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为郎消得人清瘦,衣带渐宽终不悔。”微淡的烛光里,一位美人柳眉入鬓,凤眼入神,水袖如云。行腔乍疾乍徐,一股细音,唯其独有。高出则如天外游云,低唱则似花下鸣泉,听来惊心动魄。红色的衣裙,脸似花娇,眼皮上一层黛绿涂得停匀,妩媚中带出少女的憔悴和满腔的相思之情。
室内的人唱得正动情,窗外屏息站立的苗伯情不自禁也跟着唱词轻打起拍子,不防一边的赛华伦扔过一道凌厉的目光,手停在半空中,面容一僵,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声说:“对不住,庄主,我忘形了。公子他唱得出神入化,我……呵呵,我入戏了。唉,公子这扮相,真如旷世丽人呀!”
赛华佗觉着这样的赞词有如讽刺,一个翩翩公子,妆成美娇娘,成何体统。他听护卫讲过公子在流浪的几年中,成为一位名角,但亲眼所见,这种震撼太大了,远远超于耳听。
“公子象这样有几日了?”他揉着太阳|茓,很想晕厥。
一到夜晚,书楼内便传来婉丽的吟唱,家人初传书楼闹鬼,胆大的靠近一看,才知是公子。
“也有五六日了。”苗伯的目光不甘地从窗房上的小缝上转开。
赛华佗长叹一声,摇摇头,拍拍苗伯的肩,“别看了,让他自我沉醉去吧!”
“啊?”苗伯一怔,庄主刚才那表情好象想冲进去把公子撕了似的,现下什么都不讲,真是怪了。
不解归不解,还是捺下,跟着庄主悄悄出来,掩上院门。公子的唱声随着风轻轻飘荡地山庄内,听着让人有点心戚戚的。
时值盛夏,扁鹊山庄却没有一丝炎热,参天的大树和高耸的山峰把南来的酷热挡在了山外,庄内凉爽如秋,繁花似锦。
赛华佗背着手,在树荫间慢慢走着,不发一言,苗伯也不敢言声,保持点距离跟在身后。
“老苗!”赛华佗没有回头,停住脚,怔怔地盯着前方出神,“子秋他人在山庄心在洛阳呀!”
苗伯同感地点点头,“嗯,小千姑娘走后,他整个人就沉沉闷闷的,看诊时也很不象从前那样专注。在山后一呆便是半日。”
“他对季家那位小姐真的是刻骨铭心,这才离了几日呀,就那样,你听那唱词,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什么的,唉,他是借词托心。”赛华佗无奈地笑笑,“我真的老了,看淡一切,不知我年轻时可曾象子秋这样过。”
“庄主和夫人的婚姻非常美满,没有经历过分离和折磨,而公子他初尝情爱,便是分离,呵,难免有点相思心切。”
“我如何帮他呢?小千姑娘是去行医,又不是永不回来,他担心什么,日子长着呢,他们有的是相聚的岁月。”
“庄主,你真的认为季小姐还会回来?”苗伯问。
赛华佗没有立刻答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敢确定,但我希望她能回来,不然我的子秋怎么办呢?”
苗伯也皱起了脸,小千姑娘性子冷冷的,很有主张,对公子好象没有公子对她那样。
“姻缘天注定,我们担心没用的,唉,听天由命吧!明天,我带子秋去匈奴国转转,让他散散心。说来,很久没和匈奴王聚聚了。”
“好啊,那我去准备点礼品。庄主,你早点歇着去吧!”
“我知道。”转身,抬眼又看了看书楼,烛光已灭,子秋睡下了吧!赛华佗怅惘地叹息着,默默回房。喝了杯茶,坐着沉思了会,近四更方上床睡去!迷迷糊糊间,象有人站在床前,拼命摇晃着他,呼喊着,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是苗伯。
“我要再睡会,不急着起程!”他困倦得拂开苗伯的手,又合上眼。