锡山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都生怕将战场失利的罪责加到自己
头上,开刀问斩。
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各自心怀鬼胎,七嘴八舌,吵闹不休,互相
埋怨,互相指责,竭力推卸西北战场失利的责任。
马步芳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先发制人地指责胡宗南道:“平凉战役和三
关口战役,失利的根本原因不在解放军兵力强大,谋略过人,而在于我们内
部的不合作。有人不顾党国大局,躲避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这是有意保存实
力!”在对付胡宗南上,马步芳和马鸿逵又可以临时统一起来。一马步芳说
完,求援的目光落在马鸿逵的脸上,发出暗号,鼓动他帮腔。
马鸿逵曾数次密令撤兵,在这种场合,既怕得罪了胡宗南,又怕惹了
马步芳。
于是,他打算来一个稀泥抹光墙,只要没人给他难堪,他就两面抹。
胡宗南一听,这话是对着他来的,便沉着脸,鼻子冷冷地哼出两声,
用右手中指敲击着茶几,厉声冷语道:“要追究西北战场失利的责任吗?我
很赞同马老兄的看法!有人就是一贯不顾党国的利益,历来就只顾保存实力,
扩张地盘,做了几十年西北土皇帝的梦啦!我军与共军在陕北苦战1 年多,
伤亡惨重,青海和宁夏共有精锐骑兵号称20 余万,为何不伸出救援之手,
一举解决陕北战场的军事问题呢?远的不说,且说眼前的战事吧!
扶眉战役,我军被共军包抄合围,有人将精锐骑兵不投入救援战斗,
看着我数万人马被共军吃掉,却暗中令骑兵西撤..哼!这不是有意保存实
力,破坏协同作战,损害党国最高利益吗?啊!”马鸿逵听到这里,坐不住
了。他发现胡宗南那两道冷冰冰的目光直射到自己的脸上,似乎有股冷风顺
着脊骨倒灌下来,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干咳两声说:“胡兄言过其实了吧!”
马步芳眼睛一瞪,“啪”地拍了一下茶儿,真想大吼一通,排泄一下胸中的
闷气。
胡宗南哪里肯吃他这一套?他雷霆大发,拍案而起。一只茶杯滚落下
去,茶水洒在地毯上。他视而不见地吼道:“放屁!”马步芳气得脸色铁青,
挺身而起,指头戳着胡宗南,尖着嗓门喝问:“你想干什么?”马鸿逵原本
想耍滑头,这阵儿见火已烧到了自己ρi股底下,也指着胡宗南道:“胡老弟!
别唬人,这里没有尿裤裆的娃娃!奶奶的!”胡宗南气得脸上青筋暴起好几
根,嘴里飞溅着唾沫星子,逼问着:“姓马的!你,你敢骂人!”阎锡山摆了
摆手,摸了摸头,哈哈一笑,调解道:“算啦,算啦!过去了的事情,谁也
别提它啦!眼下,咱们要精诚团结,共赴国难,常言道,和为贵,和为贵嘛!
