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的两万兵马是明教围攻苏州的主力,一旦被歼,苏州压力顿解,守城军趁机出击。义军残余部队不战而退,苏州之围遂解。
秦明下令于城外扎营,等着苏州官衙派人犒赏。在他想,为苏州出了这样大的力,犒赏绝不会少。谁知从黄昏直等到第二天黎明,除了地方耆绅父老自发送了一百头猪,两千瓶酒。府衙也只派了两个胥吏来问候,送了一百两银子。官场上有点分量的人一个也未现身,对这支大军直如视而未见。
秦明不由得纳闷,对欧鹏道:“这平江知府好不晓事。我就算官职不高,也算是苏州的恩人,怎地不派人犒军?我对众军又如何解释?下次还能指望将士出力吗?就算你楼知府一清如水,也不能让我的兵饿肚子打仗啊!”
苏州是政和三年升格为平江府的,知府楼异,字试可,人称墨庄先生,素有清廉之名,官位也很高,两年后病逝,赠太师、齐国公。
当时平贼的惯例是,大军过境,便要地方供应粮秣,兵士也可借此发笔小财。至于苏州这样富庶的地方,就不止发点小财了。何况这次不是过境,而是专程来解围呢?全军将士都极为兴奋,眼巴巴地等着厚赏呢。这越发使秦明郁闷。
欧鹏道:“按理不该这么怠慢?小弟便去州衙走一趟。”
两个时辰后,欧鹏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通判平江府许操。
“对不起,对不起,”一见面,许操便连连作揖,连声道歉,“大军血战解围,真是辛苦了。我平江府百姓,无不感戴。但本府情形,确实特别一些。因此知府大人不便出面,委托了乡老耆绅代为劳军,犒赏确乎菲薄了,决不是有意怠慢。请恕罪则个。”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大红贴子,“这张礼单,供各位将军、头目聊作看花买醉之资。”
秦明知道这是进献将领的礼物,接过礼单来一看,上书纹银一千两,锦袍三十条。虽然菲薄了些,但人家一个劲地道歉,倒也不便过份。
“原来那猪和酒,是知府老大人馈赠,真是感谢。”秦明笑道,眉毛一扬,“非是小将多事,通判大人刚才称知府不便出面,似有甚难言之隐?但是小将驻军整整一日,也没个官员来问候,未免凉了将士们的心。”
许操有点局促不安,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秦明道:“小将是个好说话的,但手下有个步军头目李逵,性子颇躁。小将正使人看住他。万一有所疏漏,让这厮跑了,只怕惊了全城百姓。”
秦明这话意思很明显,就是犒赏不丰,李逵有可能率部哗变。
许操久闻李逵之名,知道是个恶魔。沉吟片刻,道:“不满将军,平江府现有个太上知府,发号施令。楼老大人号令不出府衙,因此做不了主。”
这一说,秦明懂了,点点头道:“这太上知府可是朱勔?”
朱勔历官遥郡防御使、东南部刺史、随州观察使,本在杭州提举应奉局。方腊起事,便避往苏州应奉局。他荼毒江南垂二十年,气焰嚣张,两浙州郡官吏大半出其门下,无不奔走听命。朱勔与蔡京、童贯一党,对梁山自是视为眼中钉。
许操道:“将军该明白我等苦衷了,还望多抚士卒,早日离境,免受其害。”
“好,好,多承相告。我不会让你难做。”秦明笑道,“来呀,送客。”
苏州城中孙老桥,一座占地颇广、殿阁巍峨的建筑,高墙环绕,门楣大书“神霄宝殿”四个金字,即是朱勔府邸。朱勔府邸如何又是神殿呢?原来朱勔早先所居,只是一座大院。后来不知如何蛊惑了皇帝,弄到一纸诏书,竟是把桥东西南北数顷士地全数赐给朱勔。此地共居有数百户人家。
史称:朱勔“期五日尽徙,郡吏逼逐,民嗟哭于路。”比起现在的拆迁,亦是毫不逊色。然后“遂建神霄殿,奉青华帝君像其中,监司、都邑吏朔望皆拜庭下,命士至,辄朝谒,然后通刺诣勔。”原来以皇命建殿,自居其中,简直就是个小皇帝了。
此刻,在神霄殿后院宽敞华丽的花厅里,朱勔与徐铸、应安道、王仲闳这几个心腹正在密议。
“不许劳军,似乎有违惯例吧?”两浙转运使应安道小心翼翼地进言,“宋江目下圣眷正隆,又统率大军,似不宜这么早与他破脸?万一激怒了他,老大人会很吃亏的。”
朱勔傲慢地一笑:“他敢拿本官如何?莫非敢动手杀我?我这锦袍披在身上,这小吏就不敢伸一个指头。我就是要玩死他,哈哈……”
朱勔长得肥头大耳,身躯高大,身着一袭锦袍。他这锦袍煞是怪异,在左肩和右臂处各用金线绣着一只金手印。原来他曾谒见皇帝,皇帝用手抚摸了他的肩膀;还有一次是皇帝赐宴,皇帝亲自握了他的手臂。于是朱勔就把黄帛缠在臂上,以示炫耀。后来觉得系黄帛不方便,干脆就绣了两只金手印上去。
应安道暗暗摇头,知道朱勔骄横惯了,视苏州为禁脔,又受了蔡京、童贯指使,故意为难梁山军。他却不想想,宋江亦是皇帝宠臣,麾下数万大军正向苏州开来,到时扣上一顶“延误军机”的大帽子,任谁也吃罪不起。而且宋江是盗魁出身,还未招安时就曾痛斥杨戬。这样的人,手绾重兵,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还是不要趟浑水了。这样一想,应安道坐不住了,正待告辞,门官跌跌撞撞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