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道,女人常有些莫名其妙的直觉,却准得让人害怕。
却不知,他的直觉才是准得恐怖。
比如义父的过世、平安的的意外、大哥的殉葬……事前他都是这样坐立不宁,事后则证明了这是恶事将发生的征兆。
如今他又有这种感觉了,而且随着她临盆在即,不安日渐强烈,他几乎敢断言,她生产一定会出事,就不知她信不信他,愿不愿接受房宝儿进宫待命?
“当然,这可是朕第一个孩子,若得男,便是将来的储君,即便是女,也是未来的长公主,朕岂会轻忽?太医署那边老早就准备妥当了。”他的按摩好舒服,她掩嘴打个哈欠,忍不住有点想睡了。
“是吗?”他的声音空洞,显示了他的心不在焉。
“王夫,这事你每天提,你……很紧张?”
“陛下的第一胎,当然要小心。”他反复思虑,终究不安,便道:“陛下可容我今日上太医署看一下他们的准备?”
他这么在乎她,她有一种连心都要融化的感受。
“想看就去看吧!嗯……你现在只管内廷吗?要不朕将外廷及禁军调度也一起划给你,以后整座皇宫就交由你负责了。”
“我要那么大权力干什么?”倘使评论一个男人的好与坏,是以他的事业成就为基准,那么无疑地,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男人。
他从来没有争霸天下、称雄江湖或纵横商场的欲望,他这辈子真正想要、在乎的从来只有一件东西——家庭。
或许因为他的出身,因此他看待家人看得特别重要,以前女皇处处防他,他虽不喜欢她,但她终究是自己的妻,那便是他的家人,所以有刺客行刺,他义不容辞替她挨刀,不为爱、不为奉承,只因她是家人。
现在女皇腻着他、赖着他、瞧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如水一般,他非草木,怎会不知她的情意?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她而忘却平安,甚至爱上她,但不可否认的,他还挺享受夫妻间这种温馨甜蜜的气氛。
再过不久,他们还会有个孩子。
有爹、有娘、再有个小萝卜头,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家了吗?
他万万不让这个梦再度破碎,无论如何都要守护这个家的圆满,直到永久。
女王听见他的话,忍不住笑了。正因为他没有野心,她才敢给予如此大的权力啊!否则防他都来不及了,又岂敢托以兵权?
“内延大总管是没办法,只能由宦官担任,但外延……朕实不愿宦官权力过大,王夫是朕最亲密的人,唯有将此事委托王夫,朕才放心。”
他看着她半响,忍不住笑了。“是嫌我啰嗦了吧?”
她彻底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开口。“这……你怎会有如此想法?朕朕朕……”
“陛下不像任人唯亲的人。”一句话堵死她的解释。
她默默地垂下脑袋,怎地忘了,这人除了体贴,还有一颗智比妖怪的脑子?想哄他、转移他的注意,别说门儿了,窗儿都没有。
“歌月。”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封号,教她心情激荡得脸都红了,“我知道这种事说出来很荒谬,但事实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距离你临盆的日子越近,我心里越不安,这才是我越来越啰嗦的原因。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我确定会出事,所以……”
她明白了,几分无奈、几分不满、又有几分甜蜜,只因他所有的变化都是为了她,那么……
“好吧,朕应允房大夫入宫,如此王夫可放心?”
“孩子一生下来,她立刻离宫”。他保证道。不愿她因此多心,坏了他俩好不容易建立的、那脆弱的默契与幸福。
她点头,心里却想,要房宝儿进宫,龙家人肯定是紧跟不放,还有她那个身分敏感却毫无自觉的皇兄,这样四处乱晃,也不怕引起有心人士的异心,引发动乱……这些人全部都会再度现身宫中,扰乱她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宁馨日子。
她真是不喜欢他们,恨不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为了王夫……算了,她忍,反正她也快生了,只要一生完,她立刻赶人,相信他看在孩子的分上,不会与她多做计较。
唉,她对他都这么好了,怎地他还是忘不了龙家人呢?
那么……他现在心里还是填满了龙平安吗?
抑或是她已经在他心里占了一小块地方?
不知道,殿内明明烧着火盆,盈亮的光照得满室泻暖,她却觉得冬风一直往殿里吹,吹得她的心满是寒凉。
一个活人要跟一个死人争地位,真是好辛苦、好辛苦……
王夫啊王夫,希望你早日摆脱过往,全心全意只看朕一人……她在心里如此想着,默默祈祷,真正属于他们一家人的日子早些到来。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