啊!哈哈哈哈!”马步芳看了一眼阎锡山,只好忍住火,坐下来。
马鸿逵鼻孔哼了几下,压根儿就坐着没动弹。
阎锡山笑着解劝道:“都什么时候啦,你们还尿不到一个壶里,那还打
什么仗?”听了这句话,胡宗南气咻咻地一ρi股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喘
着粗气。
阎锡山又摸了摸脑袋,挨个瞅了瞅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笑了笑,
继续为马步芳和马鸿逵打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西北战场上,我军虽然
吃了几个败仗,但是,总的来说,局势还是乐观的嘛!共军要想拿下西北,
如同老鼠咬秤砣,没那么容易啊!”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直到这时,
脸上才爬上几丝笑意。
马鸿逵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马步芳似乎受了感染,也喝了一口茶。
胡宗南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茶几上扑了一下空,脸上的肌肉痉挛似
地跳动着。
阎锡山对着门外喊道:“上茶!”勤务兵怯生生地端进一杯茶,献在胡宗
南面前的茶几上。他蹲在地上,小心地拣着茶杯的碎片。
胡宗南瞪了一眼勤务兵,呷了一大口茶,呸地一声,吐出一片茶叶,
正好贴在勤务兵的脸上。
会场里一直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阎锡山感到很得意。他扯
着野嗓门分析了一通时局和战况,然后说:“总而言之,兰州有坚固工事和
天险黄河为依托,我军兵力集中,弹药充足,而共军经过长途跋涉,人困马
乏,弹药空虚,后方供应困难。因此,在兰州决战,我军可以以逸待劳。知
己知彼,全歼彭德怀主力于兰州外围将指日可待!”阎锡山这番高谈阔论,
竟说得各位长官心花怒放。
马步芳、马鸿逵、胡宗南等人,听后立时眉飞色舞,一个个跃跃欲试,
都想把在战场输掉的“棋子”捞回来。
马步芳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握成拳,轻轻地捶着茶几,说:“解放军欠
了我一笔血债,这次得清算了啦!”马鸿逵手里摆弄着茶杯,说:“是呀!得
给他们点厉害的!”胡宗南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说:“早该教训一下共军啦!
给他们一点颜色嘛!”马步芳撑掉落在衣袖上的烟灰,冷冷地狞笑着说:“彭
德怀老东西没啥了不起!兰州决战,我倒要亲自会一会他,看他是不是长着
三头六臂?”马鸿逵吐出一口浓烟,接着补充道:“是啊!兰州不是西安,
我们要让彭德怀看看我马王爷长的是不是三只眼!”马步芳和马鸿逵说者无
心,胡宗南却听者有意。胡宗南觉得二马口出狂言,很不顺耳。他将烟头狠
狠地捻灭,鼻孔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话不能说绝了,我同彭
德怀多年交手,他还是不能小视的。回想以往的教训,轻敌为患,怵敌为不
勇者吴!”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交义放在胸前,背靠沙发躺下去,将
面部对着天花板,半闭着双眼,不再吭声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马步芳膘了他一眼,撇了一下嘴,在心里骂道:“草包司令!早被共军
吓破了胆的家伙!”马鸿逵听了胡宗南的后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他心里
想,在兰州决战,或胜或败,宁夏都有回旋的余地,暗自庆幸这场西北决战,
首当其冲的是骄横十足的青马,让他们先尝尝彭德怀的铁拳头是一种什么味
道吧!
会议在烟雾腾腾中又密谋了一阵兰州决战的具体策略以及兵力部署,
并反复强调了精诚团结,协同作战,以大局为重等等。这些都是老调子重弹,
在座的各位军事长官让这类陈词滥调已经将耳朵磨出茧子了。他们没有表示
出多大的兴趣来。
阎锡山最后宣布兰州决战计划。
在座的各位长官,全都站起来,肃立待命。
阎锡山先望着马步芳,大声道:“命令马步芳部,沿华家岭节节抵抗,
尔后退守兰州,吸引共军主力于兰州城下,紧紧咬住敌军,实施兰州决战之
计划!”马步芳挺了挺胸膛,大声应道:“是!”阎锡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
望着马鸿逵,继续发布命令道:“命令马鸿逵部,待主力退出固原一带后,
迅速折向兰州,参加兰州决战!”马鸿逵粗声应道:“是!”阎锡山最后望着
胡宗南,停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一些,宣布道:“命令胡宗南部,进击陇南,
对共军实施包围合击,最后完成兰州决战!”胡宗南声音沉沉地回答道:“胡
某将努力作战!”阎锡山双手撑住茶几,十分严肃地讲道:“兰州战役,实乃
西北大决战,胜败在此一举,希望参战的各部队鼎力合作,争取在兰州城外,
将彭德怀之主力一举消灭!”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齐声道:“坚决执行兰
州决战的命令!”最后,阎锡山又宣读了任命马鸿逵为甘肃省政府主席的正
式文件。
胡宗南的心里,一直不痛快。想当初数十万大军,他在蒋介石面前说
话也是挺着腰杆的,如今只剩下10 来万人马,退缩在陇南和陕南一带穷山
恶水间,竟然觉得说不起话来了。就连阎锡山也敢在他的面前指手划脚了。
唉,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闷得慌。会一散,他
就甩着袖子走了。
阎锡山知道马步芳和马鸿逵之间有矛盾,有意后走。他看看马步芳,
又看看马鸿逵,故作亲热地一手拖了一个,三个人说说笑笑地步入了小餐厅。
胡宗南离开会场,径直去见蒋介石。此次见面,蒋介石给胡宗南交了
个底:准备将陕南、甘南的部队转移到川北,设法保住西南。这就是说,蒋
介石明里委派阎锡山继续给西北二马打气,暗里却另有打算了。
阎锡山设宴款待马步芳和马鸿逵酒过三巡,阎锡山亲自动筷子,给马
步芳和马鸿逵各挟了一只鸡翅膀,笑道:“人说翅上的肉好吃,我是个粗人,
性子急,总耐不下心来啃这鸡翅膀。”马步芳本来就是个爱吃剔骨肉的主儿,
瞅着鸡翅,哭笑不得。但是,又不得不皱着眉头去啃。
马鸿逵是官场老手,生来就喜欢在骨头缝里找肉吃。他笑了笑,不慌
不忙,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阎锡山见马步芳、马鸿逵都在啃着骨头,便借着酒兴,推心置腹地说:
“兰州一战,不仅关系着大西北,而且关系着整个党国之命运,万望二位齐
心协力,携手并肩,毕其功于此役,为党国分忧解危,尽力尽忠!”他说着,
眼圈有些发潮,鼻子也有点儿酸,说话的声调也变得沙哑了。
马步芳见阎锡山大动感情,不觉心里一阵难受,眼眶也湿了。他声音
哑哑地说:“请院长放心,我定在兰州城下,将埋葬共军的坟墓挖大,挖深,
挖足,将彭德怀的主力一举全歼!”马鸿逵见马步芳安慰阎锡山,也慌忙用
手帕沾了沾潮糊糊的眼睛,说:“有马家军在,西北就姓马,是马家的天下!
彭德怀就别想进西北!”阎锡山听了这话,有一种安慰感,泪水真的从眼眶
里出来了。他使劲地握住马步芳和马鸿逵的手摇着,激动地说:“西北有你
们二位在,西北就是党国的固上!有二位方才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为了党国的振兴,还望二位多多保重,多多保重才是啊!”马步芳和马
鸿逵听了这话,也同声回敬道:“望院长多多保重!多多保重!”马步芳和马
鸿逵跟阎锡山告辞之后,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说
着话。
二人同坐一处,却心怀各异,互相拿话试探着。
马步芳掸掉烟灰,望着马鸿逵,假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说:“有
一段,你不来兰州上任,风传说你抱怨没有正式任命文书,名不正,言不顺,
这也难怪,落到谁的头上,都会这么想的。这一次会议上,阎锡山当众宣读
了任命你做甘肃省主席的决定,现在名正了,言顺了,其实也早该如此,政
府机关办事实在太拖拉了,直至耽搁至今日才正式发表任命书,唉!”他叹
了一口气,表示对马鸿逵的同情,便又咕噜咕噜地抽起水烟来,抽得有滋有
味。
马鸿逵心里清楚,他做甘肃省主席的任命,虽然曾有过一纸电文,但
正式文件之所以晚到今日才公布,就是由于马步芳在暗中捣鬼,一心想把这
个官位抢到手,由他们父子独揽甘肃一切大权,霸占甘、青两省,深恐宁夏
的势力渗透到甘肃,跟他们父子争权分利。眼下时局急转直下,为了兰州决
战,才不得不在这种时刻将任命文书发下来。
他心里虽这么想着,脸上却装出一副亲热的样子,笑了笑,说:“难得
你尕娃如此关照,我不知怎么感激才好。”马步芳顺竿往上爬,想在马鸿逵
面前讨个好,做个空头人情,便故作神秘地低声道:“不瞒你说,我从内心
里盼望着你早日坐镇兰州,同商大事,共度时艰。这次来广州,我一见阎锡
山,就向他催过你的任命之事,这下可好,总算公布了!”马鸿逵从鼻孔里
喷出两道雾状的浓烟,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说:“真蒙你尕娃多方关照,
费了这么多的心,有情后补吧!”马步芳身子朝沙发上一仰,哈哈一笑,连
连摆着手,扇得面前的浑烟浊雾一派纷纷乱乱,大声说:“哪里话?哪里话?
自家人,何必说那见外的话?嗯!”马鸿逵故作姿态,脖子像鹅一般向马步
芳伸过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人,你尕娃是知道的,知恩必报嘛!咱们
今晚坐在这里,在明灯底下说话,我句句可是打心眼里掏出来的啊!”他的
这一招,真灵验。马步芳也把身子倾向前,脖子伸过来,亲热得几乎要脸贴
脸了。他语气里充满着诚意,说:“咱俩,谁还不知道谁,死了烧成灰,再
捏个灰泥人儿,谁也哄不了谁啊!”马鸿逵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是啊!是
啊!这话叫你尕娃给说绝了!”马步芳抬起头来,先笑了。
‘哈哈哈哈..”马鸿逵按照辈份和亲戚关系,都排在马步芳的父辈上,
但他心里明白,马步芳虽表面上一口一个“老爸爸”地在喊他,但内心深处
压根儿就没有他这个作长辈的,时刻都面笑心不善,笑里藏刀,几十年来一
直对他就没安过好心。这阵儿,他见马步芳笑得挺得意,也坐直身子,跟着
笑起来。
“嘿嘿嘿..”笑了一阵,马步芳把青铜水烟枪“啪”地往茶几上一搁,
眼睛盯着马鸿逵,挺认真地问:“说实话,你打算啥时到任?”马鸿逵也把
青铜水烟枪放在茶几上,端起细瓷茶杯,呷了一大口茶水,哈地一声咽下去,
反问道:“你看啥时好?”马步芳挺干脆地说:“我不是跟你说笑话,甘肃各
界人士早等着欢迎你这位省主席到任就职哩!要我说,越早越好啊!”马鸿
逵摸着下巴颏,问:“此话怎讲?”马步芳开门见山地说:“天降大任于你我
二人。西北如果不保,党国就完啦!眼下这种大乱之时,能够挽救党国之危
亡的,唯西北你我二人啦!”马鸿逵听了这话,觉得挺顺耳,连忙随声附和
道:“这话也对,这话也对啊!”马步芳见火候已到,提议道:“我看明早,
咱俩同机飞回兰州,由我来主持你的就职仪式,岂不更好?!”马鸿逵未及
细想,随口应道:“好,好呀!”马步芳一听,喜形于色,霍地一下站起来,
伸出一只巴掌,大声喊道:“那就一言为定了!”马鸿逵也站起来,抓住马步
芳伸出来的手,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笑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马
步芳就势握住马鸿逵的手,起誓道:“你我今晚虽在广州,但兰州和银川已
是大敌当前,眼看就要兵临城下,咱二人对苍天起誓,为保兰州,同生死,
共患难!若在心,天地不容!”山盟海誓,只隔了一夜,不知为了何故,第
二天一早,仿佛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夜里赌咒发誓的那回事儿一样。
马步芳想将马鸿逵诱到兰州,作为人质,必要时可威逼宁夏出兵,支
援兰州。
马鸿逵睡到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冷汗出了一身。
他渐渐觉得酒醒了许多,头有点闷痛,再把夜晚他跟马步芳灯下说的
一番话,从头至尾仔细回想了一遍,立时发觉上了圈套,后悔莫及。不过,
还为时不晚,周旋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清早,马鸿逵突然变卦,借口先回银川部署出兵支援兰州,不肯跟马
步芳同去兰州,而是乘专机朝银川防向飞去。
马步芳气得顿足捶胸,唾骂了一通马鸿逵说话出尔反尔,不如放屁。
尔后,孤零零地爬上飞机。
马步芳和马鸿逵在广州演了一场戏,一夜的攻守同盟,未及天亮便撕
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